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李斯为义父这件事情除了他本人不太开心之外,全家人都挺开心的。
尤其是紧接着李斯又送来了一些东西以供菟裘鸠成婚之用着实大大缓解了樊氏的窘迫。
在知晓婚期推迟之后,樊氏更是松了口气:“迟一些好,迟一些好,这样能准备更完全一些。”
而就在这个时候,菟裘鸠宅院所在地的亭长派人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人在渭水边发现一具尸体,疑似是菟裘敦,让菟裘鸠过去认尸。
菟裘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颇有些将信将疑,菟裘敦消失这么多天,他本来以为对方是跑走了,至于怎么跑去了哪里,他也懒得管。
正好菟裘敦不在他还不用更改自己的户籍,若是户籍也更改的话,到时候为他操办婚事的就是菟裘敦。
菟裘鸠毫不怀疑以菟裘敦的为人,会直接将秦王送来作为聘礼的财物据为己有。
就算他不敢,一想到自己跟公主结婚,最后菟裘敦也会跟着得好处他就觉得恶心得不行。
现在这样正好。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想过菟裘敦会死。
菟裘阅担心他所以决定陪着他去县衙认尸。
虽然尸体是在渭水边被发现,但并没有被水泡到,只是单纯地倒在渭水边而已。
而此时的菟裘敦已经干瘪瘦弱的不成样子,如果不是熟识的人恐怕都认不出他来。
至少菟裘阅在看到的第一眼就没认出来。
菟裘鸠对菟裘敦也没那么熟悉,不过他脑海之中还有记忆碎片,最后他是直接凭借着记忆碎片认出来的。
死者的确是菟裘敦,而看着对方躺在义庄的草席上,菟裘鸠一时之间颇觉意外。
这人居然就这么死了?
他还都做好接下来的人生被菟裘敦各种找麻烦了,结果对方就这么死了。
在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心腹大患根本无法造成威胁的时候,菟裘鸠心里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
只可惜他对外是孝子人设,哪怕在菟裘阅面前也是好孩子一枚,亲生父亲死了怎么也要表现出哀戚。
于是他红着眼眶哽咽看着县尉问道:“敢问县尉我父死因为何?”
县尉看他年龄还不大接连失去了亲生父母,继母和弟弟也在服刑,一时之间颇有些同情,十分客气说道:“仵作已经为令尊验尸,令尊应当是饥饿而死。”
好家伙,饿死的,所以他这是跑了出去然后在外面找不到吃的直接饿死了?
问题是菟裘敦真的这么有骨气吗?宁可饿死都不回来。
要知道只要他回来,就算菟裘鸠再怎么折磨他还是要给他一口饭吃的,要不然被人知道了容易崩人设。
菟裘鸠心中疑惑,但还是做出了十分难过的样子说道:“是我疏忽,阿父本就有心疾,时常恍惚,我没想到他竟会跑出家中,这几日我寻遍咸阳都没找到他的踪影,却不料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抱住了菟裘阅,肩头一耸一耸看上去十分伤心地样子。
没办法,他得找个办法遮一遮,要不然就要演不下去了。
毕竟他知道这个消息只想笑出声,就算流泪也是喜极而泣啊。
菟裘阅倒是没有察觉,他虽然觉得菟裘敦死得好,但看到小儿子这么伤心一边替小儿子不值一边安慰说道“这非你之过,咸阳那么大,寻人如同海底捞针,又哪里容易?”
菟裘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一旁的县尉也宽慰说道:“生死有定数,小郎君莫要太过伤心,还是先将令尊带走早日入土为安吧。”
人都已经死了,菟裘鸠也就十分大方的不计较还要花钱给菟裘敦办丧事这件事情。
就当是还这具身体前十几年吃喝用的钱吧。
不过就在他要询问接下来怎么做的时候,忽然听到菟裘阅说道:“这尸体却是不能让他领走的,二郎之前曾过继于我,如今户籍之上我也是他的父亲,虽然死者是他的生父,但却不能让他来置办丧事了。”
菟裘鸠听后微微一愣,刚刚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是啊,过继之后他就是菟裘阅的儿子,跟原生家庭没关系,就算是亲生父亲死了他最多也就是作为旁支晚辈穿素吊唁而已。
所以这场丧事跟他压根就没关系啊。
菟裘鸠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现场人还挺多的,县尉还有亭长、里正他们都在,人死了需要注销户籍,他们是来办这个手续的,可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笑出来。
他努力压制住狂喜的心抹了抹眼泪说道:“伯父还有两个儿子,但他们如今正在服刑,不知可否通融让他们为伯父治丧?”
