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思淮听到他问怎么没人帮她, 眼睛就眨了眨。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可是他为啥不高兴啊?挨主任骂啦?真的吗?想看!
咳咳,开玩笑的啦,她可是好师妹, 怎么会这么想呢。
蒋思淮一顿腹诽, 面上笑嘻嘻, 应道:“为什么要别人帮我呀, 我自己就可以干完。”
顿了顿, 又说:“你不懂,卖废品可是有钱的, 要是小唐姐他们来帮我,那岂不是见者有份,得给他们分钱?”
本来是瞎扯的借口,说到最后却真情实感的肉痛起来:“现在废品卖得不贵的,一大堆都卖不到一顿饭钱,还要给别人分,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说实话,梁槐景是不大信她这个借口的,但看她说得真真的, 又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叹口气, 说:“我帮你。”
说完一顿,又补充:“我不分你的钱。”
蒋思淮眼睛一眨, “……这不太好吧?”
“那你要分我也行。”梁槐景点头道。
蒋思淮听了立刻噘嘴, 明知道她说的不太好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算了。
“那你来, 东西在杂物间。”蒋思淮干脆的领他绕过柜台进到后厨,然后进了左手边其中一个小门。
这是梁槐景第一次有机会进到一个餐饮店的后厨, 正中是干净整洁到可以当镜子用的操作台,靠墙一溜过去是商用烤箱冰柜蒸箱之类的电器,另一边靠墙,隔着水槽还有煤气炉灶,再过去是一个大大的储物柜。
杂物间很小,放了很多东西,除了蒋思淮攒起来要卖的废品,还有梯子之类的东西。
帮她把一大摞鸡蛋托拉出来的时候,梁槐景还看了眼旁边的小门。
“这边是仓库。”蒋思淮主动解释道。
“再旁边呢?”梁槐景问道。
蒋思淮嘿嘿一笑:“再旁边……过去就是隔壁啦,我们跟隔壁共用一个休息室的。”
梁槐景看着那道门,竟然恍惚了一下,好家伙,他现在可算有这俩是一家的真实感了。
估计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一家炸鸡店,和一家面包店,根本不会去想,原来它们是一家的。
就像两个看上去方向完全不同的两个品牌,居然隶属同一母公司。
有了梁槐景帮忙,蒋思淮瞬间就轻松不少,东西很快就都搬到了店门口,一堆拆好叠好用绳子绑好的纸皮,还有一大袋塑料瓶瓶罐罐。
“攒了多久?”梁槐景好奇的问。
“两个月。”蒋思淮一边给收废品的大叔打微信电话,一边应道。
梁槐景听了眉头一挑:“两个月就能用掉这么多原料,看来师妹你这儿确实生意兴隆。”
蒋思淮耳朵尖一动,做惊恐怀疑状:“师兄你这么热心帮忙,还不分钱,不会是因为想打探商业机密吧?你是想自己开店抢我生意,还是被人收买了窃取商业情报的?”
梁槐景:“……”
这人脑洞可真是大,他沉默片刻,为自己找到了辩解的理由:“有没有可能,我看到这些纸箱,知道了你的原料是真材实料很新鲜,反而更愿意在你这里消费?”
蒋思淮本来就是逗他的,听到他这么说,却突然灵机一动:“你说得对,我拍个照发朋友圈,让其他客人都看看!”
梁槐景看她举着手机各个角度拍来拍去,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还是没提醒她,这样唐秋燕和叶沛泽不就看到,知道她私吞卖废品钱了吗?
最后这堆废品卖了一百二,在纸皮回收价只有几毛一斤的今天,居然还能卖到三位数,可想而知得有多少。
蒋思淮从收废品的大叔手里接过几张纸币,兴高采烈的拍照,然后扭头看向梁槐景,见他干净的西裤和大衣都沾了灰尘,一时很不好意思。
遂抽了一张钱递给他:“……分你啊?”
梁槐景举着沾了灰尘的手,低头看一下她手里的钞票,哟,二十块巨款呢。
他笑起来,摇摇头:“不用,已经说了不分你钱。”
蒋思淮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能让人家白帮忙,于是她想了想,问梁槐景:“师兄你吃午饭了么?”
