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气喘吁吁鞋都差点跑丢了的夏无且见到躺在床上的菟裘鸠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得一苦。
哎,皇帝一家都没有这一位难搞。
皇帝就不说了,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他的孩子也大多健康。
夏无且每一次提心吊胆都跟菟裘鸠有关系。
他伸手给菟裘鸠把脉,半晌之后才忍住了叹气说道:“疲惫脱力,不是什么大事。”
嬴政在一旁皱眉问道:“不是已经养了许久?”
嬴华璋抬头看着夏无且平静说道:“调养身体的药阿鸠也在按时喝。”
那药不需要每天喝,只要五天喝一次就行,据说主要是补气益血。
夏无且被这俩父子盯着,就连旁边的扶苏都一脸严肃,他忍不住战战兢兢说道:“左庶长是受了凉,再加上劳心劳力,这才支撑不住,只要接下来休养两天就好。”
菟裘鸠身体底子就不如嬴华璋和扶苏,没办法跟这两位比啊。
好在嬴政听说菟裘鸠没有什么危险便放松了许多,只是问道:“可还需要开药?”
夏无且老老实实说道:“若是陛下不放心可以开一副,不过最好是让左庶长多休息两日。”
是药三分毒,无论什么药都不能多吃啊。
嬴政应了一声没说话,夏无且立刻拿着自己的药箱退下了。
他走之后嬴政仔细看了一眼菟裘鸠,又看了一眼房间内的陈设。
可以看得出这个房间是两个人居住,不说房间比咸阳小很多,单陈设而言就是天差地远。
在嬴政看来,这三个孩子到这里都不仅仅是吃苦那么简单,简直就好像是从云端跌入泥中。
他想起之前接到其他儿子的奏疏,那些孩子的地方都没有云中郡这么简陋,然而在他们的书信里仿佛自己住的是山洞,周围都是荒野一样。
偏偏真正住在荒野,房子比山洞好不了多少的几个人一个字都没提。
要不是这几个小兔崽子胆大包天,他或许还能好好嘉奖一番。
嬴政起身说道:“都休息吧。”
他说完又看了菟裘鸠一眼便转身离开,不过转头就赏赐了许多吃穿用品。
不给俸禄,不许归京是作为君主对于不听话的臣子的惩罚,而老子给儿子东西是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允许的。
嬴政走之后,嬴华璋抬头看向扶苏说道:“阿兄也去休息吧。”
扶苏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
嬴华璋失笑:“水生奚平他们都还在呢,你留下也没什么用,快走。”
扶苏一想也是便起身说道:“有什么事情就喊我。”
他们如今的房间是对门,可以说距离非常近,真的是喊一声就行。
嬴华璋微微颔首说道:“让人弄些吃的。”
扶苏一拍脑门,如果不是嬴华璋提起,他都忘记他们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弄些容易消化的东西,顺便又给嬴华璋也送了一份。
嬴华璋让人将东西放下之后就让他们全部退下,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等所有人离开嬴华璋这才拍了拍菟裘鸠的手:“起来吃点东西。”
菟裘鸠的眼皮动了动,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确认没有别人之后这才长出口气两只眼睛都睁开说道:“这关可算是过了。”
嬴华璋无奈摇头:“你胆子也真大,当着父皇的面也敢装晕。”
菟裘鸠抬头看向他:“你就说像不像吧。”
嬴华璋嘴角一抽,那可太像了,当时他抱着菟裘鸠整个人都慌得不行,一夜未睡再加上没怎么吃东西,差点也跟着过去。
就连蒙恬过来想要帮忙把菟裘鸠送到寝室都被他拍走,抱着菟裘鸠一直不肯放手,要不是等到了寝室之后,菟裘鸠偷偷掐了他一把,他怕不是要找夏无且算账了。
不过嬴华璋也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一开始没有发觉,当然他没发现也有没发现的好处,当时那个反应和表情实在太真,饶是嬴政都被他们给骗了过去。
菟裘鸠看着嬴华璋端过来的早饭,略有些迟疑:“两个人不够吃吧?”
因为他还是昏迷状态,所以扶苏吩咐的是给他一直备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嬴华璋分给他半张饼说道:“等等睡一觉,这个分量正好,吃多了要睡不着,等睡醒再吃吧。”
菟裘鸠一想也是,他也的确是累得很,累心累身。
吃完之后躺下来嬴华璋仔细帮他掖好被角这才问道:“你装晕做什么?”
