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不愿做的事

听到林凤鸣的话,在场稍微有经验的人立刻就转过了弯,秦枫不大懂但也不是多话的人,偏偏段星贝茫然无知,闻言特别紧张地关切道:“啊?林教授今天下午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林凤鸣:“……”

他问得真诚且单纯,林凤鸣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僵硬,反驳又不好反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云忍不住笑了一声,抬手按在林凤鸣的肩膀上:“别问了,再问你林教授今晚就该把我灌水泥沉湖了。”

段星贝愣了三秒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脸颊一下子红了:“哦、哦……好的好的。”

纯洁两个字大概率和观众们不沾边,段星贝还在懵懂无知提问的时候,直播间已经开始起哄了,等到燕云这话说完,弹幕沉默了两秒后骤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数量:

“啊啊啊啊啊今天下午?!今天下午你们俩就回屋了半个小时啊?!”

“该说云子哥不行还是云子哥太行,说他行吧就半个小时,说他不行吧,半个小时宁宁都能被欺负得哭出来”

“云子哥风评被害”

“有没有一种可能,云子哥根本没上真家伙”

“?你不对劲!”

“你小子是在炫耀对吧?!一定是在跟我们炫耀吧啊啊啊”

“举报了云子哥,你什么都没做错,全怪我嫉妒你嫉妒得发疯,我卑鄙又阴暗,我对你老婆求而不得,看见你的笑容我丢盔弃甲了,破防了,我浑身颤抖快要不行了,所以能不能把你老婆让给我”

“图穷匕见了是吧,今天的燕国地图有点长啊”

林凤鸣瞪了燕云一眼,随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那两打卡牌,手下毫不留情地洗牌,那动静仿佛洗的不是卡片而是燕云的脑袋。

最终他洗完后拿着卡片往燕云面前恶狠狠地一拍,冷冷道:“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燕云看了他三秒后轻笑道:“和你一样,真心话。”

林凤鸣把真心话的卡片推到他面前,燕云从卡堆中抽出了一张,反过来一看:

“如果你的伴侣执意要在明天和你离婚,今天的你会说什么?”

就仿佛命运在和他们开玩笑一样,燕云的笑容陡然消失,林凤鸣看到卡片上的问题后也立刻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燕云抬眸看着他,一眨不眨道:“我想我大概会和他说,之后的日子里要注意自己的健康,要按时吃饭,要少熬夜多运动,还有……即使离婚了,我也会永远爱你。”

林凤鸣蓦然一颤,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狠狠地握了一把一样,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离婚前夜。

那一晚他什么也不愿意想,大脑像是自动回避般麻醉了神经,只想攀着身上人的肩膀逃避现实。

可是燕云总是和他打别,在这种事情上也要和他反着来。

“凤鸣,从明天开始,你要一个人好好的。”那人撩开他被汗水浸透的鬓发,平生头一次没喊他的小名,而是捧着他的侧脸喊着他的大名嘱咐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记得按时去体检……胃病如果犯了记得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吃胃药,十分钟不见效再吃止痛的,你之前止痛片吃太多,之后不能再把它当饭吃了……”

没哪个人会在离婚前打分手炮时停下来事无巨细地嘱咐这些,除了燕云。

林凤鸣躺在床上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床单,不是难耐的,而是难受的。

呼吸也填不满心头宛如塌陷般的失落,当时林凤鸣还不知道他们之后还会纠缠这么多,至少那一刻他是结结实实地以为两人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

燕云说完那些嘱咐仿佛用完了一辈子的耐力,他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见林凤鸣半晌不说话以为他根本不想听这些,于是他又酸涩又生恼,按着身下人的腰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喉结,厮磨间再次忍不住呢喃道:“宁宁……林宁宁……”

心头被挖开的洞在此刻听到熟悉的称呼后终于好受了一些。

林凤鸣曾经非常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尤其不喜欢名字中“宁”这个字。

林是林勇辉的姓,安是林安的名,唯一一个本该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宁”字却来源于任敏,来源于一个母亲对长子彻彻底底的爱和对幼子从出生开始的诅咒——你要老老实实地在林安身边待一辈子,守护他一声的安宁。

林凤鸣从小到大没有哪怕一次用这个名字介绍过自己,直到高一。

当时刚开学,为了促进同班人快速破冰,推动同学之间互相认识,班主任和副班主任在开学前一周就把每个人的姓名条贴在了桌角上,之后换座位的时候只需要推着桌子动,桌角上的名字会跟他们很久,能最大效率地推进彼此之间快速熟悉。

