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揉了揉眼睛,柳蓉笑着走上前一步。
陈太后又揉了揉眼睛:“这……不就是苏国公府的大小姐吗?”
她瞥了一眼许慕辰,心中有几分不满,不是都扔了和离书给苏大小姐?如何又求着要娶她?看起来许慕辰脑子有些不正常啊。
柳蓉笑着向陈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太后娘娘安好。”
“苏大小姐,快起来。”陈太后抬了抬手:“你不是与许侍郎和离了?上回你来宫里,态度还很坚决呢,说不要再跟许侍郎在一起,如何现在又改口了?”
陈太后笑吟吟的看着许慕辰与柳蓉,暗自好笑,好一对欢喜冤家,分明相互喜欢,可却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来!
柳蓉正色道:“太后娘娘,我不姓苏,我姓柳。”
“什么?”陈太后吃了一惊:“你不是苏国公府的大小姐?”
“民女还没那样的好命哪。”柳蓉笑靥如花:“民女自幼生长在终南山里,跟着师父一道生活,去年才到京城来逛一回,连苏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进过。”
“此话当真?”陈太后更是惊奇不胜:“霜清,快些去苏国公府,传了苏大小姐进宫来,哀家倒要瞧瞧,苏大小姐与柳小姐有多像。”
哼,欺负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她瞧着分明就是苏锦珍,许慕辰难道是想捉弄她不成?
苏国公府听着说太后娘娘要穿苏锦珍进宫,一个个紧张了起来,苏老夫人一脸疑惑:“这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么要传珍儿进宫?”
苏大夫人揣测了一番:“莫非太后娘娘想给珍儿赐婚?是不是觉得皇上那次太过唐突,以至于误嫁了许慕辰那花花公子,今儿想另外赐份好姻缘给珍儿?”想到此处,苏大夫人激动了起来,站起身子:“我要去给珍儿挑件好看衣裳,免得她总穿得那般素净。”
苏锦珍望着苏大夫人塞到她手中的银红色衣裳,脸色都白了一片:“母亲,我不要太后娘娘赐婚。”
“珍儿,你在说什么呢?太后娘娘赐婚,这是何等荣耀?别人求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能推辞!”苏大夫人有几分紧张,紧紧拽住苏锦珍的胳膊:“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太后娘娘赐婚,你就高高兴兴接旨。”
“不。”苏锦珍满脸悲哀:“母亲,我要嫁王郎。”
“唉,你怎么又提起他来了?你祖母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苏大夫人摇了摇头:“珍儿,你快别想这么多了,赶紧穿好衣裳进宫去罢。”
“母亲……”苏锦珍双眼含着泪水,楚楚可怜,只不过苏大夫人虽然同情她,可也不能由着她使小性子,强令丫鬟替苏锦珍换衣裳:“绫罗、锦缎,你们两人是傻了不成?还不快些给小姐打扮起来,难道想要太后娘娘久等?”
绫罗锦缎打了个寒颤,赶紧走上前来,挽住了苏锦珍的胳膊:“姑娘,你可不能抗旨。”
苏锦珍默默坐了下来,由着两人给她梳头发,涂脂抹粉。
慈宁宫里热热闹闹,柳蓉正在卖力的给陈太后表演杂耍,看得陈太后连连惊呼:“哟哟哟,柳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球怎么就没一个掉地上的?”
柳蓉拿了四个球正在轮流的往空中抛,四个球的颜色各异,不断的在空中飞旋,成了一个颜色鲜艳的圆圈,就如流星不断的飞驰而过,一个接着一个,绵绵不绝,四个球环环相扣没有一个掉下来。
“太后娘娘,这个要眼到心到手到,只要三样都到了,那就很容易啦。”柳蓉停了下来,双手一捞,四只玉球全在手中,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真的吗?很容易?”陈太后忽然来了兴趣:“柳姑娘,你教教哀家。”
慈宁宫里的人都震住了,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被鬼附体了吗?说好的雍容华贵呢?
