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一块突起的石头,张笑翠菊花撞在上面,痛得嗷嗷叫,眼泪瞬间飙出来。
难言的痛.jpg
大家本来像放出羊圈的羊朝食堂涌过去,这会儿看到张笑翠被踹飞出去,都呆住了。
天啦阮副厂长看着娇柔纤细,原来这么猛的吗?
阮瑶优雅地收回腿,居高临下看着张笑翠:“我的婚姻我做主,在你眼里你弟弟可能是珍珠宝贝,在我眼里,他还不如一坨狗屎!”
所有人:“……!”
张母听到这话,热血直冲脑门,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你个贱蹄子,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温宝珠见状也回过神来,龙卷风般冲过去,头往张母肚子一顶。
张母被顶得跌坐在地上,一张脸黑成了臭水沟:“你们好得很!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你们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阮瑶歪着头,做出一副狂妄的样子:“我看你们才是对这人世没有眷恋,居然敢强迫我嫁给你儿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公社柳编厂的副厂长!”
“一个副厂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我丈夫是林业局的主任,我是文工团的副主任,我大女婿是铁路部办公厅主任,我们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这贱蹄子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母简直要气死了。
她觉得一个工人家的姑娘能嫁到他们张家,那是祖坟冒青烟,她应该感恩戴德,处处讨好他们才对。
哪成想这狐狸精贱蹄子不仅骂他们一家是狗屎傻逼,还说看不上她的宝贝儿子,凭她也配!
阮瑶冷笑一声:“怪不得这么嚣张呢,原来一家都是当官的!不过我告诉你们,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你们作为官员和官员家属居然还搞包办婚姻,你们这是想干嘛,想搞封建复辟当皇帝吗?”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包办婚姻!搞复辟当皇帝!这罪名可大了。
现场一片安静。
张笑翠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她刚才就隐隐觉得不对劲,现在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阮瑶这是在套她们的话!
“阮同志你可不要张口就来,我们什么时候包办婚姻了?我们可是事先通过你家长辈同意的!”
阮瑶没理会她,转身红着眼睛对众人道:“无数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让我们后人能活在光明的新社会里,不再受旧社会毒打,可有些人当官不为民做主就算了,还仗势欺人,其可恶程度堪比旧社会地主老爷!”
“你们刚才听到了,这两人一个是文工团的副主任,一个是县城铁路局主任的妻子,她们一来就说我跟小张秘书的婚事定在下个月,我当时就懵了,我跟小张秘书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怎么突然就订婚了?我当然不同意,结果你们看到了,张笑翠同志二胡不说就上来打我,这个文工团副主任口口声声骂我是贱蹄子,我真没想到生活在新社会里,还要被人如此毒害……”
说着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更容易让人动恻隐之心。
更何况阮瑶帮助了公社不少女人,要不是她,很多女人现在还在经受丈夫婆婆的迫害,要不是她,她们更不会有机会进工厂。
想到这,女人们爆发了!
她们围上去排成一条人墙,把阮瑶护在身后。
“阮副厂长,你不要害怕,只要有我们在,我们肯定不会让她们伤害你。“
“没错,她们要是敢强迫你嫁人,我们就一起去政府举报她们!”
“当官不为民做主,照我说就应该把她们抓起来批|斗!”
还有人气不过,跑到张笑翠和张母面前往她们脸上吐口水。
张笑翠和张母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两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双双离世。
阮瑶泪眼汪汪,感激道:“谢谢大家!生活在这样的大家庭,真是太让人感到安心和幸福了,不过大家千万不要动手,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像有些人知法犯法,我现在准备去公安局报警,回头公安同志过来,希望大家能够为我说几句实话。”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应道。
“阮副厂长你放心,我一定跟公安同志好好说道说道,当官的了不起啊,我就不信公安同志还会袒护她们!”
“对,我们一定把看到的听到的全部告诉公安同志,好让公安同志把这两人抓起来批|斗!”
