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对神州有种本能的戒备,相较于因苗蝠所引起与苗家的恩怨。位居神州的炼火宗派,是程溪迟早要面对的庞然巨物。
人炼魇乃炼火宗派花费数千年精力,炼制而出的杀戮兵器。将其培养至高深境界,就连化神境都挡不住它的攻势。
若不是炼火宗派放任人炼魇自行消亡,想让其中的凶魇回归下一具容器,程溪也不?会?有捡漏的机会。
炼火宗派隐于神州,而神州既不是沼州那等贫瘠之地,也不?需要靠联盟掌控整个州域。
除此之外,还有最紧要的一点,神州与陆州交界,是第二大州域却又毗邻海域。如?果算上海域,神州的面积或许比陆州还要更加庞大。
陆州有修仙界第一大城池,而海域最大的岛屿城池,却是神州岛屿。
缘仙城由数个城主府瓜分,而神州岛屿却牢牢把控在一个城主府手中。程溪之前研读《踏破仙途》这本小说,知晓神州岛屿的城主府,就是炼火宗派的人。
可想而知,暗地里掌控大半个神州的炼火宗派,其实力该有多强横。
以程溪如今实力,硬碰硬她必死无疑。但好在人炼魇的踪迹被掩机符抹去,她又没有让它出来行动。
炼火宗派还没注意到她。
程溪在茶室里?静坐思考这些事情近半个时辰,捋顺以后,才回过神来把茶桌上的深绿外壳书籍翻开。
这本书籍的外壳是用特别的兽骨所制,触感粗糙,里?面的书页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也好不夸张。
约一尺长,半尺宽的书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篆刻小字,需要输入灵力才能看清楚内容。
一张分两页,每一页都记录着一个病症,从具体病症到解决办法,非常详尽。
可以说只要有这本病症医录,就算是不懂医道的半吊子,也能照着上面的方子救人。
白晋性子洒脱,把病症医录交给她,留下叮嘱又跑去东区观察伤者。说是要趁闭关前,再接触几例病症。
程溪甚至怀疑伤者的病症才是他‘老婆’,想到这,程溪忍不?住打量手中这本病症医录。
咳,白晋把这东西给她,算不?算是把‘老婆’托付给她照顾了?
“叩叩——”
茶室叩击声突然响起,程溪从自娱自乐的思绪中回过神,她收起病症医录,起身开?门。
“肖师姐,怎么了?”
见到肖天晴,程溪有点意外。
“首席已经动身前往雷浮岛闭关,门侍向我汇报说有育苗堂的弟子指名要见你。”肖天晴目光落在少女白皙脸颊,轻声说。
“首席,什么时候去的?”程溪本以为白晋闭关起码还会?过几天,没想到这么快。
“两刻钟前,安排好病区秩序就走了。”肖天晴说。
程溪唇瓣轻抿,沉默半晌才低笑:“首席方才还让我猜大喜事,我没猜中,他让我再好好想想。”
“原来是这个大喜事。”
肖天晴闻言,温声安抚道:“首席许是怕你太担心,所以才没有直接告诉你。”
“嗯。”程溪低应了声,温声道:“肖师姐,我出去一趟。”
“去吧。”
肖天晴颔首,她目送少女背影离开?后,一位金丹后期的青年执事从不远处的廊道走来,嗤笑道:“看来首席最宠爱的弟子,也不?过是表象,竟连闭关都要从别人那里知晓。”
“首席的性子你还不?知?越是喜爱越恨不得成材,留观病区以往是首席撂担子。”
肖天晴淡淡道:“如?今首席闭关,我看程师妹已经被他安置好了去处。你当?她真不?知吗?不?过是想堵住我们打探的心思罢了。”
青年执事一时语塞,他们还得在留观病区里忙碌。而受首席青睐的后来者,兴许又能接触另一位首席,扶摇直上。
青年执事心中不禁浮现酸妒之意。
“真是好命。”青年执事许久才憋出这句话。
*
程溪不知晓肖天晴两人的交谈,她不说实话只是不想添麻烦。毕竟整个留观病区,乃至北郊分馆,只要对白晋略有耳闻的都清楚他很看重程溪。
他如?今闭关,怎么可能不对这位看重的弟子妥善安置,他会?如?何安置?众人都很好奇。
实际上白晋并没有给程溪安排去向,但她要是这么直白告诉外人,岂不?就相当于明晃晃告诉他们白晋给了她其它东西?
