“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的吗?”蒋思淮抱着胳膊, 站在店门口,看着面前穿着风衣,长身玉立的青年,嘴角一歪。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非常非常浓烈。
梁槐景登时就尴尬起来。他想进去, 真的, 外面风大啊!
可蒋思淮明摆着宁可自己陪着挨冻, 也不让他进去, 这让他既无奈,又哭笑不得。
于是他问了个和蒋思淮的问题不搭噶的问题:“你冷吗, 师妹?”
“不冷,我暖和着呢。”蒋思淮抱着胳膊乜他一眼,暗戳戳意有所指,“我年轻,气血旺,身体好。”
梁槐景蹭蹭鼻尖:“……”
蒋思淮见他不吭声,又重复问了一遍:“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么,怎么今天……不,怎么前天又说了?”
问完她哼了声, 嘴角抿着, 酒窝不见了,眼尾有一点点往下的趋势, 看起来十分委屈。
梁槐景既觉得尴尬愧疚, 又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难以启齿。
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秃秃的指甲抠着掌心的皮肤, 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疼痛。
沉默许久,蒋思淮都快没耐心了, 他才终于开口:“因为……我不敢,又舍不得……”
声音低低的,像在说一件需要很大勇气才能说出口的事。
蒋思淮却已然听懂,心里一惊,转头去看他,见他低垂着眉眼,耳朵已经红透了,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是啥意思啊……
“我喜欢你。”梁槐景忽然抬起头,毫不躲闪的迎上她的视线,“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他紧紧盯着蒋思淮的眼睛,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她的反应。
然后他就亲眼看着蒋思淮脸上的表情在短短一两秒的错愕之后,变成持续的质疑。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反驳道:“不可能,我不信,你骗人!”
梁槐景一愣,随即心里委屈起来:“我没有……”
“你就有!”蒋思淮哼了声,气咻咻的,“我才不信呢,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躲着她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明明就是会想要见到她,忍不住想和她说话的,你呢?你像个忍者神龟,直接就不跟对方来往了,你这是喜欢人的样子?”
“喜欢她所以远离她,这是什么古早言情小说的套路,你怎么不找个女二来配合你演出啊?”蒋思淮阴阳怪气起人来,那叫一个口齿伶俐,还乜斜着眼冷哼,“师兄,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梁槐景狂蹭鼻尖:“……”
汗流浃背了属于是。
见他紧张局促得就像是以前在他面前的自己,甚至比自己当时更多了一点狼狈,蒋思淮忽然就心软。
她见不得有人这样。
于是语气顿时一软:“……所以你解释嘛!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一下软化的态度,让梁槐景猛地松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看向她。
“我是害怕……”他小声的说道,“我是害怕我的喜欢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你以前……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让你觉得为难,然后重新变得不开心。”
他的眼睛里有很明显的挣扎,意味着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他都没有彻底完全的下定决心。
这让蒋思淮觉得很费解,她意识到,也许事实并不是“喜欢她就要远离她”这么简单。
“等等。”她果断开口,伸手指了指梁槐景身后,“那边有凳子,我们去坐着说吧。”
这里的风确实有点大哈,再吹她就要打喷嚏了。
梁槐景跟着她离开店门口,往步行街里面走去,横穿过去,入口的门楼牌坊旁边就有一家品牌服装店,店门口有一株很大的树,树旁边就有石凳。
大约是天冷风大,即便是周日,逛街的人也谈不上多,又是中午,连服装店里放的音乐都音量下降不少。
竟然还是个不错的说话的地方。
蒋思淮指指凳子,问他:“坐这儿怎么样?”
梁槐景点点头,弯腰伸手拂了拂灰尘,蒋思淮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了,坐下吧。”她坐下后拍拍旁边,笑眯眯的说,“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聊聊……你为什么会害怕吧?”
梁槐景在她旁边坐下,很谨慎的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大概是俩人胳膊之间隔了成人男性两个拳头那么远的距离。
他点点头,却又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整理语言,又不知道怎么整理才好。
蒋思淮就说那好吧,“我先来问你哦。”
梁槐景又点点头,眼尾瞥到她正转头看着自己,便也回过头去,和她视线相接。
只是对视了一小会儿,他就移开视线,眼神有些漂移不定的下撇看向地面。
蒋思淮顿时觉得这事有意思起来,忍不住用拳头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
梁槐景等了好半天都没听到她出声,便疑惑的抬眼看过去,不是说她先提问的么?
正午是有阳光的,光线穿过头顶的树梢,只用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他的轮廓,英挺,紧致,清隽,又不乏精致。
这样一张脸应该不是最完美的,但却刚刚好,是踩中蒋思淮审美点正中心的。
“……师妹?”
