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床, 正是今天在蒋思淮店门前晕倒昏迷,被她和120送来医院的那个老太太。
听护士说她家属和她吵起来了,梁槐景顿时觉得头大。
“又是因为什么事吵?”他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不忘跟护士了解情况。
“她偷偷叫了外卖, 吃了一碗粥, 家属过来发现了, 不让她吃, 她不高兴, 就吵起来了。”
梁槐景闻言呼吸一顿,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
这样依从性差的病人是很难搞的, 无论你多努力想帮他,他自己就是那个最扯后腿的人,一旦治疗结果不理想,家属就有可能将责任全都推到医院头上。
是你们医生没本事,不尽心,我那么多医药费都白花了。
梁槐景和同事们有时候会开玩笑说,这种就别管了,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好了。
可是事实上, 怎么可能不管。
一路脚步匆匆, 走到门口,发现病房门开着, 隔壁病房的病人和护工站在门口看热闹。
还在窃窃私语:“这也太不听话了, 不怕死啊?”
“不是医生, 又这个年纪了, 哪里懂这些,说也说不听, 这个病人我知道,上次她就来住过院,可能是故意折腾儿子的。”
“刚才跟她吵架的是谁?”
“她儿媳妇咯……”
梁槐景走近,劝了句:“别看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进了病房,顺手就把房门关上。
病房里,除了同病室的另外两个换着,18床这边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
老太太坐在床头,她儿子坐在床尾的椅子上,满脸颓丧,儿媳妇换抱着胳膊站在儿子旁边,满脸愤怒不平。
梁槐景飞快扫一眼各人脸上的表情,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问完没等他们回答,他就看向老太太:“我听护士说,您吃了一碗粥?您不能吃粥的,又忘了?”
老太太委屈的辩解:“我饿啊。”
梁槐景还没说话,她儿媳妇就发出了高亢的愤怒声音:“不是给你买了苏打饼干了吗?你饿你吃两块饼干不行吗,非得吃粥,到时候血糖高起来,又不舒服,还得我们在这里伺候你,家里人全都围着你转,你就高兴了是吧?”
连珠炮一样的话语,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老太太脖子一梗:“我不管,瘦肉粥有营养,什么饼干,你们就是不想给我吃好的,我都这个岁数了,还能活多久,我知道我碍眼……”
“你闭嘴!”儿媳妇登时暴跳如雷,指着她就大骂,“天天死死声,怎么不见你真的去死?祸害遗千年!”
梁槐景一听这话,顿时一惊,连忙阻止道:“不要说这种话,没有的事……饮食我们可以再调整,不要伤和气,不至于……”
他真的……汗流浃背啊家人们谁懂,你们闹家庭纠纷,打嘴炮是出气了,爽了,可万一老太太受到刺激,在医院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他们整个科室都要背责任的啊!
可惜梁槐景劝不住对方,她应该是情绪压抑了很久,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医生你不用劝了,也不用操心了,差不多就让她出院吧,我知道,高血糖有的病人都是身上烂了好不了,感染死掉的,没所谓,她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我们凭什么可怜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说完又转眼继续看向老太太,流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个人真是可悲,一辈子的可怜虫,对你好的人不领情,打你骂你的人你当宝,死了的人天天挂嘴边,我那个可怜的大姑姐要是不能投胎,就是你念的!”
“你不心疼你儿子你孙子你重孙,我心疼,我心疼我老伴儿我儿子我孙子,他才三岁,这几天肺炎高烧要去医院挂水,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你随便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你也这个岁数了,活够本了。”
她语速很快,谁也插不上嘴,语句流畅到,梁槐景他们都觉得这番话恐怕是已经在她心里说过不知多少次了。
说完以后,她伸手扯了一把坐在椅子上的丈夫,没好气的道:“还不走?人家根本不需要你,不想见到你,请个护工就可以了的事,你偏要自己来做,傻不傻啊你!”
