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卿怀里抱一个, 旁边睡一个,男人动作轻缓,喂了她半碗饭, 她摇摇头:“你先出去吃饭吧, 我饱了, 待会儿饿了再吃。”
楚岱放下碗筷, 左手撑着被面,白皙的手和军绿色的被面对比强烈, 手背上浮现青色血管:“那你有事叫我?”
“知道啦!”她想抱抱男人, 看到怀里的娃儿,叹了口气, 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说晚点再要了。”
男人眉梢微挑,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躬身亲了她一下, “现在有了也挺好,二哥和阿绥都能搭把手,过段时间二哥回了兵团就没这么松快了。”
女人点点头,她唇上有奶糖的香甜, 舔了下嘴角, 眼睛笑成月牙儿。
楚岱又看了会儿两个儿子,起身出去, 把门关严实, 不让寒气入侵。
客厅的人都吃得很尽兴,各个放浪形骸, 衣袖卷起手里捏着酒杯,眉飞色舞说当年在兵团和战友们杀敌的事,心里十分痛快。
赵泽不管他们怎么劝都只是捧着汽水, 最为从容的当属秦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楚岱拉开椅子在顾青烈旁边坐下,见他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酒瓶斟酒。
见沈绥吃完了,许念去厨房提了个小篮子给他:“你阿姐说这个是给白桃的,你去跑一趟可以吗阿绥。”
沈绥点点头接过,外面还有点微光,也没拿手电筒,往南区那边走了。
陈解放他们早就喝高了,时而唱军歌时而嘴里蹦出兵团首长的名字,从老关到徐政委,最后就连老余和养猪场的老朱也不能幸免。
就算调到了海军,他们始终觉得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根都留在建设兵团,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回去,哪怕那时和当初的战友已经不是同一个编制。
秦老能看出来这群孩子对兵团的眷恋,也明白他们义无反顾报名驻岛是为了祖国的海防建设。只要国家需要,就算明天一纸调令让他们去野战军或者空军他们都绝对服从。
慢悠悠啜着酒,他禁不住想起自己以前的兄弟。
除了最早牺牲的那三百多位,他后来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已经为国捐躯了,剩下的有回老家种田隐姓埋名也有分散在各处机关单位的,真要说的话,见得最多的还是楚渊。
他是个有家国情怀民族大义的人,前瞻性也强,是难得的帅才。
身为他的儿子,楚岱也毫不逊色,这个年轻人以后会走得更远,楚家这个儿媳妇也是个与人为善的,他相信楚家这两个小孙子将来也会是很出色的人。
“兄弟们!”陈解放突然大吼一声,“咱们来干个杯!为战死的的弟兄,为现在的美好生活!”
顾青烈和楚岱默不作声站了起来,仰头喝酒的时候心里也在默念——
敬战死的兄弟,敬来之不易的和平。
许念和杨心两个女同志也被男人们激昂的情绪感染,相视一笑。
两个孩子都睡了,顾卿卿没把他们放在摇篮,兄弟俩都在挨着墙的内侧,她用被子拦住边上了,怕他们滚下来又拿了椅子抵住床边边,这才放心出去。
看到她出来,男人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扭头和旁边的顾青烈说话。
“这几天我都没什么事,明天陪你去军事训练区打靶,老关给我发了电报,命令你三月前归队。”
“嗯,都听你的。”顾青烈点头,又闷声喝酒。
顾卿卿碗里的饭还剩一半,她夹了块肥瘦相间的扣肉,因为生完孩子胖了很多,杨心让她少吃肥肉。
她把肥肉用筷子戳开放到旁边的男人碗里,自己吃瘦肉。
楚岱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右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左手握着酒杯和顾青烈说训练方法。
这顿饭吃到七点半才收尾,秦老有些精神不济,给团团年年沈绥还有小鱼儿分别包了个红封,然后背着手走进夜色中,回了前面的独栋院子。
喝了这么多酒,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希望兄弟们都能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顾卿卿和许念收拾桌子,杨心主动请缨去厨房里洗碗,男人们是使唤不动了,四五个人都围着楚岱和顾青烈,不是抱胳膊就是搭肩膀,就连赵泽也被抓住了衣角。