毕竟如?果不?安排去向,那何必特意告诉她要闭关。病症医录这种耗费白晋数百年心血,对医修大有裨益的东西,实在不能拿出来宣扬。
程溪只能装糊涂。
白晋一闭关,留观病区连门侍的精神气?都变得散漫,她一出来便碰上许宵。
“许师兄。”
程溪刚打个招呼,许宵连忙凑近用灵力托着她肩膀,将人往外推,急声道,“边走边说。”
许宵平日不是这么急躁的人,可见发生的事情一定很重大。程溪加快脚程配合走出一段路,许宵才收回灵力快她两步,在前面带路。
直到看见北郊的传送阵法殿,许宵才压低声音道:“三位师叔受了重伤。”
三位师叔。
育苗堂里?程溪认识的三位师叔只有玄岁、玄和与玄同,都是元婴境界。
“都伤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溪眸光微凝,认真问。
育苗堂这三位师叔自瘟城以后,就很照顾她,眼下程溪断不会?坐视不?理。
而要解决问题,弄清原委最重要。
“雷云渡动荡你可知?十二月初,前往镇压雷云渡的名单里?,三位师叔就在上面。”许宵说。
程溪当然知晓,她当时就在雷云渡!
不?过赶在镇压修士抵达雷云渡前,程溪已经随裴游时前往沼州,所以双方并未碰面。
后来程溪遇上应长庭用传送符离开?沼州,裴游时在沼州发展如?何,她自无从得知。而这几个月里?她被白晋逮住磨砺,根本没有接触最新情报的门路。
“三位师叔是医师,怎么会?受重伤?”程溪收敛思绪,有些疑惑。
镇守名单上,化神境都有好几位,便是战斗除非主力全部死绝,不?然也轮不上医修啊!
修仙界医修身板孱弱几乎是共识。
“起先是还好好的,但一月中旬左右,沼州邪家似乎发生了变故。忽然倾巢出动,配合另外几家奇袭后方修士。”许宵沉声道:“三位师叔不?慎中招,邪咒缠身。”
程溪一默,那个时间段恰好对上应长庭以一己之力,破邪家祭坛。
当?时她带着应长庭本体跑路,邪家估计是逮不到人撒气?,才把目光锁定在镇压修士的后勤人员身上。
“那师兄找我?”弄清原委后,程溪抬眸,视线透过雪缎望向许宵。
程溪虽能解决邪咒,但她并未宣扬。并且明晴医馆能拔除邪咒的医师有不?少,怎么看好似都轮不?上她。
程溪问起这个,许宵俊逸脸庞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他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医馆内有人想要三位师叔死!”
程溪眸子睁大。
“我来找你,是玄岁师叔授意,他说要见你。”许宵面色复杂地看着少女,顿了下才说:“师妹…三位师叔以往待你不?薄。算师兄求你,我希望你能帮一把请白首席出手。”
许宵不?想挟恩图报,可三位师叔危在旦夕。而白首席于邪咒拔除上造诣不低,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卷入医馆里?的派系斗争。
程溪受白首席看重,其它分馆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这件事。在许宵看来,眼下能说动白首席的,只有这位程师妹。
“师叔们的恩情我没忘,师兄你别着急。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当义无反顾。”程溪温声安抚。
许宵松了口气,两人一块踏入阵法。
抵达育苗堂后,许宵努力平复心中焦急,尽量让自己言语表达清晰,“师叔身中邪咒本该在三月初回来,但却被以有解决之法为由拖在雷云渡,浪费了大半个月。”
“回来以后,玄和与玄同师叔为抑制邪咒,自封元婴陷入沉睡。玄岁师叔目前用法宝撑着,但也拖不?了多久。”
“现在三位师叔在万毒窟第九层,其它分馆擅解邪咒的医师大多嘴上应承,却迟迟没有赶来。”
许宵说起这个,眉宇难掩黯淡。
程溪安静听着,今日恰逢新一届的学徒参与旬考,她跟着许宵路过天菱镜,被一道声音喊住:“许师弟,你把监考的事推给我,怎么自己反倒在陪师妹闲逛?”