患者儿子被妻子拉了起来,沉默的跟着往外走,走到了梁槐景身边,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梁槐景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说什么,比如拜托他照顾一下老娘之类。
可他并没有,他转身看向了老太太,声音平静的说了句:“妈,你在医院好好的,听医生的话,等出院了我再来接你。”
声音特别平静,平静到就像是在进行某种道别。
梁槐景看到老太太混浊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
等家属走后,梁槐景安慰了老太太几句,都是什么一时生气过几天就好了,亲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之类的。
安慰了一会儿以后,让她早点休息,这才离开病房。
出门以后就听到刚才去叫他的值班护士在跟同事吐槽,说18床的依从性不好,这样下去迟早酿成大祸。
还说:“控制饮食很难吗,真是的,我爷爷也糖尿病,控制饮食控制了十几年,还好好的,有的是时间好活,还要看我结婚,给他抱孙子呢,真不知道18床怎么想的。”
梁槐景苦笑摇头,老太太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孙辈,也有可能是知道儿子对她好,所以有恃无恐,又或者是不敢相信儿子会一直对她好,所以才要用以前的事来拿捏儿子。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听学生说刚才在护士站听到18床的家属跟护士打听请护工的事,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医院是个很复杂的地方,这里每天都在上演人间悲喜剧,家长里短,爱恨情仇,一波接着一波,喜怒哀乐在这里变得浓烈又压缩。
今晚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他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蒋思淮回复的信息:【那是今天的最后一袋吐司,懒得留到明天了,师兄是不喜欢吃吐司吗?[挠头]】
梁槐景看了失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觉得很惊讶,那么大一袋,学生还问我怎么买这么多。】
蒋思淮大概是正有空,很快就回复:【哈哈,这就是开福袋的感觉哦,你看到里面的小饼干了吗?】
梁槐景:【很漂亮,这就是要上架的圣诞节新品吗?】
蒋思淮:【是的,新鲜出炉的样品[转圈]】
梁槐景想想,自己也吃过她不少小饼干小蛋糕了,于是很认真的道了声谢。
蒋思淮没多想,还问他:【师兄你今天这么闲吗?】
没新收吗?不写病历吗?不考学生看没看书吗?不自己看书吗?
梁槐景看到这个“闲”字就忍不住一哽,好家伙,你是离开这行太久了,不知道值班不能提这个字了是吧?
还是说她知道,但她就是故意提的?
梁槐景不知道,只能回她一句:【你不也很闲?】
蒋思淮的回复是一个笑得很猖狂的Loopy表情包,告诉梁槐景:【是啊,很闲的我正在看热闹[坏笑]】
虽然没说具体是什么热闹,但梁槐景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快乐。
只觉得她的生活好像都很有意思。
蒋思淮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她正咬着冰糖葫芦,牵着豆豆,站在单元楼楼下看对门的小孩跟她妈讨论迪士尼乐园。
“妈妈,你知道迪士尼吗?我听说那里有好多公主和王子,还可以放烟花。”
小姑娘满脸期待,这么说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她妈主动提出带她去迪士尼。
可是她妈故意逗她,点头回答说:“知道啊,我去过了。”
小姑娘一下就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妈妈,好像在说这怎么跟我想的套路不一样?
她妈妈还继续说:“不止我去过,你爸爸也去过,你小姨妈,你姑姑,都去过哦。”
小姑娘震惊,一脸受到伤害的模样看着她妈,蒋思淮看着都觉得孩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最后居然只是抽了抽鼻子,没哭,就是声音很委屈:“那你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呀?是不爱我了吗?”
她妈解释说:“那个时候你才一岁,还太小,走路都走不稳,所以没带你。”
哎哟,听起来理由十分正当充分,蒋思淮都忍不住点点头。
小姑娘好像也接受了,然后有点忐忑的继续问:“那……奶奶呢?奶奶去过吗?”