“娘娘,这是桩技术活,您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大嬷嬷站了出来,出言相劝,照顾好太后娘娘是她的职责,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管?要将四只球抛得滴溜溜的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几年功夫,能做得下来吗?万一太后娘娘没有玩好,一只球从天而降,忽然砸到了头顶上,那那那……大嬷嬷一边想着,腿都软了。
“哀家这么些年都没见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好不容易柳小姐带了新玩意过来,你却不让哀家练?”陈太后有些不乐意:“那你先练级下给哀家瞧瞧。”
“是。”大嬷嬷打了个哆嗦,斑驳的银丝里的翠玉簪子都要掉下来了。
柳蓉笑了笑:“嬷嬷,你别紧张,其实很容易的。你左手拿一只球往上抛,到了一半,赶紧右手抛一只,等着左边那球到了头顶,右边这球到了一半,再抛左手的第二只球,懂了吗?”
大嬷嬷战战兢兢的接过四只球,手都在发抖,柳蓉看她那可怜样儿,决定让她只抛两只。抛两只比抛四只容易多了,才一阵子,大嬷嬷便掌握了技巧,将两只玉球抛得团团转,一边笑得前俯后仰:“没想到这么容易。”
柳蓉趁机进言:“太后娘娘,经常练习抛球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既活动了身体,又调整了眼神和思考能力,练得久了,人久会觉得全身都有力气,而且想事情敏捷多了。”
“真的吗?快拿一对球来,哀家来练练。”陈太后已经将许慕辰请求赐婚的事情扔到了一旁,大跨步走到了柳蓉身边,缠着让她教自己抛球。
故此,苏锦珍走进慈宁宫的时候,大殿里站着十来个宫女,陪着陈太后在抛球,各色小玉球此起彼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苏锦珍迷惑的看了看,一眼就扫到了站在大殿中央,正在指指点点的柳蓉,瞬间那颗提起来的心就慢慢的落了下去,太后娘娘传自己进宫,不一定是要给自己赐婚的吧?肯定是柳姑娘将她们两人换了身份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觉得新鲜,才将她来看个究竟的。
陈太后玩得开心,根本停不下来,许慕辰见着苏锦珍来了,在旁边小声提醒:“太后娘娘,苏大小姐来了。”
“唔。”陈太后有些不满的看了许慕辰一眼,恋恋不舍的将一双玉球收了起来:“咦,真的长得很像。”
苏锦珍与柳蓉并肩站到一处,高矮胖瘦都一样,脸也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无一不同。若是要说有区别,就是两人的神色,一个眉间带着些哀愁,而另外一个,朝气蓬勃,眼睛里闪动着快活的光彩。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般相像之人。”陈太后惊叹了两句,看了看许慕辰:“许侍郎,你确定要哀家给你赐婚?”
苏锦珍听说赐婚两个字,心都要从喉咙口里跳了出来,她不住的摇头:“太后娘娘,臣女不想再嫁许侍郎。”
柳蓉朝许慕辰一呲牙,看,人家都嫌弃你哪,亏得你还把自己当成宝贝。
许慕辰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当时自己这般作践名声,都是皇上故意整他的!唉,所以说交友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太后笑了笑:“苏大小姐,你别着急,哀家不是给你赐婚。”
“啊?”苏锦珍一愣,这才开心了起来,抿嘴笑了笑:“太后娘娘,是臣女心急了。”
“许侍郎,柳小姐人很好,就连哀家都很喜欢,可你能确定你祖父祖母会答应?毕竟柳小姐出身乡野,这身世还欠了些……”陈太后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柳蓉,虽然她也觉得柳蓉与许慕辰很搭,可这身世却是个问题,她懿旨赐婚,镇国老将军与他的夫人会不会埋怨自己乱点鸳鸯谱,把不合适的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太后娘娘,您可是大周地位最尊贵的人,您下懿旨赐婚,还有谁敢说不是?”许慕辰有几分焦急,赶忙朝陈太后行礼:“太后娘娘,您已经答应过慕辰了的,可不能食言而肥。”
陈太后坐在那里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好罢,哀家就给你们两人赐婚。”
自己要是不赐婚,许慕辰被逼真的勾搭上皇上怎么破?陈太后决定让皇上给柳蓉赐个封号,反正不过是一个封号,俸禄什么的又不让她来操心。
许明伦被请到了慈宁宫,走进大殿的时候,表情是痛苦的。
他知道柳蓉今日会进宫,故此一直刻意回避,一个人躲在盛乾宫里舔伤口,就像一只受伤的猫。
可偏偏他的好母后不肯放过他,许明伦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
竟然,还要自己赐柳蓉一个封号,好让她顺顺当当的跟许慕辰成亲,亲娘咧,你是在朕的心窝子上插刀子啊!