学校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林凤鸣到学校后看到姓名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撕,可惜那张纸黏得实在是太紧了,他只抠掉了半个“安”字便上课了,留下了一个没抠干净的宝盖头。

林凤鸣当时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角落,身旁又是个高个俊脸大长腿的同桌,老师一进门就要选课代表,那小子积极得跟抢银行一样,迫不及待地举手。

全班人的焦点一下子集中在了这两个小小的座位上,林凤鸣只能咬着牙把手从姓名条上撤走。

第一堂课好不容易下了课,林凤鸣正准备继续动作,那个新上任的语文课代表兼同桌兼他的日后老公便非常没有眼色地敲了敲桌子,喊他去办公室搬书,林凤鸣拿着尺子头也不抬继续撕姓名条:“没空。”

燕云也不走,闻言直接凑上来,一看那张姓名条被撕得七零八落,只有林和宁两个字勉强能看清楚,后面跟着一个被抠到七零八落的宝盖头。

“我记得你的名字不是三个字吗?”他沉吟片刻后突发奇想,“你不会叫林宁宁吧?嫌叠字幼稚才撕的名字?嗯……中考状元叫这个名字确实有点软。”

如果说之前的话,林凤鸣还以为燕云真是个蠢货懒得跟他计较,一听到最后那句“中考状元”他立刻就回了神。

——这人明知道他是中考状元难道还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林凤鸣差点把尺子插燕云脑袋上,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自那天开始,“宁宁”就被迫成了林凤鸣的小名。

天知道别人的小名最起码也是从两三岁叫到大的,而林凤鸣的小名居然是十五岁才被人起的,只不过一叫就是十三年,而且还是同一个人叫的。

燕云叫得实在是太顺口太自然了,以至于幼时的回忆都被不自觉地掩盖,林凤鸣再回忆起过去时,总是忍不住把那些人口中的“宁安”替换成“宁宁”。

但一直到离婚的那天夜里他才蓦然发现,他喜欢的不是这个名字,留恋的也不是那个所谓的只属于他的字,而仅仅是那个唤他名字的人。

心下颤动,前半辈子从没在清醒状态下说过情话的林凤鸣松开床单,在那个夜晚颤抖着攀在燕云的肩头,呼吸都吐露着热意,像是干涸在岸边还要掰开蚌壳向人袒露柔软的贝类:“我爱你…燕云……我爱你……”

虽然事后林凤鸣下了床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但他当时确实是真心的。

只可惜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也就没人再信了。

燕云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感到慰藉,反而起了一丝怒火。

林凤鸣不明所以,正如同他不明白燕云为什么对离婚答应得这么快,但每次提到这事时总是一副隐忍的样子一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燕云听了这话能恼成这个样子,不过那晚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浪潮裹挟了他的思想,彻底失去理智的前一秒,林凤鸣隐约间听到了燕云小声又悲伤的一句话:“林宁宁,你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骗子……”

顿了片刻后,那人又妥协般补上一句:“但我会……”

你会什么?

像是在梦中一样,意识逐渐模糊,后面半句林凤鸣没能听清。

第二天醒来之后,林凤鸣什么都忘了,却唯独记得那句话,但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

他要强到下了床再不愿提半句床上的事,却在潜意识中对那句话耿耿于怀。

但时至今日他才蓦然意识到,当时燕云说的其实是:“林宁宁,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但我会永远爱你。”

林凤鸣骤然抓紧了手心,观众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隐秘,弹幕却也为此发疯:

“啊啊啊啊你小子好会说!!”

“真的吗?真心话?我怎么不信,测谎仪呢测谎仪呢,云子哥今天正常得我害怕”

“可能面上是这么说的,扭头就去准备小黑屋去了”

“我倒觉得两个反了,或许是准备了小黑屋和金窝藏娇的别墅,最终却忍着本性放弃了,谁懂,这个更好嗑”

“呜呜呜呜爱是克制是隐忍是求而不得”

“云子哥纯爱起来齁死人,你会成这样宁宁怎么舍得和你离婚啊!!”

