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淮点的党参黄芪排骨汤和淮山枸杞圆肉炖乳鸽, 是秋冬经典的滋补汤,药材和食材装在白色的炖盅里,隔水蒸出来的汤色清澈金黄。
梁槐景接了那盅排骨汤,把炖乳鸽留给蒋思淮。
蒋思淮也不知道是不是脑抽, 直接就问:“师兄你不吃乳鸽吗?这个滋阴补肾呢。”
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 立刻低头装傻。
梁槐景看她一眼, 舀了一下汤盅里的汤料看都有些什么, 然后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滋阴补肾?我要补肾做什么?”
蒋思淮不敢吱声, 只顾低头喝汤。
过了两分钟,服务员把她点的蒜香排骨和葱油饼送了过来,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份肠粉。
服务员说:“我们老板交代,请两位贵客的。”
蒋思淮眼睛一亮,转身往门口探头探脑一会儿,然后回头对梁槐景说:“师兄,你说……温姐姐是不是对我哥也有意思,不然怎么对我这么好?”
送你一碟肠粉就是好了?梁槐景失笑不已,故意逗她:“说不准人家只是客气客气而已呢?送客人赠品,不是很常用的待客手段么?你也是做生意的。”
蒋思淮听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也天天给客人塞赠品, 尤其是面前这人, 给他的小赠品还和给别人的不一样。
要是按照她刚才的说法,那她岂不是……
她脑子转过弯来, 立刻就脸红起来, 连忙点头附和梁槐景的话:“对对对, 师兄你说得对……”
一边说一边使劲低头, 看着面前的汤盅尴尬到不敢抬眼。
炖品店里灯光明亮,照在她的脸上, 从梁槐景的角度,能清楚看见她变红的脸孔。
水蜜桃的那种粉色,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让他想起鲜嫩香甜的果子。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种表情,他的视线凝滞了几秒。
直到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才连忙收回来。
进来的人是蒋淮南,端着份煎饺,身上还有淡淡的药膏的味道,在蒋思淮旁边坐下。
然后看了眼梁槐景,目光有些探究和好奇。
然后收回视线,把煎饺往蒋思淮面前推了推,问她:“阿稚,你怎么会在这边?”
“跟师兄过来喝汤呀。”蒋思淮抬起头,解释说,“师兄帮我搬货了,我说请他吃饭谢谢他,天冷嘛,就过来喝汤暖暖。”
“谁知道会在这里见到你。”她嘟囔着说完,又立刻追问,“南南你怎么了?哪里受伤啦?”
刚才她问他,他都没回答她呢。
“……搬东西,被烫到了。”蒋淮南有点尴尬的应了句,让她看了眼自己胳膊上被烫红的地方。
见已经涂了药,蒋思淮就不担心了,哦了声,又想问他和温苓的关系。
还没开口,蒋淮南就抢先问道:“不给我介绍一下你师兄?”
蒋思淮一愣,哦哦两声,看一眼梁槐景,介绍道:“这是我师兄梁槐景,槐树的槐,景色的景,我实习的时候认识的。”
又对梁槐景说:“师兄,这是我哥蒋淮南,省中医的。”
梁槐景刚想和蒋淮南打招呼,就见他神色忽然一变:“实习?”
他很紧张的转头去看蒋思淮的脸色,问她:“现在……没事了?”
在家里其实大家都不太会提她实习那一年发生的事。
那一年对蒋思淮来说是很难熬的一年,因为情绪太差了,直接进展成抑郁症,而她情绪的爆发,对于蒋家人来说,则是一次很大的教训。
他们意识到,虽然一直以来他们疼爱她,纵容她,对她实行宽松的鼓励式教育,但实际上他们都忽略了她的心理教育,或者说,他们忽略了她的真实需求。
如果早点发现她情绪不对,如果他们想办法给她转专业,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他们为此全都吃到了教训。
蒋思淮摇摇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事啦,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早就没事了。”
蒋淮南松口气,笑着揉揉她的后脑勺,夸她:“我们阿稚真棒。”
梁槐景看着兄妹俩的互动,尤其是蒋淮南表情的剧烈变化,让他内心疑窦丛生。
蒋思淮实习那一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他联想到她当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不禁心里一顿。
蒋思淮已经趁机搏可怜了,“南南,哥,你就告诉我你跟温姐姐进行到哪一步了,好不好嘛?我要是不知道,今晚会睡不着的,你也不忍心我睡不着吧?”
“……就这样。”蒋淮南含糊的应道。
蒋思淮不信,换了个问法:“那……温姐姐有没有可能成我嫂子啊?”
