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伊被四爷连哄带哄的呵护到了拔步床榻上,一晚上缠着就让她松口信他,到底答应了给他一两天的时间处理此事。
第二天四爷起身的时候,福晋愣是一个眼色都没给他,侧身向内躺着,纹丝不动。
四爷一眼看穿她僵硬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怅然,昨天本就淋了雨,大半夜哄着妻子,没能睡得沉,一下咳嗽出声。
教养让四爷伸手打算压住,却见床上的人儿几不可见抖了下。
到底是会心疼他的福晋,四爷便放声一边咳嗽一边出了门。
听见脚步声远去,周伊才翻坐起身,咬着唇,杏眼水光盈盈,愣是不吭声。
紫苏体贴道:“奴婢让小厨房熬上一点枇杷蜂蜜膏,炖上冰糖雪梨羹,主子爷回来后润润嗓,清清喉。”
周伊便慢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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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福晋院子的四爷一扫温柔缱绻,人不咳了,眼睛微阖,浑身散发修罗般的阴冷气息,一张脸黑云压城城欲摧,纵是琳琅冠上玉的精致面庞,却让人不敢看上一眼。
“打听清楚人在哪里了吗?”
“启禀主子爷,一个在上书房,一个在自家府邸。”
“上书房。”四爷裹挟狂风暴雨的气势,人到了上书房前,轻轻拈了拈腰间的蟠龙玉坠,收起一身戾气。
在四爷踏入上书房前,又有人在耳边说了句:“人跑了。”
四爷脚步一顿,正巧听见屋中传出的话,是九爷那一向的高声:“十四,听说是你德额涅为赏四哥孝心,特地跟汗阿玛求了恩典,立刻就得了两个美人入府的赏,真真好福气。”
“哼,四哥惯会表面功夫。额涅不过心疼四嫂罢了,多些人分担辛劳,能请到汗阿玛的旨也不知暗地里费了多大的劲,给他们挣了脸面。只希望四哥能体谅额涅这番苦心。”
“德额涅疼你,等你再大些,怕是更用心。到时候小十四可别招架不住才是。”十爷在一旁搭腔。
里面十四爷立刻急得追着十爷跑,九爷帮忙拉着两人。
四爷无意间听了一嘴闲话,倒是与他所查的消息相符。
母妃为儿子安排伺候的妾室,确实属于为儿子、媳妇考虑,更何况是让皇帝亲自下旨的体面,他的亲兄弟这些话倒也不假。
德妃娘娘这次用了心,可惜没拍上,反而惹得两夫妻不快。
四爷退出上书房,面沉如水,直往五爷府邸而去。
德妃娘娘自觉做了件好事,一早便在永和宫里等着儿媳进宫谢恩,她连回礼都细细备好了。
不想,等到了晌午,乾清宫那里递来了一份赔礼,说是往后还有更好的好人家姑娘再指给老四,这次便罢了。
所幸正式旨意还未下达,只是传了道口谕。
两位格格只在坊间传言准备抬入皇家做儿媳,尚未点名哪家,是以不算失了皇家体面。
四爷往五爷府邸一坐,再把三爷一起请过来,把事情说了一嘴,念了句先前五爷留给他的巷子名称。
五爷心领神会,两位姑娘他不好都有故事,便得三爷一起兜着。
两位爷进宫找了自家额涅把事情一扯,一个说是私定终身,一个说已有肌肤之亲。
这荣妃、宜妃哪里能不知道自个儿子的底细,只怕是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便只能跑到皇帝面前,揽到自个身上,说是各自看上了两位姑娘,已经暗地里相看好了八字,只等日子送进府邸了。
康熙皇帝一眼看清这其中的猫腻,只不过他自己年纪越到后头,越是喜爱那些年轻漂亮的答应常在,对儿子们的喜新厌旧反倒觉得是龙生龙、凤生凤。
这四大妃他一向持端水艺术,体面活给得足,也不好拂两位老妃子的面子,轻轻笑道:“倒没想到,这两位姑娘竟如此抢手。朕若真答应,回头你们可得好好安抚老四。至于德妃那,朕会给个交代。你们,下不为例。”
回头又将早早等候在外头的四爷传了进来,夸了他一顿有“乃父之风”,康-师-傅讴歌了一番自己和赫舍里元后的青梅竹马、年少夫妻爱情,称四爷夫妻颇有他当年之风,如此自是好事,指人的事便回头再说。
见四爷毫无怨怼神色,心下还当真起了几分赞叹,不愧是德妃生、贵妃养的儿子,风范绝佳,无可挑剔。
从头到尾斡旋没得一丝好脸,只得了几分皇帝和后妃的惭愧,德妃娘娘在永和宫里听说完事件经过,红着眼睛掐着手里新绣的石榴仙鹤屏风差点气哭了。
宜妃和荣妃自知理亏,过了好一阵绕永和宫走的日子。
三爷和五爷得了美妾,又还了四爷的那笔乌龙债,除了被自家额涅不痛不痒骂了一顿,甚至也没让汗阿玛骂上两句,不得不说老四这次厚道。
四爷的心思是传承于德妃的一脉玲珑,这件事德妃哪里能不知道是老四夫妻俩不愿意两位侧室入门,倒白瞎了她的殷切,做母妃做成她如此这般一直讨好没能养在膝下的亲儿子也是悲戚。
德妃默默在宫里落泪,还是让人将做工精致的屏风赏给了四福晋。
十四阿哥听说后,回宫准备开骂,亦被德妃拦下了:“老四爱重四福晋,倒也不是坏事。你前儿个不是才说,你四嫂为人和善,与你投缘。这事,是本宫想当然了,没能处理好,是额涅之过。”
“额涅,别难过。先前四嫂拿了扑克牌给我,可好玩了。十四教您,好不好?”
“好。”德妃仍是温婉的笑。
罢了,往后还有机会。十四如今能对四嫂改观,日后也必定能对老四改观。
至于母子之间,若实在没有这个缘分,作为母亲,她愿意退让,没有条件。
将事情处理妥当,四爷从乾清宫出来,一洗沉重的戾气,买了前头福晋夸过的另一家冰糖葫芦和梅渍糖酥糕,喜滋滋的准备回去重拥自家娇妻的甜美。
完全没有想过在永和宫里,看着墙角夜来香兴叹的亲额涅,她望眼欲穿。
她心里总想着,或许,儿子还会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