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华璋实在是想不明白,遇到刺客的时候这小子十分警醒,别人都没发现,他却能观察入微。
如果不是他提前发现,等刺客近了他父王的身,那时候只怕父王会很危险。
可自己这个处处都是漏洞的男人坐在他面前,对方又什么都看不出。
嬴华璋幼年和少年时期还能说一句雄雌莫辩,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哪怕再怎么掩饰很多东西也掩盖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少出现在人前。
刚刚菟裘鸠说一眼看出了宫女是男扮女装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也被看破。
结果万万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既然他没看出来,嬴华璋也就什么都没说。
他们的婚事很重要,不能有波折,说白了就算菟裘鸠看出了他的真实性别,这场婚礼也必须进行。
看着菟裘鸠颇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他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说道:“行了,你伤还没好别乱来。”
菟裘鸠却认定必然有人在嬴华璋面前说过什么,又或者不是当着他面说的,但嬴华璋手下的直指能够探听许多情报,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报了上来让他知道。
他心说别让他知道是谁又在乱嚼舌根。
之前的教训看来还不够重,他得想办法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如果是陛盾郎之中还有人乱说话,他不介意再让廷尉署多查两件案子。
就是让他义父跟养父加班这件事情,只能说对不起了。
菟裘鸠得了上次的教训也不想自己动手了,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再动手只怕要一路“坐牢”回咸阳。
真是想想都可怕,反正他有亲卫,亲卫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思及此,菟裘鸠转头就去把自己的亲卫找来吩咐道:“你们这几日都多听一听,看还有没有人敢说公主的不是,听到了就跟我说。”
菟裘彦大惊失色:“二郎,不是,百将,咱可不能动手了啊。”
菟裘鸠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当我傻吗?我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是你们动手啊。”
菟裘彦嘴角一抽:“怎么让你这么一说,我们就好像是恶霸身边的狗腿子呢。”
菟裘鸠不由得大笑:“你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嘛。”
一旁的东门竟几个人也跟着笑,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狗腿子,菟裘鸠对他们什么样他们心里很清楚。
天底下哪里有他们待遇这么好的狗腿子?
菟裘鸠笑了一会放松了不少,而后便发现阎乐笑得很是勉强的样子。
他心念一动思及这个人的身份,不由得关怀问道:“阎乐遇到什么事如此闷闷不乐?”
阎乐摇头说道:“无事,让百将费心了。”
菟裘鸠想了想对菟裘彦说道:“刚才让你们做的事情赶紧去做,阎乐留下。”
菟裘彦等人知道他可能有话要跟阎乐说,便也没多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人都走了之后,菟裘鸠对着阎乐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坐。”
阎乐迟疑一番坐在了菟裘鸠身边。
菟裘鸠小声问道:“你这般不开心可是跟赵府令有关?”
阎乐略有些诧异:“百将如何得知?”
菟裘鸠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之前行刺案发生之后大王震怒,赵府令跟蒙军侯两人只怕都要受罚,我之前并未太过在意,只是看你这模样……难不成赵府令被罚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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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乐叹了口气也没隐瞒:“不瞒百将,大王撤了岳父中车府令的职位。”
菟裘鸠听后略一愣:“撤职?可我见赵府令依旧随侍左右啊。”
阎乐说道:“大王的意思是如今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让岳父暂代中车府令一职,等回到咸阳之后观其表现再安排岳父的职位。”
菟裘鸠听后心说嬴政对赵高果然厚待,换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早被拖下去砍头了,他不仅没被砍头甚至还只是撤职,等回到咸阳最多也就是降职处理,这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然而在阎乐眼里这个处罚却很重。
赵高刚刚当上中车府令不久,还没形成自己的势力,若是降级不能跟随在秦王身边,日后想要再爬上去只怕不容易。
赵高本来就是罪臣家族出身,除了自己也没其他什么人帮衬,一旦远离中枢,以后如何全看秦王还能不能想起他。
菟裘鸠见阎乐不高兴的样子,心念一动说道:“大王没有立刻处罚就说明还会回转余地,唔,大王这两日心绪不佳,我不便过多询问,之后若有机会我问问大王便是。”
阎乐十分吃惊地看着菟裘鸠:“百将?”