蒋淮南眼神一颤,半晌才应了句:“……我尽力。”
虽然就三个字,但蒋思淮已经很满意了,笑眯眯的点点头。
蒋淮南怕她继续问下去,连忙转过去跟梁槐景说话,先是谢他给蒋思淮帮忙,接着又问他是哪个科的。
因蒋淮南在老年科,很多病人也都有糖尿病的问题,俩人倒也能聊到一起去。
蒋思淮对他们聊的这些一点兴趣没有,吸溜吸溜的喝着汤玩,吃了两块煎饼和两个煎饺,再吃了两块肠粉,就觉得饱了,开始东张西望。
然后就听到门口有人喊她:“妹妹,蒋淮南家小朋友,来一下。”
蒋淮南一愣,立刻转头去看,梁槐景也看过去,就看见蒋思淮屁颠屁颠的冲温苓跑过去。
梁槐景顿时失笑:“师妹她很喜欢温小姐。”
“……她是喜欢好看的。”蒋淮南无语。
梁槐景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蒋淮南看着他眼角很克制的笑,一时有点不确定他到底对蒋思淮是什么感情。
蒋思淮被温苓召唤过去以后,笑嘻嘻的问她:“温姐姐,什么事呀?”
“来一起吃烧烤。”温苓拉了张凳子,笑眯眯的让她坐下。
蒋思淮大大方方的坐下了,好奇的问她:“温姐姐,你是我哥的同学,也是读中医的吗?”
“是啊,读了五年中医。”温苓笑着点点头,给她分了一把烤串。
蒋思淮道了声谢,咬了一口烤串,牛肉的,肉腌过,很嫩,吃起来还不错。
“那你怎么没当医生啊?”蒋思淮好奇。
“想回来管店,就回来咯。”温苓笑眯眯的应道,说,“隔壁凉茶铺也是我家的,我原本只想要那家店,谁知道我堂哥他们要么志不在此,要么没本事,索性我就连这边一起要了。”
蒋思淮一听这话就知道,温家可能不怎么太平。
这年头不是只有豪门大户才有争斗的,你家就算只剩一套房,或者几万存款,只要有利益,家里的子弟就可能争起来。
她没问下去,保持着有点天真的样子,哦哦两声,很自然的转开话题跟温苓说起烤串的味道火候来。
温苓不禁莞尔,蒋淮南说过他妹妹早慧,别看被家里养得娇气,但人很聪明,你看她被家里纵着也没长歪就知道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烤串吃完,梁槐景那边也吃得差不多了,过来问蒋思淮是不是该回去了,她立刻应好,乖巧的跟温苓道别。
临走还不忘跟蒋淮南使眼色,蒋淮南无语的看着她,冲她挥挥手:“赶紧回去,天冷,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蒋思淮冲他们摇摇手,和梁槐景一起离开了炖品店。
走出老远,她才猛地想到:“我忘了问温姐姐要联系方式,失策了!”
梁槐景失笑:“你问人家要联系方式做什么?打探你哥跟人家的进展?”
蒋思淮不肯承认自己这么八卦,就扯理由说:“当然是为了礼尚往来啊,我今天吃了人家的好东西,不得回点礼么。”
梁槐景听了便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
可是语气里却有显而易见的调侃和揶揄,蒋思淮立刻哼了声。
换来梁槐景的一声轻笑,“早晚都会加到联系方式的,你急什么。”
“这么说,师兄你也觉得他们有戏?”蒋思淮立刻追问道。
梁槐景笑笑,“应该有吧,如果温小姐讨厌你哥哥,怎么会愿意容忍他每天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去给他买药给他上药,只要不讨厌,就有可能发展下去,不是么?”
“你说得很有道理!”蒋思淮用力点点头。
又感慨说:“真好啊,我哥也要有一个只疼他一个的了。”
“怎么这么说?”梁槐景笑着问道。
其实他并不如何好奇别人的家事,只是这样和她在夜晚里慢慢走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悠闲的,放松的,不聊点什么实在可惜。
蒋思淮便说:“南南是我堂哥来着,他小的时候,我大伯就作为援外医疗队队员去了几内亚,在那边感染了疟疾,又突发心梗,就过世了,伯母还很年轻,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就把他送回来给爷爷奶奶照顾,再后来伯母遇到了合适的人再婚,有了新的家庭和新的孩子,我和他就一直在一起长大了,虽然我爸妈也对他很好,可是你也知道,跟亲生父母还是不一样的,差别可能很细微,但始终存在。”
梁槐景听完哦了声,说:“那是真不容易。”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容易的,他不容易,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蒋思淮笑眯眯的道,“但是总要好好活着嘛,也不用过得多好,差不多就可以了。”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喜欢温小姐成为你嫂子?”梁槐景接着问道。
蒋思淮还是笑着:“我不了解她,只是觉得她和气,人家对我和气,我当然也对她和气,我哥喜欢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她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家里其他人……怎么说呢,差不多就可以了,大面上过得去就很好啦。”
梁槐景闻言失笑:“那你以后……对男朋友或者丈夫,要求也是这样的差不多?”