陈解放醉醺醺的,问楚岱:“连长,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我们蹲深山里和旁边那个孙子国打伏击吗,蚊子叮就算了,蛇在身上爬来爬去,最后缠在枪杆上。”
说着,他忍不住咧嘴乐了:“当时物资断了两天,我饿得不行,看着那条蛇直流口水。”主要是敌人的部队过来了,也不能随便动。
“我记得。”男人低声笑:“当时敌人的小队已经过来了,我下令开火,敌人打完了,那条蛇也被吓跑了,你一下就窜起来捞蛇尾,没抓到,破口大骂了半小时。”
“最后还背了个处分。”陈解放抹了把脸,叹气:“因为那条蛇把老赵咬了。”
男人们哈哈大笑,有人拍着赵泽的肩膀说:“我们没一个受伤的,临了临了,反倒是随行的军医被蛇咬了,最后还得自己剜伤口放毒血。”
赵泽嘴角抽搐,显然是也想起来了:“陈解放这个傻缺还怪我动作慢没抓住蛇,让他的晚餐跑了。”
顾青烈也咧开嘴角,那个时候苦是真的苦,打伏击有时候一蹲就是十天半个月,带的物资只够四五天的,剩余时间得自己想办法。
他们是宁愿吃蛇虫鼠蚁也不愿意吃山上的野果子,看着红彤彤的,毒得很。
顾卿卿听着他们的话,擦桌子的手一顿,忍不住看向安然坐在火炉边的男人。
被一群人围着的男人似有所感,对上她的目光,弯唇笑了下。
她心里叹了口气,以前觉得哥哥们津贴高随便吃,知道这些钱来之不易,但没想到过这么不容易,甚至可以说用命换来的。
顾青烈从来不会和她说这些,每天就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
楚岱这人也同样,外面所有的压力都不会跟她透露半分,来岛上他有好几次情绪差到极点,因为现在都是营的编制,算是各自为政,姜胜不在场他们和后来上岛的那批谁也管不了睡,各有各自的意见难以统一。
但是回到家还是收敛好情绪问她做了些什么累不累,她怀孕这段时间都是男人悉心照料,从来没烦恼过半分。
“卿卿。”许念看了眼旁边坐篮里打哈欠的儿子,问她:“待会儿还得守岁吧,你们买了鞭炮没?掐点还得让他们放鞭炮。”
“买啦。”她隐藏好心底的疼惜,把桌子上的骨头残渣扫到地上,待会儿还得扫地:“过会儿那群小娃儿应该也得过来,咱们要给红封吗?”她没什么经验。
“不用吧。”许念说:“给了他们爹娘也得想法子还回来,不如不给,就互相串个门热闹一下就行,你是不是想给张塔和小欢?”她一眼看出女人的想法。
“是,小阿侄对我挺好的,家里的海鲜经常是他送来的。小欢就不用说了你也知道,我家大大小小的衣裳都是请他娘帮忙做的,于情于理都得给点意思意思。”
“那你就意思意思吧。”许念笑呵呵道:“给了两毛差不多了,私下给,别当着其他孩子的面,不然回去跟他们的娘一说,就觉得你家拉拢张建设他们什么的。”
顾卿卿忍不住挠头,“这也能扯上关系呀?”
“张建设是副营长,陆中兵团的,你家楚岱是营长,后面那批过来的他们的正副营长不属于同一个地方军,见你们私底下这么融洽保不住会有什么想法,当然男人们的事我也不懂,也是瞎说的。”
“其他的娃儿你跟他们也不熟,他们的爹娘就更不用说了,估计你见了也认不出来谁是谁,没必要给。”
顾卿卿点头,“行,那我就给小欢和阿塔,他们家里的兄弟也不用给?”
“给一个就行了,他们的娘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要是都给了那还不得退回来呀。”许念见儿子因为要睡觉了闹腾地厉害,放下手里的东西把他从坐篮里抱起来。
赵泽看着媳妇儿子心有余力不足,这群大老爷们喝醉了就很磨叽,不停的忆往昔,也就是家里没有媳妇孩子热炕头,不然早就兴冲冲回家了。
顾卿卿想了下许念的话,觉得很对,擦完桌子收拾好,看到几乎没动过的搪瓷盘子,摇头笑了笑。
他们还真是有酒喝就行。
到了七点多,屋里两个娃娃闹腾起来了,跟小鱼儿一唱一和不停哭。
顾卿卿一个人忙不过来,喊了几声楚岱,男人扒拉开挂在身上的战友们,给顾青烈使了个眼神。
顾青烈略微颔首,示意交给他了
床上两个孩子不停哭闹,顾卿卿抱起这个就无暇顾及那个,幸好男人来得快,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哄着。
顾卿卿热锅蚂蚁一样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晕头转向撞到身后男人坚硬的背脊上,她回头,对上男人询问的眼神。
夫妻俩同时愣了一下。
顾卿卿眉眼弯弯,身后是男人宽阔坚硬的背,她心中的躁意褪了些,温声哄着怀里的宝宝。
男人也低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