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诬陷

身后人的话让林凤鸣心下掀起惊涛巨浪,面上也只是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仿佛两人刚刚真的只是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但里面的深意具体是什么,只有他们二人清楚。

掰玉米用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正是热的时候。

林凤鸣累得不大想说话,他穿的是长袖,出了汗也只是衣服看起来有点透。

燕云就不一样了,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整个背心都被浸透了,跟布条一样贴在他身上。

林凤鸣瞟了两眼便骤然收回目光,欲盖弥彰地看向远处燕云地里的那席庄稼。

燕云把玉米在田边垒好,见状走过来道:“那边种的什么?”

“芝麻都不认识。”林凤鸣冷嘲热讽道,“还敢夸下海口说会种地,大言不惭。”

燕云嗤笑道:“某人认识得多,有本事一个人把两亩地犁完。玩嘴嘛,纸上谈兵的事谁还不会了。”

林凤鸣一下子就听出他在嘲讽自己体力跟不上,闻言冷笑道:“蛮力。”

两人拌着嘴走到林凤鸣的那块地,也就燕云一开始询问的那块,他看了看累到不大想说话的林凤鸣,又看了看那块地,故意笑道:“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林凤鸣掀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赌什么?”

“赌这地里种的到底是什么。”燕云故意道,“老规矩,赌输的答应赌赢的一个要求。”

林凤鸣挑了挑眉:“行,你先选。”

燕云看都不看:“我赌是红薯。”

林凤鸣嗤笑一声:“花生,蠢货,挖吧。”

燕云闻言早有预料地一笑,低头一铲子下去刨出了一捧花生,拎着梗拽了出来。

林凤鸣被他笑得一愣,下一秒看见对方抬眸看着他挑眉:“林教授厉害啊,想给我下什么命令?”

他的语气和神态都写满了“我是刚刚是演的”几个大字,观众们又不傻,闻言立刻道:

“哟哟哟,《想给我下什么命令》”

“你小子故意输是吧?故意让老婆命令自己是吧?”

“你早就知道地里是花生吧!”

“看宁宁热的不高兴了要哄宁宁,云子该说不说你小子也太会了!”

“《老规矩》啊啊啊啊我有个朋友想知道老规矩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在线等,很急”

“你们xql私下没少玩这种游戏吧!!所以输了的人要干什么?!”

“云子哥要被老婆狠狠惩罚喽”

“什么惩罚!!这是奖励!”

林凤鸣陡然想起自己刚刚在玉米地的时候似乎说过让他滚去刨花生的话,当场便意识到燕云在哄自己。

一时间抿着唇想装作不知道,嘴角却总忍不住要抬,半晌才维持住冷淡的神色:“等我想好了再说,先欠着。”

燕云哼笑一声站起来,拍了拍手给林凤鸣剥了个新鲜花生,递到他嘴边道:“过时不候。”

林凤鸣瞟了他一眼咬下花生,舌尖蹭过燕云粗糙的指腹,顿了一下后才收回去。

两人收花生倒是没花多长时间,而后拎着镰刀走到那片参差不齐的芝麻旁边,这两块地不仅是土壤差,更严重的是连个打理的人都没有,地上全是壮硕的野草,刮一下能把人划出血的那种。

燕云见状一把扯住林凤鸣,差点把人拽踉跄:“你搬个凳子剥玉米去吧,芝麻我来收。”

林凤鸣蹙眉想反驳,阮闲却从旁边拿着镰刀小步跑了过来:“林、林教授!”

林凤鸣动作一顿,眨眼的功夫燕云便拿着镰刀下地了。

林凤鸣见状暗暗磨牙,有些不快地蹙眉看着阮闲:“什么事?”

阮闲被他的面色吓了一跳,连忙在他面前站定,呼吸间胸口不断起伏,热气将他蒸腾得格外娇柔。

“我不太会用这个镰刀……”他小声嗫嚅道,“但是阿旭那边……我不太想去打扰他,能不能请您教教我?”

