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璋听后不知死活叹气说道:“需要的时候就把人喊来,不需要就说看我们就烦,阿鸠啊,委不委屈?”
菟裘鸠顿时哭笑不得,你们父子较劲别捎上我行不行?
还有,华璋你不要得意忘形啊,你看看大王眼神已经带上杀气了,你是不怕挨揍吗?
嬴华璋对嬴政的心情变化比菟裘鸠了解多了,一看他父王那个表情,再看秦王的手已经放到了刀柄上立刻正色说道:“儿臣告退。”
然后拉着菟裘鸠飞快遁走,生怕走晚了要挨揍。
等出宫之后,他才松了口气,转头对菟裘鸠道歉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出尔反尔。”
菟裘鸠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嬴华璋能反应这么迅速地来找嬴政,意味着他看出了这一套官制体系对大秦是有用的,对方也明白这些东西他不好主动提及所以跑到了宫里告诉嬴政。
仔细想一想,似乎真正适合说这些的也就嬴华璋。
换一个人都要掂量一下,因为这个话题太敏感,谁也不知道嬴政的思维会发散到什么地方。
而嬴华璋就简单了,无论嬴政怎么发散,都不会怀疑他。
只不过自从那次聊天之后,嬴政就再没有了任何动静,无论是出海也好还是官制改革也罢,似乎都被停了下来。
菟裘鸠想了一下觉得可能是齐国还没拿下,所以出海计划只能搁置,而官制还需要详细讨论才行。
因为他发现货船的建造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想要运输更多的货物,那么船体必然吃水很深,这样的货船想要顺利装卸还缺少一样东西——适合船只停靠的码头。
现在的船大多吃水浅,这也就意味着靠岸的时候能够离岸边更近,根本不需要什么码头,负责装卸货的人只需要踩着浅水就行。
大型货船可不行,真到浅水滩就搁浅了。
所以想要大型船只就必须建设足够的码头,菟裘鸠掐指一算,呵呵,他那点钱搞几条船还行,建码头就别想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秦王说他能花钱是什么意思。
这么一看,他还真的能花钱啊。
可问题是基建本来就烧钱,大秦如今就是一张白纸,很多东西都是从零开始,当然费钱。
菟裘鸠倒是有几个看好的地方适合建设码头,只是这一次他好像没有借口了。
之前他找的借口是为了更快修建王陵,而现在他看中的码头地点跟材料运输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在没有见到成效之前就贸然建设码头,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治粟内史要跳脚,只怕他的义父李斯都要把他喊过去谈心了。
想要成果……也不太容易,现在南边其实并不发达,水运也并不能带来更多的财富,更甚至如果水运通畅反而对南方更好一些。
就在菟裘鸠发愁的时候,齐国战败的消息传来。
这一次嬴政没有用王贲,王贲在打赢魏国之后就被封为通武侯,然后回到了咸阳。
用嬴政的话说是王贲在外征战已久,是时候回来休息。
只是攻打齐国不仅没用王贲,甚至连王离都没用。
王翦作为平定七国的大功臣之一,也被封为彻侯。
王家一门两侯爵,荣耀非常。
然而在封侯之后,王家父子就开始关起门来过日子,轻易不出来走动更不要说带兵。
平定齐国则是由蒙恬和李信两人共同带兵。
魏国都扛不住的大杀器黑火药,齐国更是抵挡不了。
甚至刚开打齐王就已经自乱阵脚,从头到尾的命令都充斥着各种荒诞。
到最后眼看无力回天,他也只能开城投降。
捷报传来的那天,饶是菟裘鸠早就知道结果也忍不住激动的站了起来。
再没有哪一天让他有今天这样见证历史的感觉。
嬴华璋立刻让人找来了菟裘鸠的礼服说道:“走吧,入宫去向父王庆贺。”
从今天起,天下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秦国,的确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菟裘鸠一向不喜欢穿礼服,觉得太过麻烦束缚,今日这种特殊场合自然也美滋滋穿上。
等他出来嬴华璋已经盛装打扮,一身黑红宫装,脸上也重新上了妆。
二人并肩同时出现在咸阳宫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大臣过来,嬴政已经成家的儿女也都赶了过来。
在这样的场合,菟裘鸠的位置应该是在中间的,以他的年龄能在那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
只不过今天他借了嬴华璋的光,一进去就被嬴政招手唤了过去。
嬴政脸上笑容十分明显,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菟裘鸠跟嬴华璋老老实实走过去恭喜秦王。
嬴政颇为意气风发,环视一周才说道:“自韩国伊始至今已有八年过去,昔日韩国献上印玺,愿俯首称臣,寡人信他,不料韩王竟背弃盟约,联合赵国魏国反叛,韩王被俘之后,寡人以为可以停止战争,赵王也派了质子过来并且订立盟约,表达他们停战之意愿,只是不料过了不久他们也违背盟约,主动挑起与大秦之战,在俘虏赵王与代王之后,魏国违背当初盟约,袭击我南郡,还有燕王竟然任凭太子丹暗中派刺客庆轲前来刺杀。”
