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做就做,菟裘鸠直接找来了这两日一直在自己身边照顾的小宦官奚平,让他找些麦子来。
奚平有些诧异:“七大夫要麦子作甚?”
菟裘鸠说道:“做面粉。”
这东西是不久之前菟裘鸠刚弄出来的,咸阳刚刚流传开来,想必赵国这边还不知道这种吃法,所以他也只能先找麦粒,然后让人舂成面粉。
奚平也只是随口一问,因为菟裘鸠身在王宫之中,他要的东西若是从宫外拿的话需要有所记录。
而麦子这种东西在面粉流行开之前是恶食,宫中自然不会准备。
哪怕后来知道能弄成面粉,但因为食谱太少,所以也不怎么准备。
奚平只能让人临时去买。
等麦子买来之后,菟裘鸠发现赵国还没有踏碓,也就意味着这些麦子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舂出来。
菟裘鸠无奈说道:“赵国这边有石磨吗?实在不行石磨也是可以的。”
别说,还真找来了石磨。
有了石磨就容易许多,唯一不太容易的就是找拉石磨的驴子。
赵王宫之内怎么可能有驴子呢?外面倒是有,但也不能让驴子进宫啊。
于是菟裘鸠想了想干脆让玉尘过来。
让这么漂亮的马拉磨是不太合适,但至少让玉尘有了点作用,到时候跟嬴华璋说起来也能把废物美人的帽子从玉尘头上摘下去。
玉尘不知道驼人跟拉磨的区别,再加上菟裘鸠也不需要弄太多的面粉,所以倒是没耍脾气。
磨完面粉之后还要对面粉进行一道一道的细筛。
当初他自己做东西比较粗糙,筛了几道就懒得弄了,但是给嬴政弄东西吃可不能这么马虎,至少不能有麸皮的存在。
至于这样弄出来的面粉不是高筋面这种事情,菟裘鸠也一时没有好办法。
正好做蛋糕也不需要高筋面,想当年他做蛋糕的时候手头没有蛋糕粉还曾经用高筋面掺杂小麦淀粉来用。
除此之外,蛋糕需要用到的鸡蛋倒是很好找,各种东西准备起来也不难,唯一难的是甜味剂的来源。
如今能增加甜味的除了麦芽糖就是蜂蜜。
菟裘鸠脑子里有关海绵蛋糕的配比都是用的白砂糖,对于液体状态的麦芽糖和蜂蜜配比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配比就只能自己一点点试,这个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有人能够帮忙,打发蛋清之类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亲自来做。
唯一比较为难的就是火候的掌握,这个时候对火候还称为火齐。
菟裘鸠原本想着宫中御厨经验丰富,他可以提出要求然后让御厨去掌握火候。
可在形容的时候他发现根本没办法叙述,他哪儿知道两百度或者一百八十度的火焰应该是什么样子,对方也不知道摄氏度这个概念。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温度计,实际上如果真的想要温度计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土法可以制作,这年头已经有了水银,而且只用酒精也不是不能做。
难点其实是在温度计的外壳,必须是透明的,想要达到这个效果要么是品质十分好的白水晶,要么就是玻璃。
想要把白水晶打磨成温度计的空心管那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至于玻璃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琉璃出现,但工艺上还是有所欠缺。
菟裘鸠估摸着等他把温度计做出来,怕不是都要过年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点点试。
于是最后他得到了许多压根就没膨胀的蛋糕,这些蛋糕的唯一用处就是让他尝试一下甜度。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用蜂蜜做蛋糕,因为蜂蜜自带花香多少能够遮盖一下动物油以及鸡蛋牛奶带来的腥气。
没办法,这时候又没有黄油甚至连无味的玉米油都没有,他只能用动物油来替代。
等到确定了配方之后就是各种火候尝试。
菟裘鸠一口气征用了许多炙烤用的炉窖,每一个的火候都不同,看看最后到底哪个更合适一些。
这是一个非常烦琐的试错过程,根据需要制作蛋糕的大小不同,火候也是不同的,甚至配比也不一样。
因为蜂蜜也是液体的缘故,配方不能完全按照等比例来增加,菟裘鸠为了记录这些配方都用了许多布帛。
炉窖烤制的时间比烤箱要稍微长一些,里面太热,菟裘鸠哪怕想要在膳房盯着都做不到,最后是奚平把他劝出来的。
菟裘鸠也觉得有些疲惫,他身体没有完全康复,再加上夏无且给他开的药一般都带有安神的效果,是以便让奚平多盯着一点这边,他回去休息一会。
等他回到偏殿,一推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外间看书的嬴华璋。
他不由得有些诧异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随着菟裘鸠的靠近,嬴华璋只觉闻到了一股很是香甜的气息,闻起来还暖暖的。
他不由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菟裘鸠笑着说道:“去做了一样新糕点,还没完全做好。”
他也没打算隐瞒,更何况秦国范围的事情有几件能瞒得过嬴华璋?
