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圣僧21

大庆的京城今日热闹非凡。

今儿一早,皇宫里就传出喜讯,中宫有子!

现任皇帝年轻时戍守西北,为大庆抵挡胡人入侵,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自他登基后,轻徭薄赋,凡有灾必救,行伍出身的他,拥有军人作风,他对贪官污吏尤其深恶痛绝,所以每次赈灾,哪个若是敢伸手他就直接剁了对方的爪子……

种种举措,皆是有利于百姓,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百姓日子渐渐地变好了,都能感觉到皇帝上位后,他们的日子比以前过得舒心,是以百姓们都希望他越长寿越好。

听说现在他有了儿子,百姓们都为他高兴,皇位能和平过度,实在再好不过。

就算老百姓没什么见识,也知道皇权更叠时的动荡,别说对百姓没影响,影响可大了,一个不慎百姓就会成为各种阴谋夺权之下的牺牲品。

皇宫里,皇后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怀他的时候她感受不到太大的痛苦,生产时也十分顺利,而且做月子的季节虽是夏天不能用冰,但这也减少了月子病的可能性。

大白蛇在皇后寝宫外边甩着尾巴,一只大狼犬跳来跳去,想抓它的尾巴玩。

大白蛇甩得更愉快,那只叫小狮子的人类小崽子也喜欢它的尾巴,它真是太受欢迎啦,肯定比鹦鹉更受欢迎。

皇帝站在殿外,颇有兴致地看着。

如今皇后正在做月子,说什么没洗澡,身上有味儿,不让他进去,当然儿子例外,贵为皇帝的他只得在外面等儿子出来。

皇后发动之时,他严阵以待,将接生的稳婆和伺候的宫女检查了又检查,结果还是没防住,居然有宫女指甲缝里洗过活血的药汁。

当时大白蛇直接尾巴一甩,将那宫女抽得吐血飞出去。

皇帝马上让人拉下去严审,边在殿外焦急地等待皇后生孩子,边撸着大白蛇的尾巴,并向它保证,以后他吃饭是什么待遇,大白蛇就是什么待遇。

大白蛇当时嘶嘶嘶了大半天。

它才不是因为皇帝的承诺,它是因为皇后,皇后对它非常好,经常叫人做点心给它吃,偶尔还会叫当初被拐卖的姑娘进宫,给它洗澡擦身子顺尾巴。

皇后可比皇帝贴心多了,所做所为都十分合乎它的心意。

皇帝说:“不管如何,你救了皇后有功。”

皇帝是个信守承诺的,他十分慷慨地给大白蛇封了爵位,现在宫人看见它就行礼,称它为“承恩侯”。

风鸣听到后,笑得直接从屋顶摔下来,然后不顾尊卑跑过去抱了他的皇帝姐夫一下,连声道:“皇帝姐夫,这个爵位给得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大白蛇很是不解,不过很快它就想明白了。

都是知恩图报的两脚兽啊,它救了风鸣的姐姐,所以才为它高兴得没了形象。

大白蛇不知道的是,现在风鸣的爹被臊得不敢出门。

历来,皇后的生父都是被册封为“承恩公”或“承恩侯”,但谁叫现任平远伯——即皇后和风鸣的亲爹以前不是个东西呢。

不仅宠妾灭妻,还气死了前妻,迫不及待娶回来的继室年轻娇美,在继室的怂恿下,这亲爹的心偏得全京城豪门都看不下去,导致皇后和风鸣未离开风家前的日子,简直是泡在苦水里。

后来,那继室生下孩子,两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渣爹竟然还想将爵位给小儿子,为此算计过风鸣无数次,若不是当时还未出阁的皇后聪慧,护住幼弟,只怕风鸣坟头的草长得比他还高。

虎毒尚不食子呢,更何况生而为人。

风鸣十二岁就上战场,听说是为了逃避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宅斗,皇后也经常背着人落泪,去岁才十五岁的风鸣立下战功,皇帝直接封他为镇北将军,并赐下宅子。

宅子不大,但只要能离开平远伯府,风鸣觉得连府里的牛棚都是好的。

此事一出,谁不知道帝后看不上平远伯府?

