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击鞠和能量棒

有时候为人父母, 的确想得太多了些,孩子们间的交际, 讲不定早就超出预料了。

杜指挥使的公子叫做杜忧, 他外公是泉州书院的院长,自然也在泉州书院念书。令老院长既欣慰又头疼的是,这孩子文采不错, 但更好动,院里蹴鞠、击鞠、捶丸等赛事, 绝对少不了他。

只是泉州书院多书呆子, 队伍质素普通, 胜率较低。

他与高凌虽未正式认识,但在球场上已经交锋数次,对彼此都有印象。

因为立场不同的缘故, 两人没有在一起玩过。

正月里,陈舍微带着高凌登门时, 同杜指挥使寒暄一二, 刚想伸手揽过高凌介绍, 发现他已经被杜忧带走说话去了。

杜忧心里早有念头,想着平日被学院拖后腿拖得裤子都掉了, 这几日赛事多, 一定要好好同高手玩玩!

高凌算是自己送上门来,省得他去逐一搜罗。

这一伙玩鞠的少年里,还有泉州同知家的和中千户所千使家的公子, 以及嘉定府知府,桂林府通判家的公子, 这两位是父亲在外为官, 随母亲留在故土的。

其中千使家的公子只在家中教习, 平时多随父亲在军中历练,余下几位包括高凌,不是在泉州书院,就是在清渠书院。

只不过高凌是丁等,所以交际不多,只与嘉定府知府的公子代表清渠书院打过几场,算得上配合默契。

正月里多赛事,高凌真真是玩得欢脱,窝在家里只能玩玩捶丸,眼下放出来了,蹴鞠、击鞠轮着上场。

击鞠就是坐于马上击球,如果是女子玩的话,多为坐在驴骡上,称之为驴鞠或者是骡鞠。

谈栩然、曲竹韵还有蔡氏三人一道在赛场看台上包了个帐篷,方便观看。

通判李大人一家来得晚了些,帐篷没了,几位女眷戴着帷帽,尴尬的站在那里。

与之毕竟是邻居,谈栩然就邀请了她们入内。

李大人带着几分不自在和陈舍微站在露天看台上寒暄,毕竟是补了陈舍秋的位子嘛!

陈舍微虽不觉得如何,架不住李大人自己介怀,不过闲聊几句,那点不自在也消散了。

原本以为陈舍微一家只是随便来看看,可听着听着,似乎场下有熟识的人。

李大人再一问,陈舍微说是有一位亲若子侄的晚辈在场上,顺着他移动的手指,李大人瞧见了一位在黑马上肆意奔驰的英俊少年。

只见他单手持缰,双足登在马镫站起身,又倾下身子,上躯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瞅准地上鞠球果断的一扬棍,球射入门,猛地就听场上欢呼声爆了开来。

“厉害,果然是少年意气。”李大人赞道。

陈舍微松一口气,击鞠刺激奔放,却也实在危险。

这一场赛毕,接下来上场的是另外两只队伍,两两相较量,胜者下午再比过。

至于决赛,则在元宵会那日。

高凌滴答着满脸的汗跑到看台边,未免失礼,强忍着不去看轻纱遮掩的帐篷,只仰脸对着陈舍微笑。

“快上来换衣裳。” 陈舍微道,早就给他带了替换的衣裳和擦脸的帕子。

陈昭远年岁大了,不好像弟弟一样窝在女眷堆里,带着两个庶弟跟着陈舍微和李大人坐在看台上。

三人围着高凌,却只有陈昭远热络的说个不停,两个庶弟刚才那么激动,眼下却跟哑巴了似得。

陈昭远看了庶弟一眼,见他满脸的倾慕与踌躇,就替他开口,“我这弟弟蹴鞠踢得也不错,下回若有席位空缺,可带上他一块。”

“好啊。”高凌身上湿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两个小厮怕他受风,在旁张着一幅帐子遮挡,“就是今年击鞠赛比较多,蹴鞠倒是少一些,有机会上场试试。”

他没问人家会不会击鞠,击鞠又是马又是棍杖的,哪样不是费高价银子的?若不是陈舍微疼他,高凌又怎么可能玩得起?

曲竹韵透过帐篷侧边开口的一个小窗,瞧见两个小厮围着高凌,照顾的很是体贴,微微侧过身子,掩口问谈栩然,“这是你瞧好的小姑爷?”

谈栩然嗔怪的睨了她一眼,道:“还早得很。”

蔡氏没听见曲竹韵的话,却从她目光流动中飞快的猜到了一些。

‘若是阿绛未来的夫婿,这还说得过去。’

原本瞧着儿子凑在高凌身边说说笑笑的,她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呢。

曲竹韵闷声笑了一阵,看着在陈绛怀里,一人一碗蒸酪,吃得美滋滋的青秧,微微叹息道:“挑对了人才是要紧。”

帐外,高凌熟门熟路的打开一个四层攒盒,里边是一根根绞着各种坚果的糖块。

一共有三种口味,左边是满满当当嵌着花生、核桃、胡榛子麦芽糖棍,右边一格是用蜂蜜拌了又压实在的芝麻、南瓜子和松仁的方棒,中间那一束则装满了用葡萄干、红枣碎做的红糖炒米四方块。

这样剧烈的运动完,谁会有胃口吃东西?

自制的能量棒极受欢迎,原本只放在小布兜里供高凌一个人吃的,后来见者有份,只好越做越多了。

“快去吧。”陈舍微催他去和队友分享,高凌抱着攒盒站起身,一转脸就瞧见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管事先是觑了李大人一眼,疏离一笑,随后又上下瞧了高凌一眼,并不做声,再是望向陈舍微,还算恭敬的道:“六爷,大爷请您去。”

陈舍微四下瞧了眼,道:“大哥也来了?”

