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中午就回来了。
一见余隐也在家, 欢喜地扑过来抱大腿,“爹爹,九公主要我与她在圣上寿宴上表演, 她要跳舞,让女儿弹琴。”
余隐笑道:“那挺好,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到时候也不失乐趣。”
小鱼儿:“……”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学习上是不如姐姐认真,也没多努力, 但是她也很勤奋好么?
每次先生的课业, 她都完成的很好呢。
小鱼儿越想越不对劲,嘟着嘴道:“那我弹给您听听?”
余隐道:“不急, 下午去你外祖家, 你给外祖母弹一曲。”
小鱼儿双眼一亮, “真的呀,六表哥家的毛豆在吗?好久没捏他的脸了。”
余隐笑着先捏了捏她的脸。
机灵的小鱼儿,发现吃饭时,她家姐姐跟她爹气氛有些不对,倒是余老太太不以为意地自顾自的吃着。
还时不时吃小鱼儿讨论一下, 表演时所穿的衣裳。
余老太太的建议时,一定要穿得喜庆。
九公主要是穿红色, 那她就穿绿色,或者色。
余隐被噎得直瞪眼。
余老太太却震震有词道:“你弹琴呀,本来大家就瞧不见你, 主角是公主, 你若是穿得普通了点儿, 大家更不瞧你了, 你穿得艳丽点, 到时候准把大家目光吸引过来。”
小鱼儿摇头,“不好看。”
这两个颜色都不是她喜欢的,小姑娘家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
什么鹅黄,湖蓝,浅粉,一系列的。
于是,直接无视余老太太问余妙。
余妙道:“娘娘到时候会给你准备衣裳吧。”
小鱼儿点头,“明日就好了,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扒八三凌七期吾三六好几个颜色让我挑,可我感觉都好看。”
余隐再次被噎着了。
她这是来炫耀的,没跑了。
余妙的审美还是挺在行的,吃完饭给她列了个单子,让她依着九公主的衣裳颜色来配。
小鱼儿把纸条叠好放在荷包里。
余隐坐在一旁突然觉得有点腻味。
他在宫里面圣的时候,皇帝哪怕再胡搅蛮缠,拿这个砸他,拿那个打他,他都得陪着笑脸,甚至说着违心的话。
都是为了讨生活。
小鱼儿这般小,便要懂得察言观色,公主选了什么衣裳,她就得配合着,即不能太夺目,又不能与之背道而驰。
得让人觉得,她就是公主的小跟班,公主才是主角,而她永远是那朵在角落里的陪衬。
小鱼儿一回头,见她爹正在发呆,悄悄走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爹爹,想什么呢?”
余隐伸手捏了下她的脸,“你说咱们回家去好不好。”
在老家那种小地方,他不用担心,哪天说错话,做错事。
孩子们也不用担心。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高兴就是高兴,总比在京里,时时刻刻得束缚着自己的好。
余妙抬头,微微有点吃惊,“爹爹,想回老家?”
余隐反手揉了下小鱼儿的头,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这边的事情这么多,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
余妙应了一声,拉着小鱼儿去准备给彭老太太的礼物了。
如今家里除了四房,还有彭六一家,要备的东西比以前多了不少。
父女三人未时末才从家里出发。
余隐被余妙灌了两大碗黑乎乎的药汁,苦得差点翻白眼。
余妙小声嘀咕,叫您装,叫您装,让人替您收拾烂摊子……
余隐尴尬地直抽嘴角。
现在坐在车里,还感觉吐出来的气一口药味儿,这个大夫太不行了,配药的时候,不说给他配点甘草之类的药,缓缓这味儿。
小鱼儿见他一路上一直像大黄一样吐舌头,忍不住咯咯直笑。
到了彭家,一进门就拉着老太太开始告状。
彭老太太道:“哪不舒服呀?年纪大了,可别硬撑着。”
余隐道:“没什么事儿,可能受了点风寒。”
快到中秋了,京里也是一日凉过一日。
前几天又下了几天的雨,彭老太太嘱咐他几句,这话题算是揭过了。
余隐今日来找彭老太太主要还是在老家办族学的事儿。
这事四年前就有想过。
不过当时还不成熟,他直接去了滨海,现在旧事重提,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余老太太和余妙讨论过。
大家都觉得这事可行,只是不知道如何个行事。
而且彭家有经验,余老太太认为他可以来问问彭老太太这事。
彭老太太道:“让他们来两个说得上话的人到京里,咱们一道商量个方案,否则你把钱寄回去,谁知道会怎么样。”
“要不然,就派个信得过得的人,监督这事完成。”
几百两银子,虽然对现在的余隐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在乡下的农户来说,差不多一家人一辈子的收入,不敢担保有人不打什么歪主意。
余隐道:“还是您想的周道,我这便回信让他们来两个人。”
彭老太太拿小锤子敲他,“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急什么,咱们先把方案商量好了。”
余隐连连点头。
彭老太太的意思,先让人摸清老家那边的底,他们几十年没回去了。
族里什么个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万一族里人打着他的旗号,敛了不少的钱财,却在他面前哭穷这怎么行?
