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嬴华璋所说,这个时间点做什么都来不及,他们直接快进到负荆请罪比较好。
扶苏坐下来说道:“不必担心,最多不过是我们被带回咸阳问罪。”
菟裘鸠看了他一眼心说这还不用担心?
嬴华璋十分镇定说道:“等到父皇问起记得说是我巡视边境之时遇到匈奴来袭直接打了过去,并且你毫不知情,等到匈奴投降之后你才得到消息,为了保护我你才没有禀报。”
扶苏吓了一跳:“这怎么行?”
嬴华璋轻描淡写说道:“这是如今最适合的说法,你跟阿鸠必须摘出去。”
菟裘鸠明白嬴华璋的想法,既然瞒不住那就把损失降到最低。
嬴华璋没有任何官职,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公主更甚至当初带出去的人大多数也是他的亲卫,剩下则是由菟裘鸠和扶苏亲卫以及匈奴俘虏组成的队伍。
这么一看,感觉就是当初奔袭楚国的复刻版本。
因为他做过这种事情,所以再来一次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
扶苏沉着脸说道:“不行,不可以!”
他的确害怕被问罪,但该他承担的责任不可推脱,若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就算他将来被立为太子也愧对这个位置。
嬴华璋皱眉说道:“你不要在此事上执拗,总不能三个人都陷进去。”
扶苏摇头:“当初我就该想到这样做的后果。”
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不是所有人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行事的,尤其是事关他们的父亲,最好老实一点。
菟裘鸠长叹口气说道:“行了,都别争执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你们猜为什么陛下巡幸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嬴华璋和扶苏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异口同声说道:“父皇是故意的!”
为什么会故意这么做?当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此可见他们保密其实做到位,因为嬴政要是知道发生什么就不是亲自前来,而是把他们喊回咸阳骂一顿也好揍一顿也罢,无需舟车劳顿跑来这里。
正因为不知道甚至不好派人调查,所以才亲自前来,而且隐瞒了行程让他们没有时间反应。
菟裘鸠起身平静说道:“我去做个总结,顺便把计划整理一下。”
私自动兵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就看始皇帝怎么想了。
他现在需要把最坏的可能性想好,然后做好所有预案。
无论是什么结果,很大概率他们不能留在云中郡,云中郡会换新的郡守来,他希望接下来的人别把这大好局面给浪费掉。
嬴华璋跟扶苏两个人对视一眼,也开始一起疯狂地写总结。
嬴华璋甚至还要把战斗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写一遍。
写着写着菟裘鸠就恍惚感觉回到穿越之前的假期前一天,这抱着天要塌的心情疯狂补作业的感觉真是酸爽。
不得不说,在预想最坏的情况并且接受之后,他整个人就进入了摆烂状态,反正也不会比这更糟糕。
等他写得差不多才抬头问道:“我们去接陛下的时候要不要把冒顿带上?”
反正早晚都是暴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嬴华璋和扶苏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认真思索之后点点头。
菟裘鸠听完就决定去跟冒顿说一声,他正在收拾手头文件的时候,嬴华璋忽然又抬头问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们说父皇的寝宫要安排在哪儿?”
菟裘鸠动作一僵,扶苏也一脸懵逼抬头,三个人一同环视四周——这是他们目前集体办公的郡守府偏堂,一共也就四十多平的样子。
对于他们而言算得上是非常拥挤,而郡守府的房子大多数都是这样。
扶苏默默放下手里的毛笔说道:“我这就吩咐人把楼上收拾一下。”
楼上是扶苏的私人地盘,但加起来也就二百多平的样子,别说跟嬴政的寝宫比,就连他的寝殿内间都比不过。
可这里已经是整个云中郡最好的地方,除非让嬴政住帐篷。
菟裘鸠摆烂心态彻底发作说道:“到时候让陛下选吧,反正是他没有提前通知,我们也不知道他要来,哪儿有时间去建行宫呢。”
简单来说就是居住条件不好也都是他们陛下自找的。
嬴华璋和扶苏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觉得自暴自弃的菟裘鸠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架势,无赖的可怕。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嬴华璋随口说道:“别忘了让人把另外一间厢房也收拾出来。”
整个郡守府建的犹如一个四合院,前后两座正房是采光最好的,因为扶苏还没把妻儿接过来,所以菟裘鸠跟嬴华璋两个人十分不客气的霸占了后面那座正房。
如果嬴政住前面的话,那么扶苏就需要搬到后面来跟嬴华璋和菟裘鸠他们挤在一起。
幸好菟裘鸠跟嬴华璋两个人一直住在一个房间里面,免得又要搬家。
然后就是把皇帝要来的消息告诉大家,对于他们而言不是好事,但对于当地平民而言却不算是坏事。
只要他们表现得好一些,说不定还能再多免几年的税。
县令和县尉知道的时候心跳都要停了,菟裘鸠看他们两个脸色苍白的样子安慰说道:“放心,不会怪罪到你们头上,你们只是听从命令行事,到时候就咬死了其他事情都不知情就是。”
把县令和县尉他们都摘出来还是容易的,他们又不知道郡守和郡尉两个人敢这么瞒天过海,他们两个从头到尾也没参与这场战争。
河宗辛苍白着脸问道:“那……郡守郡尉和公主呢?”