嬴政说到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菟裘鸠,不仅是他,许多人也都看向了菟裘鸠。
当时菟裘鸠伤一直迟迟不好,那段时日大王的脾气也有些渐长,搞得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
后来好不容易主婿的伤好了,大家也是松了口气。
菟裘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了头,好在嬴政也没把话题牵扯到他身上,只是继续说道:“前些时日,齐国主动断绝了与秦国使节往来,想来也是心怀不轨,寡人亦只能派兵讨伐,寡人以渺小之身,兴兵诛伐**,六国之国王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幸有祖宗神灵保佑,如今已是天下安定。”
他说完众人立刻躬身赞同,菟裘鸠听的一愣一愣的。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真要认真算起来,嬴政说得也没错,整个一统天下的过程就是如此。
他想了半天,最后才发现哪里不对——秦王这是把秦国完全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啊。
打六国都是因为他们违背盟约,我们不得不出兵。
饶是菟裘鸠视他为偶像也不得不公平说一句:那些国家会违背盟约大概率也是因为秦国越来越强大。
在这个过程中,国土接壤肯定是有摩擦的,对方忍无可忍,必然要动手。
只不过这些秦王完全没有提及罢了。
菟裘鸠深深理解了语言的魅力,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史官心想这份史料要是能够流传下去,六国国王又能多背一口锅了。
不过这年头就是成王败寇,六国国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已经没有了话语权。
实际上,秦王这一段话也的确是在历史记载之中,只不过他还有后半段没说出来。
菟裘鸠迟疑了一下,觉得让秦王自己主动说出来好像不太好,于是便鼓起勇气说道:“祖宗神灵的确庇佑大王,但能一统六国,大王功业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再以王称之无法彰显此等功劳,还请大王更改名号。”
众人一听略有些诧异,有些人没想到菟裘鸠会这么说,还有一些则懊恼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秦王看上去就很满意好嘛,他脸上的笑容都扩大了不少!
菟裘鸠说完便功成身退,至于后续就不需要他来参与了。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嬴政都只可能选择那一个称号。
秦王心里已经有了正确答案,但还是说道:“既如此,便议一议吧。”
尊号的事情当然不是当堂就能商议出来的,于是要回去继续商议,而主要商议者就是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
因为最先是菟裘鸠提出来的,李斯本来想要把菟裘鸠也捞上。
然而菟裘鸠脚下生风跑得飞快,生怕自己忍不住剧透正确答案。
过了几日,大朝会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嬴政慢条斯理问道:“尊号所议如何?”
李斯三人一同出列说道:“昔日五帝之土地虽纵横千里,然天子亦不能控制,如今大王平定天下,功绩亘古未有,五帝亦无法与大王相比,古有天皇、地皇与泰皇,而泰皇最为尊贵,臣请大王上尊号为泰皇,发教令称为制书,下令称诏书,天子自称为朕。”
嬴政心中有成算,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便说道:“去泰留皇字,取上古帝号,称为皇帝,其他就按你们说的办。”
他说完,丞相王绾又追问道:“如此敢问……”
王绾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因为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皇帝,叫大王明显不合适,但是……新的称呼呢?直接称呼皇帝吗?
菟裘鸠忍住笑上前一步说道:“臣请以陛下称呼皇帝。”
嬴政略一挑眉:“可。”
王绾这才顺畅说道:“敢问陛下是否要追尊庄襄王?”
嬴政略一思索说道:“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御史大夫冯劫立刻跟上:“敢问陛下是否还需为太上皇重新议谥。”
嬴政眯了眯眼:“朕听闻上古之时有号而无谥,中古有号,驾崩之后则根据生前品行事迹议谥,如此乃是子议父,臣议君,此法不可取,从今起,废除谥法,朕便是始皇帝,自朕而始,称二世、三世直到万世,永远相传,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