他似乎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林凤鸣作为一个教授,不会轻易拒绝别人请教的习惯,话说的软和,态度却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林凤鸣微微蹙眉,第六感告诉阮闲的请求没那么简单,但他一时半会儿又看不出来。

而且无论是出于职业素养还是个人习惯,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最终他顺着阮闲的意思点了点头:“走吧。”

阮闲的田就在旁边,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他的地明显比林凤鸣他们的要好一些,虽然没好到哪,至少种芝麻的地方没那么多挂人的杂草。

“镰呢?”林凤鸣在田中站定,一下子话少了起来。

阮闲连忙把镰刀递给了他,林凤鸣接过后反手握住芝麻杆,手腕一勾便割下来一片,动作相当麻利。

他把芝麻杆往阮闲脚边一扔:“懂了?”

阮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看是看懂了……但我害怕做不好,您能不能带着我割一次?”

林凤鸣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阮闲是想让自己手把手教他,他不禁挑了挑眉。

阮闲见状道:“您难道介意肢体接触吗?抱歉,我、我不知道您介意肢体接触,我以为您在学校也经常手把手教学生画图……如果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林凤鸣敏锐地察觉到这人绝对不止是想让他教他,他沉默了三秒后道:“可以。”

说着拿起镰刀递到阮闲手里,而后浅浅扶着他的手腕:“我只教一次。”

阮闲的粉丝看到这一幕简直要疯了,整个屏幕上都是他们嗑cp的弹幕:

“啊啊啊啊有点好嗑!!”

“纯路人,站一秒□□”

“我就说没人能拒绝我软!!”

“宝宝又笨又乖的样子好可怜呜呜呜妈妈亲亲”

“教授配笨蛋不是刚好吗!”

“我觉得不太行,拒绝0变1!!当正宫不行,但是当我家软的后宫还是可以的”

“哈哈哈哈宝宝今天有点茶哎,茶茶的笨到宝宝可爱捏”

真正的观众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你们在嗑什么东西??我们宁宁是教授!他只是习惯性有教无类罢了,你们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好重的茶味,还宝宝,呕”

“好无语啊,怎么这么喜欢给你软拉老公,哦,他自己老公不要他了所以到处乱贴是吗?”

“看宁宁是教授脾气好罢了,云子哥也会啊,他怎么不去找云子”

“怕被人喷得哭出来呗,云子哥脾气可没那么好”

“老套路了,之前没爆出他和程旭已婚的时候他不是还装单身上过恋综,就他粉丝吹万人迷的那期,他就天天笨的跟傻子一样,到处乱蹭”

“等下!说起那个恋综我突然想起来,宁宁别教他!阮闲之前上恋综就是让一个小姑娘教他用什么机器,然后他被划伤了,全网都在网暴那个小姑娘!”

“草草草,我也想起来!宁宁远离他啊!”

林凤鸣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搞清楚阮闲到底要干什么。

他握住阮闲的手腕正准备往后带,却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力度。

林凤鸣动作猛地一顿,阮闲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怎、怎么了……?”

“你的角度不对。”林凤鸣冷着脸道,“力度放松。”

阮闲头皮发麻地应了一声:“嗯……好的。”

林凤鸣看着那把锋利的镰刀,正准备发力时又感到了阮闲和他完全相反的发力方向。

那一瞬间他立刻就明白了阮闲的打算,因为那股相仿的发力——方向对着阮闲自己。

照这个角度和力度割下去,林凤鸣仅目测了一下便发现,刀锋会不偏不倚地划过阮闲的小腿,留下一道不长,但足以引起关注的伤口。

阮闲“不会”用镰,那划伤他的人便只剩一个了。

或许他本质上不是为了栽赃林凤鸣,只是为了让自己受伤。至于弄伤他自己的目的,其实也很好猜,一能躲炎热的劳动,二能吸引观众注意,淡化之前的污点,再往更深一处想还能引起程旭的注意,可谓是一箭三雕。