陈太后兴致勃勃:“皇上,也不宜封得太高,就封个县主便是,封号嘛……”她手中两个玉球在不住的转来转去,陈太后眼睛一亮:“就叫玉球县主好了!”
玉球县主……柳蓉似乎遭了雷劈,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可以想象到人家听到这个封号,目光会不自觉的往她某处看了过去的场景……太后娘娘,您能不能不要目光这般短浅!就是玉石县主都会比这玉球县主好听吧……
玉……球,柳蓉有深深的绝望。
赐婚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亏得许明伦看懂了柳蓉的悲伤,在下旨的时候,用的是玉簪县主,听上去立即高大上有木有!玉簪哎,可以说是头上的首饰,也可以说是那盛夏夜晚静静开放的花卉,怎么都比玉球好听。
陈太后有些不开心:“嗯,哀家赐的那名不好听么,玉球……”她一伸手,掌心两只小球在不住的转:“你瞧瞧,瞧瞧,这玉球多么精致。”
许明伦坚持己见,赐了封号玉簪,见着柳蓉眼中感激的目光,许明伦顿时觉得跟母后顶撞很值。
许慕辰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是放心了!
柳蓉拉了拉呆呆的站在一旁的苏锦珍,压低声音道:“听说你们家不同意你跟王公子的亲事,为何不趁着太后娘娘心情好,求她也赐个婚呢?”
苏锦珍得了提醒,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女斗胆,请太后娘娘为臣女赐婚。”
陈太后惊得睁圆了眼睛:“怎么又来个求赐婚的?还当我是月老了不成?”
柳蓉笑得甜甜:“都是太后娘娘心肠好,苏大小姐才敢请求太后娘娘赐婚,否则换了旁人,一张脸孔板得像上了浆子,谁还敢来求呢?太后娘娘是民女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和蔼最亲近的人了,就连那大肚能容天下的弥勒佛都没太后娘娘这般宽的心!”
这是在说他的母后吗?许明伦瞪大了眼睛,表示不相信。
许慕辰也不相信,他对太后娘娘太了解了,太后娘娘的胸怀只比那纽扣大一点点。
只不过很显然陈太后却相信了,满脸笑容,乐得嘴都合不拢:“柳小姐真是了解哀家。苏大小姐,你快些起来,且和哀家说说,你想嫁谁?”
苏锦珍听了这话,大喜过望,规规矩矩给陈太后磕了三个响头才爬了起来:“臣女想嫁的是京城城北王家村里的一个读书郎,他去年秋闱已经中了举人,就等今年二月的春闱了。”
“王家村?”陈太后心里头直嘀咕,这门第又是个不对的,即便苏大小姐和离了,可毕竟还是国公府的小姐,怎么能嫁到小乡村去?