温宝珠听到阮瑶要去报警,溜出去把自行车骑过来喊道:“阮瑶快上车,我载你去公安局!”
阮瑶没想到温宝珠这次这么机灵,赶紧跳上后座。
张笑翠见状顾不上菊花痛,大声指挥司机小亮:“你是猪吗?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拦下来!”
司机小亮脸涨得通红,对这个不把人当人看的领导夫人早就心里不爽了,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不得不照做。
女工人们看他要去阻拦阮瑶,连忙冲上去,拉手臂的拉手臂,扯头发的头发。
还有人把胸一挺“嚣张”道:“要是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喊非礼!”
司机小亮:我太难了。
阮瑶回头看到这一幕,这次真的有点感动了:“谢谢你们姐妹!”
女工人们:“谢什么,一切为了姐妹!”
温宝珠使出吃奶的力,用力蹬着脚踏车,等张笑翠要追时,人和车早已经没了踪影。
一帮女人还拦着不让她上车追人,张笑翠气得浑身哆嗦。
她把张母扶起来,语气抱怨:“妈,你刚才怎么胡说八道?”
这话张母就不喜欢听了:“我什么时候胡说八道了?那贱蹄子说你弟弟不如狗屎,我没撕烂她的嘴已经是我大量了!”
事实上是她根本挨不到阮瑶的身子,否则她肯定会把阮瑶的脸都给挠花了。
有些话不方便在外头说,张笑翠双手一插,一双锐利的眼眸看着众人:“让开!再不让开,我让公安同志通通把你们抓起来!”
张笑翠毕竟是官员家属,张家一家也都是领导,众人看阮瑶和温宝珠已经走远了,这才让开来。
张笑翠扶着张母上车,让司机小亮赶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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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虽然很凉爽,但温宝珠蹬得双颊通红,满头大汗:“阮瑶,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公安局吗?”
阮瑶朝周围看了看,指着右手边的芦苇荡道:“我们先去那边躲一躲。”
“你是担心那两母女会追上来吗?”
“没错,工厂的人拦不住她们太久,以汽车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我们。”
温宝珠闻言赶紧掉头往芦苇荡去。
芦苇有大半个人高,两人把自行车放倒,然后蹲在芦苇里面,只要不走过来,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果然过了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了过去,远远还能从窗子看到张笑翠气得通红的脸。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小亮你会不会开车,再开快点!”
张母此时脸上担忧多过生气:“要是真让她们闹到公安局去,回头说不定会影响到你爸和修伟。”
张笑翠看她丝毫不提自己的丈夫,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放心吧,她们速度再快也不能快过我们汽车,就算让她们去了公安局,公安局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她二叔家的大堂弟是公安局副科长,他肯定不会让这事情传出去,所以她倒不是很担心阮瑶去报警,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丢脸!
张母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阮瑶眉头又皱了起来:“太刁蛮霸道了,整个泼妇一样,这样的人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进我们张家的门。”
连未来大姑子都敢打,以后要是打她的宝贝儿子怎么办?
张笑翠还是不舍得顾教授那边的人脉,抿着嘴没吭声。
等轿车走了好一会儿,阮瑶和温宝珠两人才从芦苇荡里爬出来。
温宝珠拍掉身上的芦苇毛:“我们现在还去公安局吗?”
阮瑶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芦苇湖,摇了摇头:“不去,我们回去公社,跟陈书记拿了出入证后我准备去县城。”
温宝珠怔住了:“去县城?”
阮瑶点头:“对,之前你也听到了,张家一家都是官员,只怕公安局里头也有他们的熟人,我们就算去报案了也不能拿她们怎么办,顶多就是和稀泥教训她们几句,可经过今天这事,张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今天她可以用其他处理方法,只是那样一来就没这么爽了。
显然张笑翠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搞定的人,不如一步到位,打到她怕为止。
温宝珠担心道:“那去县城就能解决了吗?刚才那个女人不是说她丈夫是县城铁路部的办公室部长吗?到时候那边的公安也和稀泥怎么办?”