嬴华璋听后失笑:“看来你是闲得无聊,既然如此就去一趟死牢,把那人结果了吧。”
菟裘鸠听后表情差点没绷住,从甜点到杀人,这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他立刻问道:“公主为何这般着急?”
嬴华璋看了他一眼说道:“早晚不都是一样?更何况过几日父王便要启程回咸阳,难不成你还想把这个人带回咸阳?”
那是不能,他就算想,嬴政也不答应啊。
嬴政连赵王迁都没打算带回咸阳,而是就地流放到房陵深山之中。
虽然说是流放,但房陵本来就人烟稀少,环境恶劣,还把他流放到深山里,这就是点名让他去死了。
菟裘鸠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嬴华璋一路到了地牢之中。
死牢之中,那名赵国贵族倒是还活着,但显然不是很好。
在看到菟裘鸠之后,那人目光在他和嬴华璋身上转了一圈,嗤笑说道:“来杀我竟然还要小娘子来给你鼓劲儿吗?赵政身边竟然也有如此懦弱废物之人。”
菟裘鸠一脸茫然地看向嬴华璋:“他在说啥。”
是的,他听不懂赵国语言,这个时候就突出学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菟裘鸠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回去之后想办法学学赵国话。
书同文车同轨这个概念如今还没有提出来,总要天下一统之后才会执行,更何况执行也需要时间,短时间内大概很难做到所有人都说一种语言。
多学学还是有必要的。
嬴华璋看了他一眼说道:“他骂你废物。”
菟裘鸠淡定说道:“偌大国家治理到亡国的程度,一般人也的确做不到。”
嬴华璋沉默了一瞬,他都有些看不懂菟裘鸠了。
要说他热血冲动吧,也不是没跟人动过手,但却并不是为了自己,每次有别人骂他,他好像都不生气。
想一想,这样的人要么是天生没什么自尊之心,要么就是内心强大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所以才能无视这些谩骂。
嬴华璋干脆充当了一把翻译,赵国贵族听后面色阴狠说道:“赵政心胸狭窄暴虐无道,必遭天谴而亡!”
嬴华璋听后当即抽出了腰间长剑,然而在刺出的瞬间又硬生生停下。
这是菟裘鸠的仇人,也是他父王亲自下令让菟裘鸠杀的人,他不能动手。
菟裘鸠依旧是听不懂那人的话,但见一向沉着冷静的嬴华璋突然动手,想必对方没说什么好话。
要么是骂他要么是骂秦王,骂他的话,嬴华璋大概率会让他自己还手,所以……这人在骂他们大王?
菟裘鸠猜到这里也不由得心头火起,直接抽出长剑刺了过去。
原本他是冲着对方的心脏刺过去的,只不过手一抖就刺中了对方的肩膀。
对方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把菟裘鸠吓了一跳。
那人伤的位置跟他几乎一样,他当时……也没惨叫成这样啊?
他回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当时他直接疼麻木了,再加上被嬴华璋抱出去牵扯了他的注意力,都没来得及惨叫,后来干脆晕了过去。
对方惨叫不说还在地上打滚,菟裘鸠提着犹自滴血的长剑比划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才能确保对方一击毙命。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清冷的香气,一回头嬴华璋站到了他的身后,而后握住了他握剑的手沉声说道:“静心。”
这哪儿静的了啊,菟裘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鲜血淋漓的场面?
菟裘鸠看向自己的右手,嬴华璋握着他的手把长剑向下一递。
长剑刺入血肉的感觉很是特殊,但细究起来跟切猪肉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这一剑称得上是稳准狠,一剑直接刺入对方喉中。
那人嗬嗬两声,最后瞪大眼睛没有了声息。
嬴华璋松开菟裘鸠的手,将他手中的长剑接过来丢弃在一旁,然后拎着菟裘鸠衣领往外走。
等出了死牢之后,嬴华璋才放开他。
菟裘鸠看着外面的太阳,略有些恍惚的思绪瞬间归拢。
然后他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跑到一旁的树下扶着树开始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