蒋思淮回过神,笑了一下,问他:“师兄,我不太懂,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喜欢我,就会给我带来伤害,会让我为难?我好像……没有表现出讨厌你的意思吧?”
梁槐景眨眨眼,刚要说话,她就恍然大悟的哦了声,脊背一挺,满脸的我猜到了的表情。
“是因为以前我会躲着你,所以你才这么想吗?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啦,我自己的问题也很大,而且现在我已经不怕你了呀。”
说到最后,露出自信又自得的笑脸来。
“是,你现在已经变得很强大,不怕任何魑魅魍魉了。”他笑着点点头。
蒋思淮乐得哈哈大笑:“你意思是,你是魑魅魍魉咯?”
梁槐景抿着嘴笑笑。
她就歪着头,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问道:“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梁槐景目光颤了一下,很快就浮现出难过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炖汤店,路上我跟你说了我的父母?我问你,如果是你,愿不愿意在这种家庭里生活,你当时说不愿意,你会受不了的。”
蒋思淮一愣,“……当时……是你在试探我……吗?”
梁槐景点点头,“我只是想试试看,看看你会不会特别排斥,果然……”
“不会有人喜欢那样的家庭环境的。”他叹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自言自语,“我小的时候,喜欢过计算机,喜欢过飞机模型,喜欢过侦探小说,我的父母全都不喜欢,不希望我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我就放弃了。”
“我以前以为,是为了不发生矛盾,为了家庭和睦,所以我放弃了它们。但后来,我终于意识到,其实并不是,我会放弃它们,只是因为我的喜欢不够坚定,我又畏惧父母的权威,下意识的回避冲突,所以才会放弃。”
他眨了眨眼,看着蒋思淮:“所以我很害怕,怕自己对你的喜欢也不够坚定,不敢为了你和他们抗争到底,你会因此感到失望难过,会被压抑得失去现在快乐开朗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深深的看了一眼蒋思淮:“师妹,我喜欢看到你笑,很喜欢很喜欢。”
在悄然流过的时光里,爱意早已迅速而隐秘地生出枝叶。
蒋思淮听到后面都愣了,忍不住直眨眼:“……是、是吗?谢、谢谢啊……”
说完又觉得耳朵突然有点痒,伸手抓了抓。
“师兄啊,我觉得……”她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了,本来还觉得自己比他行呢,结果……
梁槐景看着她苦恼得直皱脸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于是又忍不住笑笑。
被温和的目光笼罩住,蒋思淮不由得开始脸红,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她眨眨眼,定定神,继续把话说完:“师兄,我觉得,你好像想得太多太远了。”
梁槐景一愣:“……你的……意思是?”
“首先,我智力正常。”她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的家人,我经受过的教育,让我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认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为它付出一辈子的快乐和幸福,所以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不开心了,不合适了,我就会走。”
所以梁槐景害怕他的喜欢会给她带来不快乐,因此抑郁,不能说绝无可能,但至少可能性很低。
因为,“第二,你想得太远啦,还没在一起,你就想到一辈子,想我会和你的父母发生冲突,想你会因为畏惧父母而委屈我,可是……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一定会在一起一辈子耶。”
“为什么要一上来就把彼此抬高到一辈子的伴侣这样的高度上呢?我们完全可以在恋爱过程中,一点一点的从细节里发掘对方适合共度一生的证据啊,为什么要一开始,就把关系预设得那么长远呢?那样不累吗?”
梁槐景瞬间被她的问题问倒,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还没开始,就去设想以后的事呢?