菟裘鸠沉默了一瞬:“那就看陛下有多生气了。”
不过直接一声不吭从咸阳跑到什么都没准备的云中郡,他感觉嬴政应该气得不轻。
河宗辛当场就哭了出来:“下官……下官不想郡守和郡尉走。”
河宗轲也在后面哭哭啼啼,扶苏叹息说道:“放心,父皇一定会选合适的人过来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之后河宗氏兄弟两个人哭得更厉害了。
两个中年男人在他们面前哭得一塌糊涂,菟裘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必死无疑了。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人劝走,菟裘鸠只觉得脑袋瓜嗡嗡的。
嬴政的船队是在三天之后到的,去迎接的时候三个人都很心情平静,反而是一向看上去沉静冷漠的冒顿显得十分紧张,不停的偷偷擦掌心的汗。
菟裘鸠看到也没说什么,生怕让冒顿更加紧张。
不过看着历史上不可一世的匈奴王这个样子让他忍不住觉得或许这就是血脉压制。
不用见到人,只听到那个人的名号就能让他无比紧张。
他们到达那里之后并没有等多久,嬴政的船队就到了。
为首的那艘船有着比前两天见到的飞剪式帆船更大的船体,相对也更加稳定。
船体上画着黑色的纹样,风帆上则是黑红相间,远远看去就透露出稳重大气。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一想到等等嬴政会从船上走下来,菟裘鸠忽然就有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船缓缓靠岸,嬴政是坐在御辇上下来的,在看到道路上都铺了一层红色的毛毯的时候他都有些诧异。
初春时分,草原上的主体颜色还是嫩绿和黄色为主,偶尔有一两朵黄色或者白色的小花也不怎么起眼,在这种情况下红色的地毯鲜艳夺目,风吹来的时候还能隐隐看到绒毛随风摆动很是柔软的样子。
嬴政看了一眼忍住了下去踩一踩的冲动,看着单膝跪地迎接的三个小兔崽子语气平稳说道:“起来吧。”
菟裘鸠起来之后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没办法从嬴政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不过像是嬴政这样情绪稳定的人,除非惊天大雷,否则也很难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他的心情其实也挺平静的,甚至还等着嬴政问起他身后那个匈奴人的来历。
结果嬴政仿佛没看到冒顿一样,只是说道:“走吧,听说你们盖了新的郡府,让朕看看弄成了什么样。”
菟裘鸠心说你可能不太喜欢这个郡府,但没办法,您好像也只能住这个郡府。
这时皇帝专属的马车从船上卸了下来,菟裘鸠看了一眼越发盛大的皇帝仪仗觉得秦驰道宽阔是有道理的。
毕竟不宽都放不下皇帝的马车。
他们三个都跟在马车旁边,扶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时不时跟嬴政介绍一下他们这里的情况。
港口还在扩建,再远一点的地方也在为将来的引水渠做准备。
草场已经划分出来,等到草长起来之后就可以养更多的羊,还有沙枣林。
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的非常清楚,菟裘鸠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感慨扶苏这个心理素质绝了,反正比他强。
现在他强撑着没跳河里已经用了全部的勇气。
路上没有什么平民,山呼万岁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为了皇帝安全着想,路上所有人都被清场,哪怕是城内的街道两旁都要紧闭门户。
不过,云中郡现在也没啥街道可言,人口不多,住的又分散,郡府周围也就那么几栋房子,有两栋是他跟嬴华璋的,另外有几栋是县令县丞和县尉他们的。
郡府所在的地方连个城墙都没有,远远看去就是一片荒凉之中伫立着几栋孤零零的房子。
嬴政看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在皱眉,他知道环境不好,但没想到环境这么不好。
就算隔得远也看得出最高的那个应该是郡守府,而郡守府的院墙目测一下,还没有华阳宫一半长。
嬴政看了一眼,发现经过的那些房子一个个都只是半成品,别说住人建都没建好。
他转头看向菟裘鸠问道:“你们如今居住何处?”
菟裘鸠大脑飞速转动,脑中灵光一闪,看着嬴政给了他一个笑容说道:“我们跟阿兄要了个房间住在郡守府。”
看到嬴政皱眉之后,他又解释了一句:“云中郡百废俱兴,事情比较多,住得近方便我们商量事情。”
嬴政本来还想嘲讽一句:难道不是更方便你们作妖?
但是看了看周围这连咸阳郊区都不如的环境又有些说不出口。
郡守府周围也有离得近的房子,属于抬脚就能到的那种,这些也很近,何必非要挤在郡守府?
嬴政大脑飞速转动,一瞬间有很多念头闪过,比如说他们是不是没钱,是不是没人,是不是没钱又没人。
然而这些念头在看到郡守府金灿灿的大门以及游廊那同样金灿灿的柱子之后,他就沉默了一瞬。
菟裘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坏了,忘记把那些黄铁装饰都给拆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