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鸠抱着图纸从咸阳宫出来的时候,一阵风吹过,明明已经暮春天气比较热了,他愣是冷得抖了抖。
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哎,如果可以他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再见到嬴政了。
莫问,问就是害怕。
他正想着这些忽然察觉肩膀一沉,转头看去发现扶苏正拿着披风搭在他肩膀,嘴里还说着:“你这身体够虚的,下次出来多穿一点。”
都什么时候了,一阵风吹过居然都能让他抖一抖。
菟裘鸠又不好说不是因为天气原因,只好无奈地裹紧了披风,原本他还想回将作少府呆到下值,结果却被扶苏轰了回去,他争辩不过最后只好老老实实回家。
他回去的时候嬴华璋正在处理文书,看到他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菟裘鸠叹气说道:“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
嬴华璋一听就问道:“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
菟裘鸠将图纸放在书案上把事情解释了一遍之后,发现嬴华璋案头已经多了好多处理过的文书不由得皱眉:“不是说好了休息的吗?”
嬴华璋见他不高兴便拉着他说道:“趴在床上也是无聊,还不如坐起来找点事情做。”
菟裘鸠之前也受过伤,倒是比较理解,但他还是说道:“在家里你穿这么严实做什么?穿太多对伤口恢复不利,若是冷让人烧地龙就是。”
菟裘鸠一边说着一边要帮嬴华璋把外衣给脱下来,也不知道这人什么习惯,在家里居然也穿的严严实实一本正经地模样。
嬴华璋按住他的手说道:“我身上有伤,别招我啊。”
菟裘鸠面色微红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好好养伤就干看着吧。”
嬴华璋:……
行吧,虽然他并不是满脑子都那档子事,但开荤之后再让他克制也有点难,不幸身上有伤,只能憋着。
看来也的确要早点养好伤才行。
嬴华璋配合地将外衣脱下,只穿着里衣坐下来,他从来没这般随意过,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菟裘鸠说道:“今天有点热,我去沐浴更衣,等我一下。”
虽然出汗的原因不同,但都是出汗嘛,现在他身上黏腻的很,十分不舒服。
说完他就麻溜的去洗了一下,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嬴华璋正好在看那张图纸。
嬴华璋听到他的脚步声便说道:“这是你画的吧,比之前大很多。”
菟裘鸠坐到他身边点头说道:“对,我也是看到了原本的图纸觉得有点小了。”
嬴华璋看着上面有一些新鲜的墨迹问道:“这些地方是父王点的?留下来给陪葬墓的?”
“猜得真准。”菟裘鸠伸手指着其中两块说道:“大王说这两个地方留给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有些激动,葬在秦皇陵里面哎,哪怕将来可能会被考古工作者挖出来也值了啊。
嬴华璋比划了一下笑着说道:“挺好。”
看来他父王还没气到想把他逐出家门的地步,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跟菟裘鸠的墓不在一起。
嬴华璋心念一动说道:“能不能给咱们两个的墓中间修个甬道?”
这样就相当于他们两个只是住在两个房间,墓葬整体还是一体的。
菟裘鸠明白了他的想法之后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觉得大王知道了会怎么样?”
嬴华璋瞬间觉得背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果断说道:“以后再说。”
反正墓的位置就算留出来也不会现在就修,以后再说吧。
菟裘鸠四下看了看,凑到嬴华璋耳边说道:“大王没有留出扶苏公子的墓,你说是不是……”
嬴华璋会意说道:“阿兄若是继位自当有自己的王陵,自然也不需要陪葬在父王身边。”
菟裘鸠眉眼一弯:“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扶苏未必比胡亥强很多,但只要不是傀儡就行,而且经过将作少府的磨炼,他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说话做事不再像之前一样不切实际。
扶苏这个年纪还是能教一教的,至于胡亥……当然也可以教,然而菟裘鸠对他有心理阴影。
想到胡亥,菟裘鸠忍不住问了嬴华璋一句,他不太理解嬴政对胡亥的感情。
嬴华璋倒是很理解:“他本就是父王近几年最宠爱的孩子,虽然有梦境作为预警,但他又懂得什么呢?”
嬴政的心胸还没狭隘到因为儿子未来可能走上歧路就不管不顾,儿子可能长歪那就派人尽心教导就是,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就对孩子不闻不问。
嬴政或许不是慈父,但也没有那么冷酷,要不然扶苏三番五次顶撞他,换后世某些帝王早就把人给流放或者咔嚓了,哪里会这么容忍?
