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哥在她心里, 当然是无价的啊!
她可和这个市侩女人不一样,拿钱来衡量感情!
谈话谈到这里,算是彻底谈崩了。
陈知意挑挑眉, “想好了没有?我才放学, 还赶着回家写作业呢。”
谢家经过几代的积累, 确实是挺有钱的, 但这是谢家的钱,谢月还没成年,哪里有支配这笔财富的权利。
她此时手中能支配的, 倒真像陈知意说的那样,全是她从小到大攒下的零花钱。
纵使这笔钱放在普通人家,也够他们生活半辈子了,但谢月抬起眼皮看了陈知意一眼, 这人胃口必定很大,她这点小钱,想来都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陈知意倒真不是找借口,她的确是忙着回家赶作业, 马上就要开始大学的自主招生报名了,如今她的课业真是十分吃紧。
眉头皱了皱后,她直接起身,“想好了再联系我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施施然的离开了咖啡馆。
走之前脸上的表情全是“我很忙的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谢月真是身心十分疲惫, 偏偏回了小汽车内, 简容还自以为体贴的凑过来问, “事情解决得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谢月从小就是在女子私校长大的, 哪里能看不出她的那点小心思, 只不过是之前不愿意理会罢了。
但这不代表她乐意被人当枪使。
她身份高,也只当简容是个能说话的人,此时不耐烦了,话说得就十分不客气,“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关心干嘛?”
发完脾气后,想到今天一时冲动来找这位陈小姐的事情,她哥还不知道,心里不禁就有些发怵。
但又想到这位陈小姐泥石流一般的作派,她都一个照面便败下阵来,心内到底是担心她哥哥被骗感情骗钱,回家后期期艾艾的把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早上收到陈知意的信后,谢峻就吩咐了人去查燕京市内名字叫刘志刚,平时常写文章,和萧肃又不对付的人。
因为有这三个清晰明了的条件,倒是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这个人。
他下午已经让人去盯着这个刘志刚了。
因为约了和陈知意这周末见面,谢峻此时心情很好,十分耐心的听完了谢月的讲述后,神色连变都没变一下。
“哥,你都不生气吗?”谢月为她哥打抱不平,这位陈小姐居然如此的有想法,想要把她哥变现换钱。
“她逗你玩呢。”谢峻淡淡开口,语气居然还带着点温柔。
的确是温柔,谢峻想起了那段时间在南城乡下的日子,那是他这一生中最放松的时候。
母亲是英国贵族,父亲却是个华夏黄种人,谢峻在学校里的生活,并不比谢月轻松。
家,国,人种,文化,两个国家,各种矛盾的东西压在他身上,逼得他必须不停的向前。
只有付出比周围人多一倍的努力,他所取得的成绩才会被看见。
他所处的社会,方方面面都让他感到压抑,喘不过气来,也只有在那个乡下,和陈知意相处的那段时间,抛却了种种束缚之后,他才获得了一点内心的轻松。
那时候陈知意就是像现在一样,他为人一本正经,她就总是装作更加一本正经的逗他。
收起思绪后,谢峻看向谢月,“她以前救过我的命,谢月,你以后注意一下态度。”
“她怎么可能救过你?我不信。”这位陈小姐是个纯种华夏人,她哥又常年生活在英国,能和对方有什么救命的交情?
“是四年前,我回来祭祖的那次。”
那次谢峻突然失联了将近半年,闹得人心惶惶,最终人虽然回来了,但那时心有余悸的心情,却是让他们这些家人煎熬了许久,听她哥提到这个,谢月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离
那位简小姐也远点。”谢峻想起什么,又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
谢月本来就没怎么把简容当一回事,此时答应得倒是十分轻松。谢峻是吩咐的两个从英国那边带过来的,谢家培养的得用手下,去监视的刘志刚。
起初两人对这个命令不明所以,平白无故的去监视一个普通人?