既然他现在是菟裘阅的儿子,那么菟裘敦只能算是他伯父。
菟裘鸠改口也改得很利索。
好在众人也没在意这件事情,县尉说道:“可知他们在何处服刑?倒是可以让他们归来几日,办完丧事再回去。”
孝道很重要,就算是服刑期间,如果父母去世,官府也能通融先让办完丧事然后再继续去服刑,无形之中就传递出一种孝道凌驾于律法的思想观念。
菟裘鸠对这种理念无力吐槽,反正现在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受益者,而他现在要孝顺的对象是菟裘阅和樊氏。
孝顺这对夫妇他还是挺乐意的。
只不过他还真不知道菟裘直和菟裘非到底在什么地方服刑。
好在菟裘阅知道,直接派人带着县衙出具的证明过去寻人。
结果没想到人没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了死讯——菟裘直前些时日在搬运筑城所需的石头之时不慎摔倒,头正好摔在了旁边的尖锐石块上,当场毙命。
菟裘直的母亲知晓之后伤心过度而亡,而菟裘非当时正好感染风寒,病得很重,本来作为囚徒医疗保障就不太行,兄长和母亲相继去世给他的打击也很大,就此一命呜呼。
饶是菟裘鸠听了都懵了,他抬头看看菟裘阅沉默了半晌才说道:“这……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菟裘阅也觉得很巧合,一家四口前后不超过半个月齐赴黄泉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觉得离奇。
不过他想到菟裘鸠跟公主的婚事,又觉得也不算很离奇。
要知道公主之前的未婚夫都死于非命,菟裘阅在婚事定下的时候也十分担心菟裘鸠会有性命之忧,然而就算再担心也不能不答应。
从大王到廷尉态度都已经很温和,还会告诉他缘由,若是大王强硬一些什么都不说就让菟裘鸠当驸马,他又能怎么样?
如今已经过了纳征,菟裘鸠看上去好好的,只是他原本的家人都一命呜呼,说不定就是为他挡灾了。
不过,公主刚刚死了祖母,转头菟裘鸠的原生家庭就一家子都没了,这两个人在这方面看……好像命数的确很合的样子。
这样一想菟裘阅都忍不住觉得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只不过菟裘敦一家齐赴黄泉,他们的丧事也只有作为同族的菟裘阅来帮忙。
因为菟裘敦一家已经没有了栖身之地,也是这次菟裘鸠才知道菟裘敦之前住的那破房子都不是他的,而是租的。
原本的宅院早就因为他花钱大手大脚而变卖。
所以最后办丧事的地点只能是菟裘鸠的那栋宅子。
樊氏知道了之后颇觉晦气:“幸好跟公主的婚事推迟,等办完丧事,回头找人好好驱一驱邪,否则怎么让公主住进去?”
菟裘鸠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啊?我们成婚之后要住在那里的吗?不是住公主府吗?”
樊氏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能住在公主府?那样你不成入赘了吗?”
菟裘鸠心说现在也差不到哪儿去啊,聘礼彩礼都是祖龙出的,他就出个人,要不是献上去一张图纸挽回了一点颜面,他现在跟入赘也没啥区别。
哦,区别就在于他跟公主以后的孩子还是姓菟裘。
菟裘鸠小声说道:“可大王对公主如此宠爱,肯定是见不得公主受苦的,公主之前的夫婿皆出身高贵,大王还是给公主建了公主府,显然是想让公主婚后居住。”
樊氏一听就沉默了,高官之子婚后大多是跟父母住在一起,而那三个人本身爵位也比菟裘鸠高,反正无论怎么看公主嫁后也不会吃苦,然而秦王还是修建了公主府。
甚至这还是秦国开国之后第一座公主府,可见秦王对女儿的宠爱。
他们家比之前那几家差得远,就算是菟裘鸠的房子加上他们家的房子面积都比不上,让公主屈尊降贵来他们家好像也是太委屈了一些。
可这样……外人要怎么说二郎呢?
菟裘鸠对此倒是很看得开,反正都这样了,他连大雁都还没猎下来,说不准到时候还要找人帮忙,这已经很亏欠公主了,让公主住在公主府舒心一些又能怎么样?
更何况还能避免婆媳问题。
樊氏见到公主或许会拘谨,公主跟樊氏也未必有共同语言,万一她们两个都不开心,菟裘鸠还要从中调节。
菟裘鸠深深清楚婆媳关系之中,作为丈夫和儿子的角色是最重要的,不想让家宅不宁就要努力。
可他没经验,还不解风情,摸不清女人们的心思,还不如分开,如果实在无法相处就逢年过节见一面,若是相处得来就多多来往。
菟裘鸠想到这里颇有些心虚,感觉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负责,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剩下的就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处理。
现在他最大的问题还是猎雁,反曲弓还没有做出来,他用原来的弓箭技术进步犹如蜗牛。
这么一想赵太后这个时候薨逝反而是救了他一把,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亲手猎雁。
当然猎雁这件事情或许需要先放一放,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说实话,虽然知道快要过年,但是在菟裘鸠这里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个时候正旦的日子被设在十月初一,所以其实天气还没很冷的时候就要准备过年,跟菟裘鸠以往的习惯完全不同。
过年要宴请宾客,要更换桃符,还要置办年货等等一系列事情。
而今年菟裘家还多了一个任务——准备寿礼。
十月初一不仅仅是正旦,还是秦王的寿辰。
菟裘家以往是没有资格进献寿礼的,级别不够,一般都是县令献礼直接把广大百姓给代表了。
今年他们家的级别其实也还不够,但谁让他们家现在是王室的亲家呢?作为亲家当然要准备寿礼,甚至作为准女婿,菟裘鸠还要准备一份单独的寿礼才行。
献给王的寿礼可不能太过穷酸,菟裘阅以前没有经验,打探了一下之后发现寿礼需要的钱财不是小数目。
樊氏都颇有些发愁。
菟裘鸠知道家里为了他的婚事快要掏空家底,连给菟裘彦攒的老婆本都拿了出来,再置办两份寿礼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他思前想后跑去找菟裘阅说道:“阿父阿母不用发愁寿礼之事,此事交给儿子吧。”
樊氏颇有些不放心:“你小孩子家家能做什么?”
菟裘鸠叹气说道:“咱家不能跟累世官宦之家比财力,那就比个新奇,比哪一样更得大王欢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