“差不多吧。”蒋思淮笑嘻嘻的应道,“差不多的身高和长相,差不多的赚钱能力和家底,差不多的脾气和耐心,都用不着顶好的,我自己就是一般人,顶好的也轮不着我。”
“怎么会。”梁槐景低头,看着地上挨到一起又分开的影子,很小声的呢喃了一句,“You deserve better.”
蒋思淮没听清,疑惑的嗯了声:“什么?”
“没什么,就是……”梁槐景缓了一下呼吸,才用开玩笑似的语气把话说完,“什么都差不多,难道以后他对你好,也是差不多就够了?”
“那肯定不行啊!”蒋思淮声音忍不住提高,“身高长相爹妈给的没得挑,赚钱一般可能是能力就到这儿了,都是没办法的事,对我好可不是,这是态度问题!”
梁槐景顿时笑出一声来,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顿了顿,又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挺好的。”
蒋思淮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于是抿了抿嘴,没有往下说了。
梁槐景送她回去,先是去接豆豆,然后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蒋思淮跟他道了声别,带着豆豆下车以后,他忽然间按下车窗,叫了一声:“师妹。”
蒋思淮回头,疑惑的嗯了声,“师兄还有事咩?”
“没事。”他笑笑,眼睛在夜色里似乎格外明亮,“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再见。”
蒋思淮哈哈笑了两下,嗯嗯的点头:“师兄明天见!”
梁槐景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说好,也没有点头。
只是跟她说:“快回去吧,天冷。”
蒋思淮点点头,牵着豆豆一路小跑着进小区门,他好像还听到了她跟门口的保安打招呼的声音。
那样快乐,精力十足的蒋思淮,在家里备受宠爱,是所有人的小公主,又凭什么去看别人的脸色呢?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退了一下,然后车头一摆,掉头毫不留恋的奔向反方向。
如同梁槐景和蒋思淮的人生,偶尔有过交集,他知道她已经过得很好,心里多少得到一些安慰,便可以再度分道而行。
紧接着就是元旦假期,假期第一天梁槐景就要值班,白天跟平时值班差不多,收几个新病人,写写病历开开医嘱,再给病人调一下血糖血压,一直到前半夜都是这个节奏。
中午时梁裕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明天中午吧,我下夜班就回去。”梁槐景淡淡的应道,“晚饭就不吃了,还要去舞蹈教室。”
梁裕也没说什么,应了声好,让他安心工作,就把电话挂了,通话时长前后不到一分钟。
中午点外卖,在外卖软件上看到了蒋思淮的店,他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上划。
到了半夜,大概凌晨一点,放在枕头底下的值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瞬间就把梁槐景吵醒。
接起来一听,是值班护士:“梁医生,你快过来看看6床,喘得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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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住院部原本是寂静的,此刻这份安静却被打破了。
梁槐景从值班房出来,一边套着白大褂,一边拐进路过的办公室,拿了副听诊器。
跟班的规培生也起来了,在他后面出来,问他:“老师,要推查房车吗?”
“推吧,一会儿要下医嘱。”梁槐景一边应,一边往前大步流星走着。
边走边快速回忆6床的信息:老年女性患者,甲亢来的,曾经有过甲亢危象,外院治疗过,但从病历记录和问诊谈话中得知,她的依从性很差,入院后甲亢相关的几个指标不是极低就是极高,病情控制得很不好,有冠心病史,两个月前放过支架,心功能比较差……
身后是学生跟赶来的医院总刘蕊说话的声音。
6床所在的病室离护士站很近,梁槐景刚回忆完患者的信息,就已经到了门口。
病房的灯光大亮,护士已经在里面,外面站着不知所措的家属。
战战兢兢的叫他:“梁医生,我妈她突然喘得好厉害……”
“我们先看看情况。”梁槐景迅速打断她的陈述,大步跨进病房,见到患者正坐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呼吸,喘不过气来,脸孔涨得通红。
端坐呼吸,患者平卧时觉得呼吸困难,为了缓解,才会自行采取的呼吸方式,属于强迫坐位,一个绝大多数上过课的医学生都能立刻说出的名词。
但却未必知道怎么处理,梁槐景带的那个学生明显有些慌乱了。
梁槐景看他一眼,一边低头去听患者的肺,一边嘱咐他:“给她开一个急查的血气分析,吸氧,心电监护,护士过来抽血。”
有了指示,学生神色就显得镇定不少,连忙低头开医嘱。
“双下肺湿啰音,右肺比左肺明显。”梁槐景收起听诊器,问护士,“她今天出入量多少?”