她还是那句话,差人回去先打听一下,看看实际情况如何,到时候再选几家说得上话的富户,几家一起把这个族学办起来。
这样以后他在京都,就算不回去,也没人敢打祭田、族学的主意。
余隐用力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彭老太太说完,正想喝杯水,就瞧见余妙和余隐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笑道:“怎么了这是?”
余隐道:“还有别的吗?”
他总感觉这些还不够,“您说派谁回去好?”
彭老太太直翻白眼,“你平日里看着挺激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这儿什么都不会了?”
余隐苦笑,“我这不是一时想不到人吗?”
“给那边的知县去封信,他都能帮你办得妥妥的。”
余隐:“这样不好吧……”
滥用职权。
“没什么不好的,你那族学办来,将来少不得跟他打交道,他若是想升官,也得过你这一关……”
余隐在翰林院待了近三十年,后来又来工部。
都是那种技术宅的部门。
这种人情往来方面,用人方面,还是弱得很多,更别说用手中的权利,帮自己办个什么事了。
否则也不会穷得吃土了。
在彭家吃完饭,他照彭老太太的主意,先给陌南的县令去了一封信,再者也给族里回了信,让他们派两个说得上话的人来京里,把这事给定了。
至于以后回去督促这事的人,余隐决定发挥下自己的特长。
先推算一翻。
然而——
推了大半天,把身边几个人的面相都看完了,也没推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余妙道:“福叔或者贵叔两人都行吧,他们两个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到时候回家跟亲戚见个面什么的,心里肯定特别开心,再加上那边有县里派人盯着,我觉得他也就是回去走走过程,算是个摆设。”
余隐点头:“那就让阿福回去吧。”
长贵这几年都在管着庄子和酒坊的事,如今火锅店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现在果子正是成熟的季节,长贵走了,不合适。
倒是阿福跟在余老太太身边,也没什么事儿。
余隐把阿福叫过来,跟他把这事一说,阿福眼眶瞎间便红了起来。
余隐:“……”
“没事,就是没想到,咱们有朝一日还能回去办事。”
余隐默然,说得他都想回去了。
第二日,余隐去工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金梨公主去他们家闹的事被传了出来。
甚至传着传着,被传成公主把余隐气病了。
余隐:emmm……
几位平时跟他聊得挺好的,大人还是工匠,悄咪咪问他,“大人,怎么回事呀?搞得人家都无心工作。”
余隐吹了下胡子,翻着白眼道:“还能怎么着,因为输了棋,去我家借书去了,结果,刚好我这几日太劳累了,又受了些风寒,昨日骑马吹了大半城的风,于是便病了,刚好让人家小姑娘背了锅。”
众人:“……”
怎么听起来这么假呀?
不过玩笑话大家也不好再说。
反而有人道:“大人,您那马车,车轮子已经换好了,今日终于不用吹风了。”
一听这话,大家忍不住各种表情乱飞。
余隐咳了两声道:“老夫去瞧瞧。”
他仔细思索过,马太贵,普通人用不起。
马车虽然常见,但确切的说,普通人依旧用不起,是以独轮车,小平车倒是很常见。
不过一下雨全得抓瞎
所以,雨雪天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实在不够友好。
他想了两天,觉得可以做一个,不用马的马车。
他家马车的两个轮子都被换了,上面还渡了一层金属,别外包了一层厚厚的皮革。
最近他们炼铁发现几种东西放一起,除了不同程度的增加韧性或强度之外,有时候连亮度都比较好看,而且挺防腐。
工匠用的就是那种特别亮眼,很好看的那一款。
工匠笑道:“这次保准结实。”
余隐看得有点心潮滂湃,热血沸腾。
先不说这马车改得好不好,光是这种颜值上就嗖嗖嗖的上升了好几度。
再谈到实用性,肯定比纯木头的要好上许多。
只要外头的金额不腐,不掉,里面的木头肯定也坏不了,即不怕受潮,也不怕虫驻,简直太美了。
他先前都没想过如此之用。
现在激动的抓着对方道:“不错不错,老江还有什么好的主意吗?咱们一并来聊聊。”
老江:“??”
