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点头, “都听姐夫的。”
他出去的时候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南方军区也冷，但是比盐城稍好，这边不下雪, 放眼望去外面的树木郁郁葱葱。
两个小家伙都睡着了, 楚岱原先的床被搬到别的房间放着, 现在这个两米宽的大床是顾银给侄女打的嫁妆, 配了两个带抽屉的床头柜和梳妆台。
旁边的桌子也是配套的，卫生间的洗脸架子也是。
顾卿卿也哈欠连天, 见他把摇篮提了来, 说：“你也睡会儿吧，下午我们去趟集贸市场和供销社买点米菜。”
下了岛, 火柴油粮都是要票的, 好在这两年攒了不少, 集贸市场都是附近生产队在卖菜, 价格不贵，做饭也用不了几个钱。
她是想着家里这么多人，与其吃食堂不如自己做。
“好，这次把米买足, 明天我跟食堂的司务长打个招呼, 让他买菜的时候帮忙捎一份，让建国哥或者卫东哥送回来就行了, 钱我来结你不用操心。”
男人解开外套随手挂在旁边的椅背上, 大步迈到床边坐下。
顾卿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钻进被窝搂着儿子睡得香甜。
四点多差不多五点, 两个小家伙交给建国舅舅和卫东舅舅抱着，她才算是能腾开身和楚岱出去买菜。
难得两个人单独出来，因为在军区, 她也不好意思挽着男人的手，只能双手插兜跟在他旁边，戴的还是余婶织的那条红围巾，一双灵动的眉眼露在外面。
楚岱穿的也是常服，出示通行证后轻松到了军区外面。
顾卿卿有些好奇：“这个你之前好像拿过给我二哥？”
“嗯，结婚的时候不是在这里住了几天么，怕他要出去有个通行证方便点。”楚岱见她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有些好笑：“军属都有的，回去给你。”
“好欸。”
集贸市场不远，绿叶菜海货应有具有，两毛六就买了两大兜，蒜苗、菠菜、萝卜、海带还有蛤蜊和虾，这些在海边都不值钱，摊主还送了两根葱和一把香菜。
又去供销社用票买了一斤白糖，七毛八。怕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买了个万金油五分钱，然后就是买了两斤盐三毛钱还用油票买了一块六的油，最后拿了十斤粮票和一块五买了十斤大米，当然还拎了瓶酱油割了半斤肉，三毛五。
肉票粮票各种票证顾卿卿这两年攒了不少，在岛上粮票反正是省下来了。
她户口迁过来了，是南阳城镇户口，粮本上每个月有三十斤粮食，可以去粮站买白米细面，加上手头上的粮票也不用省着吃。
不过她的粮票都是男人哥哥们浴血奋战换来的，她也不敢大手大脚浪费。
“买全了？”男人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偏头看她。
顾卿卿掰着手指头算完后，嘴里絮絮叨叨往外走：“下次咱俩要是出来得自己准备好菜篮子提东西……”
男人只是笑着应和。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顺着小巷子往前走，楚岱看到了什么，他眉头微挑，问女人：“家里还有吗？”
“嗯？”顾卿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见男人停住脚步，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落在一个铁皮箱子上，她有些茫然。
很快，她看清了上面的红字，然后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没了没了，赶紧回来做饭。”
楚岱拧眉：“我怎么记得还有两箱呢？就没了？你扯两个。”
“……”顾卿卿有些无语，耳后泛起红晕：“要扯你扯，我丢不起这脸。”
“提着东西，不方便。”男人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嘴角带着促狭的笑：“你来吧，媳妇儿。”
顾卿卿刚要抬脚走装作不认识这个男的，就听身后的人语气散漫：“哦，你不敢。”
脚步蓦然一滞，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扭头看了眼巷口时不时走动的人影，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从兜里抽出手：“娃儿都生了两个我有什么不敢，楚岱你今晚要是用不上那就是你没用！”
男人漫不经心笑着：“嗯，两个够吗？洗洗再用？”
顾卿卿瞪了他一眼，扯了两个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扯了一个，对上男人揶揄的目光，直接塞他衣袋里，然后自顾自摸了颗糖扔嘴里掩饰浮躁的情绪。