不少人都笑话平远伯有眼无珠,前妻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出色优秀,偏偏他宠爱后妻生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的,果然废物才喜欢废物。

平远伯如今没事就在家喝酒浇愁。

历来,为了避免皇后的家世太单薄,皇帝登基后,应该赐封皇后生父为承恩侯的。

平远伯的老子死后,他本就爵位降了一级,他是个好面子的,觉得在京城行走都没那么光亮。当时嫡长女嫁人,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为了避免先帝多想,才选择平远伯这个落魄的贵族嫡长女。

平远伯也曾想过立点功,将爵位再提一提,但他不是个有才能的人,唯一的办法是娶了家世显赫的继妻。

继妻的名声不太好,但她娘家有势力啊,所以他才无视继妻虐待前妻生的两个孩子,还安慰自己,要是继妻娘家满意,说不定会想办法帮助他提爵位呢。

毕竟这爵位若是提了,日后这位置也是给继妻生的孩子。

至于元配的两个孩子?他很早就没想起过他们了。

谁想到,继妻的娘家没给他带来任何荣耀,反倒是他忽略的两个孩子,竟然会给他带来荣耀呢?偏偏这两个孩子都被他苛待,这么恨他,已经没有修复关系的可能!

“呜呜……一条蛇,一条蛇竟然夺走了老子的爵位!”

平远伯喝得酩酊大醉,又开始发酒疯,一边骂,一边摔东西。

周围伺候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他们也觉得丢人啊,现在出门若是遇上其他勋贵世家的下人,他们都恨不得捂脸。

主家连条蛇都不如,平远伯府在京城就是个笑话。

大白蛇很聪明,很快理解自己这个承恩侯爵位的意思。

它伸长尾巴,拍拍风鸣少年单薄的背,难得的用了点灵力跟他沟通。

“你可以叫我爹!”

风鸣瞬间愣住了,可爱的脸蛋变得阴晴不定。

如果面前的是一个人,他早就一刀子上去,但这是条蛇,还是条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没有什么心眼的蛇。

也只有这样的蛇,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它一条蛇,能生得出他这么大的儿子吗?

不过很快的,风鸣就想通了。

“好的,爹!”

他爽快地开口,人还不如蛇呢!最起码,他那亲爹不一定会救他姐,这条蛇却救了他最重要的姐姐。

听说这事,皇帝惊得嘴巴都张大,一时间头晕目眩。

他现在是多了条蛇岳父不成?

那一瞬间,皇帝都想冲动地打死风小子,风小子自己是不介意认一条蛇当爹,可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是很介意岳父是一条蛇的!

小太子诞生不久,风鸣和大白蛇在街上巡逻时,对着大白蛇一口一个爹,叫得路过的京城人目瞪口呆,一个个掏耳朵以为自己聋了。

他们恍恍惚惚地跟在一人一蛇后面,亲眼目睹蛇大仙十分有当爹的模样,掏钱给风小子买糖葫芦。

大白蛇:“嘶嘶嘶!”

大白蛇用灵力对风鸣说:“别人家的孩子有的,你也要有!”

它很有当爹的范儿,知道当爹的要爱护自己的孩子,虽然风小子不是它生的,但既然给他当爹了,就要好好地当。

风鸣的心情十分复杂,他看着那些围着糖葫芦流口水的小孩子,没说自己已经长大,已经不再是想吃糖葫芦的年纪了。但他突然想起,年幼之时,他爹给后娘生的弟弟买糖葫芦时,他当时真的希望他爹也给他一串。

风鸣接过糖葫芦,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并表示他很爱吃糖葫芦。

大白蛇满意地继续往前走,蛇身一扭一扭,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爹!

它不仅能给人当祖宗,也能给人当爹呢。

就在这时,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扑了上来。

“啊啊啊,我的蛇祖宗啊!”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开了。

大白蛇和风鸣同时停下来看他。

“您认了镇北将军当儿子,那我是您孙子……”于员外哭得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瞪着风鸣,“想当我爹,你想得美!”

就算面前的这位是镇北将军,身份地位比他高,可一个才十六岁的臭小子,绝对不可能当自己的爹!

风鸣:“……”他倒是没想到这茬。

周围的人不禁张大嘴巴,已经不知道什么反应。

所以这是什么世道?一条蛇被大庆皇帝封了侯爷,还当了他们大庆四等将军的爹?而且还有一个富有的员外认了一条蛇当祖宗,可能还要叫和自己孙子差不多年龄的将军作爹?