余隐抹了把脸道:“我是说,这种在外头包金属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老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跟下头的几个工匠一起想出来的。”
大家属于集思广意吧。
余隐瞬间明白了,他最近都在一个人闷头苦想,闭门造车,把自己锁在那个圈子里出不来,但是老江却不同。
他们都是在实践中,与大家一起商议来的。
于是,便道:“老江麻烦把大家都叫过来,还有李三你去把最近手上没什么重要事情的大人都喊过来。”
在众人没来之前。
余隐让小毛回头把自己这两天在家里画的图给找了过来。
他那个小册子,都是这几年做的一些资料,尤其是到了工部之后,小册子已经换了两本了,里面有图纸啊,摘要啊什么的。
还有自己想到的一些小点子。
他原先以为马车这等小事,肯定不需要大家一起上了。
他自己就能搞定,如今看来,他真是太小看群众的力量了。
余隐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感慨,自己最近做什么事情都挺顺,于是便开始有点飘了。
觉得肯定能行。
事实上,他还差得远了。
一个人,永远比不过一群人。
余隐平复了一会心情,不过半盏共的时间,能来的都来齐了。
大家搞不懂余隐,突然喊大家来看马车做什么,直到他把自己的想法“不用马拉的马车”说出来。
众人隐隐有些明白了,他这是又要做新东西了。
余隐把这两天自己遇到的情况,甚至还有不少人遇到的情况总结了一下。
马车年久失修,肯定要坏掉,不过现在老江他们这个想法就不错,于是先把做出这种轮轮的人表扬了一番。
又接着说自己的想法,不需要马拉的车,那肯定得方便操作。
于是他又说起了他们先前造的那个船,感觉原理可以运用过来,又把自己的图纸给大家看看,这才开始让大家踊跃发言。
裴大人道:“下官倒有一个主意,能否把马换成人。”
但是两个轮子又不稳,于是在前方就需要另一个轮子。
余隐双眼一亮,速度拿笔画了下来,裴大人激动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这样的话,下官觉得,在平地上,如京都这样的大街小巷,用起来更为方便,而且节省空间时间。”
余隐还是希望大家广泛发言,不一会就画了好页,大家又从中选出一个最好的,一群人站在马车前,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直到小勇过来,让余隐进宫,大家才停了下来。
余隐道:“老夫觉得大家的提议都不错,不如先画个草图,再做出两个模型,大家觉得怎么样?”
余隐把这边的工作安排好,让裴大人、石大人和老江一起研究人力车。
他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皇帝这个时候让他进宫,中午肯定是不能回来吃饭了,于是便让小毛和李三中午不必等他。
皇帝喊余隐进宫,主要还是想关于过两天寿宴的事情。
余隐他们部门倒是几个人报名了棋艺,不过主要是还是翰林院那边。
孩子们年轻,有闯劲。
彭六和苏明义,还有吕东桂都报名了。
吕东桂在滨海那两年没事就跟余隐下棋,棋艺相当拿得出手。
彭家的孩子个个心灵手巧,彭六在书画方面的造诣比余隐还要高出不少。
苏明义诗词作的好。
所以,他从名单上看了一圈,自己认识和熟悉的就有好几个。
皇帝道:“你最近是不是偷懒了?朕都好几天没听说你来打马球了。”
余隐心头一突,这是又抓住自己小辫子了,哭丧着脸道:“臣这昨日不是生病了吗?”
皇帝点头,“听说了,被那个南邵的公主给气的?”
余隐听这声音,感觉有点莫名酸味儿,于是立马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臣这纯粹是年纪大了,这两天下雨受了点风寒。”
皇帝白了他一眼,“行了别装了,你那身体,朕还不知道。”
自打回京到现在,都没见他请太大夫。
余隐抽抽嘴角。
皇帝中午留他吃了顿饭。
在放他离开之前,给了他两个人名。
余隐有点懵,这是让他参这两个人?