他之前发愁就是因为自家没有什么门路可走,至于菟裘鸠这边他压根就没想过。
首先他跟菟裘鸠不熟,其次菟裘鸠身受重伤严格来说跟赵高也有几分关系,要不是赵高没有仔细检查,他也不必受伤。
是以哪怕知道菟裘鸠在秦王面前能够说得上话,他也没敢开口。
结果没想到菟裘鸠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菟裘鸠拍了拍阎乐的肩膀说道:“天塌不下来,别愁眉苦脸的,万一让别人看到以为你和赵府令对大王的惩处不满就不好了。”
阎乐连忙说道:“多谢百将提点,百将之恩,末将铭记于心,末将……末将实是不知该如何感谢百将才好。”
菟裘鸠大方说道:“你好歹是我的亲卫,是自己人嘛,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我也不可能左右大王的决定,只能探听一下大王的意思,最多也就是让赵府令有个心理准备。”
阎乐认真说道:“即便如此,百将也帮了我们翁婿大忙,日后百将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阎乐是真的很感动,这些时日以来,以往对他们翁婿巴结的人见到他们都颇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
唯有菟裘鸠不仅没有记恨赵高,甚至还肯伸出援手,无论结果如何,这份情他是记下了,回头得跟他岳父说一声才是。
菟裘鸠笑着摆手:“不至于不至于,行了,此事你知我知,别说出去啊,去找他们吧。”
阎乐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思索怎么找机会见岳父一面。
菟裘鸠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帮赵高?笑话。
他是要落井下石!
只不过这个落井下石要做得非常隐蔽,甚至他要从帮赵高的点出发才行。
要不然无论是赵高还是秦王,肯定能第一时间洞察他的想法。
如果让赵高心生警惕,那他就会非常危险。
菟裘鸠思索再三,这才回到赵王宫。
原本他应该住在宫外的,毕竟是外臣,怎好住在宫内?
结果秦王直接下令:“你住宫内,夏太医也好时时为你诊治。”
反正赵王宫内又没有秦王后妃,外臣住就住了。
至于赵王原本的妻妾,秦王并没有如同一些野史中说的一般将美人全部收为后宫。
他又不缺美人,兼之那些女子说不定就跟他的某个仇人有关联,万一收入后宫不是恶心自己吗?
菟裘鸠只好无奈地住进赵王宫,本来他还想着住在宫外或许能偷偷把药倒掉呢。
结果秦王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啊。
菟裘鸠回宫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唉声叹气的王垂。
他有些诧异问道:“王内官?这是怎么了?为何兴致不高?”
王垂对他行礼说道:“见过七大夫,也无甚大事,只是大王似是胃口不佳,下官心生焦虑啊。”
原本秦王的日常起居是严禁泄露的,若换做别人他肯定不敢说。
只不过菟裘鸠不一样,毕竟是大王近侍,近些时日又长时间与大王同处一室,时不时还一同用膳,大王对其信任得很。
菟裘鸠听后也不由得皱了皱眉,脸上有些担忧:“大王用膳了吗?”
王垂说道:“用了,只是不多。”
菟裘鸠想了想说道:“大王心绪不佳,我去想想办法,若有机会你多劝劝吧。”
王垂苦笑:“劝是劝了,只是……”
菟裘鸠秒懂,在某些事情上,秦王十分固执,不是个听劝的人。
如果是国家大事,他或许还会权衡利弊,如今只是吃饭这件小事,他自然不会听,甚至还可能嫌弃王垂啰嗦,王垂肯定也不敢多说。
他安慰了王垂两句,一边往回走一边思索要让胃口好首先要心情好才行。
显然无论是邯郸这个地方还是之前的行刺案,都让秦王不是很开心。
不过嬴政养气功夫了得,除了进邯郸的第一天明显表情严肃之外,后来形容举止没有任何变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心情已经转好,愣是没让任何人发现他的不开心。
事关心结,菟裘鸠也不敢说自己能哄大王开心,他又不是心理医生,更何况心理医生在面对秦王这样心志坚定的人也可能束手无策。
他想了半天自己能帮忙的地方可能也就是饮食。
甜食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甜食外加碳水那就是双倍的快乐。
菟裘鸠果断决定做个蛋糕来吃吃吧,根据他的观察,以秦王的口味,应该不会讨厌这种东西。
嗯,绝对不是他自己也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