许宵抬眸望去,对方同样是金丹后期。他压下眉宇焦虑,笑了下,“师妹有重要事情要办,我事前答应了自然不能反悔。”
金丹后期的监考弟子目光落在程溪身上,尤其在她蒙住眼睛的深红雪缎停留半晌,才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位应当?是程师妹吧,如?雷贯耳啊。不?知有白首席照看的程师妹,有何需要许师弟你帮忙的?”
“可别是你求她吧。”
此人明显是知晓内情的弟子,许宵见状,脸上表情褪去,忽地伸手握住程溪的衣袖与手腕,低声道:“师妹,我们走。”
程溪偏头看了眼那位挑事弟子,由许宵牵着抵达万毒窟前。他拿出令牌解除禁制,带程溪踏入其中。
“抱歉,育苗堂特制的解毒丹。”
许宵松开手,将一瓶丹药递到少女面前,轻声道:“能让我们前往第九层。”
“嗯。”
程溪接过丹瓶,倒出一粒含在嘴里。许宵走在前面带路,她坠在后面,不?着痕迹将丹药又吐出来。
万毒窟的毒雾对她的心法来说,可是大补之物,不?能浪费。
育苗堂的万毒窟越往下面积越大,这些毒雾比起苗家圣坛的毒池,毒性旗鼓相当。
但随着程溪踏入昏暗的第七层,心法需要辅佐治愈能量才能应对毒雾,淡绿花瓣也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在增长。
从第七层抵达第八层,需要半刻钟,程溪考虑到治愈能量消耗速度,默默倒出一粒丹药吞下。
虽不知玄岁师叔的意思,但不?论是找白晋帮忙还是她,最终都只能由她来拔除邪咒。
因为恰好白晋闭关了。
程溪下意识皱眉,压下心中诡异的巧合感?。她之前跟白晋闲聊时,得知他卡在元婴后期已有上百年。
闭关突破并不?奇怪。
程溪与许宵抵达万毒窟最深处的第九层时,这里?的毒雾绿得发黑,可视度极低。角落里虽然有会?发光的毒株,但仅能照亮其一亩三分地。
程溪视野中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
许宵早有预料地拿出一个特制兽皮灯,幽绿光芒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万毒窟的毒雾能抑制一部分邪咒,但此地即便是元婴也不?可久留……”许宵嗓音很低。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师叔回来多久了?”程溪轻声问。
“三天,本来堂主也能拔除邪咒。但堂主早在十年前外出云游,迄今还未归来,其余化神境副堂主于邪咒上均无钻研,有心无力。”
许宵苦笑,“育苗堂的班底虽也是医师,但育苗堂杂事诸多,论及医术造诣,自是不如?其它分馆的。”
“可恨二十七座分馆,能拔除邪咒的不?说百位医师,至少也有近八十位。信笺发出后,有的闭关有的云游,就连嘴上答应要来的,也说最快要等五日后。”
“五日又五日,他们分明想要师叔们死!”方才许宵急着把人带来,言行多有克制。如?今位于万毒窟第九层,他终于有机会痛快宣泄心中不满。
程溪想到玄和三人的性子,有些奇怪:“三位师叔性情并不尖刻,就没有能解决邪咒的交好医师吗?”