护士报了个数,刘蕊这时也给病人听诊过肺部,过来就听到报出入量,啧了声:“好家伙,入量比尿量正了快一千五。”
“嗯,甲亢心衰了。”梁槐景点头应道。
知道是什么疾病,就好处理了,他伸手过去,想自己开医嘱,但刚碰到电脑键盘,就又缩了回去。
然后看着学生温声道:“你来开,甲亢心衰的对症处理,是予利尿剂、扩血管药物治疗,注意观察患者反应,复查各项心肌酶指标。”
接着报了几条医嘱,学生微微愣了两秒,旋即立刻开始在键盘上打字,三两下就开好了医嘱,梁槐景撇头看了一眼,点点头。
等护士来把针打上,看病人的情况开始好转了,梁槐景他们才从病房出来。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跟学生说话:“要出科了吧?”
“是,这是在内分泌的最后一个夜班了。”学生应道,跟他道谢,“这两个月学到了很多东西,谢谢老师关照。”
梁槐景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一点:“我们互相关照,我也得谢谢你。”
虽然还是淡淡的,但语气温和,不似平时的严肃,学生便轻松下来,笑着点了点头。
梁槐景又多说了几句:“以后你上临床,独立之后,一定要做到急而不慌,忙而不乱,多积累基础知识,多翻书本,疾病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基础扎实了,人就稳了。”
他难得说这些,学生一面听,一面应是。
回到值班房,熄了灯,梁槐景躺在床上,忽然间再也睡不着。
他想起了蒋思淮,她最后一次跟他的夜班,是在做什么?
好像是遇到了很让人无语的事……
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那天晚上他让她去问一个患者,阿卡波糖还有没有,她去了老半天都没回来,他左等右等,等得心里火冒三丈。
好家伙,让你去问一句还有没有药,居然能去那么久,不会是跑了吧?他干脆亲自去一探究竟。
结果去到病房一看,她正被另一床的老太太抓着不让走,满脸尴尬和不知所措,皱着一张脸像苦瓜似的,连声说着:“阿婆,有事我们明天再讲……”
老太太说:“他们都说你明天就不来这里上班了,我去哪儿找你?”
他不明所以,还是那位他让蒋思淮来问还有没有阿卡波糖的病人给他解了惑:“她听说小蒋医生明天就要去别的楼层上班了,非说要把自己孙子介绍给她当男朋友,说娶个医生以后家里人都受益,她老糊涂了,你知道她孙子多大?才高三!”
蒋思淮这时回过头来,难得主动向他求助:“……师兄,怎、怎么办?”
怎么办?他嘴角一抽,直接说:“她家长不同意,她家要找比她大几岁的,还得是同行,能带她帮她,您家孙子不符合条件,还不如让您孙子学医,靠孙媳妇哪有靠孙子实在。”
说完朝蒋思淮招了一下手,冷着脸叫她:“回去开医嘱,16床的阿卡波糖,长嘱,复制一下上一条就行。”
蒋思淮哦了声,连忙小心挣开老太太的手,快步往他这边走,低着头谁也不看,到了他跟前就侧过身,贴着门框出去去了。
等他安抚完病人从病房回到办公室,蒋思淮已经把医嘱开好了,见到他进来就站了起来,小声的让他签字。
他觉得她可能是被吓到了,想安慰她两句,又不好意思,于是什么也没说。
——那个时候,她无意和他交流,他的性格也比现在更拧巴别扭,连安慰人都还不会。
于是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他们一起值的最后一次夜班,天一亮,蒋思淮就出科了。
深夜想起这件事,梁槐景便觉得,她那双安静中带着一点阴霾和忧郁的眼睛在眼前晃,晃了几下,又变成开朗爱笑的一张脸。
他实在睡不着,干脆摁亮手机,想着玩一会儿手机说不定就困了。
点进朋友圈,看到蒋思淮半夜十二点半发的动态。
【好耶!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啦!大草莓,滑雪场,我来啦![转圈][转圈]】
配图是一只在雪地里快乐狂奔的二哈。
他不由得嘴角一翘,被她字里行间的快乐感染。
和父母一起出游是蒋思淮的突发奇想,因为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突然听说父母同时休了年假。
于是脑子一动:“这么难得这个时候你们都休假,那要不……我出钱,你俩出去浪漫浪漫?”