梁槐景摇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她就说:“那我请你吃午饭?煮了汤呢,排骨莲藕汤,秋冬吃很好的,莲藕正当季。”
梁槐景便想起几天前来买面包,遇到她和街坊聊煲汤聊得正欢的样子,忍不住眼尾翘了起来。
“用的西胪莲藕?”他问道。
蒋思淮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师兄怎么知道,你平时也做饭吗?”
刚想说现在会做菜的男生越来越多了,话还没到嘴边呢,就听他说:“不是,上周听到你和一个阿姨在聊煲汤的事,听来的。”
蒋思淮:“……哦哦哦……是这样啊。”
她眨眨眼,小心的问了句:“所以……你吃吗?”
“多谢师妹。”梁槐景点点头应了句,又说,“我先去洗手。”
蒋思淮说好,“你先进去,我先去隔壁把我的狗狗带回来。”
梁槐景便想起好几次见到她领着狗一路欢快的小跑着回家的身影,脸上笑容不禁一深。
等他从后厨洗了手出来,就听到小狗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蒋思淮跟它讲的话:“哎呀,你不要着急,等一下再吃,马上就给,不要急嘛。”
养得胖乎乎的柯基犬毛茸茸的,一身黄白色的短毛,像是长了一张天生的笑脸,围着她不停打转,小短腿蹦蹦跳跳,相当活泼可爱。
“它多大了?”梁槐景看着狗问道。
“三岁半。”蒋思淮笑道,“它来我家的时候,半岁都还不到,是个很小一团的小家伙,还吃奶呢。”
“养得很……敦实。”梁槐景评价道,说完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蒋思淮也知道它有点胖了,讪讪道:“在努力减肥啦。”
梁槐景轻笑一声,问:“它叫什么名字?”
“豆豆,黄豆的豆。”蒋思淮回答道,“它刚来的时候眼睛小小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香蕉放到柜台上,往后厨里走,边走还边说:“师兄你帮我看它一下,我换个灯泡,马上就能吃饭了。”
梁槐景一愣:“……换灯泡?你自己来?”
蒋思淮说是啊,“很简单的,把灯泡那条电路的电闸关了,换上去再开就行了。”
梁槐景顿时震惊,她居然自己换灯泡,这么高,要是摔了怎么办,他忙说:“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很快的,我马上就能换好。”
她说着过去把电闸拉了,然后从杂物间里取出来一架折叠步梯,打开以后噔噔噔就往上爬,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小篮子,用来装替换灯泡的。
梁槐景看得眼皮一跳,见店门关着狗也跑不出去,连忙进去帮她扶着梯子,不忘叮嘱:“小心点。”
蒋思淮不吭声,站在梯子最上面一级,腿肚子一点哆嗦都不打,利利索索的就换好了灯泡,然后弯着腰一步一步往下退。
整个过程三分钟都不用不到。
梁槐景看着她这么熟练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说她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她虎了吧唧。
“慢点下来,摔了要去骨科。”他忍不住吐槽道。
蒋思淮抿着嘴笑起来,跑去把电闸拉上去,试了试,确定灯已经装好能正常使用,这才要把折叠步梯收起来。
可刚伸手,梯子就被梁槐景收了起来,问她:“放杂物间?”
“靠墙放就行。”蒋思淮抿着嘴笑眯眯的点点头,跟着他一块儿去杂物间,把篮子放下,然后把雨靴也换了。
梁槐景低头,看见她的白袜子上有一只小橘猫,正好趴在她脚背上,脚趾头一动,小猫就也动一下,不禁有点想笑。
但他立刻就退出了杂物间,出来看见被柜台拦住的进不去后厨的小狗正趴在地上,便叫了声:“豆豆。”
豆豆直立的耳朵一动,扭头看向他,哼唧了一声,继续把头贴在地上。
梁槐景走过去,弯腰揉了一把它的头,小狗头一别,有点不愿意,他见状立刻收手。
不过这地上也没地暖啊,它这么趴着,不怕肚子着凉拉肚子?