突然觉得他们国家好像哪里不太对。

**

江河在草原作息很规律,工作三天休息两天。

牧民们都记住他的工作的时间,因为若是不记住的话,很有可能在找大师时,大师却不在家。

他们不懂药材,大师休息的时候,多半是去找药材。

草原并不像中原,中原的山多药材也多,在草原找药材甭提多费劲,听说大师不得不跟中原来的商人买药材。

胡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上门十分虔诚,都愿意拜拜大师一直拜着的神佛。

当然,经书什么的是不听的,因为听不懂,对此也不感兴趣,他们只想让神医给他们看病。

于是江河在胡地时,治了一大片的痔疮,且十个中有八个男人来看这个毛病的,胡人并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单于都得这个毛病,他们得也没什么奇怪。

这种从众的心态,让这群男人很坦然。

江河面上露出严肃的神情,他表示再也不想给人看痔疮了,此等病症必须要彻底根治。

“还不如在大庆呢。”

至少在大庆,他从来不需要给男人看这种一言难尽的病。

鹦鹉差点笑死,非常毒舌:“宿主,你在中原看的是妇产科,现在看男科,果然你更喜欢看女人吗?”

江河严肃道:“胡说!我现在不是男科,是肛肠科!”

不过男科也好不到哪里,他并不想看男人的那些东西。

江河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于是那些胡人很惊奇地发现,神医在帐篷周围种了很多黑色的、像毛发一些的野草,这东西的颜值一点都不高,看着就让人讨厌,唯一的优点大概是长得很快,没几天就长到他们的小腿处了。

有人跑去问,神医是这么回答的:“此乃黑羽菜,清热解毒,味道佳……”

味道佳?这东西看起来好像味道不怎么样啊?

胡人心里忍不住嘀咕。

神医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这可是好东西,你们身上的大部分毛病它都能治。”

天天吃烤肉多上火,这菜就是针对上火的。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一个个都抢着向神医要菜种,在他们眼里,这不是菜,此乃神药啊!

吃肉的牧民哪个没有点五谷轮回的痛苦。

神医十分慷慨,明言此物长得快,只要种下后,很快就会大片蔓延。

厚脸皮的胡人拿了珍贵的茶糖来交换,特别是那些吃了一顿大师做的黑毛菜后,二话不说立刻回家翻地种菜。

以前没菜吃无所谓,有肉吃就行,现在发现这菜那么好吃,当然要种!

**

“大师!”

大王子跳下马,面带笑容地走进内部被装修成寺庙的蒙古包。

见到大王子过来,江河面带歉意对那群排队的胡人道:“贫僧有贵客,烦诸位先等一会。”

认出贵客是大王子的胡人自然不介意,陪着笑道:“大师先忙,我等下午再来便是。”

江河摇头:“不介意的话,等一小会就行。”

将大王子迎进隔开的待客房间,江河端上茶水等物,将鹦鹉拉出来,让它帮忙待客。

鹦鹉翻白眼,却没说什么,乖巧的站在大王子对面,它都习惯宿主忙不过来抓它当壮丁了。

“大王子,先煮茶再放上奶,然后加两勺焦糖,好喝的焦糖奶茶就做好啦。”

“焦糖是什么?”大王子好奇。

随从上前要帮忙,被大王子阻止了,他想自己亲自动手,反正大师现在没空,正好用来消磨时间。

大王子按照鹦鹉说的,一句一个步骤,这活儿挺简单的,就算不会厨艺的人都可以上手。

很快,焦糖奶茶就做出来了。

大王子看着自己亲手煮出来的奶茶,心里充满了成就感,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禁眼睛一亮。

“好喝!”

草原的糖贵,所以奶茶都是咸的,若是奶和茶一起煮,然后放上酥油跟盐,有香料的还会放香料,没想到这没油的奶茶如此香,这么好喝。

大王子当下问焦糖的做法,他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孩子们肯定比他更喜欢这奶茶。

焦糖不是什么稀罕物,多尝几下肯定有人知道怎么做,没什么科技含量,鹦鹉当下便说了它的做法。

大王子听完后,不禁轻叹:“草原能吃得起糖的人家不多。”

也就上层贵族能弄这个叫焦糖的玩意了。

大王子又喝了两杯奶茶,感慨道:“看来大师很擅长庖厨之技呢,父王现在终于愿意吃野菜了。”

他的眼里满是欣喜之色,很高兴父王的身体恢复健康。

二弟三弟和他并不是同一个娘,现任的阏氏的弟弟是铁满部落下边的一个大部落族长,两人合作对抗他这个长子,若不是父王偏爱他,他早被打压下去。

如果说,术兀单于的众儿子中,谁最盼着他长寿健康,那肯定是长子。

单于大概也知道这点,尤为偏心长子。

鹦鹉嘎嘎嘎地笑着:“单于健健康康的,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心下却想着,如果没有宿主出手,你老爹明年就会死,而且死得非常没名誉,说出去都丢脸,菊花大出血啥的。