“太后娘娘,臣女非他不嫁,还请太后娘娘开恩。”苏锦珍见着陈太后犹豫,知道又是那门第问题,心中着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眼圈子红红,看得让人都觉得有些心痛她。
许明伦望着苏锦珍,虽然她与柳蓉长得一模一样,可却丝毫引不起他心中的悸动,只不过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许明伦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母后,你就替苏大小姐赐婚罢,只有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日子才会过得有滋有味。”
陈太后深深的看了徐明伦一眼,皇上这话里有话啊!看起来他决定让步了?看着许慕辰喜欢上了柳姑娘,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一瞬间,陈太后只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风格高尚,为了让自己深爱的人幸福,竟然主动放手。
唉,哀家的这一颗心啊,也就放下来了。
既然许明伦都发了话,陈太后也就不再坚持,大笔一挥给苏锦珍也赐了婚。
苏锦珍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眼泪汪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柳蓉在旁边一伸手,将苏锦珍按着跪到了地上:“还不快谢恩!”
自己这位姐妹还真是有些反应迟钝呢,柳蓉暗自想着,莫非是在苏国公府呆久了,人都磨蹭起来了?好在自己放养惯了,天性未曾泯灭,故此这般机灵聪明又大方!
“蓉儿,咱们等着你师父师爹回了京城再办亲事。”得了赐婚的懿旨,许慕辰总算是放下心来,情意绵绵的握住了柳蓉的手:“你要什么聘礼,只管开,我们镇国将军府不说是大周首富,还是有些家底的。”
他深知柳蓉爱财如命的个性,当然要投其所好。
柳蓉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等我师父师爹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商量了再说。”
别以为在深山老林里住着就眼皮子浅,师父见的好东西多着呢,终南山的小屋子下头,还有一间地下室,埋了不少金银珠宝,都是师父与她多年积攒下来的。师父是大财迷,她是小财迷,师徒两人齐心合力的奔走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不一定会比不上镇国将军府的富庶哟。
玉罗刹与空空道人在半个多月以后回了京城。
她们带了一群暗卫出去,回来的时候,绳子拴蚂蚱一样,带回来一大串人。
许慕辰瞪着眼睛看来看去,不见宁王,有些奇怪:“前辈,那宁王呢?”
玉罗刹嘴角抽了抽:“挂了。”
“挂了?”许慕辰一着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空空道人慢吞吞道:“许侍郎,你别着急,尸首我们给运回来了,因着他太胖,又还要用棺椁装着,故此行动迟缓,要回来得慢些。”
“哦哦哦,这就好。”许慕辰擦了一把汗,脸上露出了笑容:“前辈,宁王是怎么死的?”
柳蓉也急不可耐,拉着玉罗刹的手晃了晃:“师父你把他杀了吗?”
玉罗刹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师父我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屑于动手去杀这样的人!”
空空道人宣布了答案:宁王看见了宝藏,心里头高兴,大笑了三声,一口气没提上来,蹬了蹬腿,就这样挂了!
“唉,我还做了不少准备,设下机关,没想到还没用上来,他竟然就自己挂了!”空空道人说出来都觉得郁闷,好像伸出拳头去打人,结果拳头还没挨着那人的身子,那个人就自己倒地身亡了。
空空道人精心设计了一个局,他与玉罗刹带着暗卫一道跟踪宁王到了苏州,打算在宁王找到财宝的时候,他与玉罗刹两人依旧化装成金花婆婆与雪岭老人的模样现身,以鬼魂的身份来向宁王讨债,说他过河拆桥,自己给他想出了好主意,没想到却被他关在密室,活活被闷死。
来投靠宁王的那些江湖人士多的是贪婪之辈,本来也不是一心一意跟着宁王走的,若是听到这番煽动,肯定会有人临阵反水,一巴掌扇过去,将宁王弄死,然后再来平分宝藏,这时暗卫现身,一网打尽。
设计很完美,可老天爷却很残酷,连让他们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带了暗卫追踪着到了南峰寺的石壁,埋伏在洞口倾听里边的动静,选择适合的时机好冲进去,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听到几声大笑以后,里边乱糟糟的一团,有人大喊:“王爷不行啦,快来人!”