过了会儿,蒋思淮从后厨出来,把一个托盘放到柜台上,招呼梁槐景:“师兄,快来端你的饭。”
梁槐景忙过去端盘子,是一平碗的白米饭,还有一大碗汤,汤里可以见到排骨、莲藕和切好的肉丸肉饼,甚至还有猪肚条,藕的颜色也炖到了发红。
蒋思淮随后也端了一个托盘,在小桌子上放下后却没有坐下吃饭,而是又去后厨拿了个碗和一瓶酸奶,把香蕉剥皮切成小块,酸奶倒进去,放到地上。
接着梁槐景就见一直趴在地上的小狗一跃而起,跑过来埋头苦吃。
“它喜欢吃香蕉酸奶?”
“超级喜欢。”蒋思淮一面在他对面坐下,一面吐槽,“估计陌生人给碗香蕉酸奶就能把它骗走。”
梁槐景失笑:“应该不至于,只有你给的它才会毫不犹豫的吃。”
蒋思淮嘿嘿笑了一下,有些骄傲:“它其实很聪明的。”
碗里的汤还热着,蒋思淮喝了两口汤,舀了块莲藕咬了一口,有藕丝开始拉扯。
“这个藕好吃,粉藕来的。”蒋思淮评价道。
梁槐景低头咬了口莲藕,粉粉糯糯的口感,微微的甜,还沁着肉汤的味道,天气冷的时候,喝一口肉汤就会从喉咙一路暖和到胃里。
他想起他们以前相处的那个月,从来没有坐得这么近吃饭过,吃饭的时候也不互相说话,关系冷淡疏远,远不如现在。
梁槐景想到这里,眼皮抬起一点,看向对面,见她低头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一边腮帮子微微鼓起,看上去自在又惬意。
他跟她说话,问她:“叶孜的婚礼蛋糕定了吗?”
蒋思淮从手机里抬头,不知道看了什么,满眼都是笑,闻言嗯嗯的点头:“定了,叶师兄说我以后跟嫂子联系就行,这些都嫂子做主。”
说完哦了声:“还有,他们还订了个庆祝登记的小蛋糕。”
“登记了?”梁槐景惊讶道。
“说是十二月初去,你不知道吗?”蒋思淮反问他。
梁槐景摇摇头:“他还没说,可能是要到那天才说吧。”
又问她会做什么款式的,蒋思淮举着饭勺比比划划:“就是六寸的蛋糕,用食品打印机打印他们给的照片,糯米纸的那种,然后放中间,周围再挤玫瑰花,超简单。”
说完又感慨:“科技真是第一生产力,以前没有打印机的时候,靠裱花师自己画,画得好看的很贵,便宜点的又可能会丑,太考验运气了,要是拿到个货不对板的,一天的好心情都毁掉,恨不得说一声——”
语气顿了一下,然后加重:“晦气!”
梁槐景听到这里不由得再次失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赞同她的说法。
蒋思淮笑眯眯的问他:“汤够不够味?要是淡了,可以加点盐。”
梁槐景说够了,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离得很近,他几乎都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细细的,在光线里像是镀上了柔光。
大概是因为卷帘门拉起,他们又在里面,饭吃到一半,竟然有街坊来敲门,问今天做不做生意。
蒋思淮去接待人家,梁槐景听到她的说话声从门那边传过来:“今天店休,没有烤面包哦,明天再来嘛,明天我们正常营业的。”
“哎呀,要休息的嘛,钱又赚不完……肠仔包是吧,好好好,我明天多做点,你早点来哈……”
梁槐景听着她带着笑的声音,忽然间想到以往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的一幕,傍晚的时候穿着围裙的母亲站在院子门口喊孩子回来吃饭,顺便跟邻居寒暄几句,身后是烟囱里升腾而出的白烟,风一吹就散进云里。
这种俗世的烟火和温情,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他的生活里。
蒋思淮应付完客人,回来继续吃饭,因为不赶时间,所以吃得慢吞吞的,吃完一抬头,就见梁槐景早就吃完了,正好奇的看着她。
于是她头一歪,也好奇的看着他,问:“师兄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什么时候能把饭吃完。”梁槐景轻轻耸了一下肩。
又说:“吃饭玩手机,不怕不消化?”