当时他们的父亲已经把惩罚说了出来,他们也做出了选择,还有什么好晕的?
菟裘鸠一个翻身滚到他怀里蹭了蹭说道:“我还不是怕陛下揍咱们,罚俸禄或者不让归京这都是陛下作为皇帝的惩罚,作为父亲的惩罚可是还没来哦。”
嬴华璋一想也是如果没有菟裘鸠这一晕,说不定当时他们亲爹就又要用刀鞘锤他们了。
他亲了亲菟裘鸠的额头说道:“睡吧。”
菟裘鸠闭上了眼睛哼哼两声不一会就变得呼吸绵长,显然是进入了睡眠,嬴华璋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的缘故,他们两个原本是决定睡到中午就起来的,正好陪着嬴政用午膳,然后再带他四处走走看看。
虽然这里没啥好看的,但也有不少成果可以炫耀。
结果两个人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中途嬴政带着人进来都没醒,于是嬴华璋也被夏无且诊了一次脉,结论也是得好好休息。
当然嬴华璋这一次主要是之前出征匈奴一路上不说餐风饮露也好不到哪儿去,再加上昼夜温差大也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影响。
只不过他一向健康,之前就不明显,此时放松下来,那些问题也都跟着爆发了出来。
嬴政一口气堵心里,只觉得手又有点痒,什么都没有就敢去打匈奴王庭,感觉还是上回收拾的力度不够。
只不过现在显然也不适合收拾嬴华璋,他只好沉着脸让夏无且给这两个人调养一下身体,顺便还让扶苏也跟着调养。
这边条件摆在这里,扶苏的身体也未必多好。
等菟裘鸠醒来之后,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吃点美食的想法直接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他们三个都需要吃一些清淡的东西调养身体。
菟裘鸠看着眼前清汤寡水的餐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听说他要这么吃一个月之后,他顿时心如死灰。
唯有在看到扶苏跟嬴华璋都得这么吃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安慰。
扶苏倒是还好,如果少吃点好东西就能让他父皇消气的话,那这简直都不算是惩罚。
他一边吃一边随口说道:“父皇见过冒顿了。”
菟裘鸠差点被手里的馒头给噎死,用力咽下去之后才紧张问道:“怎么样?”
扶苏抬头看着他说道:“父皇说此子绝非善类。”
菟裘鸠倒也不意外,嬴政看人还是准的,哪怕不知道冒顿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也不会小看这个人。
他追问道:“那……这个人留不留?”
扶苏抬头看向他说道:“父皇没说,不过大概是看你的意思吧。”
冒顿虽然是匈奴太子,但在嬴政眼里倒也不算什么,所以留不留都是菟裘鸠一句话的事情。
菟裘鸠若有所思说道:“先留下看看吧,反正不能把人放回去,若他要回去,那就不留了。”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冒顿成为敌人,如果有成为敌人的嫌疑就直接干掉他,若是能成为朋友倒也不错,对方有脑子,让他去对付匈奴或者东胡都可以。
他们休整了一天之后,第二天就准备去陪着嬴政给他解释云中郡发生的事情。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嬴政已经将扶苏那份奏疏给收了上去,也就是说对外依旧是开春之后匈奴来云中郡劫掠,然后云中郡用力过猛打到了匈奴的王庭,迫使匈奴投降。
所以他们的罪名也从欺君之罪变成了未曾及时上报朝廷,甚至连私自动兵都算不上——因为人数没超。
这是嬴政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给出来的处罚在别人眼里或许并不重,至少欺君之罪不能这么轻描淡写,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嬴政还是很生气,三个小兔崽子做事情顾头不顾尾,还要他帮着隐瞒。
忍一时越想越气,把事情收尾确认不会被人抓住漏洞之后,嬴政十分温和地对着菟裘鸠说道:“听闻你重新绘制了云中郡的舆图,且去取来。”
菟裘鸠听后不疑有他,立刻起身就去拿,别的不说,云中郡这里的舆图他倒是用心绘制了甚至还有一部分是匈奴那边的地形——这是嬴华璋带来的。
他出去之后,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嬴华璋和扶苏对旁边的小宦官吩咐说道:“关门。”
嬴华璋和扶苏顿时背后一凉,看到嬴政抄起刀鞘就知道这顿打他们还是跑不了。
于是等菟裘鸠送完舆图之后就发现嬴华璋和扶苏两个人已经趴在了床上。
菟裘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