“可是……”他声音低沉,眉头不展,“我不希望你……你明明值得更好的……”
“你觉得自己很不好吗?不配吗?”蒋思淮反问道,满脸好奇和惊讶。
梁槐景顿时局促起来,肉眼可见的紧张游移。
他好像真的觉得自己不配,蒋思淮不由得震惊,“为什么呀?师兄你这么厉害,我听师姐说过,你毕业的时候是科室这么多年最年轻的博士,不到三十岁就博士毕业了,很不容易的,还会发那么多论文,长得也好看,那么高,一米八几呢,还不近视……”
说真的,他的条件很多男的但凡只要有一点,都能自信得意到不行。
她噼里啪啦的夸了一堆,梁槐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大篇幅的夸过,还夸得这么真诚,不由得一阵不好意思,脸孔一下就泛起红晕来,眼神不断的闪躲。
太不习惯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夸人的。
他恨不得赶紧逃走,可是又不能走,于是只好嗔怪的看向蒋思淮,无奈的叫她:“师妹……”
蒋思淮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懂了,孩子是从来没被父母夸奖过,受到的肯定太少,所以自信心和配得感比较低。
蒋思淮从他的描述和表现中,大概描绘出一对严父严母的形象。
他们爱梁槐景吗?当然爱,不然不会将他培养得如此优秀。可是他们的爱,是一味的严厉鞭策,而忽略了其他。
好像都有点问题呢,蒋思淮想,她家的教育以前是一味纵容和迁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有一天想要的东西要不到了,她就崩溃,并且以此逼得父母退步。
好在没有酿成太坏的后果,而她也在这几年开店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独立和坚强。
她看着梁槐景,感觉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表面上看着一切都好,实则内里已经出了问题。他的问题还比她更严重,就像慢性的炎症,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世界。
她忽然小声的问道:“师兄,你知道吗,我之前就好几次觉得,你好像很不快乐,想问你为什么啊,又一直忘了问。为什么呢?人要快乐一点才好。”
梁槐景一愣,随即反问她:“你有不快乐的时候吗?”
“当然有啊。”蒋思淮点点头。
梁槐景疑惑的哦了声,“最不开心是什么时候,是因为什么事?”
“实习那一年吧。”蒋思淮认真的回忆,“在外科看到病人的血和伤口,既觉得他好可怜,又忍不住想吐;在急诊见到溺水死亡的小孩,吓得接连几天都睡不着;在肿瘤科见到因为没钱,只好放弃治疗回家的病人,偷偷哭了好几回;被老师骂,发现自己要做什么都不会,听见电话响就坐立不安,实习前没流过的眼泪在那一年全都流完了,很害怕被人知道我全家都是医学人才就我是个废柴,考上了研究生也不想去念……那一年真的好难过啊,大一入学时宣誓,说什么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觉得我根本承担不起那样的责任,太烫手了,我根本接不住,怎么会有那么苦的工作啊……”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觉得有些发酸,声音也低了下去。
梁槐景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到这些,对她当时的表现顿时有了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
他点点头:“……听起来确实很不快乐,难怪你不喜欢。”
蒋思淮眨眨眼,嗯了声,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师兄,你有快乐的时候吗?”
“……有的,比如现在。”梁槐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蒋思淮回过神留心一看,咦,他们的肩膀,什么时候变成挨到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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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风很冷,吹过梁槐景的脸上,却像是助燃剂。
他看到蒋思淮的目光落在他们已经轻轻挨到一起的肩膀上时,陡然睁大的眼睛,便觉得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不由得脸热。
“哦——”蒋思淮拖着嗓子“恍然大悟”的惊呼一声。
然后嘟嘟囔囔:“不老实。”
他顿时觉得脸上更热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听到蒋思淮问:“你既然这么怕,都不和我来往了,怎么前天……嗯,突然又想通了么?”
哦,原来这个话题还没聊完,他都快忘了。
梁槐景定定神,实话实说:“前些天,老师……也就是我们主任,让我去相了一次亲……”
蒋思淮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嗯???”
你都去相亲了还说喜欢我?什么东西……
“师妹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没办法。”梁槐景连忙解释,告诉她对方的父亲是卫健委领导,他要是不去,邱鸣鹤和梁裕不好跟人交代。
蒋思淮听完解释,啧了声,想说什么又没说,而是问:“然后呢?”
梁槐景有点不好意思的将自己被对方诈出真心话的事说了,逗得蒋思淮一阵前仰后合。
笑完了才点着头说:“是啊,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呢?你都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就已经开始预设会遇到困难了,这可不好。”
话听起来平常,可是放在眼下这个情境,对于梁槐景来说,不啻于一种鼓励。
他眼睛倏地一亮:“所以师妹……”
蒋思淮看他一眼,没理会他突然眼睛发亮的样子,继续问:“所以呢?你就后悔了?”
“嗯,后悔了。”他目光温和的看着蒋思淮,声音有些赧然和尴尬,“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还没开始就预设困难,很不好,而且……”
他尴尬的笑笑:“我看到你的朋友圈……
忆樺
就是相亲那个。”
蒋思淮眉头一挑,懂了,这是嫉妒了,不高兴了呗。
“是呀,我早晚是要谈恋爱的,只是对象不一定是谁哟。”蒋思淮嘿嘿一笑,有点幸灾乐祸,“想到那个人不是你,急眼了吧?”