听得出不赞同她的行为,但语气很和缓,蒋思淮听了都有点惊讶。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梁槐景在她店里坐到下午两点左右,谢过她的招待,就先告辞离开了,他刚走,蒋思淮就接到母亲董姜莉的电话。
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蒋思淮:“阿稚,你明天来不来看一下你徐外婆?”
蒋思淮一愣:“……徐外婆、怎么了吗?”
—————
董姜莉口中的徐外婆,是她的老师,国内知名的妇产科学泰斗徐苏云教授。
她生蒋思淮的时候不算顺利,有点先兆子痫的倾向,本来是说要剖的,丈夫蒋兆廷和公公都这么劝,但她就是想先试试顺产。
用她的话说就是,大不了顺转剖受两茬罪,一点机会都不给,怎么知道顺不下来?
最后是下夜班的徐教授特地回来守着她,为她保驾护航,亲手接生了蒋思淮。
“你的脐带还是我帮你剪的呢,严格点来讲,我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哦。”
蒋思淮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老太太时,她笑眯眯的这样向她做自我介绍。
人和人之间大概是需要一些缘分的,也需要一些媒介,就像她和徐外婆。
老人家很喜欢孩子,董姜莉跟徐苏云的师生感情很好,常带她一起去看望对方,一来二去,蒋思淮便也跟徐苏云感情好起来。
她会亲昵的叫她阿稚,会准备好她喜欢的小零食等她去吃,会给她塞大红包,还说如果她学妇产科的话,就把书和笔记留给她,给她写推荐信,听说她不想继续学医,生病了,又帮她劝董姜莉和蒋兆廷尊重孩子的人生规划,接受孩子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如同任何一位疼爱孙辈的老祖母一般,给予她疼爱和宽容,还有帮助。
蒋思淮人生的前二十六年,得到过许许多多的宠爱,其中有一份就是来自于她。
这两年老太太的身体渐渐不好,八十多快九十的人了,只是一场普通的病毒性感冒,就迁延成对身体打击很大的重病。
尤其是今年,她反复入院,国庆后因为肺气肿和哮喘复发又去住院,蒋思淮去看她的时候,她戴着呼吸面罩,整个人非常虚弱。
大家都知道,她的日子是一天少过一天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蒋思淮问母亲:“上个星期你去看,徐外婆不是好点了么?怎么又加重了?”
董姜莉嗓子有点哑,声音听起来很低落,有些咕哝似的:“是呢,就是说,本来都见好了,你爸前天中午去看,她都还情况平稳呢,谁知道今天就告病危……”
徐苏云教授这次是在蒋思淮父亲蒋兆廷工作的医院住院。
蒋思淮忙安慰道:“妈妈你先别难过,我们明天一起去看外婆好了,你别哭。”
她其实也不大懂怎么安慰人,于是说:“妈妈,我去你单位找你好不好?我想抱抱你。”
董姜莉哽咽的说好,挂了电话后趴在办公桌上痛哭失声。
市妇幼的产科这天下午气氛相当不好,仿佛弥漫着低气压,蒋思淮到的时候,整层住院部安安静静,差点就针落可闻。
她循着记忆找到董姜莉办公室,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问她:“妈妈我来了,就在你办公室门口,可以进去吗?”
得到允许后她推门进了办公室,见董姜莉在处理工作,就扑过去抱住她,蹭蹭她的脸。
“妈妈,我来啦,你还难过吗?”
“妈妈好多了。”董姜莉抬手摸摸她的头,温柔的顺了一下她的头发,问她,“今天顺利吗?”
“很顺利,卖废品卖了一百块,还自己换了后厨的灯泡。”
“我们阿稚这么厉害啊,你徐外婆听说了一定很高兴。”
蒋思淮又蹭蹭她的脸,抱紧她的肩膀。
怎么安慰呢,安慰不了的,她只觉得分离悲伤,却无法对母亲的难过感同身受。
因为徐苏云教授对母亲来说,是师长,是另一个母亲,是慈爱和严厉俱有的长辈,而她对蒋思淮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疼爱她的长辈。
身份决定了她们各自对这件事有着不同的情感。
蒋思淮觉得自己能做的,大概只有陪着她,就像几年前亲外婆去世时那样,她也是这样陪着董姜莉,粘着她,听她哭说没有妈妈了。
母女俩就这么抱了一会儿,董姜莉说要去开会,“你自己在这里玩,等妈妈下班一起回家,好不好?”