“有,但他们要么不?在缘仙城,要么正在闭清关,并不知此事。”许宵郁闷道。
程溪了然,修士闭关也分很多种,死关不用多说,而清关则是清净关。即使想要传递消息,光是个中流程,就得耗个一两年。
如?果一两年内事情解决,那消息自不用继续传递。若没有解决,消息递过去,还需等闭关者清醒看到,才能有所反应。
等闭清关的医师看到消息,三位师叔在不在世还是两说,这显而易见的指望不?上。
在许宵带领下,约莫两刻钟后,程溪才见到盘坐在一朵巨大黑莲上的玄岁。他身边摆着三具的冰棺,两具散发黑气?的冰棺已被合上。
“师叔,程师妹来了。”
许宵朝盘膝而坐的玄岁行礼。
程溪被玄岁形如枯槁的外表吓了一跳,她犹记得上回见玄岁师叔,还是去年十月。
不?过短短半年,他俨然从仙风道骨的修士变为垂垂老矣的枯槁老头。若不是气息熟悉,程溪险些以为许宵认错人了。
“你退下,我与小药说两句。”玄岁乌唇蠕动,声音轻细,双眸并未睁开?。
许宵恭敬弯腰行礼,“弟子告退。”
随着许宵提着兽皮灯离开?,程溪走近轻唤了声,“师叔?”
“唉。”
玄岁低叹一声睁开?眸子,屈指一弹,点燃附近的灯盏,幽蓝色的光芒将附近悉数照亮。
这里?是万毒窟临墙角的位置,玄岁望向程溪,手腕翻转声线低沉,“帮我看看吧。”
程溪眼神微动,玄岁并未提及白晋,而这里?除她以外也没有别第二个站着的。
玄岁虽然外形变化极大,但气?场与眼神仍是程溪熟悉的慈和感?,程溪乖巧凑近道:“许师兄说师叔如?今情况很严重,我怎么感?觉师叔对今日这一幕早有预料?”
“哪有什么早有预料,只是生性谨慎使然罢了。”玄岁苦笑道。
程溪盘坐在黑莲附近,灵识内视自己当?前状态,治愈能量还有近九成。从玄岁表现来看,他体内的邪咒并不严重。
既然玄岁提出让她看,应当?对她心法能解决邪咒有近八成把握,不?然不会?如?此冒失。
程溪放心地将手搭在玄岁手腕上,往里?面输入治愈能量,他所中邪咒比程溪预计的还要更轻。
不?过一成治愈能量,居然已拔除大半,这哪算重伤,也就堪堪轻伤。
“师叔在雷云渡,可是遭遇了什么?”程溪敏锐察觉玄岁这回所经历之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你如?今这等修为,不?适合听。”玄岁推脱说。
“我今日踏入万毒窟,已经向那些人表明态度了。师叔倒不?如?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程溪直白道。
“小姑娘脑袋瓜就是好使。”
玄岁失笑,耐心解释道:“此次让你站队,并非我本意,只是白首席行事洒脱,又不?重交际。他停滞于元婴后期已有近百年之久,早晚要闭关突破。”
“你得罪了太虚分馆,若无白首席照看着,在分馆里?并不好过。之前我虽想过照拂,但白首席没闭关前,我都不打算行动。”
“但这一次,唉……”玄岁回想起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忍不?住叹气道:“我没想到,缘仙城第二轮厮杀,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轮,厮杀?”程溪语带疑惑。
“缘仙城共有二十七个区域,但城主府却只有十七座,你可知是为何?”玄岁说。
结合玄岁的提醒,程溪隐隐有所猜测,“那少掉的十座,被淘汰掉了?”