管事示意对面,果然就见陈舍秋带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在看台上呢。

李大人轻咳一声,方才自己与陈舍微相谈甚欢,陈舍秋应该是瞧见了。

陈舍微同高凌、陈昭远几人一道下去,几个少年换过衣裳正在拐角处等高凌呢。

高高瘦瘦的同知公子额上扎着黄抹额,爱笑却腼腆;

千使家的少爷身量矮墩墩的,却又生了一张姑娘面孔,大眼粉腮,一张嘴却沉得像是掉进了黑洞。

方腮阔脸的那个就是杜忧,十足像杜指挥使,嚼着因为掺了好些坚果,而比较酥松不粘牙的麦芽糖棍笑道:“陈叔叔,您做吃食也太厉害了,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舍微边说边要往陈舍秋那边去,道:“馋呗,一天天尽琢磨吃喝了。”

高凌不太放心的瞧着他,一脸的老成担忧。

陈舍微见他嘴角还沾着炒米呢,无语的说:“我是进狼穴还是虎窝啊?”

陈舍秋虽不至于是豺狼虎豹,但也不是什么叫人舒服的存在,张口便问陈舍微为何同李大人如此亲密?

“邻居啊,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陈舍微坦然道。

事实如此,陈舍秋的确也不好说什么。

“六叔,那杜忧眼高于顶,你使了什么好处,才叫个小管事都能同他一块玩?”

开口说话的是陈舍稔的儿子陈昭念,他也是一副束口缚腿的打扮,生得粗眉淡眼,眼睛被眉毛压得喘不过气。

他的椅侧还倚着一袋棍杖,杖端不是镶金就是嵌银,很是华贵精美。

“呃,”陈舍微觉得有些可笑,不知该怎么开口,如实道:“没有使好处,他们早就在球场上碰过面,两人脾性相合,又玩得到一块去,所以才一块来参加击鞠赛。”

陈昭念见他看自己的牛皮袋,从中抽出一根来凭空挥了一击,破空声十分凛冽,他笑笑道:“六叔昨个没看见,我赢了,就看元宵那日能不能碰上他们这队。”

陈舍稔不怎么管教孩子,吃喝就由摆设夫人照料,读书交际就跟着陈舍秋的孩子一道,虽说是亲兄弟,但侄儿和儿子毕竟有差别。

陈舍秋逼着自己的孩子死读书,最多玩玩捶丸,蹴鞠、击鞠磕磕碰碰的多让人担心!

只是陈昭念么,不服管教就算了。

他笑道:“老六,你压了多少?”

陈舍微一愣,说:“我夫人压的,数目我不晓得,孩子们玩得尽兴就好。”

孩子们的赛事变数大,所以在背后押注的人比成人赛还要多。

陈舍微走出陈舍秋的帐子,就见高凌抱着棍杖在看台下等着他呢。

“怎么不同他们一块玩去?”

“今儿太累了,都被爹娘叫回去了。”高凌笑眯眯的道:“夫人也叫我来等您,一道回家去,她们都在马车上等您了。”

说着他笑容一敛,陈舍微稍稍侧首,就见陈昭念走了出来,正瞧着高凌。

陈舍微佯装不觉,道:“走吧。”

曲竹韵和蔡氏已经带着孩子先走了,谈栩然和陈绛也在马车上等候,高凌翻身上马,随在一旁。

陈舍微挑开车帘,从高凌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绛同谈栩然撒娇时稍稍鼓起的腮帮。

“阿凌,你认得陈昭念吗?”

听到陈舍微这样问,高凌一回神,道:“原来不认识,但前些天练球的时候他来了,看着我说话十分阴阳怪气。后来才知道,他原先想同杜忧他们一块玩的,只是他好胜心极重,大家都嫌他打法太脏,不愿意。”

这是被杜忧拒了,又见他们吸纳了高凌,所以心里不服气了。

“既然他是个没规矩的,你在赛场上若是碰见了,一定要小心。”陈舍微道。

高凌点点头,道:“我知道,要赢,但是也不能伤了自己。”

孩子间一聚,谈栩然的人脉也打开不少。

那四层的攒盒人人有份,红漆精美,吃食新奇又好味。

几个孩子分了带回去,吃了些,又送进帐子里给阿娘和妹妹们品尝。

那几位夫人为表谢意,就着人来请谈栩然。

其中嘉定府知府家的女眷同曲竹韵本就认识,几人就更好在一块热络说话了。

蔡氏跟在边上,也跟着寒暄了几句。

瞧着人家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蔡氏心里不免意动,可女儿都是要高嫁的,陈舍嗔又无官身,陈昭远现在功名未定,真是张口未言,自己先羞煞了!

蔡氏坐在一旁又听谈栩然介绍各种花类精油脂膏,曲竹韵与之一唱一和,看似是女眷间爱美的闲谈碎语,可言语间又敲定了三两笔买卖。

几人说得投趣,还拔了簪子,脱了手镯互相赠给彼此的女儿。

此景令蔡氏难得生出了女儿也不错的感受。

她见谈栩然和曲竹韵二人会花也会挣,心里不知多发痒。

谈栩然本就容颜姣好,气韵出众,今日再见曲竹韵,发觉她也是容光焕发的,真叫蔡氏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那茉莉香膏长久用真有如此效果?

她也得过一盒茉莉香膏,的确是好闻滋润,白送自然是好,可若叫她买,也觉得实在太贵了些。

瞧着那几人言谈间浑然不把几个银子当回事,蔡氏心中酸涩难言,她也不是没有银子。

只是总被陈舍嗔逼得不敢花销,他又在账上提了一大笔银子出来,等着元宵过了就要去月港接手陈舍巷扔下的买卖。

这一去,不知能不能求得上天眷顾,财运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