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换了一种惩罚方式,打算让这三个小兔崽子长长记性。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个破郡守府太小,他要是亲自动手揍这三个,外面一眼就能看到,哪怕关上门也会有许多护卫听到动静。
再加上三个小骗子有俩皮糙肉厚,挨顿揍根本不当回事,另外一个看着健康,一巴掌下去怕是能吐血。
更何况嬴政这一路也的确是真的舟车劳顿,揍孩子也是要力气的,让这几个小兔崽子跪一跪饿几顿好了。
嬴政一路到了楼上,环视一周就觉得这个布置一看大部分都是菟裘鸠的主意。
他的审美总是跟大部分人不一样,未必很好看,但一眼看去就很舒服。
嬴政让人将扶苏之前说已经写好的奏疏拿了过来,只是扫了一眼他就立刻明白了这三个小兔崽子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的确没想过隐瞒,只不过是想要打个时间差先从匈奴那里捞一笔,然后再将自己主动出击替换成被迫反击。
不得不说还挺狡猾,若非嬴政自己察觉出了不对,这份奏疏上写的前因后果逻辑通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如果被隐瞒的人不是自己,嬴政还挺欣赏他们这当机立断的能力。
与其让匈奴发现云中郡正在一点点壮大,不如从一开始就把他打服。
至于菟裘鸠担心的始皇帝可能不同意开集市这一点也猜错了。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嬴政并不是非要调遣三十万大军举全国之力过来打匈奴的,能省钱谁非要烧钱呢?
嬴政甚至已经开始思考通过集市来操控匈奴的可能性。
不能给匈奴足够的食物,那样会让他们壮大,但也不能完全不给,对匈奴所谓的投降,嬴政也并不很相信。
秦国可以将交易的食物种类和数量卡在一条线上,让匈奴勉强能活下去却又吃不饱。
不至于因为冻饿而起兵反扑,但族群却又发展不起来。
更甚至还能通过别的东西消磨匈奴的意志力。
不得不说,嬴华璋直接逼得匈奴不得不投降的确做得不错,让大秦在对待匈奴和东胡的问题上有了更灵活的对策。
如果单单只是私自调兵,还能功过相抵,甚至功大于过,然而他们欺君。
这件事情若是不处理好,将来出征在外的将领都这么做的话,皇帝对于兵权的掌控力会无限削弱。
嬴政放下手里的奏疏,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击座椅的扶手,身旁的宦官立刻明白皇帝是在思考,转头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都不要轻易出声。
而此时跪在楼下的三个人都在努力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
可惜,当初菟裘鸠因为担心仆役打扫楼上弄出来的动静会干扰到下面办公的扶苏,所以尽量做了隔音。
因为没有那么多高科技材料,所以他直接用了最笨的方法——加厚楼板,中间又用碳化的木板充当吸音板铺了一层,然后最上面则是地砖,中间不留任何空隙,自然也不会产生空音。
然后就导致他们现在一点都听不到上面的动静,三个人听不到声音,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菟裘鸠压低声音问道:“这……这算是陛下惩罚我们了吗?”
扶苏也有些摸不到头脑:“华璋你看呢?”
嬴华璋无语:“我哪儿知道,接下来就看父皇的心情了。”
他们现在这点惩罚可以算是开胃菜,但如果嬴政有心轻轻放过的话,那么也就这样。
菟裘鸠长出口气说道:“我觉得在殿内铺上地毯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初铺地毯就是因为郡守府太小,扩建来不及,只能在细节上体现出对于迎驾的重视。
没想到还救了他们一次,要知道地毯下面可是黄铁铺成的金属层,哪怕没有这层金属也是石板,跪起来肯定没有毛毯舒服啊。
嬴华璋有心想问他累不累,然而又闭上了嘴。
问也没啥用,他们三个都在这里跪谁也替不了谁。
一直到日落西山,随着殿内光线一点点变暗,屋子里逐渐变得黑漆漆。
因为嬴政吩咐过不许有人靠近,这就导致没有人敢来正厅点灯。
要不是正厅的门还开着,能够依稀进来几分月色,他们现在跟被关小黑屋也没什么区别。
之前菟裘鸠还觉得大门敞开,外面的护卫什么的都能看到他们在这里被罚跪有点丢人。
现在却觉得这个门开得挺好的,比起小黑屋,丢人就丢人吧。
嬴华璋看了一眼正在皱眉调整姿势的菟裘鸠,抬手揽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累了就靠着我。”
扶苏也看了一眼菟裘鸠,他跟嬴华璋都还好,嬴政遗传下来的基因还是挺强的,至少他们两个身体都不错,然而菟裘鸠那个小身板虽然没到风一吹就跑的地步,但他还是担心对方跪一跪就又不知道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菟裘鸠摆摆手:“不用。”
嬴政的寝室就在他们头顶,万一一个心血来潮下来看看,怕不是火上浇油哦。
而且在云中郡这大半年的时间,他的体能也算是得到了锻炼,每天忙前忙后地跑动,比在咸阳时运动量大多了。
一个晚上而已,应该能撑得住,至于明天撑不撑得住……那就看明天的吧。
唯一让菟裘鸠有些发愁的是不吃饭饿了怎么办?
好吧,饿也能忍,但是不喝水真的不可以啊。
就在他担心的时候,县令河宗辛送过来了好几个竹筒。
菟裘鸠听着竹筒里的水声一脸诧异:“你过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河宗辛表情看起来比他们还像受委屈的,低声说道:“是陛下吩咐的。”
嬴政只是想惩罚他们又不是想让他们死,饭可以不送,但是水得给两口。
菟裘鸠连忙扇了扇手:“放下,快走。”
河宗辛想要说什么却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抹了抹眼睛起身又走了。
菟裘鸠叹气说道:“哎,他们什么都好,就是怎么这么爱哭呢?”
一个中年男人蹲在他们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种事情真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嬴华璋没说话只是打开竹筒的竹塞低声哄道:“先喝口水,少喝一点。”
菟裘鸠接过竹筒一低头忍不住疑惑地抽了抽鼻子:“嗯?这个味道……”
他说到一半没说下去,而是低头喝了一口。
嗯,竹筒里果然不是水而是奶,不知道是牛奶还是羊奶,都带着一股膻味。
不过如今这个情况,也没办法嫌弃膻味了,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这个东西的确能够补充他们身体里的能量。
尤其是牛奶还有点暖,隐隐带着一点甜,不重,喝下去很是舒服。
估计是河宗辛偷偷摸摸做的手脚,他们三个人没有声张,捧着竹筒一点点喝。
不得不说,三月份的草原比中原冷很多,哪怕还有地暖,但是在大门敞开的情况下一阵风吹来也让人忍不住抖两抖。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身体疲惫也时不时会被凉风吹得头脑清醒。
到第二天早上,阳光从外面一点点爬进来的时候,菟裘鸠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要僵了。
他忍不住深吸口气活动了一下肩颈,在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之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
结果这一看差点把他魂都吓飞了——街上为什么跪着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