语气里充满了侥幸心理的那种不确定和忐忑。
好在她妈妈说:“奶奶没去过。”
小姑娘顿时松口气,露出一个笑脸来,表示:“那就好,不是只有我没去过,那没事了。”
说完乐颠颠的跑去沙池跟别的小朋友玩了。
蒋思淮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邻居听见笑声,转头看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蒋小姐收工啦。”
“是啊。”蒋思淮也笑笑应道,夸说,“你女儿好可爱。”
邻居哈哈一笑:“小孩嘛,哪有不可爱的。”
说完又紧接着抱怨:“我本来也不想带她下来玩,但是楼上那户在吵架,骂得脏死了,我怕她听多了会学过去。”
这个邻居跟蒋思淮是住对门的,她说的楼上那户,是正住在她家头顶的一家人。
两口子隔三差五打架互骂,用词极尽粗俗恶毒,楼下的大妈说,从这小区建成第一天搬进来,他们就是邻居,十几年了,那两口子一直这样。
邻居们也都劝过,劝他们和和气气的,结果人家根本不听,奇怪的是,吵完打完以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饭,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同进同出。
蒋思淮刚搬过来第一次遇到这情况的时候,跟她妈董姜莉吐槽,董姜莉都后悔,打听了那么久,什么都考虑到了,结果就没考察过邻居怎么样。
但当时周围合适的房子就这里最划算,买都买了,只能以后再看着办,又不能像租房那样不合适就搬。
蒋思淮听邻居吐槽,也无奈的摇摇头,说:“搞不懂他们俩。”
梁槐景下夜班的午后,走进蒋思淮店里时,正好也听到这句话。
便好奇的问他们在聊什么,蒋思淮就说:“在吐槽我的邻居。”
等她把邻居怎么吵架的一说,梁槐景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们自己是开心了,邻居可就……对小孩尤其不好。”
“就是说嘛,小孩年纪小小,学什么都快,尤其学脏话。”蒋思淮气咻咻,还拿自己举例,“我小学的时候就是跟别人学的脏话,我爸妈纠正好久,就差上手掌嘴了,好不容易才改呢!”
梁槐景:“……”难怪这么气,原来是感同身受。
叶沛泽这时从后厨出来,拿着一张白蕾丝的桌布,走到她面前,歘一下打开,示意她看。
蒋思淮看了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这块好看,铺上吧。”
叶沛泽笑着点点头,跑去铺桌子了,唐秋燕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帮忙。
“这是要做什么?”梁槐景看着他们将窗边那张小圆桌用桌布铺上,还摆了一束花,便问蒋思淮。
“给圣诞节的礼盒拍广告图啊。”蒋思淮应道,转身去后厨,搬了两个盒子出来。
盒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白色的长方形骨瓷碟。
梁槐景好奇的过去凑热闹,看到他们小心的从高的盒子里捧出来一个红色的圣诞小屋,不由得眼前一亮。
红色的屋顶和墙壁,巧克力色的木门和烟囱,门上挂着绿色的圣诞花环和小彩灯,屋顶和门扉上落着白雪,门口一边是一对戴着红帽子和红围巾的雪人,另一边是圣诞老人。
看上去真的特别有节日氛围。
注意到他惊艳的目光,蒋思淮忍不住有些得意:“蛋糕来的,红色的是红丝绒奶油,门和烟囱是巧克力哦,怎么样,好看吧?”
“很好看。”梁槐景点头,喜爱之色溢于言表,“要是能在节日时收到这么漂亮精致的蛋糕,一定会很高兴。”
蒋思淮嘿嘿一笑,说:“待会儿拍完,我们就可以把它吃喽!”
这得意的语气,梁槐景莞尔一笑。
蒋思淮转眼看向他,忽然问:“师兄,你下夜班不回家休息,在这儿干嘛呀?”
“来吃个午饭,休息一会儿。”梁槐景淡淡的笑笑,然后说,“晚上要去见舞蹈老师。”
蒋思淮想到他要表演芭蕾舞的事,一时没忍住,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梁槐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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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思淮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她这位作风正直严肃的师兄,踮起脚尖舒展双臂轻盈跳跃是什么样的。
想看,真的,她都不敢想自己要是能亲眼目睹梁槐景跳芭蕾的舞台,会是多么开朗快乐。
也就是这会儿她不怕他了,才会放任自己在他面前这样大笑出声。
猖狂,幸灾乐祸。
而从前那个对她总是严肃着一张脸的梁槐景呢,现在满脸无语的看着她,神色无奈中甚至有一点尴尬和局促。
蒋思淮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笑声渐渐弱下去,最后湮灭在喉咙里。
梁槐景见她不笑了,这才问道:“笑完了?”
