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舒庸教授和夫人何悠亭生活清贫,乐于助人, 资助了超过1000名贫困学生,工资除基本生活所需外全部捐献。

同时, 舒庸热爱教育工作、悉心指导学生, 在当选永川大学心理系副主任后, 他仍然每周坚持承担大量教学工作。

就是这样一位深受学生喜爱,在安贫乐道的教授,于一个隆冬的午后, 在自己办公室结束了生命。

和现在拥有华丽履历的学者相比, 舒庸教授生平相对简单朴素。他鲜少参与社会活动,潜心学术,并主持了大量重要研究。

而林晚星,是舒庸生前,最后见过他的人。

1995年,舒庸前往美国CHU大学担任访问学者,回国后,他潜心儿童道德心理学研究。

打开邮件前,王法其实没有犹豫。

1981年,舒庸毕业, 获教育学学士学位, 同年9月,舒庸进入永川大学心理系,先后担任助教、讲师。

他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设想了很多林晚星被指控的“恶行”, 但舒庸的死亡, 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1977年,舒庸进入永川大学心理系学习。

这不是什么极致的暴力事件,而是一场阴暗潮湿的雨。

1959年生人, 永川大学心理系终身教授。

舒庸自杀后,林晚星作为生前最后和他接触的人,接受了警方调查。

死者名叫舒庸。

调查内容不可知,但很快林晚星就回来了。

第120章 舒庸

在邮件中,撰写人用上了“无罪释放”这个词。

按下发送键前,严茗这样说道。

因为警方确认,舒庸是自己踢倒了脚下一米多高的心理书籍,悬梁自尽的。

严茗坐在餐桌前,打开了电脑,她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再次告诫王法,“如果你想了解她的故事,可以打开邮箱。但这是一个死局,当事人从一开始就选择自杀,没有人知道真相。”

死亡现场满地卷帙,没有他杀痕迹。

“明白。”

林晚星在法律上脱罪,但撰信人认为,林晚星必须接受严厉的道德审判。

“问题就在这里,Winfred。”严茗换了个坐姿,郑重说道,“林晚星作为自然观察实验对象,我们了解她,不认为她会一走了之。你可以尊重她的选择,不再过问,或者,帮助她走出来。”

因为她涉嫌精神控制舒庸,使舒庸教授饱受折磨,愧对家人,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现在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走了。”王法平静地说道。

邮件中附上了舒庸教授写给夫人何悠亭女士的亲笔道歉信。

直到她选择离开,王法甚至庆幸她终于走了。

舒庸教授最后说:悠亭,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你。

她被观察着,被人引导着做了许多事。

整封邮件内容朴实直白,饱含对舒庸教授的缅怀和对林晚星的恨意。

她很明显想要逃离这一切,可偌大的社会关系网却将她交织其中。

林晚星和舒庸夫妇私交密切,信中罗列的证据众多。包括舒庸对林晚星的爱,帮助林晚星完成论文的证据,以及一些相关同学的证词。

无论听严茗说多少,王法脑海中只有林晚星。

云层浓厚,藤蔓阴影密布。

他们在这里聊天,看电影,观察不远处的球场。林晚星会在这里工作,记录学生们的日常,也会照顾花草指挥学生们做这做那。她一直谋划着养只猫和一条狗,但始终没有捡到合适的。风里好像都卷着她的笑声。

荒诞的、诡谲的、惊悚的……

王法站在天台凛冽的风口,这里到处是他和林晚星生活的痕迹。

在这封发送给永川大学大量校友的信件中,林晚星是个为了私利不惜勾引老师、破坏家庭、无恶不作的魔鬼。

“我发誓我给的都是建议,我没有用任何心理学暗示手段让你去她的身边。是你自己选择了梧桐路17号,听到你和你父母交流新地址的时候我惊呆了。我们为她安排了那么多刻意相遇,但只有你,是她命中注定的意外。”

舒庸饱受良心谴责,又放不下对林晚星的情感,最后选择自杀。

“那么我呢,一个有心理问题的教练,你想用我观察她什么?”

王法很难形容看完邮件后的恶寒。

陈钱两位老师确实做了很多工作,但很多东西显然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外。

人已经死了。

巧妙的安排,对“好奇心”的完美利用,稍加引导但不做干涉,尽量保持自然地观察。

死者承认,同学作证,物证丰富。

严茗沉默了一段时间,最后下定决心般地说:“是我。你可以这样理解吧,心理学实验除了人为干预控制变量的方法以外,还有一种自然观察法。蒋旬的存在提供了一个契机,一面是我校教育心理学历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另一面是需要得到教育的学生我们想看看在自然条件下林晚星会做些什么。”

对林晚星来说,她百口莫辩,没有任何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葬礼后,蒋教练的儿子突然想到林晚星,是你的主意?”王法问。

连亲生父母都不相信她,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她不是这样的人呢?