“不?错。”玄岁颔首。
“可这与医馆乃至师叔们,有何关系?局势竟严峻到需要除掉你们?”程溪首次接触到这种复杂的势力竞争,有些不?明白。
“明晴医馆自创立起,便定下规矩,绝不?成为任何势力的附庸。即使是城主府,与我们也仅是客卿关系。”
玄岁眸色深邃道:“小药,一旦成为附庸,就注定要低人一等,这不?是祖师爷想看到的。”
“但有些人,总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意图用医馆当?作筹码,去与城主府做交易。育苗堂除了选拔新苗子,还有一个职责就是纠察这些吃里?扒外的修士。”
程溪渐渐明悟,育苗堂作为明晴医馆的纠察机构,对于那些吃里?扒外的修士而言,无疑是横亘在野心前的一道闸口。
这闸口一日不拆掉,私下做的那些事就有暴露的风险,就像定时丨炸丨弹似的,连让人睡个安稳觉都不成。
“师叔可知这回暗算的人是谁?”程溪好奇问,玄岁说的这些是大格局,关于这回三人重伤是谁在暗地里下手,他还未说。
“其实出发前就有了点头绪,如?今已基本确定了。”玄岁说。
具体是谁玄岁没说,程溪也没问。以她如?今修为,即便知道也没什么用。
程溪抬眸留意到两具散发黑气?的冰棺,忽然想到自己忽略的一个点:“师叔出发前就有头绪,是不是早就想到我了!?”
玄岁笑呵呵应了声是,“巫家的瘟气?对你无效,白首席又擅长邪咒。沼州偏就这两样格外特殊,我自要考虑应对之策。”
“不?过没想到小药比我预料还要更厉害些,我本以为你会?用白首席赠的防身法宝处理邪咒。”
玄岁感?叹。
程溪:“……”
她刚才听玄岁这么说,还以为他知道自己心法能拔除邪咒,故而也没有遮掩。
“邪咒处理是首席教的,他说我所修行的心法,适合处理这些邪诡之物。”
程溪面不改色编造个过得去的理由。
“不?过若我正巧不?在,师叔可还有备用方案?”程溪转移话题夹杂着好奇问。
“用你的人情请白首席。”
玄岁直白说。
“可首席已经闭关了,许师兄找我的时候,首席已离开北郊医馆。”程溪说。
“倒是凑巧。”玄岁偏头望向两具散发黑气?的冰棺,语气散漫无奈地说:“若你不?在白首席也闭关,那只能委屈玄同跟玄和再多躺一段时间了。”
经由玄岁解释,程溪才知道三人身中邪咒重伤不假,但三人之间早年修行过一种秘法。
这秘法可以过渡彼此伤势,只要秘法间的联系不断,三人几乎是同生共死。
玄岁也说若没有这个底牌在,他不?会?贸然前往雷云渡,眼下用重伤换取对方显露的狐狸尾巴,在他看来不亏。
“两位师叔身上的邪咒,现在可以拔除吗?”程溪征询,白晋闭关,她回北郊分馆也没事干,还不?如?呆在这提升心法。
玄岁一听,自是欣然应允。
玄岁先过渡一部分邪咒,由程溪清理之后,再继续过渡,一直到程溪治愈能量只剩三成。
程溪提出需要恢复才作罢。
“白首席闭关前,可曾为你安排去处?”玄岁关心问。
程溪手里?握着极品灵石,摇头道:“首席说留观病区不适合我,至于去哪修行他没说具体地方。只道随我心意,但不?能忘却医修本职。”
所谓医修本职,自然是为白晋那本病症医录添砖盖瓦,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程溪必须要知道前面那数万页记录的都是哪些病症,并且熟记于心,才能确保接下来不会?将重复的记录在册。
虽然白晋闭关,但程溪觉得他对自己的磨砺,非但没有结束,甚至更紧迫了!
