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坐在上首忍住想揍熊孩子一顿的冲动,板着脸说道:“骑马?你也不怕摔下来!”
菟裘彦笑嘻嘻说道:“所以我说等我好了嘛。”
樊氏挑眉说道:“骑马你且不要想,先把该背的书背好才是。”
菟裘彦顿时蔫了不少,嘟嘟囔囔说道:“我看那些就头痛。”
菟裘鸠在一旁听着就忍不住嘴角一抽,他这位兄长根本还是个孩子嘛。
嗯,想一想,十六岁的年纪,换到后世也就是个高中生,说是孩子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菟裘鸠看向菟裘彦的目光就特别的和蔼包容,他如今生理年龄小,但心理年龄大啊。
然而樊氏坚定说道:“头痛也要看!”
菟裘彦顿时把目光转向菟裘阅,菟裘阅接收到大儿子求救的目光轻咳一声说道:“大郎如今还是要将养身体不宜伤神,先用饭吧。”
樊氏不满的看了丈夫一眼,菟裘彦还没出学室都是菟裘阅纵容的结果!
菟裘阅心虚地移开目光,他对儿子要求没有那么高,只希望他能开心就是,做父亲的努努力把爵位升上去不就可以了吗?
菟裘阅的童年和少年时期都过得很惨淡,一直为生计奔波,有了孩子便不希望孩子像他那么累,更何况这还是他的独子,便更纵容了一些。
菟裘鸠努力装成一个围观群众,此时颇觉神奇。
只看表面一般人都会觉得菟裘阅会是比较严肃严厉的那个,樊氏看上去就很温柔,说话还轻声细语。
万万没想到他们教育孩子的时候却直接相反,还怪有趣的。
只不过总有人不想他当吃瓜群众,刚刚还蔫头蔫脑的菟裘彦没过一会就又恢复了刚刚的样子,努力往菟裘鸠身边凑,一边凑一边问问题。
问得也不过分,也就是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花,有没有想玩的玩具或者想去的地方等等。
只可惜很多问题菟裘鸠不芋沿尔太好回答,因为容易说漏嘴,他在回答的时候还需要在脑子里寻找记忆,要不然崩人设,怪累的。
所以菟裘鸠的回答在保持简洁的同时还不会让人觉得冷淡。
不过这种简洁听到另外三人耳朵里就是他没什么偏好。
可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偏好呢?
所谓的没有偏好很可能是环境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菟裘彦只是脾气直爽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问了两句在菟裘阅听不下去要阻止之前就转移了话题,告诉菟裘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厨子做什么东西好吃。
菟裘鸠微微松了口气,这些话题他还是感兴趣的,有助于他融入这个家,要知道就算问水生,水生也不是什么都说的,有些事情他作为隶臣不好开口。
菟裘彦一开始只是觉得刚刚问那么多问题有些失礼,没办法,他兴奋嘛,这年头家里有兄弟姐妹才是正常事情,反而显得他这个独生子是个异类。
有了弟弟可不就是要有个兄长地样子,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菟裘鸠会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清澈信任,偶尔还能透露出几分“你好厉害”的意思。
看得菟裘彦更是膨胀几分,恨不得饭都不吃,拉着弟弟跟他聊天。
最后还是樊氏看不下去阻止了菟裘彦,警告他好好吃饭,再不老实就不要吃了
简单的接触让菟裘鸠明白了菟裘彦他可能是个话痨。
后续的发展更是证明了他这个想法。
随着菟裘彦的身体逐渐好转,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直线上升。
一日三餐就不说了,早上菟裘鸠会去找他一起去饭厅,然后菟裘彦会拉着他说话,好不容易等他回去没写两个字就到了中午,吃完饭菟裘彦还会要求跟他一起午休。
等睡醒,菟裘彦还会拉着他聊天,聊一会等菟裘阅下班。
一整天下来,菟裘鸠几乎没什么看书学习的时间,学习进度被大大拖累。
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需要晚上点灯看书写字啊。
可是他又不愿意,晚上灯光再亮跟自然光线也不同,对眼睛多少有些不好。
他的夜盲症如今还没有完全好,毕竟是身体缺乏营养,一时半会也补不回来,晚上看书那不是更伤眼睛。
他也是不明白了,菟裘彦哪儿来那么多话啊?他还不是祥林嫂那种来回念叨某一件事情,他总有不同的话题。
但也正是对方的话痨让他对这个时代的生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可惜冷酷无情的菟裘鸠只想先念书。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跟菟裘彦表达一下希望有学习时间的时候,樊氏出手了。