“那今晚去我那边好不好?叫爸爸也去。”蒋思淮忙问,看着她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董姜莉心里一暖,点头应了声好。
她出门去开会以后,蒋思淮就自己在她办公室上网,去网站找些法甜的照片来看。
这一行就是这样的,多看图,多看大师们的作品,轰炸自己的眼睛,以达到一定程度上提升审美能力的目的。
正看到巴黎泡芙名店Ma?tre Choux分享的一款经典闪电泡芙的配方,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一张和蔼的脸孔出现在蒋思淮的视线里。
她认得对方,忙打招呼:“卢阿姨好,我妈妈去开会了。”
“我知道。”卢主任笑眯眯的说,“是你妈妈让我来问问你,渴不渴啊,我给你拿瓶牛奶?”
“不用,不用了,我不渴的,谢谢卢阿姨。”蒋思淮忙摆摆手,乖巧的同对方道谢。
卢主任推门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道:“那正好,阿姨有事找你。”
蒋思淮眨巴眨巴眼,问是什么事。
卢主任就说:“我儿子要生日了嘛,今年是他回国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我就想给他庆祝庆祝,想跟你订个蛋糕。”
“这样啊,阿姨你对蛋糕有什么要求啊?”蒋思淮忙问道。
聊完以后,她想着当时自己看的心理医生还是对方介绍的,便想着谢一下人家,主动提出这个蛋糕就不收钱了。
卢主任不答应,“这怎么行,你小本生意也不容易,阿姨可不能这么占你便宜,你给我打个八折就行。”
蒋思淮抿着嘴笑得乖巧,点头应好:“那就给阿姨打八折。”
到时候多送一盒杯子蛋糕也行。
大概每个长辈都爱关心小辈的终身大事,聊完蛋糕的事,卢主任就拐弯抹角的问起蒋思淮的个人情况来。
问她有没有谈恋爱,“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小伙子呀?人品长相都肯定过关的。”
其实她是有点想把自家儿子介绍给蒋思淮,觉得不管怎么样,董姜莉和她老公都是靠谱的,蒋思淮又是独生女,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都不可能不管。
结婚结婚,从来就不是小两口自己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大事,她当然更乐意找个知根知底的亲家。
蒋思淮不知道她思虑这许多,闻言连连摇头加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阿姨,我还不考虑这事的,想再玩几年,我爸妈都常说呢,我还是小孩脾气,成家了也当不好家,不如再等等。”
见她拒绝得很认真,卢主任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笑道:“那你自己在这里玩,要是觉得闷了,就去办公室跟大家聊天。”
蒋思淮乖巧的应好,心里却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可不怎么喜欢这地方。
父母的单位她从小到大光顾过的次数,一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上一次还是三年前。
所以她不可能去办公室跟人闲聊,产科的医生们听说主任的女儿来了,倒是对她很好奇,可惜她躲在主任办公室里,大家也见不着人。
董姜莉心情不大好,开会的时候一整个魂不守舍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在走神。
上头的院长都有点看不过去了,问了句:“董主任这是在想什么,病房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患者?有要大家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董姜莉回过神,刚想道歉,就听及韵冷冷淡淡的开口:“徐苏云教授病危了,她心情受影响也很正常。”
说完警告似的瞥她一眼,接着道:“继续下一个议题吧。”
董姜莉努努嘴,什么嘛,老师要不行了,就不信她心情能不受影响。
她可是开山大弟子!受老师照顾和恩惠最多的开山大弟子!