“宁愿相信地球爆炸,不愿相信哥嫂散架”

林凤鸣移开视线,在火光下垂下了眸子。

他能感觉到燕云一直在看自己,不知道是火烧的还是被目光烫的,他感觉自己一路从脖子热到了心头,被烫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五个人是穆央,他思索了几秒后选了没什么人选的大冒险,抽出卡片一看,上面写着:“三十秒内逗笑离你最近的人。”

段星贝原本想凑上来看,眼尖瞟到卡片上写的字后立刻大步后撤,差点撞到秦枫怀里。

林凤鸣和燕云本就坐的远,一时间程旭周围空了三圈,只有一个穆央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

程旭见状挑了挑眉,看着穆央等对方逗他。

穆央回过神后有些不知所措,他自觉是个无趣又枯燥的人,郑楚寒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无聊又乏味。

无聊指的是在床下,床上对应的则是乏味。

纵使在一起三年,穆央依旧会因为各种原因羞赧而紧张,次次都像是第一次,虽然郑楚寒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一开始还是会因为所谓的处子情节而感到高兴,但是来了没几次后他很快就厌烦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床上这样评价过穆央——“你简直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那些回忆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穆央捏着卡片脸色微微泛白,但是大家又都在等着他说话,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程旭的眼睛小心翼翼道:“那个……你知道为什么AI没办法替代我们这个行业吗?”

程旭等着他说笑话,没想到居然等到了一句提问,故而不由得一愣:“你们行业?会计吗?”

穆央一顿,他上综艺以来从未说过自己的职业,没想到程旭居然能猜出来,回过神后他连忙点了点头:“嗯嗯,没错。”

程旭闻言真的陷入了思考,三秒之后猜测道:“因为AI的误差无法预测?”

穆央摇了摇头,程旭又道:“因为AI技术不成熟?”

穆央又摇了摇头:“不是。”

程旭虚心请教道:“那是因为什么?”

穆央柔声道:“因为AI没办法坐牢。”

程旭原本还想忍两秒让穆央多跟他说几句话,闻言一顿,意识到穆央的意思后他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眸色在火光中格外鲜明。

穆央一下子愣住了,这个笑话他曾经跟郑楚寒讲过两次,第一次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又讲了一遍,这次郑楚寒倒是有了反应,他颇为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再讲你那些不尴不尬的笑话了?!你以为当个会计就很了不起是吧?”

穆央一顿,随即眼神不由得黯淡了下去,自那次之后他再没有和郑楚寒讲过一次笑话。

但就是这样一个非但没能让郑楚寒笑出来,反而让对方生恼的笑话,却一下子就让程旭笑得前仰后合,穆央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想是不是程旭贴心地在宽慰自己。

但事实证明不是的,因为直播间的观众们反应了几秒后也乐不可支道:

“哈哈哈哈神他妈AI不能坐牢”

“建州女子监狱又称两财一贸优秀毕业生就业基地是吧”

“妈耶央央真的又纯又可爱,温温柔柔的寡夫和宁宁差别好大哈哈哈”

“能做假账的都是尖子生,能当尖子生的毕业之后一般都在牢里,所以我建议各大企业直接去牢里招人,实现产业链闭环”

“哈哈哈哈哈捏妈网友妙语连珠”

“穆央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冷不丁开玩笑真的好可爱哈哈哈哈”

“蚌埠住了,财会人才多”

程旭笑得嘴角根本压不下去,穆央见状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以为没那么好笑……”

“很好笑,真的很好笑……”程旭乐了半天才勉强止住,但说话间还是带着一丝收不回去的笑意,“不过笑话虽然好笑,但让我笑的不止是笑话。”

穆央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他的意思,回过神后陡然便红了脸。

林凤鸣闻言也露出了一点笑意,忍不住看了燕云一眼,却发现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不知道是刚看过来,还是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看。

之后程旭好不容易忍下笑意后,选的也是真心话,他抽到的问题是:“是怎样和前任表白的?”

程旭见状,脸上尚且没压下去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他沉默了三秒后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他曾经在圈内说过自己不恋爱,只结婚。所以我没有表白,而是直接求的婚。”

观众们都没听过还有这一段,但是敏锐的人却发现在场娱乐圈的人都没表现出太多异样,尤其是燕云,连眼都没眨一下,似乎这是他们圈内公认的事情。

程旭继续道:“他喜欢阿拉斯的钻石和琪拉的手表,求婚时我买了九十九颗阿拉斯的钻石和三款手表,代表我们认识了三年,他欣然答应了,我当时很感动,以为他是真心愿意……”

说到这里程旭抿了抿唇没再说下去,他的神色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却选择给对方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穆央闻言不禁露出了关切的神情,直播间的弹幕见状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啊???多少颗钻石?”