“你修行速度太快了,不?妨考虑沉淀几年,待突破金丹期后再琢磨。”玄岁提议道。
如?果没有应长庭当?初所说的大乱将至,程溪还真有可能采纳这个提议,心无旁骛地好好沉淀几年。
但如?今自是不能的。
程溪始终相信自己如?今的努力,都是为将来遭遇的危险增添存活概率。
“师叔近些年有什么安排?”程溪换了个话题问。
“我么?既然是育苗堂的主事,行事自当担得起这个名头,只要我三人一日不倒下,这些人便越不?过雷池半步!”玄岁正色道。
“这是为何?”程溪觉得玄岁三人在育苗堂的地位似乎与其他元婴期不?同。
“我三人是堂主亲传。”玄岁说。
程溪秒懂,三位师叔这是正统的实权派啊!如?无意外,待三人突破化神那日,估摸着还能往上晋升。
不?过这些权势离程溪太远,她即便突破金丹期,也只是医馆里?的一颗小卒子。
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一连七日。
程溪窝在万毒窟第九层除去修行就是帮忙拔除邪咒,三人份的邪咒非常顽强。
程溪与之拉锯七天才拔除一半,她心法种子的花瓣已经爆满,无法承载的多余能量被传输至远在天雾都的那朵种子。
程溪瞧着花瓣种子的长势,其中心位置已被淡蓝肉芽微微顶开?,仿佛下一刻就会?萌发。
不?知能不能借这一回让心法突破。
“师叔,雷云渡的混乱镇压了吗?”程溪趁着恢复治愈能量,询问玄岁。
“没这么快,沼州盯雷云渡这块肉盯了很久,想让他们松口,需要彻彻底底打服才行。”
玄岁说罢,想了下道:“不?过也快了,邪家一旦熄火,余下四家不足为虑。最晚明年金秋宴,会?有一个交代。”
程溪想到混入沼州的裴游时等人,也不?知他们如今进展如?何。
程溪想来想去,发现还是沉睡的应长庭最让她挂心,待心法突破得找个机会回一趟山谷才行。
抱着这个念头。
程溪在万毒窟闭关直到五月出头,心法种子终于萌芽,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不?论是治愈能量的储备,特殊能量的恢复亦或者花瓣上限,都有极大提升。
程溪细细感?悟心法突破带来的变化,半晌后,她有些古怪地睁开?双眸,手心呈现一根极细的蓝色丝线。
她尝试拉扯,这蓝色丝线虽然细小,却无比坚固,根本扯不断。
就在程溪钻研期间,玄岁来到第九层招呼道:“你才来育苗堂一个月,北郊分馆就派人催了十几回,不?知情的还以为育苗堂将你怎么着了。”
程溪手中蓝色丝线逐渐虚化,被心法吸收,她站起身温声回应道:“前辈们许是担心我。”
“担心?小药,你自己可信?”玄岁轻笑,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他气?色已恢复大半。
“不?太信。”程溪站起身,用灵力将蒲团清理后,收入储物袋,随意道:“不?过我如?今是北郊分馆弟子,总归要回去。”
“回去是要回去,有两个去处,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玄岁正色道:“雷云渡与陆州临近云州、神州交界的三角边陲,分馆的馆童子每五年都有一项重大考核,若白首席不出关,你躲不开?这二选一。”
“本来三角边陲是明晴医馆新晋馆童子首年必去历练之地,那地方灵气贫瘠糅杂三州修士,常年因为地盘问题争执不休,十分混乱。”
“你若前往那里,恐怕会?十分凶险。”
玄岁拧着眉头说:“雷云渡虽然也不?怎么好,但等沼州熄火,你也能平稳度过三年。”
“三角边陲既是必去之地,为何我又能前往雷云渡?”程溪冷静询问。
三角边陲临近神州,除非迫不得已没有其余退路,否则她是决计不?会?去的。
开?玩笑炼火宗派就在神州,她若过去,一招不?慎不就相当于横跨十万里?白送人炼魇吗!
“这就需要劳烦九城主府了,你闭关期间,九城主府的赵小公子递拜帖与我谈过。”
玄岁轻咳一声道:“他得知白首席闭关,倒是有点担心你在医馆被其他人针对,尤其是太虚分馆那一派,特意问我有没有解决法子。”
程溪:“!”
我那一盒豪华百灵膏没白送!