皇帝呸了他一口,将左右都退了下去,这才道:“老五今年十七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皇妃都定下来了,今年选秀的那些个女子中,当时皇后只留了两家做为侧妃,正妃如今还没定好,你帮朕瞧瞧这两家的姑娘如何。”
吏部尚书黄大人的嫡孙女黄翡,忠勇候府的六姑娘连茉。
这两家都是保皇派,所以不存在党系问题。
余隐一看这个选角,就明白,皇帝这是要选未来的皇后。
黄家老牌世家,忠勇候则是跟着先皇一起打天下的,智勇双全,连茉在京都的名声不在余妙之下。
这两位姑娘还都长得不错。
只不过黄家这位今年十八了,比五皇子长一岁。
连家这位十六。
余隐下意识的就想占卜一下,虽然他的卦还是半调子,不过测算下八字倒是没问题。
皇帝见他掐着手指头,在那里叨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正经点,你女婿是国师,能掐会算的,你别给朕装了。”
余隐嘿嘿笑道:“臣这不是最近迷上这个了吗?”
皇帝黑线,“你是想事事都压女婿一头,将来让他不敢欺负你闺女吧。”
余隐:“……”
老夫没这个想法。
余隐算的很快,这两位姑娘怎么说呢。
单从八字上看,都是长命百岁的命格,然而,若是跟五皇子一起算,都活不过二十五。
余隐哭丧着脸,“好像还真是又失败了。”
他怎么能算出人家五皇子克妻呢?
这太大逆不道了。
皇帝道:“你是否算出,两人都早亡。”
余隐点头。
“钦天监也是如此说,但是奇怪的是,两人若是单从八字看,又都是长寿命……”
余隐:“……”
我居然对了一次。
皇帝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没关注到点上,气道:“你能不能别走神?”
余隐忙立下稍息,“臣就是在想,有没有那种跟五皇子不犯冲的八字。”
皇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
余隐怀疑自己脸上有米粒,于是伸手擦了擦。
皇帝道:“把纸翻过来。”
余隐指了指面前的纸。
皇帝点头。
于是,他把纸给翻了过来。
皇帝给他的两个八字,是一张裱在木板上的锦,背面赫然又写着另一个八字,不过没写姓名。
余隐道:“就是说这个八字的姑娘,是不与他相克的对吧。”
皇帝嗯了一声,幽幽道:“你仔细瞧瞧。”
余隐下意识的又要掐指头,皇帝被他气乐了,“你又不是专业的,你一直抢人饭碗干嘛,你且仔细看看这个八字。”
余隐被他说得有点尴尬。
盯着八字一字一字看了起来。
“唉,怎么今年才七岁呀,还是个孩子呀,这就是再合适,也不太合适吧!”
谁家的姑娘忍心这么小就嫁出去呀。
余隐又看第二个信息,忽然道:“唉,居然跟我家老二一个月的……”
“不对,这不是我家老二的生辰八字吗?谁这么缺……”
他就说嘛,为何皇帝不让他算,非让他看。
余隐差点气得跳起来,不过一想眼前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只得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到了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皇帝是想要他家老二当媳呀。
前期先铺垫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到了最后,才亮出目的。
余隐凌乱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皇帝道:“圣上,这八字是谁推算出来的?史家的?”
皇帝淡淡道:“木尊者。”
余隐差点脱口而出,他家这亲家纯粹是坑爹呢。
他平复了一下心续,小心问道:“那圣上觉得可信吗?”
皇帝好笑道:“你不是会算吗?你自己掐掐不就知道了。”
余隐被他堵得直打嗝。
他家小闺女性子跟老大不一样。
老大吧可能当时亲娘带着,彭珍娘又天生要强,得了彭老太太真传,但是老大的性子就有点像余隐本尊,不爱说话,性子文静。
而且彭珍娘教得好,所以余妙是那种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又因为小时候胖,所以性子就挺内性,不过余隐知道她骨子里坚强着呢。
老二刚好相反,母亲去世的早,被姐姐一手带大,虽说长姐如母,然而姐姐却又不是父母,总会宽容不少,老二的性子就有点跳脱,再加上余隐的官位一日一高过一日,她又是公主伴读,出去玩啊,参加宴会呀,都不曾有人得罪她,甚至大家都乐意捧着她。
是以,小鱼儿的性子比老大圆滑,但是又有点跳脱,与姐姐还是差了不少。
余隐原先想着,给她找个富贵点的人家,或者也像余妙一样找个上门女婿,放自家眼皮子底下,肯定能过好。
岂知,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