不过大王子倒是捡便宜了,老单于不是暴毙的,临死前有足够的时间将下边两个儿子的势力夺了,大王子上位非常轻松,后来还统一了草原。

如果不是气运之子风鸣砍掉原主儿子的脑袋,这大王子说不定还有机会问鼎中原呢。

“再喝一杯奶茶吧。”鹦鹉同情地说。

现在有宿主出手,术兀单于肯定能活很长的时间,说不定将来大王子也是“做了N年太子”的人之一呢。

哎呀,真好奇如果他知道自己失去掌握大权的机会,脸上是什么表情?八成对它家黑心宿主感激不起来吧!不,说不定恨不得一刀咔嚓了宿主!

大王子并不知道鹦鹉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距离单于之位如此近,谁会想到痔疮会死人呢?虽然难以启齿,但这在草原很多男儿都有的难言之耻,没人将之当绝症。

江河将所有的病人都诊治完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待他回到待客室,便见大王子正和鹦鹉下棋,一人一鹦鹉杀得难解难分,看到大师回来,大王子还暗自嫌他回来得早了。

江河:“……”

大王子这次是来要野菜方子的,他爹现在已经爱上凉拌野菜,可是若天天吃也会腻的,就想着找大师问新的菜谱,好换着花样来做。

江河十分爽快的给了菜谱,还教大王子做豆腐、发豆芽。

这也是方便他自己,草原上没有会做豆腐的人,他想买也没处买啊,太为难出家人了。

大王子很是感动,这些菜谱可是能赚钱的东西啊!

他身为王子,为了夺那位置,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二王子和三王子的母族有钱,能养一大堆人,他就可怜了,没有母族可以依靠,如果不是父王暗中给的私房钱多,只怕连自己的势力都养不起来。

“对了,大师,外面种的黑草是什么?”大王子问道。

生长在草原,草原的各种草他都认得,第一次见到这种和韭菜差不多的黑草,大片大片的蔓延开来,大王子担心这黑草会抢占土地,牲畜爱吃的牧草不长了。

江河坦然地道:“大王子,这叫黑羽草,人能吃还能治病,牲畜也能吃,不过要晒干或煮熟才能吃。”

大王子目露精光,瞬间就明白这黑羽草的价值。

在草原,他们吃得最多的是肉类,别以为他们不爱吃其他的,这不是草原种不出粮食嘛。

大王子离开时,让人拔了很多黑羽草回去,又派人去查查那些种了黑羽草的牧民的情况。

人能吃动物也能吃的东西是多么的珍贵,怪不得父王说要善待那些和尚道士。

大王子调查黑羽草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做其他事。

于是江河这和尚终于终于吃上豆腐,心下十分感动,磨豆腐这活儿费劲又费时,他现在不用自己磨,大王子为了感谢他,天天送热豆浆和豆腐过来,他终于过上不出门就有豆腐吃的日子。

豆腐能做的菜很多,大王子在得了他的菜谱后,在单于面前更得脸,毕竟单于吃野菜都吃腻味了,有豆腐吃正好可以换换口味。

只有二王子和三王子,对玄济大师恨得要命。

若不是大王子和单于看重,一直派人守着,他们真想杀了这可恶的秃驴!

两位王子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正想着要不要冒着父王生气的危险去杀和尚时,大王子让人查黑羽草的结果出来了。

单于惊喜万分,哈哈大笑,“这东西长得快,还不挑地,又不需要浇很多水,日后终于不用担心旱灾了。”

说着说着,单于虎目含泪。

去年年初与大庆交战,他的四儿五儿都死在战场上,若不是救得及时,只怕他的大儿差点也没了。

大王子想起那场战争,也是心有余悸。

中原那个姓风的疯小子,个头还没到他肩膀呢,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他差点被一刀削掉头。这事让他一度作噩梦,只要想到那矮小子,就觉得脖颈发凉。

他觉得除非草原统一,自己能率领更多的战士,否则他真的不愿意再和中原交战。

“父王,儿子觉得玄济大师和中原皇帝大概只是普通的医者病人关系。”大王子说出自己的想法,“若他是中原皇帝派来的,肯定不会将珍贵的黑羽草送给我们。”

单于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似乎在深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