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六心里, 余隐从世界上最好的小姑父,变成了世界上最见钱眼开的小姑父。
余隐把银子随手就给余妙, 让她下午带着孩子们去街上玩一圈。
他们坐的地方除了彭家和余家之外,余眉也带着孩子一起过来了,起先都没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她哥。
直到叶朴睁着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余隐才踢了他一下,“看什么,叫舅公。”
叶朴一听这声音立马就认识了, 腼腆地喊道:“舅公。”
余眉:“……”
类似这样的名场面,今日也不是第一次了。
余隐见怪不怪,直到五皇子差人来说, 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今日的比赛跟一年一度的马球赛还是有些不同的, 起码没有那么多的队伍, 要分出什么胜负来,主要是大家打得热闹,图个喜庆。
众人见到余隐时,一个个表情古怪,眼神乱飞。
余隐抬眸扫过众人, 摸了下自己的胡茬子, 挺直了腰板道:“怎么样,是不是老夫看起来年轻了?”
众人点头。
何止是年轻了, 简直有点好看好么。
尤其是那气质,算了, 做为学生的他们只能靠边站了。
余隐的球技自是没话说的,而且跟大家一起练了好些天了, 大家配合的也蛮好。
所以, 一开场, 便给大家来了个惊喜,在众人淬不急防的时候,突然挥杆子进了一球。
三皇子:“……”
还给不给人活路。
不过今日上场的除了余隐之外,还有范成若,于是按照年龄分,两人分别被推为自家的队长。
范成若也不甘示弱,打马上前,两人一来一往,在场里撒丫子跑欢了。
伴随着砰砰砰的进球声,和欢呼声。
坐在看台上的众位外邦使臣,都睁大了眼睛。
张卷年纪大,眼神不太好,只能看到场下马跑得特别欢。
问旁边的随从,“我怎么瞧着,进球最多的,就是中间那两个人。”
随从道:“奴才瞧着正是他们,两人的球技应该是整场最好,而且都跟自己的队友配合的十分默契。”
皇帝旁边坐了太后和皇后等等众妃嫔。
眯着眼睛看向场里。
一群人他都认得,然而刮了胡子的余隐,他是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现在见他打得一点都不输年轻人,心里不由的来气,磨牙道:“明天给他送个假胡子,别这么招摇。”
尤其是他家的安阳公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太后也不差,母女两人,左一句余隐英姿飒爽,右一句余隐加油。
听得他心头直冒火。
跟他一样心思的还有金梨公主。
恨恨直磨牙,说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这看起来比年轻人身手还要灵活。
整个场里,几乎就成了他跟范成若的主场。
其余的人几乎成了他们两人的陪衬。
有余隐他们这一场珠玉在前,到了后面的老年场,大家的议论度立马就低了不少,甚至还有人提前跑去别的场地看去了。
今天主要是各种比赛,都是楚国最好玩的游戏。
那边有射箭、蹴鞠、捶丸等等……
余隐比赛完,洗了把脸,直接被太后叫了过去。
余隐见到太后之后,太后看他的眼神,余隐瞬间就想哭,这破桃花符是彻底没什么用处了……
太后道:“哀家听闻大人明日还要与人下棋?是象棋还是围棋?”
