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我回来了!”
伴随着锁链噼里啪啦的声音,孔东东的声音传入院子。
“来了来了。”孙来妹反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孔跃和陆春浓都不在,就她一人在家。
“一天没见着你们人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门开了一半,孙来妹话都说完了。一眼就瞅见陆秦身后的人。
“婶娘,这是周同志。”
孙来妹很快反应过来人家是谁,“诶,进来进来啊。”
孔家干净敞亮的院子映入周军眼中。他拎着从国营饭店买的菜,“麻烦婶子了。”
“来就来,你还带啥东西啊。”孙来妹先是看陆秦的眼色,见他耸耸肩,她才收下,一老一小的默契。
搬到新家,难得有老乡过来,孙来妹心里头开心也不嫌麻烦。
接下来自然是一份寒暄。
院子中间有石板凳和石桌子。招呼他坐下,孙来妹忙着去做饭。
周军喊了句随便吃点。
孔东东背着包溜去房间,很快就抱着他的水壶出来了。
陆秦余光瞥了眼,接过他的水壶给他倒了半杯。
“谢谢舅舅。”
孔东东抱着壶又走了。
周军视线从小孩身上收回来,等他坐下才问,“那个新产品的事?你跟你同学说了吗?”
陆秦:他提都还未提。不过倒是天天夸他家的东西好吃。
“我明天打个电话过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他不止夹了一回私信,现在曹海家的人都习惯曹海有个外向的室友了。给儿子回信时还特意给他回一封。
周军喝了口茶,知道他心里有数,“那供销社的事,我过两天再去联系两家,看他们愿不愿意合作。”
“行啊,需要帮助你跟我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
厨房隐隐约约能能到外面的声音,孙来妹洗干净锅,又给灶下添把火。
孔东东咕噜喝完半杯水,壶往旁边一撂,“奶,我帮你烧火。”
孙来妹铲干净锅里的水,抽空回答他,“乖乖,你坐着就好了,站远一点,奶倒油了小心溅到。”
孔东东蹭蹭往后退。
孙来妹炒了一番锅里的青豆,回身看了眼,没忍住又看了眼,“东东,你是不是晒黑了?”
刚才还不明显,但估计是厨房热,他一撸起袖子,手腕上的肤色和脸上的肤色差格外地明显。
孔东东低头看了眼,袖子再往上撸了撸,手臂小节上分色明显。
他眨巴着大眼睛,“奶,我脸上呢?”
孙来妹张嘴就要说黑了,但一想到这娃不知怎么的也注重外貌,这方面跟舅舅十足地像,她做出认真看了一番才评价的姿态,“脸上好好的,没有黑。”
这话就只有孙来妹自己信了。但确实如此,虽然比起之前黑了一些,不过比起旁的小孩,依然是白白嫩嫩的。
青豆焖肉、油炸小黄鱼、油焖茄子、青椒炒蛋、还有一份土豆鸡块。摆满了院子里的小圆桌。
孙来妹吆喝了一声,四个人凑在一起算是吃个早晚饭。
陆秦抽空给孔东东夹了菜,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同周军谈论工作上的事。
舅甥二人都撸起了袖子,孔东东屁股往前挪了挪,把手搁在桌上,小眼睛对比两人的肤色……对比出来结果后,他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微张,还,还真的黑了啊。
陆秦见他越凑越近,还以为自己挤到他了,他往旁边挪了挪,回答周军的话,“最早十月份能进行第一批销售。”
孔东东小眼睛乱瞥,于是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第二天不准备出门了。
他上了小学,已经会自己搭配衣服,愣是穿上了秋天穿的衣服,手臂和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陆春浓给他找了短袖和薄外套,是为了防止中午太热,可以直接脱,他也不穿,喊着要养白要养白一点。
孔跃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陆秦。
陆秦完全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
他屁股后面没人跟着,他一时还怪不习惯的。
***
曹海一放假就下地了,他所在的地方一年三次水稻,如今刚割完稻子,又要犁地准备第三次插秧。
听到大队长喊着有人电话找他爹,他还怪纳闷的,他这个独苗苗都在家了,还有谁打电话给他爹的?
腿上的泥来不及洗,他赤着脚跑着找亲爹,裤脚是一边高一边低。
曹父也纳闷,加上曹海好奇地问了一句知不知道谁打的,正好曹母在身边,她也跟着跑过去了。
大队长听到动静,没成想一家三口都浆着大泥腿来了。
他想到对面年轻同志的声音,难不成年轻同志是啥重要人物?
“诶,你们可算来了,对面的同志等了有一会儿了。”大队长让开位置。
曹父反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谁啊。”
曹母脑袋往前凑。
电话刚碰到耳边,对面欢快打招呼的声音传入耳朵,“是我啊,叔。”
曹父只觉得年轻同志的声音有些好听,而且伴随着电话线那边滋啦一声,他没辨认出来。
曹海隔得远,但话筒漏音漏到一半,脑中闪过一个身影。
恰好,话筒中的人已经在解释了,语气含笑,“叔,我啊,陆秦啊。”
他一提自己的名字,曹父恍然大悟,脸上下意识露出笑容,他转头和曹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了笑意,他惊讶回了一句,语气拔高,“是你啊!哎哟,这电话滋啦滋啦的,我差点没听清楚。”
上回曹海打电话回来,陆秦还抢电话跟他唠了两句,不过时隔有点远,加上电话不清晰,他是差点没认出来。
曹海:???他就知道是陆秦。
记忆回到放假前,陆秦让他留下大队的电话号码。
“对对对,是我啊叔。没想到叔你那么快就认出来了。咱,叔和婶子最近在忙啥呢?曹同志也在家吧?”
