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诺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 今天早上为了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又去跑了一个两千米,体力消耗有点大。
刚才逃跑的时候又有点着急, 眼镜都没摘就跳进了水里。
她手里拿着眼镜,划水不大利落, 所以,从六叔的画室到码头, 往常几分钟就能游完的距离, 她愣是游了十几分钟, 还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 终于是到了。
湖心这艘小船是六叔特意买了放在这里, 供那些学生划着去湖中心画荷花用的。
现在天气热,太阳又晒, 没几个人喜欢在船上多待。
所以,这段时间这艘小船几乎就成了六叔那个最努力的学生杨锦泽的专属。
杨锦泽人长得帅, 画画也努力。
他每天都来这里写生,白天画映日荷花, 晚上画荷塘月色。
六叔心疼他, 还特意在船上给他装了一个遮阳的大篷子。
为了不辜负老师的厚望,杨锦泽更加努力地画画写生,恨不能吃住睡都在湖上。
他在船上准备了很多小零食、自嗨锅什么的, 午饭都经常在船上解决。
涂诺游到肚子发空, 她一边想着杨锦泽的麻辣自嗨锅, 一边游泳,终于是游到了小船的旁边。
她先扒住船舷喘口气,然后就一边戴着眼镜,一边冲正坐在小船那头聚精会神地画着画的背影招了招手, “喂,杨锦泽你过来拉我一把,没力气了。”
男人听见呼唤,端着调色盘转过身来。
船头太阳底下,对面好大一片荷花。
男人就背对着那片荷花坐着。
他长腿劲腰,眼眸微眯,模样很是慵懒。
不过,在看见涂诺的那一刻,他吃了一惊,英挺的眉毛不由一蹙。
涂诺还没戴好眼镜,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快过来拉我一把啊,”等她把被打湿了镜片的眼镜戴上,“累死……”
涂诺后面的话没说完,眼镜片上面被水珠折射成七彩的阳光中,男人站起身,迈开长腿走了过来。
于是,涂诺就慢慢地把头又缩了下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严承光。
是因为这一路都在想关于他的那些事,出现幻觉了吗?
一定是的。
涂诺想明白了,小心翼翼地又露出半边脑袋去看,一抬头,就撞进了一片湖光水色里。
太阳光底下,严承光的眸色有些浅,皮肤也愈发地白。
他的睫毛根根纤长,排成一排,在眼睑上落下浅淡的影子。
唇色却是十分地艳。
他低头看着涂诺,眼眸疑惑,喉结上下滑动,薄薄的嘴唇就抿得愈发紧。
看来,意外的人并不只有涂诺一个。
严承光蹲在船头望着水里的女孩,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你是?”
严承光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心跳也有些快。
刚才,他听说米小糯在春山居,一开始还能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劝说自己,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临到门口,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是不想见,是,不敢。
当年,他为了激励那孩子考明师大,说他会在明大等她。
到时候带她吃遍明大食堂所有好吃的。
小姑娘很信他,认认真真地让他把誓言签在照片上,还认认真真地跟他拉过钩,说谁做不到谁就是小狗。
其实,那时候她只是害怕她自己会做不到吧,毕竟,他的成绩那么好。
所以,她拼了命地想把数学学好。
因此也更加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相信他。
米春舟都跟他说,小丫头崇拜他崇拜到把他的照片贴他家神龛里当神拜。
她把他当神,到最后,他却连贼都不如。
现在突然这么一见面,他该怎样面对她?
他很慌。
严承光在监狱那两年,每天耗尽体力的劳作以后,躺在硬板床上纠结的就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他害怕舅舅会死。
第二件,他不知道出去以后怎么面对米小糯。
想的多了就成了身体里下意识的习惯。
以至于只要听见米小糯这个名字,他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别人都说他在商场杀伐决断,狠辣利落,无所畏惧。
谁能知道,他竟然害怕一个小姑娘。
他害怕面对她那双清澈得容不下一点杂质的眼睛。
害怕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仰。
因为,他给她的,都是惭愧和失望。
严承光的眸光逐渐深沉,嗓音也哑,“你是谁?”
“我……”
面对男人的疑问,涂诺张了张嘴,想着这一次应该是逃不脱了,要不然就实话实说吧。
又一想,这个人那么能忍,又那么能装,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背负那么重的骂名和枷锁。
他如果知道了她就是米糯,那么,以后他给她看见的,估计就都只是他想让她看见的了。
那她还当个鬼的福尔摩斯啊?
涂诺正在犹豫,那边荷花丛里突然传来响亮的一声,“涂诺!”