余隐两边的棋都报名了。
不过围棋大概也就是走个过程,象棋是兵部的陆大人要跟他玩。
对方约他很久了,余隐都没什么时间,这次刚好借着皇帝寿宴,两人公平公正的比一场。
主要的是这次的比赛,皇帝都准备了彩头。
一盏琉璃灯,一对羊脂玉如意,还有一些些余隐叫不上名来的东西。
都很值钱就对了。
不过这些都是给各项比赛的头名。
像今日这场马球,是没有彩头的,算是寿宴的热身赛,给大家拉拉热闹,提提精神。
明日才是真正的开始。
太后道:“哀家也喜欢下象棋,当时先皇在时,哀家常陪着他,如今先皇不在了,皇上和安阳都不好这一口,不如今日大人就陪哀家下两局吧。”
余隐头皮有点发麻,下意识的看向皇帝。
皇帝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瞧他。
余隐无语,他家傲娇领导又生气鸟……
陪太后下棋这消息一经传出去。
立马整个整地都沸腾了。
先不说,大家有多爱八卦,就说这几年,安阳公主跟余妙走得近,无论是彭家还是余家去参加个什么宴会,她都特别给面子。
而且对方还是个单身的公主。
余隐又丧妻好几年了。
太后刚等马球赛结束,就把人喊过去聊天。
这下子又让陪着下棋。
众人那小眼神瞬间开始乱飞。
太后要下棋,宫人很快便摆好了棋盘。
余隐在家时陪过彭老太太下,即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太随意,要让老太太觉得,我比你技高一筹,但是又高不了多少,两人有点势均力敌。
这样子,老太太才觉得有意思。
余隐感觉,跟彭老太太玩,比起跟皇帝还难。
皇帝知道自己棋艺如何,余隐偶尔想早点离开,直接下杀手。
现在跟太后下,他就是再急也得耐着性子来。
安阳公主和皇后一边坐一个,余下的小公主啊,小皇子啊,都过来围观,一时间看台上竟然比场下更热闹。
余隐原以为太后的棋艺,顶多不超过余妙。
岂知,对方一出手,他立马就知道,太后的棋艺绝对不简单。
太后挪了马,淡淡笑道:“余大人可得注意了,哀家这棋艺可是陪先皇几十年如一日的练出来的。”
余隐扫除心底的轻视,不由的又挺了挺腰板。
太后是半点都不留情面,能先声夺人的,绝对不迂回。
把余隐好几次都逼得无路可走,但是明眼人一看,又知道他该走哪一步。
太后笑道:“别客气,那种故意想方设法输棋的人,哀家真是半点都没好印象。”
“哀家最讨厌那种畏首畏尾的了!”
余隐抹了把汗,伸手就将炮打了出去,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将军。
太后:“……”
我老太婆就是随口说说,你竟然就当真了。
象棋没有围棋那么多弯弯绕绕,两人的打法都属于很猛的那一种。
一会儿功夫两盘就下完了,下头的比赛也进行了半场。
余隐起身道:“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望着自家空空如也的棋子,默了一会道:“无防,哀家说过,就喜欢你这种实诚的人……”
余隐离开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像是被盯出个窟窿来。
看来,太后说的是假话。
他从太后那儿出来,直接回了自家的地盘。
不料金梨和安阳公主都来了。
一老一少,互相偷瞄着对方。
余妙见他回来,差点热泪盈眶,“爹,金梨公主是来还棋谱的,安阳公主听说圭邱国的来使本大人送了您一把琴,想瞧瞧。”
余隐点头。
虽然心里不乐意,可来者是客,他还是很认真地一一回答了。
金梨公主今日前几天可算是温柔多了,一国公主的范儿也起来了,温和中又带着贵气,让寻常人等不敢直视。
安阳公主一向在余家人面前都走的亲民路线,听说那琴在余家放着,便想着明日一早过去瞧瞧。
跟余隐说完,她就拉着余妙聊了起来。
说的是她准备在九月办一场赏菊宴,不过因为余妙九月要成亲,本来想让余妙去帮忙的,这下子巧了凑到一起去了。
不过她还是希望余妙能早点过去,到时候把国师也带上。
说完,安阳公主掩嘴笑了起来,还跟彭老太太和余老太太说,两人找了个这么好的孙女婿……
余隐:“……”
金梨公主跟余妙实在不熟,急得直跺脚。
磨叽了一会,在余隐走后,她也离开了。
余隐原想出来透透气,岂知,刚才瞧他打球打得如此之猛的几个外邦的使臣,纷纷找到皇帝那儿,表示他们也喜欢玩马球。
想要跟楚国的队伍同台竞技,为皇帝的寿宴增光添彩云云。
皇帝只得差人来找余隐。
是以,余隐一出门就见到过来找他的小勇,小勇抹了把汗道:“大人,太好了,您在呀!”
余隐心头一突,“有事。”
小勇把这事一说。
余隐微微挑眉,“范统领也参加吗?”