周军端着茶杯转了一圈,见陆秦这唠嗑式的聊天方法,他转了一圈又走了。
曹海捂紧话筒,“还不是田里那点事,我和婶最近在准备插秧呢。我们海子也下地呢,地里没水,就等着老大爷下雨。”
曹母凑前插了一句,“陆秦啊,我们插秧嘞。”
“诶,婶子也在啊,婶子好,插秧是很辛苦嘞,叔和婶子要注意休息啊。”陆秦的口音是一下被他们带偏了。
曹父诶了一声,“确实辛苦,但我们就靠地里那点活过日子。”
对面拉大嗓子,陆秦也没闲着,一下跟着拉大嗓子。办公室里恰好没人,那就更方便陆秦唠嗑了。
寒暄了半天,陆秦诶呦一声。
曹父,“咋了?小陆同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海子说啊?”
陆秦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跟叔你聊天我差点忘了,是这样的,不知道海子有没有跟你说我工作的事。”
曹父看向曹海。
这会儿话筒没滋啦,曹海听清楚了,“他在食品厂上班。”
“噢,是这样啊。海子说你在食品厂上班。”曹父怕对面的人等急了,重复了一句。
“对对对,是这样的,我是在一个叫莱福食品厂的地方上班,叔婶过段时间等我们厂里产品出来了,也寄一点给你们尝一尝,现在呢,我是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说起来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曹父心想自己一个乡下人,没啥给他图的,“你说就是。”
“事情跟叔婶你们家的干粮有关,我把你们的干粮饼分给我们厂里的人都吃过了,他们都觉得好吃,所以我觉得可以跟你们合作一下,厂里也经过了投票,叔婶你们觉得怎么样?”
“啥??!”曹父觉得自己耳朵出现幻觉了,一个大饼砸在脑袋上让他有点晕。“什么合作?”
“叔,合作的意思就是我们想生产你们的饼干,进行包装后,然后拿到市面上去买,你们的饼干口感完全就是可以竖大拇指,所以叔你们不用担心。”
接着陆秦又跟他们唠叨了几句。他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叔我有空会过来一趟。”
曹父脸上的表情都遮掩不住,挂了电话之后,他拍拍自己的脸。
曹海,“爸?”
曹父抬起头,“听到没有?合作呢,陆同志要跟我们合作呢,你读书到现在,最大的成就就是认识了陆同志。人家打电话过来,你也不接着唠两句。”
曹海,“????”就这么否认他了。
而且他能抢的走话筒吗?
曹父手背到后面,“走,我们回家商量商量去。”
曹母屁颠跟在他后面。
大队长刚从房屋侧面出来,张嘴刚要喊住他们,只见夫妻二人脚下生风一般,泥裤子腿一甩一甩的。
随后,曹海追了出去,“你们等等我。”
徒留大队长吃了一口冷风。
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大队里分到的工分那就是他们一整年的成果,半点都别幻想有其它方面的收入,那什么饼干的材料,他们后山多的是干货。
所以对于曹家而言,那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曹海大脑还算清醒,“陆秦的厂子我去过,他们厂子都有机器那种,产量要求应该挺高,所以如果就我们自己采摘的话,应该达不到他们的量吧?”
曹父想了一下,这个确实是问题啊。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两口子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法,于是只好主动打电话回去。
陆秦一听这话就知道合作估计是成了,他的回答就是,“叔,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你们有经验,我相信你们能办好的。”
他的信任一下让曹父浑身舒坦,不过也很快有了压力。
曹父当然是选择了合作。他自己人手不够,直接将收集原料的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让大队上的其它人也进行收捡,统一交给他。
干货配料顶多是干与不干的问题,能跟大厂子合作,曹父他们是无比谨慎,没晒干的或者有虫眼的直接退回去,并且下次都不收了。
对于陆秦而言,新产品的事一下就办好了。但曹海放个假,比在学校上学还辛苦。
九月下旬,曹家收集到的配料运输至厂子,还交付了一张原料配料表。
陆秦热情地接待他们,带领他们在厂里转悠了一圈。
与此同时,周军也谈成了两家供销社进行合作。年轻人一搭配起来,好像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厂里双管齐下,一方面负责生产原来的产品,另外一方面,又开始新产品的试水。
陆秦是学校和厂里两边跑,面对同学们羡慕的表情,他允诺只要班上的同学好好学习,以后他能直接引入厂里。
十月份,分厂里的产品出厂。
陆秦吆喝了几位青年一齐,一连几天在供销社门口进行摆摊试吃直播,通过买菜大娘的嘴把产品名声传出去。
事实证明,只要肯动脑,事情就不会太难。尤其是陆秦见人就笑,吸引了不少顾客。
分厂产品投入市场后算是进入正轨了,接下来两个月的发展,一切都很顺利。不出意料,分厂的做大做强,多是要靠他们两个年轻人。
直到七八年的十二月,一个政策的下来,这个国家有了一个新的方向。尤其是作为迎接政策的宁川市所在省。
周军这天刚好在孔家,他提着新买的收音机过来刚好打开让陆秦修一修。
陆秦捣弄了两下,拍拍手,“好了。”
孔东东扶着舅舅的裤腿站起来,好奇地看着收音机。
周军对给他添茶的孔跃道了声谢,探过身拧开收音机,滋啦滋啦两声后。
好像是刚赶上趟,一个个的好消息从收音机传来。
陆秦愣了下,他差点忘记了历史大事了,是这天吗?
孔东东,“舅舅?”
“嗯。”
陆春浓脚步都停了下来。
周军听到宁川市所在省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世上还真有人有先见之明的?
滋啦滋啦,收音机继续播放好的讯息。
作者有话说:正文先到这里了,以七八年为分割点。还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