阮瑶:“我不去公安,我去找报社徐记者,让他们把事情报导出来,看他们还怎么一手遮天!”
温宝珠眼睛一亮:“这个方法好!”
张笑翠两母女到时候肯定又会气吐血,想想就很解气。
阮瑶骑上自行车:“上来吧,我们赶紧走。”
温宝珠骑了一大段路着实有些累了,也不跟她客气坐上后座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县城吧,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阮瑶摇头:“不用,你留下来帮我看着工厂,接下来两天照常培训,我最迟第三天就回来。”
她还没有跟大家说她要离开妇联的事情,更没说要从她们三人中挑选一个出来当妇联主任。
从能力来说,林玉的胆量和能力在温宝珠上面,但林玉的情绪很不稳定,遇到事情容易偏激,而且她对男人有恐惧感,有些事情她没办法亲自处理。
沈文倩她压根没考虑过,这么一来就只剩下温宝珠。
如果她这次能通过她的考核,她会向胡主任推荐温宝珠,如果没通过,她会考虑其他人。
温宝珠认真道:“好,你放心去县城,我一定会帮你看好工厂的。”
秋风吹来,阮瑶勾了勾唇。
她觉得温宝珠跟之前对比成长了不少,她很喜欢这种跟小伙伴并肩进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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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公社,阮瑶没有惊动众人直接去找陈书记。
陈书记看到她吓了一跳:“阮知青,你没事吧?”
阮瑶摇头:“我没事,只是我现在要去县城一趟,麻烦陈书记给我开个出入证。”
陈书记挑眉:“这时候你要去县城做什么?”
之前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等他出去人都已经走了,他要是在场的话,肯定不会让事情闹成这样。
阮瑶这女知青很能干,只是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张家那样的人家哪里是好得罪的?
阮瑶看他没因为张家的权势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自己,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陈书记,我和张家的事情只怕没办法善了,我准备去县城找人帮忙,回头要是张家的人问起,陈书记照实说就好。”
陈书记叹了口气道:“阮知青,我知道这事不是你的错,只是世间的事情并不是只看谁对谁错,有时候该低头还是要低头。”
阮瑶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张笑翠,张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家都在镇上当领导,人脉甚广,阮瑶跟他们对着干,那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到时候他一个小小的公社书记就算想护住她,也是有心无力。
阮瑶点头:“我知道陈书记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书记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把出入证写好递给她。
阮瑶拿了出入证,回去宿舍收拾了东西,然后坐着钟叔的马车去了镇上。
她运气还不算坏,一路上没有遇到张笑翠。
不过钟叔比她还紧张,一张老脸崩得紧紧的,尤其到了镇上时不时四处张望,搞得好像在搞地下工作。
等她上了去县城的汽车,她从窗口看到钟叔大大松了一口气。
坐了一个多钟头的汽车来到县城,阮瑶下车后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然后直奔报社。
报社守门的大爷一眼就认出她来:“阮同志,你这次又是来找徐记者的吗?”
阮瑶点头:“麻烦大爷帮我进去说一声,我有急事要找徐记者。”
大爷看她眉头蹙着,也不敢耽搁,赶紧就进去同志徐记者。
很快徐记者就一脸笑容出来了:“阮同志,你怎么过来了?我昨天才跟主编说起你们公社的事情。”
上次他去铁人公社做的采访反响很不错,他被主编表扬过几次,还为此涨了工资,因此他心里把阮瑶当成贵人。
阮瑶却没像平时那样展唇露出笑容:“徐记者,我这次过来是请你帮个忙。”
徐记者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一凛:“阮同志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走走,我们进去里面说。”
其他人或许会害怕麻烦,可他们当记者的却很喜欢麻烦,要是没麻烦,哪里来的报道?