“哥,别管什么软不软爱情不爱情的了,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赚钱,在线等,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急”

“阮闲不谈恋爱只结婚?!这什么操作啊,主打一个只收礼物不谈恋爱是吧”

“等下,难道没人发现程旭抽的问题是‘和前任表白’吗?等于说阮闲在他这已经算是前任了?不会吧,他不是一直没下节目吗,没领离婚证就单方面分手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上节目前已经领了离婚证”

“卧槽!离婚的那对找到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猛地发现了程旭话中的漏洞,欢呼雀跃他们找到了四对伴侣中离婚的那一对,镜头之下,穆央安慰般给程旭递了杯热水,里面甚至还贴心地放了蜂蜜。

第二轮游戏继续。

这次段星贝和秦枫选择的都是大冒险,前者抽到的居然是学小猪叫,林凤鸣闻言忍不住带着一丝笑意看向了燕云。

燕云木着脸全当没看见,观众们却喜闻乐见地拿他开涮,纷纷表示:

“学小猪叫这样的机会非常的宝贵啊,星贝真是缺乏灵性,应该把这么宝贵的机会让给前辈才对嘛!”

不过段星贝看不到弹幕的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学完,在场的人纷纷拿寿星打趣,甚至还鼓起了掌,小孩被羞得差点钻到秦枫怀里。

秦枫抽的则是“表演三分钟最拿手的事”,他盯了那张卡片三秒后,转头同节目组的人说了什么,之后节目组立刻送来了手风琴,在段星贝震惊的目光下,秦枫解开袖口的扣子,低头演奏了一曲段星贝的出道曲。

轮到林凤鸣时,前面两个人选的都是大冒险,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想到之前自己一连两次抽中倒霉问题的真心话经历,最终他也开口道:“大冒险。”

燕云闻言挑了挑眉,反手把那打洗好的大冒险牌推到了林凤鸣面前。

林凤鸣没抽牌,而是直接挑了挑眉道:“你挺积极啊,用不用把幸灾乐祸四个字送给你当座右铭?”

燕云“啧”了一声两手一摊:“我可什么都没说,别凭空污人清白。”

林凤鸣冷笑一声低头抽了张卡片出来。

待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林凤鸣忍不住抬眸看了燕云一眼,眼底居然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燕云一顿,立刻凑上前看,只见卡片上写着:“做一件你伴侣最不愿意让你做的事情。”

燕云愣了几秒后表情几乎是立刻就变了,他蓦然抬眸看向林凤鸣,林凤鸣却勾着嘴角扭头,带着难得的笑意对工作人员道:“你好,我想要件东西。”

一个小姑娘连忙走了过来,走到一半燕云便看了过来,但那小姑娘敬业的很,硬是顶着对方如炬般的目光走到了林凤鸣身旁:“您好。”

林凤鸣看了燕云一眼,故意压低声音和小姑娘说了句什么,这下不止燕云,连观众都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小姑娘闻言一愣,露出了一些为难的神色:“抱歉,我没有……”

“你稍微帮我问一下。”林凤鸣态度非常好,“如果其他人也没有那就算了。”

小姑娘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小跑出了镜头,燕云一听这话基本上把林凤鸣想干什么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脸一下子沉了。

观众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燕云脸黑得跟煤炭一样,一时间更好奇了:

“什么什么!云子哥最不想让宁宁干什么!”

“怎么还需要道具的?”

“难不成是剪头发?宁宁要给云子哥剃寸头?”

“大胆点,直接剃秃”

“你们这些人为了撬人家墙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有没有想过万一云子哥真秃了人老婆还是爱的不行,你们该如何自处”

“我踏马直接开始掉小珍珠”

篝火底部的木头被烧得咯吱咯吱作响,段星贝看着他们俩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小心翼翼地拿了根新柴火插进去,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燕云黑着脸死死地盯着林凤鸣,偏偏没等他说什么,那个特别敬业的小姑娘就拿着东西小跑了过来,说话间还有点喘气:“抱歉,没找到打火机。”

林凤鸣礼貌地接过东西:“没关系,多谢了。”

众人定睛一看,才震惊地发现林凤鸣接过的竟然是一根烟。

那姑娘走的匆忙,应该是问工作组的一位女士借的,那根烟很细,尾部还带着暗纹,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林凤鸣只瞟了一眼便道:“克瑞斯的薄荷双爆珠。”

他娴熟的架势让段星贝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震惊道:“林、林教授您还会抽烟?!”