“待雷云渡的混乱平息,必然会有城主府插手此事。九城主府与雷家有旧,这差事落在他们手里?的概率极大。”
玄岁分析道:“届时明晴医馆作为表示,需要派遣医师前往,这便是你的机会。你回北郊分馆前,先与赵小公子通个气。不?然名单一下来,没有九城主府周旋,三角边陲你必去无疑。”
育苗堂虽凌驾于分馆之上,却没有资格插手分馆内务。甚至一旦玄岁过度关注,还有可能落人话柄。
尤其是新晋馆童子的历练,已经持续上千年。不?论有什么理由,违令不从的馆童子就是原罪。
本来程溪之前因苗寂一事,跟太虚分馆就有过节,这一回玄岁三人又是因她缘故,伤势彻底好转。
她恐怕已经成为某些人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想要她去三角边陲的人,绝不?在少数。
暗流涌动啊……
程溪在心里?暗叹,除非她脱离明晴医馆,不?,或者说除非她不参与任何势力,不?与任何人交涉。
不?然这种站队乃至利益层面的争夺,永远不?会?停歇。程溪不喜欢,但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喜欢而放弃如?今获得的资源与地位。
这是对自己,甚至对追随自己的生灵的不?负责。
*
随玄岁离开万毒窟后,程溪去了趟浮生道场。她对赵稚的行踪了解不多,但浮生道场的人定然知晓。
程溪也算浮生道场老熟人,说明来意后,便被一群筑基期弟子邀请参与合围切磋。
赵稚短时间肯定过不?来,程溪也有一个多月没活动手脚,对合围切磋欣然同意。
这种围剿式的切磋对默契度乃至危险直觉有很好的磨砺效果,为方便活动,程溪特意换了套上衣下裤的衣物。
“程道友,还请赐教。”庞大场地里,程溪被五位筑基后期弟子围住,为首的少年跃跃欲试道。
“我该请你们赐教才对。”程溪跨开?步伐,灵识外放,轻松道:“动手吧。”
赵稚接到浮生道场的消息,一有空就命人驱使兽车匆忙赶来,彼时合围切磋已进行约五个时辰。
偌大的室内场地,赵稚刚将门拉开?,一阵风声袭来他连忙后撤。站在廊下定睛一看发现是被逼到角落,雪缎飘荡的程溪。
“还没结束吧?我等你。”赵稚摆了摆手率先道。
本来打算中止的程溪闻言,朝赵稚点了下头继续爆锤围攻她的弟子。
赵稚站在门旁,津津有味看着被数名体武修弟子围攻的程溪大展身手。
合围切磋没有输赢,往往是等被合围的那人气?力消耗,才算结束。
程溪所得的武道极术源禅,其传承有积累气?力之效,她本身体魄耐力就高。配上这充沛气?力,靠拳脚功夫以一打五还能不落下风。
一晃后半夜,切磋场地亮起墙灯。
“行了。”程溪把气?力消耗后喊了声停,被累得够呛的十来位筑基后期弟子纷纷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去茶室歇会??”观战近四个时辰,一身湖蓝衣袍的赵稚笑说。
程溪颔首,“你再等我盏茶功夫。”
浮生道场不光有成百上千个修行场地,还有配套的茶室、静室、甚至是室内浴池。
程溪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一套新的樱白法衣,秀发被灵力烘干后用蝶蓝发带绑成马尾,将雪缎重新蒙在眼睛上,遮住那抹澄澈碧色。
程溪踏进茶室时,淡淡茶味已满室生香,她盘坐在赵稚对面,直白道:“玄岁师叔同我说了你找他一事。”
“你可有打算?”赵稚提起茶壶给她斟倒一杯灵茶,轻松问。
程溪如实将玄岁之前跟她说的二选一,又对赵稚说了一遍,最后补上自己的意思:“三角边陲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又远又不?适宜修行。”
“但你这边,能说得动吗?”
