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菟裘非那个名字的时候,知道真相的甲蜂还以为对方诈尸了。
在刨除不靠谱的想法之后,就怀疑当初菟裘非是不是诈死,然后逃到了楚国,还混成了楚国将军。
当然这个想法刚起来就被他掐灭了,菟裘敦一家当时的各种“意外”都是有人盯着亲自动手的,不可能出现意外,真出现这种意外的话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直接跳河得了。
所以这个肯定是化名,但会用这个化名的……他没敢往里面继续想,急匆匆就来禀报了。
嬴华璋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都没怀疑过是不是真的菟裘非,他脑子里直接过了一遍之前猜测菟裘鸠可能跑的路线。
哪怕没有查到更准确的消息也猜的差不多——必然是这倒霉孩子跑去城父被抓去当士兵,结果就把齐军给灭了。
嬴华璋之前也知道菟裘鸠多少有些军事才能,但菟裘鸠心太软,不适合掌兵,按照嬴华璋的预估,菟裘鸠怎么也要再磨炼几次才行。
如今看来无论是他父王还是他都对这兔崽子太温柔了一些,看看这不是打得有模有样吗?
一千人对阵一万人,他也敢!
嬴华璋干脆把笔一扔,之前制定的计划都白费了,既然思期是菟裘鸠在守的话,他肯定要想办法跟他们联络,他只要等着就好。
不需要殚精竭虑思考战事的嬴华璋已经在磨牙思索等见了菟裘鸠要怎么收拾他。
真的是胆大包天!
揍一顿都是少的!
就在嬴华璋思索怎么揍菟裘鸠的时候,甲蜂战战兢兢过来说道:“启禀郎主,楚将菟裘非派了使臣过来说是要投降。”
嬴华璋眼皮一抬说道:“他派的谁来?菟裘彦还是樊成?”
这俩一个是他亲哥哥一个是表哥,菟裘鸠很可能趁着这个机会把两个人送到安全地方。
当然也有可能是丙土,严格来讲丙土更适合做这种事情。
甲蜂却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是一个名叫刘季之人,听说是主婿手下五百主。”
嬴华璋听到菟裘鸠派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出来一时之间不由得心又提了起来。
如果可以菟裘鸠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派个人过来,难道他是身不由己?
算了,揍这小兔崽子的事情可以往后放放,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嬴华璋勉强心平气和说道:“让他进来。”
刘季进来之后嬴华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不得不说,刘季的个人形象还不错,虽然气质一般,但长相上乘。
刘季在见到嬴华璋之后也十分诧异,他原以为自家将军已经可以算是绝色,没想到眼前这位秦国的将军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并且相貌与菟裘鸠竟然有种不分伯仲的感觉。
不对,这两个人也没办法放到一起比较,菟裘鸠的长相是属于那种人畜无害,一眼看过去就又甜又乖的那种。
眼前这位却是高鼻薄唇,眼神清冽,一看就不好惹。
刘季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这位将军。
嬴华璋靠坐在椅子上问道:“菟裘非如何说?”
刘季回过神来连忙抬手送上布帛说道:“此乃菟裘将军之信,他说王将军一看便知。”
菟裘鸠写的信?嬴华璋倒是来了兴趣。
在将布帛打开的时候他还有点不习惯,秦国如今已经都用上了纸,别说布帛,连竹简都已经在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打开布帛之后,他就看到上面写的全是小篆,措辞也十分严谨,如果忽略菟裘鸠的真实身份,这倒是一份十分合格的降书。
嬴华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出菟裘鸠有什么暗示,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他猜错?
这个疑惑在看到右下角的钤印的时候就消失无踪,那的确是菟裘鸠的私印。
他微微松了口气,将信放在案几上,一抬头发现刘季正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
他心念一动不由得问道:“我此前从未听过菟裘将军之名,只凭这一封信不敢判断他是否真有意投降。”
刘季立刻说道:“还请王将军放心,只要将军同意我家将军提议,将军便会带头卸甲迎秦国大军入城。”
嬴华璋慢条斯理说道:“我怎知晓他是否诈降?”
刘季听了也不生气,他一向能屈能伸,此时更是放低姿态问道:“不知如何才能让王将军相信我等诚意?”
嬴华璋微微垂眸说道:“我对这位将军了解不多,不如你同我说说他吧。”
刘季顿时警惕起来:“你问我家将军作甚?”
咦,还有几分忠心。
嬴华璋眯了眯眼,微微一笑说道:“不想问别的,就问他何以突然投降?楚王派他来想必他也有几分本事,难不成……是个草包?”