蒋思淮清了清嗓子:“嗯呐,累了。”
一旁忙着摆盘准备给新品拍照的唐秋燕和叶沛泽也笑得手都有点颤抖,一不小心就差点用旁边的花戳了一下圣诞小屋。
蒋思淮哎了声,“把花拿开吧,小屋在镜头里就够大了,加上花画面太满,不好看,留点白比较好。”
唐秋燕赶紧把花拿开。
梁槐景眉头一挑,怀疑她是借机缓解尴尬,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叶沛泽负责拍照,拿着相机对着小屋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拍,蒋思淮和唐秋燕凑在一旁一边点评一边选片。
梁槐景看了一会儿,觉得肚子确实饿了,就去拿了两个德式香肠包,让蒋思淮给他结账。
然后也站在一旁,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他们拍照,见到了前一晚蒋思淮当赠品塞进他外卖袋里的圣诞饼干。
还有另外几款没见过的,觉得都很好看,忍不住问她:“这个饼干,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接受预定?”
“过两天。”蒋思淮应道,笑嘻嘻的问他,“师兄要帮衬我们的生意吗?”
“有这个意向。”梁槐景笑道,“可以预定了,我就预定两份。”
“一份自己吃,一份给爸妈么?”蒋思淮以己度人,猜测道。
梁槐景一愣,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根本没想到给父母准备节日礼物,于是有些尴尬的笑笑,应了声是。
蒋思淮接着就说:“我也是,我要多做几份,一份自己吃,一份送去我妈单位,一份送去我爸单位,一份给我哥,还有一份送回家,嘿嘿。”
乐呵呵的样子,眉眼舒展,快乐得不得了。
梁槐景看了心里一顿,问她:“为什么还要单独送去爸妈的单位?”
“让他们有东西可以炫耀呀!”蒋思淮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别人家我不知道,我爸妈会这样,他们很喜欢跟人家讲,我们家阿稚又给我送了什么什么,我当然要配合啦。”
梁槐景觉得好像听到了她的小名,但不知道是哪个字,便笑笑,说:“你的家庭氛围很好。”
父母和子女之间这么融洽,互相迁就配合,在他看来,就像一场自己永远也不会得到的美梦。
他很难不羡慕蒋思淮。
蒋思淮听了他这句话,便笑道:“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各有各的好,我们家是比较轻松啦。”
说到这里她又哈哈两声:“我爸妈对我没什么要求,很看得开,所以我比较没出息啊。”
梁槐景放到嘴边的面包刚要咬下去,闻言一愣,把面包拿开,问了句:“那你觉得……父母都很严厉,要求很高的家庭呢,也有好处么?”
蒋思淮听到他这么问,就扭头看了他一下,第六感告诉她,他好似意有所指。
忽然间就不敢随便回答。
她斟酌了一会儿说辞,才谨慎开口:“我觉得要分情况,如果父母本身就很优秀,那么他们对孩子寄予厚望的同时,知道怎么帮助孩子,小到辅导奥数,大到为孩子的人生铺路,这种严厉我觉得无可厚非。”
“如果父母是一般的,希望通过严加管教,定很高的目标,让孩子成为人中龙凤,甚至是实现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我觉得这就……有点扯,遗传基因在这里呢,对吧?”
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下梁槐景,见他神色认真,仿佛在思索什么,心里一时间有点惴惴。
“你说得不错,很有道理。”梁槐景点点头,追问道,“那你的意思,如果是前者,你就是赞同这种这种教育方式的?”