但后来,却当真发现了一点苗头。
刘志刚家道没中落之前,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后来家里再也供不起他读书的费用,他才从大学里辍学。
因为有个大学肄业的文凭,又是个壮年男子,刘志刚找工作倒是不难,只是各种工作都做过之后,还是选了个挣钱轻松点的,给小报胡乱编些八卦的工作。
他自身并没有什么文人的骨气,这些胡编乱造的新闻写起来也就格外轻松,还渐渐的因为行文香艳、情节离奇,而在小报间有了一点名气。
本来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写点无伤大雅的绯闻轶事,生活倒也过得滋润,可偏偏他胡编的一些东西,却招来了萧肃的不满。
萧肃在报纸上将人公开鄙夷了一番后,因为他在文坛的地位,导致从这之后,竟再也没有小报聘请他写文。
就连之前他一直合作供稿的那家报社,都一下子断了和他之间的联系。
刘志刚如今已经没了收入来源,又因为他这些年只积累了这一行的工作经验,名声坏了之后,一下子连其他工作都难以找到,一日日的负面情绪积累下,他不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萧肃身上。
如果不是萧肃,他如今也不会如此穷困潦倒。
而又在一天上街时,他偶然瞥见,害他落到如此地步的萧肃,精神面貌却十分的意气风发,甚至身边还伴着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子,当真是春风得意极了,生活半点没受影响。
这还真是苍天不公,刘志刚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忿,不禁就起了一点报复的心思。
反正他现在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与其走投无路的等死,还不如孤注一掷,让萧肃也尝尝钻心之痛是什么滋味。
这刘志刚可能是写了多年的香艳八卦,脑回路也跟着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别人寻仇都是报复到正主身上,刘志刚却不走寻常路,联系了几个小混混,要去绑架萧肃最在意的两个女子。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却万万不会想到,早就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谢峻派来的两个人,都是十分清楚他对陈知意的重视的,见此赶忙把消息传了回去。
而谢峻这次调任,到底是来得仓促,带来的人手也有着诸多不足的地方,此时谢公馆这样不同寻常的动作,却也被其他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周六的下午,谢峻开车带着陈知意在燕京市郊兜风。
到了一片小湖边,谢峻把车停下,和陈知意两人沿着湖边散步。
这正是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湖边又多树,绿茵茵的一片十分美丽,一点微风吹过,树上有鸟儿惊起,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涟漪。
北方昼夜温差大,这个时间点的温度却正正好,不会像正午一样热,也不会像夜晚那样冷,很适合这样慢慢的走。
谢峻走了几步才开口说话,用的是一种怀念的口吻,“以前你也常陪着我,在南城乡下后山那里散步。”
他说的是那段被陈知意捡回去的日子,听着听着,陈知意的神情也逐渐放松起来。
“那时候你总是板着一张脸,话也少,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她这话说起来十分自然,谢峻听了却顿了顿脚步,微微侧头向下看她,“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他身高上遗传了西人的基因,高了陈知意一个头,此时低头看人时,神情冷淡中又透着股别样的温柔。
更别说他说的还是这样的一句话。
“是吗?”陈知意说了句无意义的呢喃。
“是的,”谢峻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才继续声音很稳的开口,“那时候我急着回家报平安,等家里那边情况稳定了之后,其实是去南城找过你的。”
陈知意低头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头,“我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时候来往西方并不方便,等谢峻一来一回,匆匆赶到南城时,她早已经和萧肃结婚了。
谢峻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心脏微微发疼,这是他第一次恨自己的性格太过内敛,如果他走之前,能多给她一点承诺就好了。
那时候只以为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和她说。
不过,现在也不晚。
谢峻慢慢开口,“那你现在知道了。”
看着她的反应,谢峻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性格里带着一点英国男人的那种一板一眼,很是真诚的再陈诉自己的优点,“我可以保护你,相信你能看出来,这个国家并不安全,未来不久肯定会爆发一场战争,我还会尊重并且支持你的事业......”
他说了很多,陈知意听进去了,别人真诚以待的时候,她通常也会报以同样的真诚。
陈知意只问了一句话,“你未来肯定会离开这里,回到英国的,是吗?”
谢峻眼里有点迷惑,“当然,而且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以后并不安全。”
战争的爆发几乎是人人都能预料到的,不同的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谢峻只是能预料到这场战争,陈知意却是直接了解过,这场战争有多惨烈的。
陈知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并不是她原本的那个时空,很多名人的名字都对不上号,应该是某个发展和她上辈子相近的平行时空。
之所以说是发展相似,是因为陈知意发现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外,两个时空的历史发展大致是相同的。
比如南京政府,文学界的南林北萧,某个时间点爆发的实业救国热潮,等等这些历史的节点,除了微小细节上对不上号之外,其他都大致相同。
所以未来的那场战争,也必定会像上辈子那般惨烈的爆发。
她知道那场全民族奋起反抗的战争,会有多少人牺牲,也知道如果要求平安,那么未来十几年内,再也没有一个国家,会比美国更加安全了。
如果她现在前往美国,凭借着手上的钱财和对历史走向的一点了解,几乎可以百分百预见的,她绝对会过得比留在国内更加安稳。
但是陈知意发现自己做不到就这么苟且偷生。
在数万同胞为了不成为奴隶、为了民族之崛起而浴血奋战的时候,她真的做不到那么的苟且偷生。
去美国,反正这场战争必定会胜利,有她没她其实没什么区别,实在放不下祖国,几十年后等这里安稳了再回来,到时候又是清清白白的华夏人。
一条康庄大道摆在她面前,她却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那些牺牲的烈士未必不知道自己的这点牺牲,对敌人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如果人人都因为自轻而选择把担子抛给别人来承受,那这个国家还能靠什么来振兴?
陈知意高中的时候,曾听历史老师讲过五六十年代新中国刚成立,那时候穷,全国上下都急需人才,滞留在国外的留学生们,却偏偏因为帝国主义国家的封锁,心里着急也买不到回国的机票。
有一个在纽约学物理的,干脆从各个国家绕,绕到俄罗斯那边,翻山越岭的,腿都走烂了,爬也要爬回去报效祖国。
而她现在就身在这片土地上,国家危难,又怎么能走?
陈知意听到自己缓慢的回答谢峻,“可是我从没有打算过离开这里。”
她要留在这里,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