至于为什么选林凤鸣。

首先程旭根本不愿搭理他,穆央、秦枫和段星贝根本就不会农事,找他们求助太过刻意。

那么剩下会农事的就只有燕云和林凤鸣了。燕云很明显看阮闲不顺眼,大概率会拒绝。

只有林凤鸣,他是个大学教授,无论是出于本性还是职业习惯,都不会拒绝阮闲。

阮闲可谓是算无遗策,根本不像是网上流传的笨蛋美人。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被他求助的人不是傻子,到了这一步不至于看不出他的目的。

如果是其他人,程旭会装作没看见硬把力度别过去,不让伤到他,就当没发生过这事;穆央会默认阮闲的动作,最后一个人承担“故意伤人”的黑锅,接受他粉丝的网暴;段星贝会吓得立刻松手道歉,面对网友的质疑和谩骂他会选择闭口不言,毕竟他对此网暴这件事经验颇深。

如果是燕云,那他会当场摔下镰刀,冷笑一声离开,懒得拆穿阮闲的把戏,却也不会和前面的人一样纵然他。

这些人对于阮闲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可惜他选了林凤鸣。

林凤鸣垂眸看了阮闲一眼,在对方动作的一瞬间骤然松手,他松手的时机无比巧妙,阮闲意识到不对时立刻睁大了眼睛想要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锋利的镰刀一瞬间改变了航路,骤然割开了林凤鸣的裤腿,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鲜血立刻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阮闲震惊地抬眸看着林凤鸣,对方见状恰到好处地蹙眉,什么也没说,仿佛真的只是经历了一次意外,他却陡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此刻角色翻转,受伤的人成了林凤鸣,而接下来要被千夫所指的人,则成了阮闲。

他手足无措地松开镰刀,那一瞬间害怕得几乎要哭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害您……”

只有林凤鸣和他两个人知道阮闲到底在为什么事道歉。

林凤鸣轻飘飘道:“没事。”

观众们见状却坐不住了,回过神后立刻恼怒道:

“啊啊啊我早说了要远离他!!宁宁啊,我的宁宁!”

“干什么啊!宁宁好心教你你什么意思啊!”

“刚刚发力不对吧,宁宁说了两三次让放松,阮闲故意的吧!!!”

“啊啊啊啊我老婆的腿,阮闲你他妈有病啊!”

“啊啊啊气死我了!快给宁宁止血啊!”

“云子来了!云子哥快快快!”

“完了,云子哥冷着脸来了,严重怀疑你软要被打包沉湖了”

“快来!!云子哥有人欺负你老婆!!”

燕云刚割完芝麻,蹙眉拎着镰刀朝这边走来,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向下流,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

阮闲一下子吓破了胆,他用惯了这种伎俩,此刻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什么其他人都不会相信,一时间更害怕了,甚至直接哭了出来,对着林凤鸣哽咽道:“林教授……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凤鸣没搭理他,低头扯开裤子上的那道口子,指尖划过伤口边缘检查了一下,鲜血浸润他的手指,沿着指腹往下滴,他却宛如没感受到疼痛一样。

低头看着染血的指尖,耳边响着阮闲的哭声,林凤鸣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林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林安的弟弟林勇辉的儿子,冷漠的表面下掩盖着恶毒,睚眦必报到不择手段。

林安为了报复他的逃离,宁愿摔断两条腿也要在他高考那天跳楼。

而他为了报复阮闲,不惜在自己腿上留下一道伤口,也要用对方陷害他的手段如数奉还,所谓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对于道德底线高的人来说,在对方没有伤害到他之前用这种同态复仇的手段是不合理的,甚至是卑劣的。

但林凤鸣没有丝毫道德包袱,他看着指尖上的血,第一反应竟然是燕云看到恐怕要不高兴了。

事实证明他担心的果然没错。

燕云走到离他们十步的距离便看到了林凤鸣手指上的血,他脑子轰的一声,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到了林凤鸣面前,握着他的手腕厉声道:“谁的血?!”