徐记者把阮瑶带到会议室,阮瑶这才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说到最后她眼眶都红了。
“……徐记者,我们如今都是新社会了,前阵子我们还宣传要破处童养媳这样的婚姻陋习,没想到我一个妇联主任居然还会被人强迫结婚,我真是又震惊又愤怒又无措,毕竟他们一家都是当领导的,要对付我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干事,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不过要我嫁给张家儿子,我宁死不从!”
“回头我就吊死在他们家门口!”
徐记者:“……”
“阮同志你别冲动,我们报社绝对不会让他们强迫欺负你,像仗势欺人的官员就必须揭露出来,刊登在报纸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丑陋嘴脸!你刚才说张笑翠同志嫁到县城来,你知道她的单位吗?”
阮瑶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丈夫的单位。”
“是什么?”
“铁路部办公室主任。”
徐记者眉头蹙了起来:“没想到居然是铁路部的人。”
阮瑶做出担忧的表情:“难道他的权力已经大到报社都要对他避让三分的地步吗?如果是这样,那还有谁能为我做主?”
徐记者看她再次红了眼眶,担心她哭出来,赶紧道:“阮同志你放心,我们报社并不是怕了他,只是这事情非同小可,我得去向主编汇报后才能给你答复。”
阮瑶点头:“那就麻烦徐记者了。”
徐记者去了半个多钟头,然后一脸激动回来:“阮同志,我们主编说这事情影响十分恶劣,让我一定要好好报道,你放心,我们报社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为你主持公道!”
阮瑶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感激道:“真是谢谢你徐记者,还有谢谢你们主编,要是没有你们报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记者摆手让她不用客气:“阮同志有没有住的地方?需要我带你去招待所吗?”
阮瑶摇头:“不用,我有亲戚在这边,我今晚去她家住。”
接着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回公社进行采访报道。
此时徐记者心里比阮瑶还要迫切,这事情要是报道出来,以后整个安尔萨区的人都会记住他徐冻升的名字。
到年底说不定他的位置就能往上挪了。
从报社出来,阮瑶坐公交车去了部队大院。
顾教授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好孩子,你这个时候出现在县城是不是受委屈了?”
自从懂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作为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她没有哭的权利,因此天大的委屈她早习惯吞回肚子里。
可这会儿听到顾教授的话,阮瑶忍不住鼻子酸酸的:“我……没有受委屈,但我的确遇到事情了。”
顾教授赶紧把她拉到屋里,亲自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又拿了点心过来:“好孩子,别害怕,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完阮瑶说的事情后,顾教授又生气又心疼,揉着她的头道:“都这样了还说不委屈,你放心,这事情我帮你搞定。”
阮瑶摇头:“事情我已经搞定了,我刚才去了报社,报社决定刊登这事情,明天早上我就和徐记者回去公社做采访记录。”
顾教授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倒是很聪明,知道找报社帮忙,只是报社只能让张笑翠和张母两人受到谴责,顶多让她们革职,可只要张家还在,尤其是张笑翠一天是铁路部的主任夫人,对你而言就一天是威胁,就算不是为了你,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说着她站起来进了书房去打电话,过了几分钟才回来。
“我已经跟小三儿他大舅说了,你就耐心的等着,照我说,明天你最好不要那么快回公社,张家要是听到风声,指不定会狗急跳墙对你不利,你还是呆在我这边。”
产品的材料已经准备好了,订单数量和样式温宝珠她们几人都知道,几个大师傅也都会。
只要按照她定好的生产安排去实行,就算她不回去问题也不会太大,反而她回去,张家的人到时候去找她,说不定反而会影响生产进程。
想到这,阮瑶点头:“您说得有道理,那我明天跟徐记者说一声,让他帮我带话回去。”
顾教授听她愿意留下来,顿时眉欢眼笑地:“好好,我这就让小六今晚买些肉回来……”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给忘了,后天是小三儿的生日,我本来打算明天过去基地,真是人老糊涂了,瑶瑶,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过去?”
阮瑶:“……”
顾教授说她刚想起后天是秦浪生日,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