菟裘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六岁的孩子再熊破坏力也有限。
菟裘鸠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拍开嬴华璋放在他腿上的手转头去处理工坊的事情。
工坊那边事情不是特别多,小事情一般工坊管理人员自己就解决了。
在他出征的时候好像有人已经开始仿制家具,之前菟裘鸠也想过会出现盗版之类的。
当时他就觉得这都是正常的事情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时代没啥专利可言,就算他提出专利这个概念可能也有很多人不理解,更甚至很不好处理。
专利是要付费购买使用的,付的费用当然是要给专利人员,可这个专利持有者如果是匠籍呢?
匠籍还好,好歹还是自由人,万一是奴籍的工匠又怎么处置?他们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专利费用根本到不了他们手里,很可能是到官府或者奴隶的主人手里。
这些都很麻烦,除非……废除奴隶制以及出台劳动法。
不过现在可不是搞这些的时候,让他搞这些玩意他宁愿去跟嬴政说地球是圆的。
毕竟后者只是可能让他挨揍,而前者说不好他就被群起而攻之,他的墓穴也可以现在就修了。
不过让菟裘鸠没想到的是现在秦国范围内居然没有敢仿制他们家具的。
主要是他这里招收的都是一些身有残疾的士兵,有些士兵的残疾并不十分严重,工坊的巡逻护卫都是这些人。
这些人在发现盗版之后查到是哪家,直接就呼啦啦找上了门。
他们也不跟对方讲道理,进门就打砸,砸完了就跑,对方压根就抓不到他们,哪怕知道是工坊的人做的,那些人也不敢去告。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知道这个工坊是谁开的,人家义父是廷尉,亲爹是廷尉丞,都不用搬出岳父来都能压死他们。
好几家被打砸之后,也就没人敢继续盗版。
不过有那些眼馋的想着咸阳附近不行,他换个小地方总可以了吧?
这些士兵总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别的地方去打砸,虽然到时候把桌椅运到咸阳也要一大笔运费,但还是有的赚的。
可惜此路也不通,因为工坊里的残疾士兵家乡遍布天南海北,这些人气鼓鼓地写封信回家通知家里人一定要把那些人的作坊给砸了。
家里人接到信自然也是高度重视,且不说要是主婿手下这个作坊没有了他们还要多养一口人,就说工坊每个月给的月钱都很多。
那些残疾士兵不仅能养活自己,甚至还能接济家里,这是一大收入来源,万一没了怎么办?
于是那些跑到村镇去开办作坊的人又被打砸了一通。
这一下子是真的没人敢抢这个生意了,至于跑荒山野岭去建……那也得有路啊。
菟裘鸠看完文书之后十分惆怅,幸好是在秦国,幸好他的身份地位高,要不然只怕现在已经进去了。
这都什么恶霸行径啊,不仅仅是触犯了反垄断法甚至还触犯了刑法的那种。
菟裘鸠无奈地摇了摇头,拽过一张纸开始写新的规划——扩建分厂。
工坊的规模已经到了一定程度,据说订单都排到一年之后了,说明现在工坊的制作能力跟不上销售,就一个工坊显然不够用,开办新的分厂势在必行。
既然之前有一些商人开了作坊并且还卖出了东西,证明这些人已经有了一些经验,正好捞过来让他们去开分厂。
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正路,把人家锅砸了算怎么回事?万一遇到一个鱼死网破的,怕不是背着刀要来砍他。
而且楚国一战从书面上看是挺顺利,可打仗哪儿有不受伤不死人的呢?这一批下来身有残疾的士兵肯定还很多,多建几个分厂消化一下。
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完,实在不行就搞点别的吧。
菟裘鸠一边让工坊那边的管理人员牵头把之前那些开作坊的商人喊到一起商量,一边准备去找王贲。
这些事情嬴华璋都已经不怎么管了,直接放手让他去做。
毕竟现在嬴华璋手上事情也很多,楚国纳入大秦版图之后,那边的直指安排也要跟着调整,还有魏国和齐国那边要增派人手。
当初他都到了楚国还不能确认菟裘鸠的方位简直是他心中的痛,但凡直指的消息再灵通一点哪里还用得着菟裘鸠这么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