阮闲站在旁边几乎快被吓得背过气去了,弹幕都在企图跟燕云交流,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林凤鸣轻描淡写道,“刚刚用镰刀不小心,划破了腿,没什么大事。”

他没说是谁用也没说自己是被谁划破了腿,燕云闻言却立刻品出了不对劲,低头半跪在了他的腿前,看到那处伤口了脸色直接沉到了谷底,抬眸冷声道:“谁干的?”

林凤鸣不说话,阮闲见状带着哭腔道:“是、是我不小心……林教授帮我的时候,我力道使偏了……对不起……”

燕云咬着牙关蹙眉看向他,眸底尽是冷意,阮闲被他看得心下发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低着头哽咽。

“没什么大事。”林凤鸣拉了拉燕云让他起来,“起来。”

燕云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道伤口,半晌突然站起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不顾林凤鸣骤然睁大的眼睛,大步向田头走去。

其他人很快也听到了消息,闻讯立马赶了过来,穆央还贴心地拿了消毒的碘伏和棉签递给燕云,节目组又匆匆拿来了纱布还有双氧水。

段星贝热得快虚脱了,秦枫在后面给他扇着风,但他还是忍着难受关切道:“林教授没事吧?”

林凤鸣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燕云此刻的眉毛能拧死一只蚂蚁,一时间非常有眼力见地闭了嘴。

林凤鸣坐在土堆上,裤腿被燕云用剪刀减开,半条腿露在外面,雪白的肌肤上印着鲜红的伤口,燕云拿着棉签,每一次擦拭手都在抖。

林凤鸣原本想说两句调侃一下,看到对方沉如黑炭般的神情后又作罢了。

一群人和摄像头都围着林凤鸣,这是阮闲原本想得到的,众人的关心和直播的热度,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在微博中不断攀升的黑热搜。

阮闲站在一旁胆怯又害怕地低着头,生怕林凤鸣把他真正的目的说出来,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又想起了他之前参加过的一次综艺。

综艺上那个被他以相同招式陷害的女孩,那时就像他现在一样站在角落里,抿着唇委屈又难受。

之后女孩遭到了全网的斥责,过了很久网上提起她还是这件事,为此许久没有收到通告。

但那个女孩和他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始至终就没有害人,所以她完全不害怕事情的真相被披露,她有的只是愤怒和委屈。

而阮闲此时看着林凤鸣,心底却只有惶恐和胆怯。

“刚刚发生了什么?”程旭忍不住道,“林教授不是很擅长农事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割了腿?”

林凤鸣随口道:“没什么,手误而已。”

程旭显然不信,他蹙眉看向阮闲,在这里没人比他更懂这个人。

果不其然阮闲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嗫嚅半晌才带着哭腔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是、是我不小心……林教授教我的时候,我力道使偏了……对不起……”

程旭的眉毛蹙得更深了,他很聪明,联想过阮闲之前干过的事情,再看到阮闲除了内疚之外的恐惧,几乎是瞬间就把真正的事情经过给理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蓦然闭了闭眼,他已经猜到了此刻网上的风评和接下来的热搜会是什么,他头一次对阮闲产生了一股难言的失望。

用惯的害人伎俩终于遇到了真正的聪明人,最终孽力回馈在了他自己身上,自以为是的聪明实则又蠢又坏。

林凤鸣没搭理阮闲,他低头看着燕云道:“行了,别擦了,再擦你自己的手都该破皮了。”

燕云抿着唇没说话,手上停下了动作。

穆央递过来了节目组准备的纱布和清创药,跟个百宝箱一样,燕云事无巨细地把林凤鸣的伤口包裹好,众人才在二人的感谢和礼送中回到自己的田地。

人一走,田间立刻安静了不少。

但是身处火热的夏天,林凤鸣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扭头看向沉着脸坐在自己身旁的燕云,自知理亏,便没话找话道:“芝麻收完了?”