怎么说呢,她这样的态度,还能开玩笑,怎么看都不像排斥抗拒这件事的样子,梁槐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很大。
就像他能在师兄刚提出要不要做一个ICI治疗对高血糖病人的影响的课题时,立刻就顺势和对方敲定合作那样,他也立刻接住了蒋思淮看似没有回应实则已经探出来的橄榄枝。
他点点头,承认道:“确实是这样,所以才想试试,否则我怕我会一直美化一条我没有走过的路。”
以后可能会想,如果我当时表白,会不会过得更加开心幸福,以为会出现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出现。
蒋思淮很理解的点点头,“是呢,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师妹……”
“所以我答应你啦。”
俩人不约而同的开口,两道声音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并且在梁槐景反应过来之前,蒋思淮很干脆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梁槐景被冷得一激灵:“!!!”
日光映入他的眼眸,蒋思淮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和错愕交错的情绪,最后又变成不可置信的喜悦。
他手腕动了一下。
灼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蒋思淮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指尖,手却已经来不及收回,被他牢牢捉住,像是不想她离开。
“师妹……”
他讷讷的叫了她一声,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再合上。
蒋思淮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脱口一句:“师兄,你看起来好像那个离水的鱼,阿巴阿巴。”
梁槐景:“???”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脸,“……是么,我没有观察过。”
说完才记起来自己刚才想问什么,于是又叫了她一声:“师妹……”
“我早就想问了,我是没有名字吗?”蒋思淮一口打断他的话,有些无奈和疑惑,“还是你特别喜欢这个称呼?”
梁槐景闻言笑了一下,改口叫她:“……思淮。”
仔细听,声音里似乎还有轻微的一丝颤抖,是因为紧张所致。
蒋思淮笑起来,觉得他也挺有趣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还会脸红,会尴尬,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能淡定面对的。
反而是在她面前一开始就暴露了缺点。
看见她笑,梁槐景就也忍不住跟着笑,问她:“那我能……也叫你阿稚吗?”
蒋思淮闻言有些惊讶:“可以呀,不过……你这么快就开窍啦?”
边说边探头去打量他的脸。
梁槐景被看得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往后一仰。
蒋思淮收回动作,拉开和他的距离,顺便把手抽了回去,往口袋里一插。
“走了,该回去了。”她一面起身,一面问他,“下夜班你是要回去呢,还是等等,等我收工了去约会呀?”
梁槐景的手指蜷缩回去,握住最后那一点温暖。
他很不确定的问:“……你是认真的吗?阿稚,这不是过家家。”
“当然不是过家家。”蒋思淮都走了两步了,闻言又站定脚步回头看他,目光狡黠,“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这座城市里,只要聊过几句话,就可以发展出约会的关系,这很常见啊。”
梁槐景惊讶的睁大眼睛,是、是这样的吗?
蒋思淮见状,一脸无辜的歪歪头,朝他眨了一下眼:“莫非师兄你……没有约会过?”
“……没有。”梁槐景迟疑的摇摇头,应完又问,“你约会过吗?”
蒋思淮目光转了一下,有点得意的点点头:“当然,我念初一的时候就早恋了呢。”
梁槐景往她那边走,边走边问:“为什么会分手?”
“他考不上一中!”蒋思淮撇撇嘴,“我妈不让我跟成绩不好的玩。”
梁槐景闻言顿时失笑,跟她一起往回走,还好奇的打听:“那你们当时去哪里约会?”
“上学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操场,图书馆,小卖部,周末就去逛街,去公园,电玩城,书吧。”
蒋思淮应完,扭头看他,揶揄的问:“你这么关心这个,是为什么呀?”
梁槐景眼神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游移,“……学习。”
蒋思淮抿着嘴角笑起来,好明显,她不大信他这个回答。
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吧,学习学习,我们都好好学习。”
“学习谈恋爱,学习尊重和克制,是不是?”她的声音柔和又坚定,“师兄你别怕,我也不大会,但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慢慢学就是。”
“先不要给我们的关系预设一个很长远的未来哦,等到我们确定真的愿意和对方过一辈子,再去思考这么宏大的命题,怎么样?”
空气里萦绕着寒意,天空很蓝,仿佛是被冷风吹走了遮挡的白云。
梁槐景看着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孩,那双眸子里,像是盛满了他一个人。
但同时又铺满了属于她自己的坚持。
记忆里那个扎着长马尾,总是不快乐不精神的蒋思淮,已经长成了如今美丽坚韧的模样。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一点一点的加快,变成密集的鼓点。
很难不喜欢这样的人吧,你看连阳光都偏爱她,温柔的落在她微晃的发丝上。
“我还是想问。”他忽然的开口,“你为什么会同意……和我在一起?”