“嗯,对方一共六个人,咱们也得出门个,所以,除了几位皇子之外,您和范统领都在其中。”
余隐一算,还真是,前段时间因为外祖家的事,沉寂一阵子的二皇子和四皇子,这次的比赛也都参加了。
不得不承认,这两位比起温和的五皇子和有些畏首畏尾的三皇子来说,的确在球场上要骁勇不少,而且还懂得战术运用。
小勇道:“大人,师父让我问您,您身体吃得消吗?若是不行,他劝圣上换个人。”
余隐心头一暖,他跟吕公公之前没有吕东桂的时候,怎么说呢,关系是还不错,但是并不贴心。
然而,自从吕东桂拜他为师之后,吕公公对他就像自家兄弟一样。
余隐怀疑他把系统吞了,他差不多就跟系统融为一体了,自打上次数据在脑中显示过这后,他琢磨了许久,突然发现,自己只要想知道哪些人是真情,哪是假意,念头一动,便能看到各种数据。
不过,他很少看这些。
人生要是什么都先知了,反而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与人交往,又不是与一串数据交往,未知的反而更有趣。
余隐笑道:“老夫还好,一会告诉你师父,晚饭咱们一起去吃火锅。”
小勇忙应了一声。
余隐道:“你也来呀,老夫请你好几次了,你都不给面子。”
小勇被他说得满面通红,诺诺道:“大人放心,这次小人一定去的。”
吕公公已经跟皇帝说好了,过完了万寿节,便出宫养老去。
小勇是吕公公的徒弟,以后的身份不言而喻。
吕公公在这次寿宴上,已经不是公公的身份了,皇帝特意交待他是老朋友,所以,有些事情,小勇已经接手。
如果这次他再不去,怕是以后都没什么机会跟师父一起吃饭了。
这顿饭也算是给吕公公送行。
想到此,小勇不由的眼眶发酸,他是吕公公出公办事时,在路边捡到的,本来想交给弟弟抚养,结果吕二太太不大乐意。
再加上那时候,皇帝才刚登基,什么都不太稳,吕公公身份更没如今尊贵。
自家也没多余的银子贴补,索性便将他带进了宫,小勇虽然一直喊吕公公师父,但是在他心里,吕公公便如同父母一般的存在。
余隐过去时,大家已经来齐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刚才从他那里离开的金梨公主也在。
她看到余隐,示威似的朝他挑了下眉,余隐不置可否,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果然将对方激怒。
金梨公主冷哼一声,突然上前道:“圣上,我在我们南邵时,也跟着母后一起打过马球,这次我也要会会楚国的皇子们,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此言一出,大家的目光立刻被她吸引了过去。
金梨公主抬头挺胸。
三皇子道:“父皇,他们那边有个姑娘,咱们这边是否也要出个姑娘?”
“圣上,让我上场上吧!”
余隐一听这声音,头皮都抽了一下。
白三今日竟然也在。
皇帝笑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临时又加了一场比赛,本来而且是与外邦使臣一起打球,围观群众顿时活了过来。
甚至在那边看其它比赛的,也都跑了过来。
余隐翻身上马,挥了下手中的球杆,找准了手感。
突然听到身后的白三道:“余大人,没想到,咱们有朝一日,还能并肩作战。”
余隐道:“郡主记性可真差,上次你去滨海,还是老夫给你写的保信。”
白三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以为大人不屑想起与我们共事的种种呢!”
余隐苦笑,能不想起吗?
人家淑妃的儿子四皇子还在这儿呢?
京里人都认为,这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四皇子现在看他的眼神,都有点那啥。
只不过皇帝还活着,四皇子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再说了这事的主导也不是他,要真拉扯起来,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帮凶。
余隐差点被她带偏了。
此刻比赛已经开始,他敛了下神,速度拍马追了上去。
这一次的球赛,可不单单是为了好看,热闹。
更多的还是双方政治场上的较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互相压制对方。
外邦人的挑衅,他们自然是敢接的,而且还要接得漂亮。
余隐和范成若上一场,还是对手,此刻已经成了战友,并肩作战。
金梨公主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只要余隐去追球,她就去追余隐,各种搞破坏,余隐气道:“您这就不是来玩的吧!”