等他们冲进去,宁王已经躺在地上,嗝了屁。
许慕辰听着,心里头有些难受,宁王说来说去还是亲戚,皇上的亲叔叔,也是自己的堂叔,为着心中那点阴谋,将自己给葬送在寒冷的山洞里头。
柳蓉见许慕辰神色黯然,有些奇怪:“宁王死了,你干嘛这模样?”
“唉他是我堂叔,想想小时候也曾经逗过我,那时觉得他好和气。”许慕辰叹了一口气:“真是世事难料。”
“哎,他那么胖,就算不死在藏宝洞里,说不定哪天喝口水都会被呛死了呢。”柳蓉拍了拍许慕辰的肩膀:“你难道没有比宁王更重要的事情跟我师父师爹说?”
“哦哦哦!”许慕辰忽然想起来要与柳蓉成亲的这桩事情来,脸上瞬间又是神采奕奕:“前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是不是皇上奖励了金子给我们?”玉罗刹眼中冒着金光。
“这……”原来蓉儿是跟着玉罗刹学的啊,一提到金银就快活。
“前辈,我跟蓉儿要准备成亲了。”许慕辰的脸红了红:“还想问前辈想要什么样的聘礼,我好回去与家里人商量,快些置办好送过来。”
“什么?成亲?”玉罗刹大喊了一声:“怎么没媒婆来找我?”
“前辈,是太后娘娘赐婚。”许慕辰见着玉罗刹面有不悦,心中一慌:“前辈,赐婚的懿旨蓉儿也有一份。”
“哼,我才不管你这么多!太后娘娘赐婚怎么了?这成亲也是要三媒六聘的好不好!我将蓉儿养了这么大,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将她就这样嫁出去?许大公子,我原来瞧着你是个不错的,现儿看来也很不靠谱!”
玉罗刹当年在金花门痴痴的等着苏国公府的大公子遣媒人来求亲,没想到等了几年,却只等到苏大公子另娶他人的消息。对于玉罗刹来说,不管谁赐婚,没有媒人就不算是一桩被人认可的亲事。柳蓉虽然是她从苏国公府偸来的,可这么多年养育下来,就如她的亲生女儿一般,她只想给柳蓉最好的,一切都要按照正常的程序来走。
许慕辰被玉罗刹的严厉谴责唬了一跳:“前辈,那在下马上去找京城最有名的官媒来上门提亲。”
玉罗刹神色稍霁:“这还差不多。”
大堂那边打门帘的小丫头正坐在走廊上说着闲话,两人眼睛一瞥,就见着一个人影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大公子安好。”两个小丫头赶快跑到门边,每人撩起一幅双面锦夹棉的门帘儿,笑微微的将许慕辰送了进去,甫才放下门帘,两人就凑到一处使了个眼色:“大公子好像有些着急哪,眉头都皱在一处。”
“大公子就算皱眉也很好看。”另外一个小丫头低低的嘀咕:“就不知道太后娘娘赐婚的那位县主能不能配得上咱们大公子。”
“太后娘娘赐婚,应该错不了。”前边开口的那个叹息了一声:“可惜咱们出身不好,只能远远的看着大公子,心里头爱慕一下罢了。”
许慕辰有些心急火燎:“祖母,京城里最好的官媒是谁?”
许老夫人抬起眼皮子来看了他一眼:“辰儿,你总算知道要派媒人去人家府中提亲了?”
许慕辰一摊手:“我怎么知道还要派媒人的?太后娘娘赐婚,我以为直接成亲就行。”
“辰儿,你不是说这亲事你来弄,不用我们插手?”许老夫人嘿嘿一笑:“什么时候又想起来找祖母了?”