“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蒋思淮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是觉得要因人而异,如果孩子承压能力好,这样确实可能挖掘出孩子更多潜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可如果孩子心理承受能力相对不那么强,就很可能适得其反,孩子长期生活在高压环境下,可能会内向、抑郁,如果父母还一味的找他的缺点,不鼓励夸奖他,那就很可能会变得自卑、不自信,时间一长……”
她又看了一下梁槐景,一咬牙,把话说完:“可能会因为抑郁,在某些时候做出轻生的举动,或者被压抑成了心理变态。”
没等梁槐景反应过来,她就立刻变怂:“哎呀,师兄你怎么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明知道我是个学渣……我刚才都是瞎说的,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我也没做家长,不懂这些的!”
梁槐景见她这样一副要撇清干系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学渣?我看你聪明得很。”
只是一个问题,她就猜到了他不是无的放矢。
既然这样,他就更不能放过聪明人了。
于是他接着问:“如果是你,你会喜欢这种家庭氛围吗?”
妈呀!你怎么还问!我又不是教育学家,谁要跟你讨论这种问题啊?!
我们什么关系,还讨论子女教育,你觉得合适吗?
蒋思淮虽然心里是骂骂咧咧,但面上是不可能为这事跟梁槐景翻脸的,便只好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她摇摇头:“不喜欢,因为我恰好是那种心理素质不太行的小孩,我爸妈要是这样强迫我做这做那,我会抑郁的,会跳楼,真的!”
梁槐景一愣,扭头却看见她认真的目光,不像是开玩笑。
他不禁心里一顿,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眨了两下。
“……那好在你爸妈很开明,给了你一个很宽松的成长环境。”他说。
蒋思淮嗯了声,又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
很平静淡定,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来,蒋思淮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人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哇?
她努努嘴,决定还是隐晦的劝一下,便道:“其实我觉得,这两种教育方式都没有错啦,为人父母,对孩子总是有点期望的,有的父母希望孩子能有好学历好工作,升职加薪步步高升,有的父母觉得孩子吃饱喝好就行,都是想孩子好嘛。”
“而且这两种方式也有各自的风险,管得太严,孩子就算有出息,也可能跟爸妈不亲,成年后翅膀硬了就不回家了,管得太松,孩子就可能没出息,师兄你觉得咧?”
梁槐景听得眼皮一跳。
他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点点头嗯了声。
蒋思淮见他笑了,便也跟着笑笑,然后赶紧去看叶沛泽拍的照片。
然后一个劲的说:“可以了吧,很好看啦,差不多就行了,发个朋友圈广告而已,又不是要评奖,哎呀,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梁槐景看着她,兀自想了一会儿她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回过神又忍俊不禁。
他真的是……怎么会问她这种问题,她比他还小好几岁呢。
叶沛泽拍完照,又要修图,蒋思淮捧着杯酸奶,一边吃一边劝他:“不要P得太好看,那样客人心里期待值太高,万一我们做不出来那么好看的,会被说是广告诈骗的,虚假宣传犯法,差不多好看就可以了。”
叶沛泽本来还想不听,拍都拍了,不把照片整好看点怎么行!
可听到后面蒋思淮说到犯法,他又犹豫起来,抬头看着她,目光询问。
蒋思淮看懂他的意思,啧了声:“我骗你干嘛,你查一下广告法不就知道了?”
叶沛泽见她理直气壮,遂只能作罢。
“有那修图的时间,不如琢磨一下咱们季节限定的柿子慕斯叫什么名字比较好,柿柿如意会不会太常见太俗套啦?”蒋思淮问道。
问完不等他回答,就让唐秋燕:“把那个圣诞小屋切开吃了呗,我要吃那个圣诞老人!”
说着转向站在货架边还有点发呆的梁槐景,叫他:“师兄?师兄!”
梁槐景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蒋思淮笑眯眯的问他:“师兄你吃不吃蛋糕?我要吃那个圣诞老人,你呢?”