“你了解她,但我们不了解。”严茗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说:“因为一些原因,事件真相很难被调查,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了解林晚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我们的判断。”

她没办法说。

“除了吃瓜、审判并保持警惕外,你们这些‘知名校友’还做了什么?”

父母对女儿的态度,林晚星难以启齿的故事,封存过往逃离永川的行为。

“任何看到那封邮件的人,都会认为林晚星有问题。但我们不是傻子,肯定会对群发邮件这种事保持怀疑,自以为是的正义有时就是罪恶本身。”

还有,林晚星明明需要他,却拒绝他进一步接触的态度,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王法根本无法想象,林晚星到底经历了什么:“无论你怎么看,我都相信她。”

在这个时刻,王法很想回到每一个林晚星在天台的夜晚,对她说“我相信你”。

像是什么无处可逃的牢笼,要把林晚星的所有社会关系斩尽杀绝。

但此刻,他又比谁都清楚,一切宽慰和爱对林晚星来说都是无用的。

那是互联网上简单搜索查不到的内容,却被私下群发给学校校友。从林晚星父母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她走不出来,就是走不出来。

在此之前,王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耸人听闻”四个字的时候,仍感到一阵寒意。

“我看完了,我相信她。”最后,王法只能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这么说。

“我们不知道是谁发的,但邮件内容很可怕。”严茗坐直身子,声音郑重,“里面讲述了林晚星犯下的恶行,其内容逻辑链完备、证据确凿,耸人听闻。”

严茗意外于王法的冷静:“但请理解,我们没办法完全相信林晚星。”

“群发关于林晚星的邮件,谁干的?”

“舒庸死了一段时间,那人才把这封信群发给你们,你觉得是为什么?”

所有人言辞中透露的内容,包括林晚星从学校离开后绝口不谈的态度,都证明当年是一件桩恶性事件。严茗已经把杯中的咖啡喝完,她说得很慢,显然是因为这件事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叙述角度。

“时间点是在毕业升学季,撰写人说是调查时间很长,没有严格意义的法律证据,只能道德谴责。具体原因,可能只有林晚星自己知道了。”

“就是校方才有的联系名单,上面有我们很多心理系知名校友的联系方式。去年的某一天,我们很多人都收到了一封同样的邮件。”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很多人应该都上过舒庸的课吧,为什么不相信德高望重的老师?而是‘大动干戈’,为林晚星做这一切,给她证明自己能力和品行的机会?”

“那是什么东西?”

严茗沉默了一段时间,说:“不知实情,不予置评。我们不相信任何一方,只想保持客观和理智。”

“你说得对,林晚星是我的学妹,我比她大了整整12届,照理我不会认识她。”严茗走到窗边,“但你听说过知名校友录吗?”

王法并不完全相信这个回答。

“什么的真相?”

结束和严茗的对话后,王法挂断电话。

“首先,我们永川大学的问题只是比普通高校略多一些,天才和疯子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其次,不光是你,其实我们也不清楚真相是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差不多在这个时刻,天台响起敲门声。

“事实上,我不确定怎么做才是对的。”王法沉思片刻,如实以告,“我搜索过一些她的资料,但没有结果,你们永川大学问题太多了。”

王法听到自己用暗哑的声音说了“请进”两个字,学生们推门进来。

银勺落入杯中,严茗几乎被他的反应沉默,过了会儿,她才感慨地说道:“所以只能是你啊,Winfred。”

天台的风凛冽而起,球员们鱼贯而入。

“我想谈恋爱, 还要调查女生的背景?”王法跟着不可思议地反问。

“教练,你怎么眼睛红了,哭了吗?”林鹿半蹲下来,试图安慰他。

“你没有完全查过她是吗?”严茗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看着眼前的球员们,王法忽然能感受到一些林晚星每天看着他们的心情。

“是指她在大学里出的事?”

凄冷的生命变得热闹丰富,不再孤单。

电话那头,严茗的声音不再有清晨的慵懒,她在餐桌前边坐下,打开笔记本:“我认识林晚星, 是因为她有段时间, 成为校友间的谈资。”

“是不是我们老师的留言太感人了?”秦敖问。

“你错了,我根本不关心第二点,也不关心你到底做了什么。”王法说, “我只关心我该怎么做。”

“是,我等会就改密码,你们都别看。”王法说。

严茗抿了口咖啡, 像在给他思考时间:“Winfred,你关心的问题不过两个:第一、在林晚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第二、你在整件事情中究竟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学生们大约吐槽了几句“嘁”“小气”,然后又都沉默下来。

这简直像什么精心设计的游戏, 近在宏景的陈、钱二位老师, 远在英国的心理医生,他们都早早地认识林晚星。可林晚星本人却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