杨锦泽滑着一只大木桶从荷花丛里探出头来,“涂诺,你怎么来了?你等着,这里有好大的一枝莲蓬。”
杨锦泽说完就又钻进荷花丛里去了。
涂诺看着严承光,向杨锦泽那边指了指,“就,我男朋友。我来找他玩的。严总,您也来玩啊?”
“哦,是的。”
严承光沉吟着,心里莫名一松,却又一落。
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他看了看杨锦泽那边,就想起那天晚上在公交车站,她把头靠在那个黑衣男人的身上,哭得很是委屈。
从身高来判断,这两位,明显不是一个人。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小海王。
严承光笑了笑,看着还泡在水里的涂诺,“不上来吗?”
说完才意识到什么,“哦,那等你男朋友。”
然后就又去画他的画了。
说实话,涂诺这个时候真想再游回去。
早知道他来这里了,她吃饱了撑的跳这个湖?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天气很热,万一中了暑,不是更倒霉吗?
想到这里,涂诺扒着船舷就往上爬。
不知道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太累,爬了两次都没能上去。
杨锦泽那个家伙知道她水性好,此时只顾放心地摘他的莲蓬,头都不露一个。
而严承光就那么背对着她坐着,听着她挣扎的水声,也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涂诺实在忍不住了,“您能,帮个忙吗?”
听见声音,男人头都没回,一面涂抹着颜色,一面明知故问:“帮什么忙?”
“就,”涂诺努力堆起一脸笑,“太滑了,上不去。”
闻言,严承光抬眼看了一眼荷花丛那边,那个傻小子把女朋友丢在这里,还只顾摘莲蓬呢。
无奈,他放下画笔走过来,蹲下腰,向涂诺伸出一只手。
涂诺看着那只干净白皙,在阳光底下显出青色血管的大手。
就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学校让观察昆虫做标本,六叔和严承光带着她去田野里捉蝴蝶。
那天她穿着一双有点跟的小皮鞋,却非要走隆起的田塍。
走又走不稳,摇摇晃晃的眼看要崴脚,严承光连忙跑了过来。
她犹豫都没犹豫,直接就拉住了他的手。
那天她牵着他的手,走完了一条长长的田塍。
她的粉色小裙子被田野里绿色的风吹拂着,她笑得没心没肺。
到现在想起来那都是美好的一天。
可是,现在,她向他求了救,他也向她伸出了手。
她却不好意思起来,总觉着那只手是会烫人的。
严承光看出了她的犹豫,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起身就要走。
“喂……”
涂诺连忙又叫住,然后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严承光皱了一下眉,弯下腰就把她握住了。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把她的手整个一裹,用力一拉,就把她提了上来。
涂诺狼狈不堪,坐在船舷上喘着气。
严承光站在一边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涂诺低头一看,连忙就弯下腰去。
她浑身湿透,本来还算宽松的T恤此时完全贴敷在身上。
胸前,腰周,曲线毕露。
涂诺尴尬到无地自容,还记得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勾引你……”
女孩子的声音很低,严承光却听见了。
他现在也有点相信她的话了,因为,跟之前那些女人比起来,她实在是太稚嫩了,除了腰。
不过,这也许是另一种更高级更新鲜的钓法。
他冷冷淡淡地笑了一下,随手拿起杨锦泽搭在船篷上的防晒衣就丢给了她。
杨锦泽摘了不少莲蓬,用他的大木桶装着运过来。
涂诺帮着他把那些翠绿清香的莲蓬都弄上来,又把木桶拴好,然后就把他拉了上来。
杨锦泽一上来,先把一只最大的莲蓬给了涂诺。
涂诺不想吃,拿莲蓬举在头顶,挡着阴凉。
杨锦泽就又拿了一只,剥了莲子给她。
涂诺本来不想吃,她往船头那边看了一眼……
就看见严承光正转过脸来,微眯了眼睛看着她。
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她一紧张,张开嘴就咬住了那颗莲子。
杨锦泽一怔,随即脸都红了。
他连忙也给自己剥了一颗,刚要吃,想起严承光,“严叔叔,您吃不吃?”