蒋兆廷没说什么,他就是跟着老婆和女儿的意思走嘛,听安排就是了。
可董姜莉不同意:“你不去,光我们俩去有什么意思,算了吧,妈妈去给你帮忙。”
她是心疼蒋思淮一年到头没几天好休息,可是又不能拦着她不让她干。
蒋思淮听了就很不好意思:“那多不好,你和爸爸难得休息,还来给我帮忙,又没有钱拿。”
说完想了想,说:“要不这样,等过了元旦那天,我就放小叶和小唐姐休息,反正我们也忙了半个多月没休息过了。”
“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玩,怎么样?”蒋思淮问。
董姜莉闻言扭头去看丈夫。
蒋兆廷觉得不错,“也好,辛苦一年,都该歇歇,劳逸结合才能长久。”
至于去哪儿玩,他问蒋思淮:“阿稚想不想滑雪?我记得你以前没学会,现在想不想学起来?”
上次学滑雪,还是蒋思淮大四的寒假,后来实习是没有什么假期的,接着又开店,就更累更没时间了。
蒋思淮闻言立刻答应,又问爷爷奶奶和姑婆去不去,老人们都说不去,太冷了,他们宁可待在家里享受暖气。
至于蒋淮南,蒋思淮强烈建议:“不要叫他!让他去谈恋爱!”
家里人:“……”怎么你哥谈恋爱,你比他还激动?
于是就说要去丹东,刚好蒋兆廷有个大学好友在那边工作定居,年年都邀请他们去玩,但年年都没机会成行。
因为这个地点的关系,蒋思淮此行就多了个任务,采购草莓,“我得去看看主产地的草莓味道有多好吃,要是划算,就拉一批回来!”
冬天这个时节,草莓蛋糕总是大行其道,如果在蛋糕上吃到又甜又香的草莓,就会心情大好,感觉自己赚了,如果吃到的草莓是酸的,肯定会坏了一点心情,甚至觉得蛋糕的价值大打折扣。
“那我们多待一天,你可以仔细考察,如果可以,就签几年合作合同,以后每年冬天给你冷链发货。”蒋兆廷提议道。
商定好以后,她赶紧通知叶沛泽和唐秋燕,安排好工作,在她回来之前,要辛苦他们自己撑一天,“五号营业,可我五号才从那边回来呢,你们随便摆点东西出来卖吧,图个人气。”
“行,要是客人问,我就说你去给大家搞草莓去了?”唐秋燕问道。
蒋思淮说可以,反正吊人胃口的都这么干。
连夜订好票和酒店,蒋思淮开心到半夜都睡不着,发完朋友圈后在床上滚来滚去,睡在床边的狗窝里的豆豆被她吵醒,扒着床边往上看,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啦,嘿嘿。”蒋思淮伸手挠挠它下巴,“到时候你就要回去和奶奶他们住几天了哦,要听话,不许搞破坏知道吗?”
小狗歪着头嘤了声,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亮。
蒋思淮喜欢极了它,伸手揉了半天狗头。
第二天她跟唐秋燕讨论北方有什么好玩的时候,想起梁槐景来,他上次去青岛开年会还特地问她有什么要带的呢,她也得礼尚往来才是。
于是兴致勃勃的给他发信息,问他:【师兄,我要去丹东玩呢,你有什么要带的没有呀?】
信息许久不见回复。
午饭时蒋思淮见他还没回信息,就忍不住有些嘀咕,难道是在值班收病人吗?不应该啊,不会那么久的吧?
也有可能是休假,出去玩了,或者没睡醒,又或者不方便看手机?
她默默猜测,又发了一条:【给你带大草莓当手信好不好?我要去给店里采购原料呢[大笑]】
梁家的餐桌上,一家三口分坐三个方向,梁槐景低头慢慢吃着饭菜,听父母说着其他事。
一早他就下夜班回来了,梁裕和及韵问了两句他吃没吃早饭之类的话,就惯例的问起工作和论文的事。
他懒得修饰什么,直接就把情况说了,论文修改稿还没定,课题进展缓慢,工作倒是顺利,和平常无异。
及韵听了眉头直皱,问他为什么没有进展,“都已经年底了,每次问你,你都是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这一年都没做出什么成绩来,荒废了一年?”
梁槐景想辩解,但张了张口,又觉得很累,干脆闭嘴。
随她说吧,反正也不算说错,他今年成绩确实一般,连他自己都不满意,更何况要求更高的及院长。
梁裕看他精神不是太好,就给及韵使了个眼色。
及韵这才停下来,严肃的说了最后一句:“你明年得继续努力了,还有,你明年就31岁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如果你不能自己找到对象,那就我和你爸给你安排,什么年龄就该干什么事!”
最后这句梁裕是很赞同的,他附和道:“我在你这个岁数,你都已经上幼儿园了。”
梁槐景这时终于说话了,反驳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我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况且……”
他苦笑了一下:“我不想回到家,和妻子聊的,还是在单位那一套,工作,学术……我为什么不和同事聊?”