回了军区，顾卿卿不怎么搭理楚岱，男人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愉悦。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现在不仅有她，还有两个孩子。
黑如点漆的眸子里笑意更深。
到了厨房，男人洗菜她切菜，她还是忍不住和男人说话：“楚岱，这里都买不到辣椒！以后怎么办，不吃辣你能受得了吗？”
男人已经习惯了她有事哥哥没事楚岱，刚想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吃辣，但小女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喃喃自语道：“我受不了，我必须吃辣，要不咱们在院子里种点辣椒吧，阿爹会应允的吧。”
楚岱无奈道：“这是你家，你想种什么种什么，把院子都填了土他也不会说你。”
“哦，那行吧。”顾卿卿把肉焯水，切成薄片，准备弄个蒜苗炒肉：“我明天就撒种子。”她从岛上带了几个干辣椒，正好派上用场。
男人提醒她：“这个季节种不出来了。”
“搭个大棚嘛，”她不以为意道：“又不是什么难事，不是有你吗哥哥。”
楚岱：“……”
六点，刚煮好饭，菜还没端上桌，楚渊就从司令部回来了。
两个孙子在家，他心里总是惦记，以往恨不得天天住在司令部，只觉得时间漫长，想回家抱孙子。
一向跟儿子不热络的他把两个孙子当心肝儿宝，亲热到不行，顾建国和顾卫东抱着的小家伙轮流到了他手里。
家里一片欢声笑语，顾卿卿从厨房拿出碗筷：“吃饭啦。”
两年前，楚渊和小栩是尝过她手艺的，这次也有些踌躇。
一家人整齐坐在桌子前，顾家的规矩是长辈没动筷小辈不能动，楚岱懒洋洋靠着椅背，手里抱着小团团在喂肉糜汤。
顾卿卿手里也抱着年年，握着调羹疑惑地看向上首的人：“阿爹，您快吃呀。”
“……好。”楚渊头一次觉得人生这么艰难，打了这么多年仗到老了还要受这种苦，一脸凝重的拿起筷子，夹了个清炒的蛤蜊到嘴里。
“嗯？”筷子把壳放桌边，他又夹了块肉。
出乎意料的好吃。
“卿卿，你这手艺不错，以后阿爹早上和中午吃食堂，晚上就回来吃了。”他也知道楚岱调到海军指挥部会很忙，中午估计不会回来。
“好呀。”顾卿卿按住怀里小家伙乱拍的手：“哥你们也快吃吧，明天还要去食堂呢。”
有好几个食堂的司务部都需要人，楚岱明天直接把人带过去报到了。
沈绥吃饭很安静，也不发出声音，时不时看看阿姐和姐夫手里的小外甥，然后加快了吃饭速度，想着赶紧吃完把小外甥抱走，让阿姐吃口安心饭。
吃了五分钟，他放下碗筷，走到顾卿卿身边伸手：“阿姐，给我吧。”
年年的肉糜汤也喝完了，顾卿卿把孩子交给他：“小心别尿你身上。”
“我知道。”他抱着年年去了沙发上看电视。
沈绥自从下午鼓捣出怎么开电视调频道，就一直守在电视前，顾卿卿见他看的是各种新闻也没说什么。
孩子嘛，图个新鲜，再说沈绥不是让人操心的，功课他都井井有条心里有数。
楚岱自然也是由他去。
顾建国和顾卫东也吃完了，男人手里的团团被抱走，餐桌上只剩三个人，小栩去厨房烧热水了。
“留在岛上能当团长，这次回来只能当个副团长，楚岱，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吗？”吃完饭，楚渊放下筷子，问道。
“再过半年绥宁舰就要下水服役了。”他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手里还在给女人剥着虾。
楚渊眉眼一松，儿子进海军总部装备部的调令也经过他的眼睛，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在装备部，级别最低的基层干部都是副团级的，小子，想当优秀的指挥官就老老实实跟那群老家伙们学，收起你的骄矜和傲气，这样总归不会吃亏的。”
楚岱没说话，看他神色是认同他爹的话。
顾卿卿吃完饭收拾完桌子主动去了厨房，没让楚岱洗碗，而是让他和阿爹好好聊聊。
冬天水凉，好在小栩烧了水，洗碗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从岛上下来她留下一个习惯，洗完菜的水经常留在脸盆里，想着待会儿还能洗洗手浇浇菜冲冲厕所。
南方军区接了自来水管，水龙头一拧就有源源不断的淡水，但她还是保持了这份节俭。
洗完碗，想着坐了半天火车身上有股煤烟味儿，而且在大屯子村太冷了也没怎么洗澡，她上楼去卧室给男人拿衣服。
楚岱还坐在餐桌前和他爹说话，警卫员给他们泡了杯茶，男人白皙的手指搭在军绿色的搪瓷杯上，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漫不经心抬头看了眼消失在楼梯转角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