及韵说到了徐教授,院长就不好再说什么,接着下一项议题往下讲,会一直开到差不多六点。
董姜莉一出会议室就闷头大步往前走,谁也不搭理,及韵想跟她说什么,根本来不及把她叫住。
及韵再见到她,就是晚上下班时在电梯里。
她身边跟着个烫着梨花头,梳着空气刘海,看上去乖巧安静的年轻姑娘,一双杏眼水润明亮,像是天真的猫儿。
穿着堆领的白色毛衣,和棕色的千鸟格半裙,然后是杏色的大衣,打扮得很得体,然后一直牵着董姜莉的手。
蒋思淮从及韵进电梯就开始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是那种很明显的打量。
董姜莉教她叫人:“阿稚,这是你及阿姨,状元及第的及。”
蒋思淮抬眼,见对方神色冷淡,不像卢阿姨那样慈祥和善,立刻就发怵了。
她是很怕这种严肃的人的,以前的梁槐景就是,只要抿起嘴,神色一严肃,她立马就绕着他走,也就是现在,梁槐景在她面前常笑着,她才不怕他了。
于是她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发怯,细声的同及韵问好:“及阿姨好。”
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贴着董姜莉,总之就是一副小朋友的样子。
及韵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董姜莉的女儿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也二十五六岁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往大人身后躲。
——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见到蒋思淮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五六岁?还是七八岁?只记得是个小姑娘,长得是漂亮白嫩,就是养得娇气极了。
再后来就是时不时听董姜莉提起她的女儿,说她贴心懂事,会心疼大人了,有时候说她学会了什么,有时候又吐槽她做事三分钟热度,又说她有时候贪玩,学习要人催着才肯上进,诸如此类。
最后就是三年前,董姜莉为了女儿不肯读研究生,还换了抑郁症的事焦头烂额,整个人都憔悴下来。
及韵看到她都忍不住骂:“瞧瞧,这都是让你们给惯的,这就是你们从小到大纵容出来的恶果,温室的花朵,一丁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骂完了还帮忙联系相熟的医生,拿了治疗方案给董姜莉。
所以在及韵的印象里,蒋思淮就是一朵经不得风雨的小花,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倒。
现在一见,好家伙,她的印象还真不是偏见。
蒋思淮察觉到对方不是很喜欢自己,于是更加往她妈身后藏了,全程低头不吭声,装文静的看手机。
一边刷微博一边听她妈和人家说:“明天早上我带阿稚去看看老师,那什么卫生检查我不在我们科里,有事你们就找卢玲,我都跟他们交代好了。”
及韵想起来了,老师也挺喜欢她家女儿,一起吃饭时偶尔会问一句孩子怎么样。
便点点头:“应该的。”
说完看了眼蒋思淮,见她低着头看手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又觉得眼睛疼。
心里忍不住疑惑,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这样。
“叮——”
电梯到了负一层,蒋思淮牵着她妈妈的手,跟着出了电梯,走的时候还没忘记跟及韵说:“阿姨再见。”
小小声说完,就低着头跟着董姜莉走了。
及韵又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莹润的脸看上去气血十足,腼腆又乖巧,她到底是嗯了声。
一直走出老远,蒋思淮才小声的跟董姜莉说:“妈妈,我觉得刚才那个阿姨……好严肃,嗯……也不喜欢我,你们关系不好吗?”
她跟对方都不认识,会不喜欢她,她就只能想到厌乌及乌这个可能。
董姜莉失笑,“不是,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别在意,人呢,都是有自己的喜好偏向的,有人喜欢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孩子,就有人喜欢大气爽利的孩子,都很好,咱们跟自己比就行,别人喜欢什么样的那是别人的事。”
蒋思淮连连点头,挽着她的胳膊,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起来。
及韵走在她们很后面,看见她欢快的背影,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她就想到了董姜莉刚才说的事。
她家梁槐景也是老师的小辈,没理由董姜莉的女儿去了,她儿子不去,尤其她还是大师姐的情况下。
于是她给梁槐景打电话,跟他说了这件事,要求他:“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徐教授。”
没想到却被梁槐景一口拒绝:“我就不去了,你帮我带声问候就行了。”
及韵一愣:“为什么?”
“没时间。”梁槐景声音淡淡,“白天要坐门诊,晚上要去舞蹈老师那里,院庆我有节目,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