蒋思淮抬眼看向他,被他专注的目光望得心跳猛然漏了半拍。
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想说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好看,只是太严肃了,不好接近。”
她开玩笑的说:“当时已经因为不想继续读研跟家里发生了矛盾,觉得临床实在太苦,还想着,诶呀,虽然上班很苦,可是我带教帅啊,看着心情也能好点,谁知道——”
说着扁扁嘴,望着他啧了声。
梁槐景闻言便笑起来,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然后语气的道:“一直都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我……”
“哎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蒋思淮下意识的想打断他。
梁槐景却在等她停下来以后,才继续往下说:“还是要的,我那个时候……还不会带学生,看着你每天没精神,明明很聪明,事事都可以做好,偏偏就是差一点,你自己还不上心,所以我很着急上火,才忍不住……”
“后来我看你越来越躲着我,想跟你道歉,可是……”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都不跟我说话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再后来,你就出科了。”
蒋思淮听到这里也不好意思的笑笑,抬起没被他拉住的那边手,抓了抓额头。
小声说:“我也有错啦……”
梁槐景继续说:“那个时候作为你的带教,我其实应该更好的帮助你,比如用我自己的学习经历来鼓励你引导你,而不是一味指责你不努力,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你最后会生出一点对医学的兴趣,那样你现在就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了。”
蒋思淮:“……”大哥你可真敢想!
她满脸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不可能的啦,其实是……临床这份苦,我觉得我不可以……”
梁槐景不信:“干餐饮就不苦了?你不还是坚持下来了。”
“不一样的,我是不喜欢读医,所以只要一点点苦,我就会退缩了,可是我喜欢烘焙呀,我觉得每天在后厨闻着烘烤面包和蛋糕的香味好开心,那多苦我都觉得一般般。”蒋思淮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而且看看我的营业额,我确实是不适合医疗这条赛道!”
梁槐景一噎,“……真不是因为你志不在此?”
要是她有心从事医疗,以她刚才的解释,就不会觉得临床辛苦,也就不存在什么不适合这条赛道的说法了。
蒋思淮嘿嘿笑了一下。
拽了一下他的手,问他:“你冷不冷啊?我冷诶,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梁槐景的手指松了一下,又立刻握紧。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牵手,他的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将蒋思淮的手包在他温暖的掌心里,蒋思淮犹豫了两秒,干脆也握回去,还扭脸朝他笑了一下。
梁槐景的指尖立刻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蒋思淮再回头,就看到他藏在发梢下的耳尖有些泛红,眼底的笑意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轻快,生动得仿佛多了几分纯情。
蒋思淮忍不住又嘿嘿一笑,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感觉像是原本毫不搭嘎的两个世界,就这么相伴相融起来。
“所以师兄,你刚才说的,要用来鼓励我引导我的学习经历是什么呀?”她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
边问还边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梁槐景觉得还不习惯,但又很喜欢这种感觉。
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这样东西以后可能会离开他,但最起码,在他踏出第一步以后,就拥有了留下它的机会和资格。
“比如……”他故意放慢脚步,想了想,“我第一次做骨穿?当时是实习,带教的师姐让我给病人做骨穿,打麻醉的时候,病人因为怕痛就动了一下,我本来没做过,就有点怕,他一动,我就更担心了,拿针的手一直哆嗦,师姐在旁边时不时就小声提醒我,我进骨髓针的时候就不太顺利,病人也说觉得不太舒服,骨髓针进去了没抽出骨髓,我当时就慌了,换上师姐来操作,却一下就抽出了骨髓来,所以我第一次做骨穿就这么失败了。”
“没过几天,师姐第二次让我去做骨穿的时候,我甚至找了个理由没去,我怕自己又做不好,多一个人遭罪,一直到第三次,我找不到理由逃跑,还是硬着头皮上阵,结果这次意外的顺利,我终于做成功一次,从那以后我就信心大增,越做越好……”
蒋思淮听完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说:“骨穿我也做过,我第一次就成功了,老师都说我手稳呢!”
梁槐景认真点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什么都能做好,只是你心思不在临床上,才会……”
“那是因为我小时候爷爷就手把手教我书法和绘画啊。”蒋思淮立刻道。
梁槐景好奇:“所以你现在做蛋糕做得好,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系?”
“是啊,学美术的人,审美水平多少会跟着上去点,手稳的话裱花也会顺利点。”
讲着话,他们回到了店门口,蒋思淮下意识的抽回手,这次梁槐景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手。
还有些不习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人。
刚进门,唐秋燕就说:“哎呀,思淮你可回来了,去哪儿了?有位先生等你们好久。”
蒋思淮一愣,忙转脸去看据说等她好久的人,不由得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