燕云冷笑道:“你都这样了我还有空收芝麻?你怎么不直接把腿砍掉,我好直接给你买副拐。”

林凤鸣呼吸一顿,抬眸对上燕云带着明火的目光,心下猛地一跳意识到——他知道了。

同床共枕七年,相识相知十三年。燕云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

如果真的是阮闲不小心蹭到了他,他绝对不会就此姑息。

就像他对林家人一样,以德报怨从来不是林凤鸣的性格,以直报怨,甚至以怨报怨才是。

没人比燕云更清楚林凤鸣在农事上的熟练程度,如果他不想,别说镰刀了,就是割麦机在他手上过去他也不会伤到分毫。

林凤鸣突然没了声响,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内心有些茫然。

燕云会怎么看自己?他冷不丁地想起了这个自己离婚前最经常想的问题。

两人结婚刚满两年时,林安的腿开始持续恶化,分明是用钱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事情,林凤鸣一开始故意答应借给他们,待对方燃起巨大希望并且开始断药后又断然拒绝,导致了对方的截肢。

那时他就想过这个问题,燕云会怎么看自己?

后来林建坤突发脑梗住院,林凤鸣联系了一个他和燕云共同的朋友,是大医院鼎鼎有名的脑科专家,为林建坤问诊。

在清楚地知道人活不过一年的情况下,林建坤的每一个儿女都不想治,想要林建坤留下的那笔遗产。

林凤鸣告诉林建坤只要治就有希望,林建坤闻言大喜过望,执意要活下去,为此“不计前嫌”把钱都给了林凤鸣,企图能多活几天。

林凤鸣拿着他的积蓄把他送进了最好的病房,接受着最好的治疗,烧光了他的所有积蓄,没给那些林家人留一分。

林勇辉朝思暮想,无比需要这笔钱给林安看病,却全都付之东流,他的大儿子只能继续以断肢之体受苦。

林建坤的身体很快恶化,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只能依偎在病榻之间。

最后半年林建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依靠鼻饲苟延残喘,每天浑身上下疼得睡不着觉,无数次用眼神表达自己痛不欲生到想死的念头。

林凤鸣却不允许他在没花完积蓄前死去,他不愿意花这些钱,嫌脏,但也不可能让那些人拿到一分钱。

为了让林建坤保持清醒尽量多活几天,林凤鸣不允许他打吗啡和杜冷丁,所有的痛苦都由林建坤自己承受,他疼到甚至无法昏迷。

看着他在病榻间痛苦到说不出话来,林凤鸣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在他鞭子下被打到呼吸渐无的自己。

林建坤终于去世的那天,账上还剩下一万五,林凤鸣拿走了五千,扬言是燕云收麦子的劳务费,之后硬是在一众人的谩骂下把林建坤送进了抢救室,剩下一万块花完的那一刻,他反手拔了管连多余的一眼都没看,扭头离开医院。

那五千块林凤鸣当着任敏和林勇辉的面,捐给了同病房的另一个白血病小姑娘。

任敏骂他白眼狼,宁愿把钱给一个短命鬼也不愿给他亲哥。

林凤鸣淡淡瞟了她一眼:“短命鬼?你说的是林安?”

言罢转身离开,听着背后林勇辉的谩骂和任敏的质问,林凤鸣没有丝毫报仇的痛快,他只是再一次忍不住想到,燕云会怎么看自己?

最终他决定离婚时,脑海中是否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正当他陷于囹圄有些无法自拔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林宁宁,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爱惜一点你的身体?!”

林凤鸣骤然回神,抬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燕云。

对方实在压不住火气了,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恨不得把他生吃了的怒火,但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一丝失望。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远离危险。”燕云忍无可忍,甚至称得上是勃然大怒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生命只有一次,意识到你受伤了我会难过会自责会心疼到滴血?”

“难道真的要哪一天我也断一条腿躺在你面前,你才能真正意识到吗?!”

你的报复,你的怨恨,你的本性,我都理解,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

我从始至终就知道你的本性,所谓的本性不过是人类都有的报复心,他们以恶意对你,你自当以恶意奉还,我从始至终不觉得有什么。

但能不能不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能不能不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达到目的?

你不在乎甚至漠视的你的身体,是我殚精竭虑到彻夜难眠的珍宝。

燕云的怒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弹幕都被他吓到了:

“林林也不是故意的啊!你这么凶干什么!”

