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小脸猛的一沉,心中更是寒到极点。
金簪!
他来闹婚礼,是早就算好婚礼上会有官员在,为了息事宁人,唐玉书即便不认自己,也不敢乱来。
可现在居然会狠心到要将自己这个六岁娃娃,要以偷盗罪名送去官府。
没有长辈的流浪儿犯下大案,就要充当官奴,卖身还债,成为代代相传的奴仆。
这就是父亲对付自己儿子的手段!
秦牧摸了摸肿痛的脸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本来唐玉书只是损失点名声,反正他这婚礼已经够窝囊的。
现在既然要做到你死我活这一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
秦牧瞟一眼院门方向,那边的黑豆已经走了,于是立即大声辩解。
“不,我没有偷东西,没有!你是想诬陷我。”
就在此时,孙家下人已经冲过来抓两个孩子。
这种以大欺小的行为引起周围宾客摇头叹息,又是一片“嗡嗡”议论声。
京城再大,还没有听说小孩敢随便闹喜堂,而且还是认父讹钱的事。
寻常小乞儿到门口唱几句戏词好话,讨几文就很正常。
闹喜堂讹钱事就大了,弄不好就要被主家当场打死。
这里没有蠢人,单看秦牧跟唐玉书的容貌,已经有六七成认可私生子这个说法。
只是,同为男人,自当替男人说话。
唐玉书不过是犯了天下大部分男人都会犯的错,他们也心知肚明。
只是放孩子离开,这事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可现在唐玉书明显要以盗窃罪抓小孩,就连他们都看不过去。
当着外人的面,欺负自己儿子算什么事,真真是无情无义!
陈中元冷哼一声,跨步挡在秦牧跟前,对唐玉书道:“抓贼抓赃,请问事主可有证据?你应该明白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是要开堂审案了!
既然唐玉书说丟失的是一根价值百两的金簪,就不是小事。
反正现场宾客除了官还是官,那就现审吧!
长夜寂寥,就当添个乐子。
于是在外面看完“乞儿认父”的戏码后,一群人回到前厅,酒菜加热,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抓家贼”。
婚宴变成戏院,这番动静就连后院的妇人们都知道了。
秦氏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什么金簪,但听到有小孩在大门外闹,她就猜到是秦牧。
不是在唐家关着的,怎么还跑出来了?
这样也好,如意已经拜过堂,那就是唐家媳,知道也无妨了,以后孙子总是要来的。
她要孙子现在就拜嫡母。
但是,秦牧没来,她听到的却是牧哥儿被当众认成是收留过的乞儿,还是唐玉书亲口承认。
秦氏立即就哭:“唉!这可怎么得了,好端端的孩子成了乞丐,我怎么对得起唐家死去的列祖列宗,以后牧哥儿还不知道怎么才哄得好!”
她虽然这样哭,人却没有去前面看看。
秦氏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就像之前撵走安氏一样。
当时要死要活差点出人命,牧哥儿还不一样好端端的。
反正孙子是自己家的血脉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
让亲爹打几巴掌说几句,就是不中听,一个六岁孩子还能不认爹!
大不了自己平时多给孩子几文钱哄哄,这事就过去了。
新房里,孙如意却是又惊又喜。
她的婚礼没有秦牧出现虽是好事,可终究是个隐患。
要是自己迟迟没能生下儿子,说不定唐玉书就要将秦牧正名,登入家谱。
这可比不得以后纳妾生的庶子可以随便拿捏。
孩子大,又有心机,跟自己早就成了仇敌,哪怕记在自己名下也养不熟的。
现在,那孩子竟然自己闹上门来,还让唐玉书说出偷金簪。
好,真是太好了!
想到那小崽子害自己在唐家丢脸,孙如意眼中狠意渐生:“嬷嬷,我们去前面,这次要让那贱种卖成官奴去。”
前院里,满厅的人,却是鸦雀无声。
陈中元对秦牧道:“小郎,你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被人冤枉,我们自当替你作主!”
秦牧看一眼脸黑如锅底的唐玉书,心中冰寒。
两世父子缘就在这一刻。
自己只想脱离关系,这人却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生恩……养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秦牧迟迟不开口,希望唐玉书在这一刻能突然生出舔犊之情,说一句:金簪就送给孩子,此事一笔勾销。
可是他终究是等不到了。
唐玉书冷冷道:“搜查吧!今日定要让这吃里扒外的孽畜受到处罚。”
就在这时,孙嬷嬷带着丫鬟呼啦啦拥进前院。
“对,姑爷说的是,这种欺瞒长辈,满嘴谎言的孩子,就该受到处罚。”
看到孙嬷嬷,秦牧心里最后一丝幻想也没有了,也更加感谢亲娘。
他之前的确把金簪送回梨花巷,只想着孙如意不能再嫁唐玉书,自己的骗局就不会穿帮。
若是没有娘冒险来到西城,他此时就只有赶紧逃跑一条路。
而且还是逃犯,以后随时都会被当成偷盗关押起来那种。
要查金簪也很简单。
秦牧带的包裹被当众打开,里面除去几十文钱,就只是一些小孩子的玩物,另外还有两本儿童启蒙书籍,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带,更没有什么金簪。
每个人看向唐玉书的目光带着深意:认下不过是多个庶子,何必做出这种自损八百的事。
他们哪里知道唐玉书的骑虎难下,从一开始,孙家就不愿意有庶子存在,也包括他自己。
没有找到金簪,孙嬷嬷厉声道:“定是藏起来了,再不交出金簪,就将你们送去当官奴。”
陈中元看都不看那婆子一眼,只望向唐玉书:“唐举人怎么说,难道你家是奴婢在当家做主不成?”
唐玉书转头,眼刀子恶狠狠摔过去。
孙嬷嬷一激灵,赶紧低头后退,众目睽睽,她就是在这样做,也不能这样说。
陈中元继续道:“既然已经搜过嫌犯,是不是也该将尊夫人的首饰盒也找一找?总不能任由你府里奴婢当着各位大人的面,随意诬陷无辜孩童?”
唐玉书看着摊开的包裹,再看看厅中神情各异的众人,艰难点点头:“自当如此!”
厅里都是男人,要去搜查新娘子的妆匣不合适。
若是让孙家下人自查,那也是愚弄众人,自娱自乐,难让人信服。
好在来赴宴的宾客里也有带家眷下人的,从中借来一个小婢女和婆子,跟着孙嬷嬷去到后院。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随着一阵喧哗,披头散发穿着红嫁衣的孙如意哭哭啼啼冲进前厅,一下跪在唐玉书跟前:“夫君,夫君,这是什么东西?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在她身后,孙嬷嬷脸色苍白,走路都有些哆嗦。
之前借去帮忙的婆子手上端着托盘,盘里摆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