林凤鸣没回答会不会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很久之前就不抽了。”

他没有用“戒”这个字,但众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

这下不止是段星贝,连观众们都坐不住了,正当弹幕数量陡增时,林凤鸣夹着它递到篝火上,燃烧的火焰很快便点燃了香烟。

看着被烧着的烟头,燕云在一旁看着黑了脸,林凤鸣没有抽而是有些出神。

程旭实在忍不住好奇道:“林教授看起来真的不像会抽烟的人……你是因为什么学会的?”

“我小时候的户口在农村,父母为了领村里每年四百块的补助,一直没把我迁出去。”林凤鸣也不避讳,平淡的态度宛如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当时划片上学虽不严,但我因为户口的问题也只能上本地最差的初中。我们同宿舍的人以勤奋学习为耻,同班的人也会霸凌学习好的人。”

在场类似穆央程旭这种家境还算可以的好学生都听呆了,更不用说秦枫这种天生优渥的人了。

唯独燕云和段星贝闻言蹙起眉,前者是被林凤鸣和他描述的事情气的,后者则是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的初中。

“那……”穆央小心翼翼道,“这和抽烟有什么关系?”

“学校的老师大部分教学水平一般,如果想上好的学校,只能自己晚上用功。”林凤鸣身为T大最年轻的副教授,随口评价着自己初中的教学质量。

“但舍友会在半夜碰我的凳子,并且在我刷题的时候故意抽烟,把烟灰掉在习题册上,屋里乌烟瘴气的,不止学不了习,也睡不了觉。”林凤鸣继续道,“所以半夜等他们都睡了之后,我会关上窗户点一根烟写卷子,烟的味道会在屋内弥漫,不透气的情况下很提神,也能很快叫醒熟睡的人。”

穆央闻言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他们半夜被你惊醒,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吧?!”

林凤鸣垂眸:“他们醒来之后夺了烟撕了我的习题册,要找我麻烦,有几个人把烟按碎在水杯中让我喝下去。”

他语气无比平静,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些回忆痛苦,只是说到这里时他顿了一下,如玉般的脸庞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清冷,段星贝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后来呢?”

林凤鸣看着那根烟没有回话,直到在火舌烧到指尖的前一秒,他才收回了手。

细长的香烟缭绕起淡淡的白雾,萦绕在那张冷如寒雪的眉目前,氤氲出难以言喻的美感。他一口烟未抽,直播间的人却已经看直了眼。

林凤鸣垂眸看着烟头道:“后来那杯水他们自己喝了。”

不顾直播间众人的瞠目结舌,他想起了什么般又补充了一句:“是他们自愿的。”

黑夜之下,堪称绚烂的火光旁,如玉般的容颜没有丝毫表情,细长的香烟被夹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林凤鸣说完那句话后依旧没有抽烟。

观众们却早就忘了烟的事,在直播间震惊成了一团:

“我特么……正准备骂怎么剧情和我想的不一样?!”

“啊啊啊啊我正想义愤填膺,却忘了这是我们宁宁啊啊啊”

“目瞪口呆了,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云子哥英雄救美的老套剧情,没想到根本用不到云子”

“《自愿的》你们信吗?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太爽了,谁懂,太爽了,受过校园暴力的人真的想拜宁宁为师,老婆怎么做到的!!请教教我QAQ”

“我前天才看到一个女生被舍友霸凌到吞安眠药的新闻……妈的霸凌者就该把他们干的事情都自己承受一遍!”

观众们直呼过瘾时,林凤鸣盯着燃着的烟头却有些出神,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些上初中时经历的事情。

那段时间中,将近一年的抽烟经历没能让林凤鸣染上丝毫烟瘾,毕竟他拿起烟就是为了报复,报复完成后自然也不带丝毫留恋。

有人评价他自制的可怕,但只有林凤鸣自己知道,他其实是放纵得可怕。

最后那杯水其实是那四个人分着喝掉的,杯子中装的烟头早在入水前就熄灭了,它熄灭前烫出的伤痕还留在当时林凤鸣的手腕上,索性他不是疤痕体质,时至今日看不出任何端倪,只不过那四个人身上留下的就不止是烫伤了。

他们喝完那杯水之后就去厕所吐了,最后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自那次起他们在学校看到林凤鸣就胆寒。

林凤鸣不禁想起了自己灰暗的初三,那段时间的天都仿佛是灰色的,阴霾到看不见一丝太阳。

他们宿舍是六人间,除去林凤鸣之外的五个人中有一个人不曾亲手动过他的东西,那人只是在一旁看着,并在其他人准备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时假腔假调地制止一下,而后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任事情发展。

等到事情结束后,他又会假模假样地拿着东西去关心林凤鸣,他拿的东西有时是一瓶饮料,有时是一个面包。

林凤鸣时常对这人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难不成他以为人人都是傻子?打一棍子给点微不足道的甜枣,就能让人对他感恩戴德?