“好好说话,凶老婆干什么嘛!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嘶,云子哥生气我能理解,毕竟宁宁伤了身体,但这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弱弱+1……感觉有点疯”

“云子哥好担心宁宁的身体啊,是之前出过什么事吗?”

“好好跟你老婆说话哎喂!明明是阮闲的锅,凶宁宁干什么!”

燕云说话间声音都在发抖,额头的汗珠沿着脸庞滑下,林凤鸣突然没由来地感受到了一丝酸麻。

燕云说完又开始后悔,抿着唇不说话,心底翻着难言的情绪,半晌道:“对不起。”

林凤鸣一顿:“对不起什么?”

燕云拖拖拉拉道:“我不该那么大声跟你说话。”

“行啊,我原谅你了。”林凤鸣立刻道,“你也把你的狗脾气收了。”

“那不行。”燕云前脚刚忏悔完,后脚立刻沉着臭脸道,“一码归一码,我还在生气,你想想办法好好哄哄我,不然这茬没完。”

“我伤了我自己的腿,”林凤鸣被他气笑了,“我还得哄你?你脸挺大啊?”

燕云瞟了他一眼:“那不然呢?我难道没资格生气?”

林凤鸣和他对视了三秒,突然服了软:“行,去把新割的芝麻拿过来一捆。”

燕云嘴上说生气,闻言却立刻站起来,拿了一把芝麻杆走过来。

很多观众是城里人,根本没见过这种刚割下来的新鲜状态的芝麻,其实别说观众了,燕云也没见过。

林凤鸣拿过一根芝麻,掰下上面呈矩圆形宛如长方体小房子一样的蒴果:“吃过生芝麻吗?”

燕云:“没有。”

林凤鸣捏着蒴果的外壳,一掰便把它掰成了两瓣,内里裹着芝麻的囊室暴露在外面,上面覆盖着一层微微发硬的皮。

他把蒴果凑到燕云嘴边,面无表情命令道:“张嘴。”

燕云狐疑地张嘴,林凤鸣掰开那层皮一用力,松手时内里的芝麻便被全部弹了出来,一半进了燕云的嘴里,另一半沾在了他的嘴唇上。

燕云狐疑地咀嚼了两下,新鲜芝麻的香气立刻在口腔中弥漫。

“就这?”但他咽下去之后还是匪夷所思道,“不是啊,林教授,你哄人喂点芝麻就打发了啊?我之前哄你的时候可不是……”

林凤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骤然红了耳根,当即打断道:“之前我们小时候在乡下没什么玩也没什么吃的时候,就会崩芝麻解闷。”

燕云一听这个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显然是又想起了林凤鸣小时候的苦日子,他刚蹙眉到一半却又品出了不对劲:“你们?你和谁?”

林凤鸣立刻闭上了嘴,燕云却警铃大响道:“不会又是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吧?”

眼看醋坛子又翻了,林凤鸣立刻掰了一蒴果芝麻下来。

燕云还准备张嘴翻旧账,猝不及防又被人弹了一嘴芝麻,咽下去后继续不依不饶道:“一说他,你不是转移话题就是沉默,今天一口芝麻就想把这事掀过去?”

林凤鸣闻言轻笑一声,掰了一口芝麻吃下后故意道:“是啊,就是他。算起来我们俩确实是青梅竹马,不止一起放过羊吃过芝麻,还……”

燕云突然扭头在林凤鸣的嘴唇印下了一个吻,炙热伴随着夏日的暖风扑面而来,林凤鸣骤然僵在了原地。

燕云没有退开,反倒是掐着他的下巴,探出舌尖把对方嘴唇上的芝麻慢条斯理地舔进了嘴中,而后语气危险道:“还聊青梅竹马吗?”

林凤鸣一顿,抬眸看着他,语气间充满了挑衅:“不是你说这事今天掀不过去的吗?说起来我们其实还一起……”

下一秒,不出他所料,那人拽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按在了怀里,当着无数瞠目结舌的网友面,含着他的嘴唇直接撬开唇舌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