许慕辰语塞,他想全部包办,主要是怕想许老夫人发现柳蓉只不过是出身草莽,到时候会在婚事上头轻慢她,故此将柳蓉的身世瞒得密不透风。
许老夫人将太后娘娘的懿旨看了又看,上边也是写得含糊其辞,只说玉簪县主,温婉贤惠,堪为良配,根本对这位要进门的新媳妇一无所知。许老夫人拿着京城名媛册翻了好半日,都没有找到一个有玉簪县主这个封号的,琢磨来琢磨去,估计困难会是外地的贵女。
多半与太后娘娘沾亲带故,要不是她怎么会这般热心?许老夫人想着,太后娘娘不是个不靠谱的,想来这孙媳妇应该是个不错的,辰儿要一手将亲事包揽了,也是怕自己操太多心,这可是孙子的一份孝心吶,许老夫人于是索性将这亲事丢到一旁,不想去管。
没想到自己这孙子真是不知世事,竟然连媒人都没打发,姑娘家里还不知道会多生气呢。许老夫人有些紧张:“京城里官媒最好的是北门那边,姓岳,你明儿赶紧打发人去请她出面,这纳礼也得丰厚些,别丢了咱们镇国将军府的脸面。”
许慕辰拖着许老夫人的胳膊:“祖母,快些教我,还要做什么?”
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了我来帮你操办,你又不肯。”
“不用不用,您只管歇息着,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能对付?”要是许老夫人接手来办这亲事,一看要到深山老林里去提亲,还不得被吓呆?
“那就让你母亲帮衬着。”许老夫人看了看许慕辰,有几分怜惜:“辰儿,看你为这事情操心,人都瘦了一圈。”
“没事没事,我能办得好。”许慕辰赶紧逃之夭夭。
要母亲给他办,那……更惨了,母亲比祖母更看重门户,而且还很固执,若是让母亲来办他的亲事,还不如让祖母来呢。
许慕辰一刻也没停,赶紧骑马飞奔去了北门,找到那岳媒婆,将来意一说,岳媒婆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我明日就去提亲。”
太后娘娘赐婚,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对方是有封号的小姐,自己这一趟出马,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半年都可以不用出山。
“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许慕辰摔出一张银票,看得岳媒婆一愣一愣的:“许大公子,这是要我去替你去买纳礼的么?”
“不,是给你的酬金。”
“啊?”岳媒婆脚下一软,捧在手心里得银票飞了出去,眼见着就要落到炭火盆子里头,她奋不顾身飞身扑了过去,整个人将炭火盆子压住,一边招呼旁边被吓呆的小孙子:“快些,将那银票捡起来。”
许慕辰一弯腰,将那张银票攥在手心,弹了弹那上头的灰:“岳媒婆,我给你这么一笔银子,可是有条件的。”
岳媒婆灰头土脸的从炭火盆子上爬了起来,胸前的衣裳已经被火给烤出了一个黑洞,伸手捻一捻,窸窸窣窣一阵响,几片焦黑焦黄的碎屑掉了下去,还伴着一股烧糊了的气息。
“许大公子,什么条件?你说,你说。”岳媒婆顾不上换衣裳,只是催促着许慕辰快说条件,一千两银子哩,她两年才能挣得回来,这一笔就能挣这么多了?高兴得她的一双手都在打哆嗦,眼睛巴巴的望着许慕辰,不知道他会开多为难的条件。
“你去提亲以后,不能去镇国将军府复命,去刑部府衙那边找我,玉簪县主的一切事情,都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听,你明白了吗?”许慕辰很严肃的望着岳媒婆,目光渐渐冷了几分:“若是你敢说一句多余的话,我可不会饶你!”
岳媒婆打了个冷颤,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许慕辰将银票递了过去:“你且拿稳了,明日我去买好纳礼,后日你就出发去终南山,我会让我的长随领着你去的。”
“什么?终南山?”岳媒婆大为好奇:“玉簪县主难道是生活在山里头不成?”
“你多嘴了。”许慕辰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岳媒婆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惊慌的望着许慕辰一掌下去,木头桌子掉了个角:“第一次,我拿你们家的桌子试试掌力,第二次……”他的眼睛一瞟:“你知道的吧?”