“不吃。”
严承光头都没回,语气闷闷的,涂抹颜色的力度也大起来,好像跟谁生着气。
刚才,小船如画,碧波如磨,船头一男一女。
女孩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湿了的头发微微蜷曲披散在肩头。
她张开红润的嘴唇咬住了男孩递来的白嫩莲子……
严承光又瞥了一眼水中的倒影,再回过头来,就觉着中午的太阳有些大,晒得湖面水汽蒸腾,心里却燥得很。
接下来的路程,杨锦泽划船,涂诺坐在那里剥莲蓬,严承光则继续画他的画。
这一路,从湖心到南门码头,杨锦泽过度兴奋,嘴巴几乎没停。
他告诉涂诺,他跟严承光是在山庄洗手间认识的。
他靠岸去上洗手间,严承光看见他的船,就请他帮忙带他一下,说要去附近的公交车站。
杨锦泽立刻就答应了。
在船上的时候,两个人聊得很投机。
后来杨锦泽去荷花丛里摘荷花,还放心地把画笔和颜料盘都交给他,让他随意发挥。
杨锦泽说得热闹,严承光却一句话都没再说。
小船到达码头,为了方便严承光下船,杨锦泽把船头泊过去。
严承光站起来,端详着自己画的画,眼风一转,就又看见了涂诺。
她的衣服已经半干,小腿肚上沾着的淤泥却还没有脱落。
褐色的泥点粘在她白皙如玉的小腿上,像新挖出来的嫩藕染了一点河泥。
严承光扫了一眼那颗泥痣,喉结一滑,转过脸去,迈步就跨上了码头。
严承光向杨锦泽告了别。
他转身要走,看见岸边的几株野荷,就顺手折了一片荷叶。
他把荷叶往杨锦泽的头上一戴,“遮一下太阳吧。”
说着,又向涂诺那边看了一眼。
小姑娘垂着眼睫,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剥她的莲蓬,一点要送送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淡淡一笑,对杨锦泽说:“这帽子跟你很配。”
杨锦泽摸了摸头上的荷叶帽,高兴地说:“谢谢严叔叔。”
严承光走了,杨锦泽拿下翠绿翠绿的荷叶帽给涂诺看,“好不好看?给你也戴一下。”
涂诺向码头那边看了一眼,花影树丛里,男人高大的身影一闪不见。
她推开杨锦泽的手,“太丑了,我不要。”
涂诺是在确定六叔、严承光和高西原都不在以后,才去画室拿她的手机和包的。
保洁阿姨告诉她,六叔和那位高工一起去山上的禅院喝茶去了。
至于什么严总,她就没见他再来过。
涂诺到画室的时候,许金朵正在那里等着她吃午饭。
许金朵疯玩了一上午,又累又饿,连六叔这里的纯素食都吃得下。
涂诺简单吃了几口,就准备回市里了。
魏组还在等她的消息,她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准备明天上班。
许金朵还没玩够。
她告诉涂诺,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新的男主原型,准备开下一本小说了。
六叔这里风景优美又安静,她想多住几天,好好构思构思她的新小说再回去。
涂诺随她,在六叔这里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金朵不回去,涂诺就不打算再坐长途汽车走。
宇辉纺纱和染色厂都有通往市区的班车。
涂诺之前跟着魏波来染色厂帮着调试过几天设备,都是坐班车来的。
班车师傅认识涂诺,带她到市里没问题。
涂诺出发的时候六叔还没有回来,她也不想再等。
给六叔发了短信说了一声以后,就让杨锦泽骑着六叔的小电车,送她去宇辉染色的班车点。
没想到半路上小电车的轮胎坏了,他们又找了个地方去补胎,到达班车点的时候就稍微有些晚。
涂诺不想让大家等她一个,从小电车上跳下来,就急急忙忙地向班车那边跑。
杨锦泽提着他特意给她摘的一大袋子莲蓬就追,“涂诺,涂诺,你的莲蓬。”
杨锦泽的声音很大,车上的司机师傅和几位工友一起往窗户外面看。
司机师傅还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笑着说:“别急,等着呢。”
杨锦泽在班车门口追上涂诺,把袋子递过来,涂诺接过来就上了车。
班车车门关闭,杨锦泽还站在路边的夕阳里使劲地冲她挥手。
涂诺也冲杨锦泽挥了挥手,就提着莲蓬走进车厢,寻找空位。
车厢里都是刚下工的工友。
有两位认识涂诺,还小声地跟她打了招呼。
涂诺这时才觉出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异常,跟平时下了工以后,大家一起聊聊天说说话的感觉不一样,今天,大家都出奇地安静。
聊天的都自动放低了音量,刷手机的也自动戴上了耳机。
涂诺不明白这种氛围改变的原因,却也放轻了脚步向后走。
前面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只有最后面一长排和靠窗户的一个双排座,还有位置。
坐在最后面那排靠窗户位置的工友正用报纸盖着脸在睡觉。
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涂诺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在双排座靠过道的位置坐下,再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好,然后牵起安全带扣上。
等她都做完,莫名其妙的就觉着有点不对劲。
她向后面看了一眼,那位工友两臂交叉在胸前,脸上盖着的报纸有些大,把他的头和肩膀都盖住了。
可是,看着他委屈地缩在下面的那双长腿,涂诺就觉着奇怪起来。
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涂诺正在疑惑,车子一颠,男人脸上的报纸就掉了下来。
她看着那张轮廓立体鲜明,眼睫轻合的脸,就咬了咬舌头,把自己缩回到前面车座里去了。
车子停下了,一位女工友提着一包东西上了车。
司机师傅小声地跟她打了招呼,“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市里了呢。”
女人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急着用的,必须得回去。”
女人说着,就往后面走过来。
等她走到后面,看了看涂诺身边的空位,又看了看后面报纸盖脸那位身边的空位,就笑着对涂诺说:“小丫头,你去后面挤一下,我这包样品不能挤压,要单独占个座。”
涂诺一听,连忙就站了起来。
可是,后面那位……
涂诺本来就是来蹭车的,她还能说什么?