刘季这人最重情义,至少现在这个时候的他是如此,别人骂他,他或许还能一笑而过,但听到有人质疑他家将军,他立刻有些不高兴。
当即维护菟裘鸠说道:“我家将军会投降也是因为楚王不地道,说是给我们十万大军抵御……进攻,实际上却拿我等当弃子,为了让我家将军心甘情愿卖命,楚王甚至还扬言要将公主嫁与将军,谁知我家将军前脚带兵出征,后脚他们就迁都,都是混蛋!”
刘季越说越生气,他本来就是个随性的人,刚开始还有几分谨慎,此时却是肆意怒骂楚王。
当然他也不是冲动行事,而是觉得他表现得越是恨楚王,对方就越容易相信。
同时他也不惜把楚王怎么坑“菟裘非”的事情给说出来,都被当成弃子了,那投降也很顺理成章吧?
结果他刚说完就看到那名秦国将军幽幽盯着他问道:“你说……他是楚国主婿?”
刘季立刻解释说道:“尚未成婚,只是楚王之前有意招我家将军为婿,还赐了宅子,已经让人相看良辰吉时,在将军出征之前楚王还曾想要将婚事先办了,是将军未曾同意,也不知是不是楚王对此不高兴,所以……”
刘季说到一半就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坐在上首的那位秦国将军一改刚才的冷漠,忽然就笑了起来。
只不过那个笑容虽然好看,但却有些冷冰冰的,让人看一眼就汗毛直竖,刘季后面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去了。
嬴华璋舌尖舔了舔牙,抬眼看向刘季说道:“如此,你去回复菟裘将军,就说我同意了,五日之后,让他开城迎接。”
刘季听后大喜过望,顿时拱手说道:“还请将军与我一样信物,我也好回去交差。”
倒也有几分细心,嬴华璋想了想转头看向甲蜂说道:“去写封信。”
甲蜂有些纳闷,这种事情他们家郎主亲自来不就好了?哪里还需要别人动手?
不过他还是乖乖听话,抬手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嬴华璋的意思,嬴华璋看过之后抬手盖上了公印,将信交给刘季说道:“去给你家将军吧。”
刘季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只觉得对方用的东西十分奇特,他以前从未见过,又轻又薄他拿在手里都不敢用力。
嬴华璋看着刘季捧着信出去,随手拨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香囊跟玉佩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刚刚他本来想要用香囊做信物让刘季带回去的,然而转瞬他又改了想法,生出了一点恶趣味——不知道菟裘鸠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为了不让菟裘鸠发现他的身份,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写信。
毕竟他的笔迹菟裘鸠一眼就能认出来。
刘季一来一回一共也就用了一天的时间,如今思期城的县衙已经归他们用。
菟裘鸠在县衙正堂迎接刘季,在看到刘季手上的那封信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
会写信来想必是同意了,是以他也没着急拆信只是装作漫不经心一样问道:“怎么样?王将军可曾说了什么?”
刘季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全部都说了一遍,菟裘鸠听了之后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一样,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那枚钤印对方没看到吗?
他将信拆开之后发现上面也就是一些公事化的措辞,这封信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用来留证让他们安心。
菟裘鸠心中疑惑倒也没有多想,对方可能生性谨慎,并不会因为一枚钤印就表态,哪怕有所猜测可能也需要证实。
无论如何,只要对方接受投降就好。
他转头说道:“接下来还要拜托大家说服诸位将士。”
是的,他说投降也还是要说服别人的。
不过这也不难,不同意的直接抓起来就是,而这些人之中不同意的人肯定不多。
毕竟这些士兵原本都只是普通百姓,突然被抓过来打仗本来就惶惶不可终日。
更何况楚国还没有秦国那样的军功爵制度,也就是说他们在战场上再厉害也未必能够出头。
城中百姓更是希望能够安稳度日,那位王将军在信中承诺绝对不会劫掠烧杀,这就足够了。
这片土地几百年间战乱频发,老百姓们可没有什么爱国之心,大家只想平平稳稳过日子。
说服工作几乎只用了一天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五日之后,菟裘鸠身着常服带着麾下众人亲自前往城门那里迎接秦军。
他也很想看看那位王将军究竟是谁。
站在城门下,当他远远看到骑在马上那位黑甲将领的时候,总觉得那匹马有些眼熟,为什么他越看越像血焰?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随着对方逐渐临近,马上之人的真容也慢慢清晰。
菟裘鸠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忍不住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嬴华璋?
菟裘鸠就那么怔怔看着嬴华璋骑马慢慢过来,在来到他身前的时候,对方停下来,低着头看向他,面色不喜不悲。
只见嬴华璋伸出手平静说道:“上马。”
菟裘鸠呆呆地伸手,下一刻眼前一花他就被拽到了马上,坐在嬴华璋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