及韵当即反问他:“这有什么不好?你们可以互帮互助,我和你爸当年就是这么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不好过你一个人单打独斗?”
“可是我不需要。”梁槐景反驳道。
梁裕就说:“你不想聊就不聊嘛,两口子之间聊什么话题还不是你们自己做主?当然,你也可以找一个不是同行的女孩子,你能找到吗?”
梁槐景瞬间沉默,夫妻俩都以为他是被难住了。
正准备说点什么,他却忽然抬头,看向了及韵:“我可以找到,但这个人你们不会满意。”
梁裕和及韵一愣,随即对视一眼。
他们听梁槐景继续道:“她学习不太好,也不喜欢医学,家里人很宠她,会有些娇气,对自己要求不高,凡事差不多就好……”
话才说到这里,及韵就坐不住了,“这怎么行?我不允许,我最讨厌娇气的女孩子,能指望什么?她是要做妻子,要做母亲,要和你一起风雨同舟撑起一个家的,你说的这样的女孩子,只会拖累你的脚步,你光照顾她得了,还打拼什么!”
梁槐景看着她,目光沉静幽暗,仿佛深山里一潭死水。
他像是没听到及韵的话,继续把话说完:“可是她开朗爱笑,浑身都是阳光的味道,她活得肆意潇洒,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
及韵和梁裕忽然间觉得不对劲,忙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因为对方就是他说的那样的人,知道他们会不同意,所以不敢告诉他们。
梁槐景笑了一下,摇摇头,声音淡淡的:“怎么会,这是我的想象罢了,你们放心,她不会来,我也不愿意她进这个家,过得小心翼翼,没了我最喜欢的东西。”
说完他起身,说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
梁裕和及韵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
梁槐景靠着门,打开手机,翻出蒋思淮给他发的信息,犹豫许久,还是回了一句:【谢谢,不必费心,祝你旅途愉快。】
简单客气,如同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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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思淮看到梁槐景的回复,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劲,意思就是不用她带什么给他嘛。
可是……越品她突然越觉得奇怪。
怎么说呢?从十月份梁槐景第一次踏入自家店门,到现在将近三个月,蒋思淮能感觉到自己和他的关系一直在变化。
从一开始她因为以前的事对他害怕客气,到后来自己想开了不再怕他,他成了她店里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贡献money的同时,和她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起码早就已经像普通朋友,可以自在的开些不过分的玩笑了,不是吗?
可是他回的这条信息,给蒋思淮的感觉却并不是这样,太客气了,生疏到完全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是不符合蒋思淮对他们关系的认知。
她忍不住心里有点犯嘀咕,师兄这是怎么了?
她试着回了一句:【师兄你怎么这么客气呀,上次你还帮我带海米回来呢,我礼尚往来你不喜欢吗[狗头]】
这次一直到傍晚打烊都没有回信,如同石沉大海。
蒋思淮在错愕的同时,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收拾东西打烊的时候,她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叶沛泽好奇的扭头看向她,歪了歪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蒋思淮摆摆手,嘴角噘起来,有一点生气的说,“就是有个人,我发信息给他,问他要不要东西,他居然不回复我!”
“你说哪有人这样的。”她忍不住跟叶沛泽吐槽起来,“要还是不要,倒是回个信啊!”
说完一愣,呃……不对,他说了不要的,可是……
他没回她后面那条信息啊!太过分了,可恶!
见她气呼呼的,叶沛泽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认不认识对方,但却果断的站在她这边。
拍拍她肩膀,比划着跟她说:“别理他了,他是坏人。”
蒋思淮呜呜的干嚎了两下,连连点头:“还是小叶好,师兄坏!”
叶沛泽一愣,啊,原来说的是梁医生啊?
嗨呀,骂早了,说不定人家梁医生正忙呢?他们这行都很忙的,他姐有时候也会这样……
可是……不管了,话都说了,就这样吧。他抬手摸摸后脑勺,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忙碌。
舞蹈教室的灯光明亮,芭蕾舞曲的乐声欢快的流淌在空气里。
“哎,元旦你们都怎么过的?”一边练习,杨冠还一边跟大家说话。
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四人之间的默契度越来越高,已经不会出现一开始那种你踢我一脚我踹你一腿然后手拉手摔倒的人间惨剧了。
配合度一上来,练习就不那么吃力了,甚至已经被他们当成日常燃烧卡路里的健身活动,和放松时间。
龚玉和听了就回答道:“就那样过呗,明天值班。”
叶孜倒是不值班,不过吧,“本来想跟我老婆租个房车在附近来个短途周边游,可是太冷了,实在不想出门,还不如在家孵蛋呢。”
大家闻言都忍不住笑起来,杨冠又问梁槐景:“槐景你呢?”