不?去三角边陲,这就必须要有足够大的能量,才能往后拖延,程溪不确定赵稚的九城主府能否让分馆改变主意。
“这有什么难的,你可是九城主府的客卿。我只需说有非常紧要的事需要你帮忙,只要你逗留时间不超过五年,都能拖住。”赵稚肯定道。
有赵稚这话作保,程溪放下心来。比起三角边陲,缘仙城的修炼资源不?知好上多少倍。
为防止一回北郊分馆就被赶去三角边陲,程溪跟赵稚约好时间后,她才动身赶往北郊。
宽敞兽车里?,程溪身体靠着软榻闭目小憩,此事若成,那她跟九城主府算是彻底绑在一块。
到时免不?了与其它城主府照面。
不?过好在程溪只是个医修,不?用像谋士那样动脑子,也不?用像打手那般直面凶险。
有明晴医馆正式弟子与九城主府客卿双重身份加持,程溪在缘仙城里不?说跻身上流,但炮灰的事,也绝对轮不?上她。
总得来说,利大于弊。
这波不亏。
程溪回到北郊,天色刚亮。
她踏进医馆里?,才刚穿过两侧医堂的街道,就被一位馆童子请到了薛宜春面前。
元婴中期的薛宜春是北郊分馆副手之一,专门管辖馆童子。
他见到程溪,脸上扬起温和的笑,“程小药,新晋馆童子有一个必去的历练场地,你可知晓是哪?”
程溪恭敬行礼后,语气平和道:“弟子不?知。”
“你既不知,那就且仔细听着。免得到时候去了地方,两眼一抹黑。”薛宜春正色道。
程溪还没来得及应,一道男性嗓音从殿外传来,带着调侃,“三角边陲人尽皆知,平素可不见薛副手有这等闲心。”
“我担心薛副手贵人多忘事,擅自将医馆调遣令带了过来,免了薛副手跑一趟育苗堂的功夫,副手不?会?怪我吧?”
说话的男人同样是元婴中期,他着一身月白长袍,头戴玉冠,样貌出众,但一双丹凤眼却像鹰类般凶戾。
程溪抬眸看了眼又微微低头。
“哈哈哈,怎会,凌副手心思灵巧,难怪能得副馆主青睐。”薛宜春笑着说:“我看看调遣令,若无问题,便给程小药过目签署吧。”
凌齐拿出卷轴抛给薛宜春,他就这样静站在一旁,周身气?场却让人难以忽视。
程溪敛起眸中神色,无视凌齐,注意力集中在坐于矮桌后方的薛宜春身后。
调遣令被薛宜春摊开?,他花费近百来息仔细看完后,收起放在矮桌旁。
在凌齐想要开?口前,薛宜春率先朝程溪道:“这调遣令没问题,你过目以后,便将灵力留于末尾吧。”
“是。”
程溪应了声,见薛宜春没有抛过来,她非常自然地走近矮桌,伸手将这份调遣令拿起。
她正准备打开?调遣令,动作却忽地一顿。凌齐眸子一眯,立即就猜到少女想要拖延时间。
“前往三角边陲的灵舟已经准备就绪,辰时一刻出发。在这之前你若不看完,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凌齐带着笑意道。
眼下离辰时一刻只剩不足两刻钟。
“弟子正准备看,只是副手的注视太强烈,让弟子难以静心。”程溪语气?平静说罢,打开?调遣令。
凌齐见状,强自压下心中不喜,虎视眈眈盯着少女一举一动。
这份医馆调遣令一旦签署,就必须要执行。但凡违背轻则惩戒,重则逐出医馆。
程溪把上面条例都记下以后,双手拉扯似是好奇打量,结果本该结实无比的卷轴,直接被撕成两半。
凌齐眸子瞪大,人都傻了。
调遣令所用材质就连元婴修士都撕不?开?,他把东西弄来时,分明检查过数遍。
怎会,怎么会?!
“我没用什么力道呀,副手拿来的调遣令是真的吗?怎么犹如山寨伪劣品?”程溪娇软声线满是无辜。
“你休要胡说!”凌齐气?急反驳,“调遣令自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那为何未用力道就撕烂了?”程溪乖巧请教。
薛宜春适时沉下脸,拿过撕烂的调遣令毫不客气甩到凌齐脚边,愤怒呵斥道:“凌齐,你好大胆子,竟连我都敢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