那人姓宋还是魏林凤鸣已经记不清了,要么叫宋泽辉要么叫魏泽辉。他和林勇辉有一个字重名,所以林凤鸣对他的名记得格外清楚。

剩下那四个人林凤鸣连脸都没记住,这个宋泽辉之所以使他印象深刻,其实不止是因为名字,更重要的是那杯烟灰水其他四个喝了,唯独他没喝,这件事让林凤鸣耿耿于怀,一直持续到高中。

可能是那所初中的校长家里祖坟冒了紫烟,整个市最差的中学居然出了中考状元,校长亲自去宿舍堆满笑容慰问的时候,林凤鸣那几个舍友乖巧得像四只鹌鹑,唯独宋泽辉叼着烟神色狠戾。

上了高中之后,林凤鸣没有刻意戒烟,却也没再碰一下,自始至终就没染上的东西自然也称不上戒。

只不过有一次放学,林凤鸣急着回家做饭,于是特意抄了条平时不怎么走的近路。

晚上九点半,那条小巷黑得吓人,林凤鸣挂着mp3一边听新概念三一边往前走。

突然一只手过来,撑在墙上挡住了他的路。

林凤鸣蓦然站定,淡淡地抬起眸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后轻笑道:“不愧是状元,进了一中的门真的有了上等人的气质。”

他顿了一下后扭头和身后那些人笑道:“看看,我们安安从野鸡变凤凰喽。”

林凤鸣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最烦的就是别人用安这个字称呼他,但是看到宋泽辉身后那几个脸熟的人后,他还是选择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们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宋泽辉歪了歪头,笑起来一如既往的人畜无害,他抬手拍了拍林凤鸣的侧脸,“没别的意思,好久没一起抽烟了,今天路过一中,两年不见,刚好兄弟们也想和你一起抽一根。”

宋泽辉说着接过身后人送过来的烟递到他面前,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我们安安不会不给面子吧?”

林凤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连动都不带动的。

宋泽辉挑了挑眉:“你在咱们一中应该交了不少新朋友吧?这根烟要是不抽,那就是有了亲朋忘了旧友,咱们兄弟没办法,只能去和你的新欢打打招呼,一起回忆一下咱们的辉煌岁月……你说好不好?”

林凤鸣听出这人是在拿他的那些事情威胁他,其实这点事他并不在乎,他从来不觉得那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经历,无非就是年级第一曾经抽过烟还强迫舍友喝过烟灰水。

即使这些事捅到学校去林凤鸣也自信自己不会因此被退学,至于剩下可能的通告或者处分,只要不影响高考都无关紧要。

但现在的他听到那句“新朋友”不知为何心下一动,平日满不在乎的心底却在此刻泛起了涟漪。

过了良久林凤鸣抬手接过那根烟,拒绝了宋泽辉动作亲昵的点烟动作。

宋泽辉愣了一下后眼神一暗,最终还是忍着火气把火机递了过去。

林凤鸣拿过打火机点燃那支烟,却夹在手里没有抽,任由烟灰熄灭飘散在空中,淡淡的烟雾缭绕而起,将他的面容遮得有些看不清晰。

mp3播完了上一篇课文,耳机中刚好传来随机的下一篇开头:“Pumas are large cat-like……”

林凤鸣走神想起这玩意不知为何总是随机到第一篇,难不成是燕云根据他自己的水平调的?他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蠢吗?背单词背一年了还在abandon,学新三学了一年还在学puma。

正当林凤鸣在心底嘲讽燕云时,宋泽辉突然冷着脸抬手去拽他的mp3线:“成了上等人就不愿意和兄弟们一起抽烟了?既然是上等人,怎么连跟人说话要摘耳机的礼节都不知道?”

连着mp3的耳机线被人拽得从耳朵中滑落,耳边响起令人作呕的嘲弄:“哟,我们的高材生戴的就是这种千把块的东西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货……”

方才被人拍脸都没什么太大反应的林凤鸣突然毫无征兆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宋泽辉的脸上,话音戛然而止,清脆的响声在小巷中回荡,对方口中的烟应声而落,他的脸立刻就红了一片,站在宋泽辉身后的几个人当场便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