“昨天值班,今天下夜班,明天……”梁槐景顿顿,“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睡一个懒觉,再看看书吧。”
如果不是他决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再招惹蒋思淮,明天应当会去她店里坐坐,晒晒太阳,吃一块蛋糕,喝一杯她们的养生茶,慢悠悠的度过半天。
可惜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不过蒋思淮暂时没发现梁槐景的异常,她正沉浸在即将即将踏上旅途的喜悦当中。
而且元旦节这天,董姜莉和蒋兆廷都来店里陪她了。
他们坐在窗边,蒋思淮给他们准备了一个煮花茶的养生壶,壶里煮着养生茶,桂圆红参和黄芪麦冬在水壶里翻滚,上面还浮着两朵平阴玫瑰。
然后是两个小吃拼盘,一边是从袁景那边端来的芝士球鱿鱼圈,一边是蒋思淮做的曲奇饼干和去旁边便利店买的瓜子和花生糖,还有两个杯子蛋糕。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讲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主要是董姜莉在讲,蒋兆廷一边听一边点头,不时给点反应。
比如她说:“康复科那个赵亨,我看他是疯了,自己的设备采购申请通不过,就想拉我下水跟大师姐作对,简直有病。”
蒋兆廷就问她:“怎么回事,要买什么东西?”
“那个什么……督脉熏蒸仪,要六台,一台要八万,估计是这个价。”董姜莉说,“开会的时候,师姐说他们原来的也没坏,还能用,一下买六台新的,是最近这个业务很挣钱吗?可是财务报表看不出来啊,就说不批准,结果他简直有病,拉着我就说,老董你们科要的导乐车也没批,及院长这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吧?”
董姜莉气死了:“你要跟她打擂台,你自己阴阳怪气就行了呗,干嘛拉扯我啊!”
蒋兆廷眉头一皱:“这人可真是……及院长说什么没有?”
董姜莉闻言嘴角一撇:“说了,怎么没说。人家直接骂的,说赵亨,你一个大男人拉女人当挡箭牌很有意思?我是对她有意见,意见大了去了,但那是我们师姐妹生活理念不同私底下的事,关公事什么事,你能不能别公私不分?”
她学完及韵骂人的话,又哼哼两声,吐槽:“他们两个都好讨厌,怎么的,我是他们……嗯,用我们科的小年轻的话说,我是他们play的一环吗?!”
蒋兆廷忍俊不禁,连忙安慰她没事,蒋思淮听到他们在聊天,就偷懒凑过来听热闹,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后关切的问董姜莉:“妈妈,大家都知道你和及阿姨关系不好的话,会影响你工作吗?”
那毕竟是领导,会不会有人为了讨好领导,给她穿小鞋或者排挤她?
董姜莉和蒋兆廷一听这话就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当然不会。”蒋兆廷笑道,“第一,你妈妈和你及阿姨是师出同门的师姐妹,当年你及阿姨还是你妈妈的小导师,关系不比寻常,就算她对你妈妈有意见,就像她说的那样,是生活理念不同,这是私人的事,如果因此对你妈妈打击报复,那就是公私不分,不符合她的做人准则,也难以服众。”
“第二,就是因为她对你妈妈有意见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想要拍领导马屁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你妈妈出点什么事,大家就会立刻想到是不是因为你及阿姨,你及阿姨就会被冤枉有麻烦,马屁就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做这个事的人就会两头得罪,得不偿失。”
蒋思淮听得一愣一愣的,“……昂?是这样的吗?”
办公室政治都……这样的?搞不懂。
董姜莉伸手摸摸她的头,笑眯眯的点头:“是啊,而且我和你及阿姨关系没有你想的这么差,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和罢了,你别管她,她纯粹是嫉妒我有个这么贴心的女儿!”