分明就是来打他的。
金梨咬牙不说话,继续用杆子别他。
幸好,白三赶过来,道:“余大人,您一个老头子跟人家小姑娘较什么真儿,这事就交给本郡主吧,毕竟有时候,女人还是蛮了解女人的。”
余隐:“……”
白三跟金梨对上,互不相让。
余隐这时才知道,别看金梨一幅不懂事的样子,这妹子居然文武全才。
跟功夫不错的金梨直接在马上过起招了,也不落下风。
范成若啧啧有声,“余大人,真看不出来,这位南邵国的公主,也是个人才。”
余隐道:“还有两球就被对方追上了,你还有心情看女人。”
范成若一噎。
果然,读书人都那啥那啥,只会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说别人,而他自己……
明明刚才还在看来着。
范成若感觉自己嘴实在太笨了。
这一走神,球就从他的眼前划了过去,余隐和二皇子已经打马去追北夷的萧大人。
余隐的马速度快,但是对方的马也不慢,而且北夷人都是马背上长大的。
论武力值,余隐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眼看就要追上了,对方突然挥着球杆朝余隐的门面上扫了过来。
余隐吓了一跳,忙向后仰了一下,萧大人立刻打马向行,球杆挥出,马球伴随着嗡嗡声飞进了球门。
二皇子气得骂了两句。
余隐这一刻突然明白,不是自己技术好,是因为他先前的对友都太菜。
就算是范成若跟他打,对方也知道他是文人,是以动手之间,都收着力道,如今遇到北地的萧大人,瞬间便将他的真正实力暴露出来了。
范成若见他还在发呆,打马上前道:“我一会引开他,大人只管注意马球便是了,咱们一起合作,肯定比他们几个外邦人默契多了。”
余隐点头。
再加上由几位皇子,替他们打眼护,接下来的比赛,余隐只管盯着球,再也没跟萧大人对上过,就算偶尔抢球,范成若也会立即赶到。
这么一来,他的优势就立刻显现了出来,一场球赛下来,双方都被累得喘气如牛。
金梨被白三拦住,根本没进余隐的身,一见他一个人进了五六个球,顿时气得双眼发花。
恨恨道:“别得意,有本事,咱们单挑呀,马球不是我强项。”
白三笑道:“刚好,马球也不是我强项。”
“那就好,明日的几个项目,咱们一个个过……”
余隐他们这次赢得并不轻松,对方虽然认输了,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余隐的身裳都湿透了,正想着,完事后,回去先好好泡个澡,岂知,北夷萧大人突然道:“圣上,听闻余大人文武双全,在北地时,便对大人仰慕已久,前些日子,又听说大人赢了南邵国手朴大人,所以,我也要跟大人过一局。”
余隐吐血,干嘛都盯着他呀。
不过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他,他也不能退缩。
原以为对方是要下棋,结果,萧大人话锋一转,“咱们北夷人虽然不注重什么君子六艺,然骑马射箭都却不在话下,是以,我想趁着今日那边刚好有场地,与余大人比试箭法。”
余隐生无可恋地扭头看了一眼范成若。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大内统领在此,为何他要挑我一个文臣?
范成若倒是有点明白。
萧子安这货刚才事实上,是已经跟他过了大半天招了。
他一直防着对方不让他跟余隐靠近,这才让余隐进了好几个球。
奠定了他们胜利的基石。
萧子安不服呀,连一个老头都打不过,让他一代武将脸往哪里放。
他跟范成若已经过过招了,是以双方的底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要是挑范成若不一定能赢,于是便捏这么一个老柿子。
皇帝也蛮震惊。
你一个大将军,挑人一个老头,你啥好意思说得出口。
不过确实不让余隐应战,有点丢份儿。
但是若是输了……
皇帝正纠结时,余隐缓缓上前道:“承蒙萧大人看得起,老夫一介文臣,也时常梦想像各位将军一般在战场上驰骋杀敌,替国争光,可惜……”
“不过今日萧大人看得起,给老夫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老夫定不负大人所望,大人请……”
皇帝拿花生仁砸他。
余隐因头,双方一对眼。
皇帝用嘴型道:“你行不行,不行就给朕回来。”
余隐弯弯嘴角,给他一个安了的眼神。
皇帝黑线,这老头子笑的时候居然有点……好看。
余隐这个老柿子。
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跟常年在马背上驰骋的萧子安都没比。
甚至弓箭放在他面前,他那文弱的样子,都似乎提不起来一样,萧子安勾了下唇,扫了他一眼道:“大人,咱们每人连射三十次,分数最高的,便获胜,不过这是第一局,第二局,咱们便去射哪边的柳枝,我听说你们楚国人最是风雅,射柳还有彩头什么的。”
余隐笑道:“那大人要拿什么东西做为今日之彩头?”
萧子安伸手便指了一下,站在人群中,与妹妹手拉手的余妙。
余隐脸一黑,“大人怕是搞错了,那是老夫的闺女,并非什么物品。”
萧子安道:“我早就听闻余大人教女有方,文采不输当年的廖夫人,我们大汗正缺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王后呢。”
余隐眼里已然冒出了寒光。
二话不说,突然抬手拔箭,而后利索的搭弓,不等萧子安从余妙身上收回目光,箭就已离弦,“嗖”的一声,插在了萧子安头上的玉冠正中央的那颗宝石上。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萧子安也是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个老柿子,突然出手。
余隐抬头,冷冷道:“萧大人,老夫说过,老夫的闺女不为彩头,不是货物,谁若是再敢拿老夫的家人开玩笑,就休怪老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