涂诺把位置让了,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往后走。
严承光靠着窗户坐着,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空座,其他的几个位置都被捎带的一些货物小样品占据着。
涂诺没有办法,只好在严承光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来。
好在身边这位脸上的报纸只在最初的时候掉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都一直结结实实地在他的脸上盖着。
人家不说话,又看不见脸,涂诺渐渐地就放松下来。
车子越来越接近市区,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车厢里也越来越安静。
涂诺抱着那一大袋子莲蓬坐在那里,看着车窗外暮色四合,树影渐渐融化在夜色中。
她支撑不住,眼皮开始发沉。
她捂住嘴巴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左侧身旁的那位,就向右边靠了靠,抱着她的莲蓬,打起了盹。
涂诺做了一个馥郁清香的梦。
梦里,她和严承光坐在一条小船上。
严承光松开了船桨,坐在船头剥着莲蓬。
四周的水很清,荷花很美。
他的手很白,骨节修长,那只翠绿色的莲蓬在他的手里一层一层被剥开,露出了蜂窝状的莲子。
他把莲子取出来,撕掉外面的绿壳,取出里面的莲心,然后把白白的莲肉递给她。
她张开嘴就去咬,不小心就咬住了他的指尖儿……
他眉间墨色一敛,俯身过来,“小孩儿,你勾引我……”
涂诺一紧张,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此时,车子已经进入了市区。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窗户上面湿黄一片。
车子停在了班车点,车厢里已经没有几个人。
回想着刚才做的那个梦,涂诺的心里兀自扑通。
她稳了稳心神,刚要站起来,才发现左侧脸颊这边温热一片。
像是靠在六叔养的那条拉布拉多毛毛的身上睡了一觉。
涂诺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腰,才发现自己靠着严承光的肩膀睡了一路。
此时,严承光扭着脸看着自己被她靠过的右边肩膀,眉头拧着,一脸嫌弃地抬起手指弹了弹。
涂诺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我没流口水。”
说完,又补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严承光没说话,他面色泠泠地站起身,伸手就去解他西服的扣子。
涂诺还没有解开安全带,一时站不起来,连忙把腿拢向一侧,给他让路。
男人走出去,西服的扣子也已经解开。
他把外套一脱,直接就丢到涂诺的头上来。
涂诺的脸被他的衣服盖住了。
她隔着那一层还带着他清冽体香的布料,在一片黑暗和温暖中,听见男人冷沉的一声,“洗干净再给我。”
涂诺拉下那件外套的时候,严承光已经下了车。
她看见他只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
衬衫裁剪合体,勾勒出他宽宽的肩膀,劲窄的腰身。
他一下车,雨水就打湿了他的肩膀,后背那一片布料贴在皮肤上,肌肉的轮廓清晰显现。
那些刚下车的年轻女工的眼睛都看直了,忙红着脸向一边躲。
涂诺又摸了摸唇角,小声嘟囔着“明明就是没流口水嘛,冤枉人……”
然后就提着她的莲蓬和那件衣服下了车。
外面的雨势不小,带了雨具或者有家属来接的都已经走了。
没带雨具的正站在站台上,或等家人来接,或划着手机准备叫车。
涂诺没看见严承光怎么走的,想必是有司机来接。
这个班车点距离清辉小区很近。
不过,现在雨势有些紧,如果就这么跑回去,依然会被淋湿。
涂诺看了看灯光之上、从黑蒙蒙的夜空直往下坠落的雨线,又看了看手里挽着的西服。
算了,口水雨水都得洗,不介意再披一下的。
于是,她把那件衣服往脑袋上一披,就冲进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