岳媒婆靠着墙,大气都不敢出:“我知道,我知道。”
这许大公子可真凶啊,岳媒婆看着许慕辰远去的背影,伸手抹了一把汗,赶紧回自己屋子去找衣裳换。虽然心里头害怕,可见到银票还是美滋滋的,到了女方家中说媒,到时候还能拿一笔钱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
经过差不多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以后,上呕下泻的岳媒婆总算在富贵的带领下到了终南山。
她总算明白了许大公子为啥给她一千两银子了,实在太不好赚了!
岳媒婆今年五十有六,为了家中的几个孙子要娶媳妇,她不得不继续挺着身板来给人家说媒,年轻时候喜欢戴一朵大红绒花到耳朵边上,这把年纪也不好意思戴了,只能包布插个银簪子。
人年纪大,乘船坐车的实在有些受不了,富贵建议她骑马,岳媒婆唬得脸都白了:“骑马走这么远的路,我这把老骨头索性就埋到终南山算了,都不用回京城啦。”
一千两银子做丧葬费,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但是,与长途跋涉相比,上终南山才是更恐怖的事情!
现在已经是二月时分,终南山上已经有了点点春意,枝头到处都是新绿,叶子嫩得似乎吹口气就能化掉,而早春的桃花已经开了,淡淡的粉红粉白颜色在山间小径上飘来飘去。
岳媒婆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眼前风景,正是心旷神怡的时分,忽然就听到一阵可怕的呼啸“呜呜呜呜……”
那呼啸声,阴冷又尖锐,让人听了心里头发抖。
岳媒婆的一双脚被牢牢的盯在地上,全身打着哆嗦:“富贵,这是啥在叫唤哩?”
富贵也在抖个不住:“好像是狼……是狼吧……”
岳媒婆“嗷呜”一声,转身就往后边跑。
儿子,媳妇,这里太可怕了,麻麻我要回家!
才走一步,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岳媒婆大叫一声,眼睛一翻,身子软绵绵的就倒了下去。
富贵站在那里,也是被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岳媒婆马上就要跟地面做亲密接触,这时从旁边的树林里蹿出了一个人,在岳媒婆还没摔个狗啃泥的时候,一把将她扶住:“阿婆,你还好吧?”
岳媒婆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多谢你……”
呼呼的热气朝岳媒婆脸边冲了过来,一条柔软的东西带着水迹从她脸庞扫过,岳媒婆努力睁眼一看,就见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双碧绿的眼珠子正瞪着她。
岳媒婆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倒过去。
玉罗刹拍了拍身边的狗熊:“大灰,你怎么能故意吓人呢。”
那只狗熊有些委屈的坐在那里,扭过脖子,沉默而坚持,就是不朝玉罗刹看。
我不过是想来试试,看这个老婆子死了没有,怎么说我吓人呢,大灰愤愤不平,主人总是误会自己,每次下手都好重!
空空道人胳膊底下夹着两只狼钻了出来,笑逐颜开:“阿玉,你瞧瞧,一次捉了两只,我厉害不厉害?”
富贵站在一旁脚发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颤着声音问:“两位,请问这里跟半山腰的竹林还有多远?”
玉罗刹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找那竹林作甚?”
“我们从京城来的,替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来向玉簪县主求亲,我们家大公子交代,说玉簪县主的娘家就住在终南山半山腰的竹林那处。”富贵战战兢兢的看着玉罗刹有空空道人,又是熊又是狼,自己还能不能有活路?
空空道人看了一眼富贵身边放着的几个礼盒,心里头高兴,将两只狼放到了地上:“阿玉,是来向蓉儿提亲的哪!”
两只狼得了自由,抖了抖身子,欢快的朝富贵蹿了过去。
“啊……”山间传来惊恐万分的呼叫声,久久盘旋不绝。
岳媒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炕上,她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身体与手脚,发现没有哪地方缺一块少一块,这才放了心。
“大娘,你醒啦?”玉罗刹很歉意的朝岳媒婆笑了笑,这是许大公子派过来的媒人,竟然被自己养的大灰给吓晕了,可真是对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