那么漂亮的圣诞小屋就要被吃掉了?梁槐景微微一愣,觉得有些可惜。
可他到底是无权置喙的,于是顺着蒋思淮的话,应道:“那我吃雪人好了。”
“那就给你分一对雪人!”蒋思淮点点头,高高兴兴的去切蛋糕。
梁槐景看她一边切蛋糕,一边问唐秋燕要不要给她女儿也留一块,被婉拒后就吐槽对方真是个严格的妈妈,声音欢快,好似有用不完的活力。
他便忍不住一直看过去,看着看着,就又有些走神。
蒋思淮把那对雪人铲下来,放到盘子上,端给梁槐景,笑眯眯的说:“师兄去坐下休息一下吧?”
问完顿了一下,又委婉的接着劝:“不管有什么事,坐下来,吃一块小蛋糕就过去啦,一块小蛋糕不行,那就两块。”
十分委婉的甜品版本“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梁槐景失笑,低头看向手里的盘子。
胖乎乎的雪人,戴着红色的帽子,围着红围巾,黑眼睛红嘴巴,看着很可爱。
他一时有点舍不得吃,问蒋思淮:“是怎么做的?都是奶油?”
“里面是蛋糕胚。”蒋思淮应道,又问他,“你要多吃一块吗?不要我就端去隔壁了哦?”
梁槐景倒是想吃,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两个小雪人就够了,谢谢师妹。”
蒋思淮应了声好,端着剩下的大半个蛋糕就出了店门,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水壶,壶身上还有小黄鸭的图案。
“小唐姐,给我拿几个杯子,喝奶茶了。”
“哪儿来的奶茶?”唐秋燕从柜台底下的柜子里把三个纸杯拿出来,又看一眼梁槐景,忙多拿出一个纸杯。
蒋思淮一边倒奶茶,一边说:“阿景刚煮的。”
她的声音喜滋滋的:“她刚煮了奶茶,我刚切了蛋糕,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真不愧是好姐妹!”
梁槐景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蒋思淮给他端奶茶来,见他笑得眉眼弯弯的,就抱着水壶好奇:“师兄怎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梁槐景摇摇头,对她说,“恭喜。”
蒋思淮一愣:“……啊?”
“恭喜你有这么心有灵犀的挚友。”他解释道。
蒋思淮瞬间就大笑起来,甚至能看到她洁白整齐的牙齿,乐颠颠的点点头,提着水壶又出去了。
梁槐景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不由得再次失笑。
下一次再回来,蒋思淮手里就多了一份炸鱿鱼圈,刚出锅的鱿鱼圈外脆内软,还有一点纤维的韧劲,吃起来脆弹可口。
梁槐景想了想,往四小天鹅群里发信息,问大家:【晚上要吃蛋糕,和炸鸡芝士球炸鱿鱼圈之类的先吃吗?】
刚发出去,就有人回复了:【?你不上班?你上就光想着吃的?我要告诉邱院,扣你奖金:)】
内分泌-梁槐景:【下夜班,谢谢[微笑]】
肾内-叶孜:【羡慕哭了,孩子还在准备参加全院大会诊。】
心内-杨冠:【展开说说。】
肾内-叶孜:【别提了,vip,xx单位秘书长的老丈人,要取活检,又怕有危险有并发症,想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方案,不知道怎么搞,我等谭主任他们安排。】
大家安慰了他几句,说再怎么样也有领导们在前面顶着,他一个小兵,只要听话做事就行。
至于梁槐景说的小吃,那当然是要的,血液科的龚玉和甚至建议他顺便带一打小麦果汁,等他们见完舞蹈老师,就找地方宵夜去。
梁槐景考虑到要开车,残忍的拒绝了他这个要求。
他在蒋思淮店里一直坐到下午五点过后,看着店里客人渐渐变多,蒋思淮和叶沛泽在后厨进进出出,烘烤面包的香味越来越浓郁,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神经沉溺其中。
有熟客来买面包,唐秋燕一边忙着打包收银一边跟他们聊天,原先安静的面包店便热闹起来。
等人少了一点,他去挑了几样面包和蛋糕,蒋思淮问他怎么又买这么多,他笑笑:“晚上要去见舞蹈老师,给其他人带的。”
蒋思淮想起来了,忍不住又咯咯的了,握拳冲他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师兄你一定可以跳好的!”
梁槐景:“……”抱歉,你师兄没有这样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