蒋思淮感觉自己有被夸到,又哈哈笑起来,高兴得眉开眼笑。
这就更记不起梁槐景是谁了,他回不回信息,要不要手信,她已经完全不在意。
而梁槐景则是独自一人,昏昏沉沉的蜷缩在被窝里,盼望着着体温恢复正常,不要影响明天去上班。
前一晚从舞蹈教室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区,他在停车场待了一会儿,车窗是开着的,可能因此吹了风,睡到后半夜就有点不舒服。
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是痛的,像是被车碾过一样,他起初以为是晚上舞蹈练习过量了,运动造成的肌肉酸痛,直到越来越难受,而且觉得很热,真正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一抹额头,竟然是发热了。
他忍着不舒服,从床头柜里找到体温计量了一□□温,38.2℃,想了想,还是把退烧药吃上了,他对自己生病的宗旨就是,能不硬扛绝不硬抗,药物研发出来就是为了帮助人类不用硬抗的。
吃完药睡下以后又有些发冷,不停的出汗,他把胳膊拿出被子,空气里的凉意黏上来,他哆嗦了一下。
身上不舒服,就睡不着,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摁亮屏幕。
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朋友圈里,他刷出了两条蒋思淮发的动态,一条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她说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另一条是凌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发的,说已经到了酒店,看她的定位,是在京市,大约是要京市转机。
字里行间都是对旅途的向往,心心念念她的大草莓,又说明天要去吃席,也不知道穿成个狗熊去会不会给爸妈丢人,反正很快乐就对了。
梁槐景看了忍不住笑笑,退出朋友圈又去看她给他发的信息,键盘都打开了,才猛地回神。
没有及时回复的信息,过后再回,其实是不必要的。
兴许是生病会让人脆弱吧,他想。
睡意袭来,他重新变得昏昏欲睡,再醒就是第二天早上了,用体温计量了体温,还有一点发热,他又吃了一片药,然后起来去洗漱。
原先睡个懒觉,然后看看书的打算,到了这个时候只能作废,胡乱喝了瓶牛奶,就钻回被窝里继续躺着。
躺着也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儿是工作的事,一会儿是纳闷儿,打了流感疫苗都没躲过去,这是什么运气?
一会儿又想想院庆演出的事,哦,得提前跟舞蹈老师打招呼,今晚去不了舞蹈教室了。
一会儿又想起蒋思淮,不知道她到了目的地没有……
他又摸出手机来看,还真的看到了蒋思淮刚发的:【我不理解,没对象的人怎么去到哪儿都有人试图给你介绍对象[笑哭]不可能的,我这辈子不可能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鞠躬]】
配图是一只小狗躲在角落里哭唧唧的表情包。
梁槐景心里一顿。
蒋思淮早上九点多在机场降落,十一点左右,就坐在了蒋兆廷大学好友生日宴的酒席上。
北方太冷了,她穿着厚厚的米色羽绒服,戴着耳罩,进屋以后又觉得热,于是把羽绒服和耳罩摘了,里面是米色的羊绒打底衫和藏蓝色裙子,还穿着雪地靴。
董姜莉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低声叮嘱她一会儿怎么叫人,然后和蒋兆廷领着她去跟主人家打招呼。
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脸色红润讨喜,没说几句就被一个婶娘拉住,问她有对象没有。
蒋思淮老实的摇摇头:“还没有呢。”
这下可坏了,人家非要给她介绍对象,说什么人高大又精神,家里做什么什么生意的,条件特别好,特别合适她,云云。
还把人家小伙子叫过来了,蒋思淮尴尬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心里吐槽自己真是笨,早说有对象不就好了,他们又不会真的去查。
她给董姜莉使眼色,董姜莉憋着笑转开头,意思是你自己解决吧。
蒋思淮嘴角一抽,尴尬的跟人家说:“不了不了,我不合适,这边离我家太远了,来玩玩可以,定居就算了,我不习惯气候,而且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离这么远有什么事互相都帮不上……呃、我爷爷奶奶不让我远嫁的……”
老爷子老太太是没说过这话,但蒋思淮这么说却也没错,因为当年给她和蒋淮南另外置业时就说,房子是给孩子们结婚用的,不要买得离家太远,会不方便回去吃饭。
被拉过来的小伙子也很尴尬,跟那位婶娘说:“人家大城市的姑娘,嫁来这么远,生活质量都降低了,根本就不合适。”
应付完这突如其来的尴尬的相亲,蒋思淮赶紧躲到董姜莉背后去,当个只会笑的文静姑娘。
结果第二天要去考察草莓园时,蒋兆廷好友介绍的批发商,就是前一天蒋思淮尴尬相亲过的小伙子。
蒋思淮:“……”这是什么狗屎缘分。
不过也因为有这样的一面之缘,她此行非常顺利,挑到了很好的草莓,价格也很合适,一口气签了五年合同。
过后对方还很热情的招待他们去玩,听说蒋思淮要学滑雪,还贼热心的给她当了一天教练。
蒋思淮跟他聊得很不错,一路上欢声笑语,连董姜莉都忍不住跟蒋兆廷嘀咕:“要不是离得真的太远了,这小伙子还真不错。”
这话回头被蒋兆廷告诉了董姜莉,蒋思淮一听就
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里太冷了,妈妈你快看我的脸。”
董姜莉一看,原来白白嫩嫩的小脸蛋都已经被吹得通红了,从滑雪场回来到现在,一点都没好。
她吓了一跳,连忙找药膏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命令她:“不准嫁那么远,实在不行不要嫁了,这边这么冷,回头给你吹成傻子,哎呀,两坨红红的丑死了!”
蒋思淮乐得嘎嘎的,就说嘛,她要真远嫁,第一个炸的就得是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