之前樊氏暂时停了菟裘鸠的课,因为她发现就算自己不强制他上课,他也会自己学习,遇到不懂不会的就来问她。
樊氏有心想看看菟裘鸠到底能坚持多久,索性不管。
结果没想到事情都坏在她亲儿子手上了,天天带着小儿子不干正事儿。
樊氏生怕自己好好的小儿子被大儿子带坏,干脆又重启了家庭小课堂。
正好赶上菟裘阅休沐,干脆就让做父亲的给两个儿子上课,为此樊氏甚至还特地空出了一个小院子作为专门的教学之所。
那个小院子被她布置得很好,院子里还有一个小亭子,天气好或者嫌弃屋子里光线不好比较闷的时候就可以坐在外面上课。
菟裘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儿子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只不过一个精神抖擞一个蔫头耷脑跟前些日子几乎相反。
菟裘阅对大儿子有些莫可奈何,孩子不爱学习做家长的用尽了所有办法,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强压着孩子学习。
相反对小儿子,菟裘阅则是希望小儿子能别那么着急,他现在完全可以放松下来,该玩耍玩耍,该学习学习。
哎,为人父母,真难。
菟裘阅坐下之后,拿起竹简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快要趴在案几上的菟裘彦,没好气说道:“坐好,你这像什么样子?你大半年未曾去学室,进度已经落下许多,这几日为父给你补一补,免得你去学室出丑。”
他纵容孩子归纵容,但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不学无术,至少得学有所成,能正常通过学室考校吧?
菟裘彦有些茫然说道:“可是我和同窗们本来就进度不一啊。”
如今学室中的学生什么年纪都有,因为会被送去学室的并不多,所以并没有完全按照相同年龄来划分,只是粗略地将某一个年龄段划分到一起。
这就有了一个问题——这些孩子家里启蒙进度不一,到了学室之后学习进度也不一样。
像是菟裘彦这种落课大半年进度落后的情况根本不显眼,完全不耽误他去学室。
虽然去学室学习也很痛苦,但总比亲爹盯着他学要强上许多。
菟裘阅面色平静看了他一眼:“你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怎么?为父还教不了你吗?”
菟裘彦立刻低头认错,菟裘阅也没再废话,丢给菟裘彦一份竹简便说道:“自己看,不懂的来问。”
说完之后他懒得再看抱着竹简一脸痛苦的大儿子,转头看向小儿子问道:“娘子说你已经将《日书》上的字都学全,现在便来学《诗经》吧。”
《诗经》有许多篇章,菟裘阅特地将那些情啊爱的部分去除,生怕带坏了孩子。
恋爱脑要不得!
一旁的菟裘彦抬头问道:“阿弟为什么要学《诗经》不学律书啊?”
菟裘阅深吸口气:“看你的书,管这些作甚!”
他骂完大儿子转头看向菟裘鸠解释说道:“朝廷律书艰难晦涩,你现在读或许有些困难,再多学一点字比较好。”
菟裘鸠老老实实点头,反正菟裘阅怎么教他就怎么学,至于律书之类的,他早晚能学到。
菟裘阅十分欣慰,还是小儿子乖巧听话。
他让大儿子读律书小儿子读《诗经》倒也不是偏心,主要是菟裘彦进入学室比较早,在学室也只能免三年服役,所以大部分人会在三年之后选择出学室。
菟裘彦也差不多快要到时间,他需要在这之前将律书学习更深入一些,好在出来之后想办法谋个一官半职,这样便能免除徭役。
而菟裘鸠年纪还小,菟裘阅不急着把他送过去,再加上菟裘鸠努力得让他担忧就想用《诗经》来陶冶一下情操。
菟裘鸠的理解就是菟裘阅想让他丰富一下精神文明建设。
菟裘阅为了他两个儿子也是煞费苦心。
一旁的菟裘彦则羡慕地看了弟弟一眼,比起枯燥无味的律书,《诗经》都显得有意思许多!
菟裘阅对菟裘鸠的教学也更细致一些,他先选一首诗,将其读一遍,再详细解释一遍,等菟裘鸠理解无误便让他去抄写背诵。
菟裘鸠自己抄写背诵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自己的书。
菟裘阅准备了三首诗,都不算短,觉得应该能让菟裘鸠慢慢学到他下次休沐。
只是让菟裘阅没想到的是,半天,就半天的时间,菟裘鸠就将这三首诗给背齐了!
不仅仅背了下来,甚至还连字都全部学会,单独拿出来能认也能写,诗的含义还有字词意思也能说得清晰明了。
一旁在跟律书死磕的菟裘彦整个人都惊呆了,抬头怔怔看着菟裘鸠,伸手拽了拽父亲的袖子:“阿父,这可是传说中的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