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跃和秦明志一起走关系一共买了五张坐票,到时候秦诗就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出发。
“不用送了啊，离家里不远。”孙来妹摆手。
江满柱和周桂香下意识地跟着走出院门,等瞧不见他的身影了,老两口子一时都感慨万千。
周桂香嘀咕了一句，“谁能想到呢？还是孙来妹命好啊，老了儿子儿媳都孝顺,陆秦也算是白得的小儿子了。”
江满柱也是感慨,但他看问题的角度反而不同，“回去让小一辈好好学习吧。”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孙一辈考上大学带他走出莱阳县的那一天。
孙来妹回到家告诉他们母鸡已经处理好了。家里该锁的门窗早就锁好,只有厨房还敞开着，里面摆着板凳，上面放着一家人中午吃的伙食。
下午四点的火车,他们准备九点左右吃个午饭。孔跃现在是先把行李运到秦家放着还没回来。
陆春浓已经忙活起来了,就连孔东东都知道帮忙，拿着菜篮子跑腿。
陆秦挽起裤腿,蹲在水缸旁边洗菜。洗完就放在旁边的篮子里。
一家人各自忙活,很快简单的午饭就做好了，孔跃踩着点回来吃午饭的，孙来妹还烙了饼在路上吃，吃不完的粮食到时候早就打包带走了。
还算悠闲地吃完午饭，孔跃和陆秦一人载一个往县里赶。孔跃骑得快先走半步。
陆秦骑得慢，路上还碰到大队上的人,她们正好从小路出来拐到大队坪上。
陆秦一如既往地领头打招呼，“婶子们好,吃午饭没有？”
一群扛着锄头的婶子回头,她们刚还看到孔跃骑车溜得过去,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了，你们这是要出发了？”
“出发了，赶火车呢。”话是陆秦后座上的孙来妹讲的。
陆秦微偏头笑了笑，特意停了下来，刚出门的时候他孙婶子还一步三回头的，现在语气中就全是欢喜，完全听不出不舍的情绪了。
“孙来妹你好命啊，我这辈子还没坐过火车呢！”
孙来妹满脸笑意，“你们也有机会的，让孩子好好学习。”
“行了，不说了啊，我们赶火车呢。陆秦啊，走吧。”
“得嘞！婶子们再见啊！”陆秦腾出一只手招呼，然后踩着自行车离去。
在婶子们的视线中，孙来妹的背就越来越直。她们眼中羡慕的情绪遮都遮不住。
秦家一早都在收拾东西，他们客厅中间堆着两堆东西，全是孔跃运过来的。
“小诗，收拾好了没？”孙娟走到门口敲闺女的门。
“等一下啊。”秦诗换上件新的白衬衫，慢慢系好扣子。系好后打开门。
孙娟抬起头，把手上拎着的壶给她，“我听说有人会晕车，这里面是我熬的酸梅汁，七八个小时保温应该没啥问题，你到时候带上，一大壶到时候可以分给陆秦他们。”
“好，谢谢妈。”秦诗唇角的酒窝微陷。
孙娟看到她额前有根头发，她抬起手拨了拨，心里还真舍不得闺女。二十年来第一回 让闺女离她那么远。
这会儿客厅里传来秦明海的声音，“他们都来了，走吧。”
“诶，来了。”
说完，陆秦的面孔就出现在门口。
“这么早，孙大姐，孔跃，春浓？”孙娟挨个叫出他们的名字来，客客气气的笑容满面。
孙娟视线多在陆春浓脸上停留了一瞬间，好漂亮的女娃啊，跟陆秦真像呢。
“孙姐，秦哥。”
孙来妹一到这城里就不太自在了，“诶，你好你好，这是我们家里自己种的菜，我都给带来了，你拿去炒着吃。”
不带过来到时候也得烂在地里，当然这话她没说。
孙娟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反而拍拍她的手，“老姐姐享福啊，三个年轻人都这么厉害。”
“哪有，你闺女也厉害。”
陆秦环视着拥挤的客厅，一眼就瞅到了自己家的行李，正好与秦诗的视线对上，他笑着点点头。秦诗也回了个笑，无声问他要不要喝茶。
但很快被进来的秦明志打断了，“我们收拾收拾早点出发吧，现在已经一点多了，得提前到，到时候还得排队检票。”
“行。”
于是客厅里很快忙碌起来，孔跃拍拍秦明志的肩膀，“剩下的那些行李就麻烦你帮忙寄过来了。”
孙来妹要跟着去，到时候他们肯定是要在城里租个房子的，如果各种东西都要买就太不值当了。
“不麻烦，你车我也给你看管好，放心吧。”
于是喝口茶的功夫，他们又开始往火车站赶了。
莱阳县的火车站在县城北边，距离隔壁县很近，据说是考虑到地形的原因建在那的。
出了县城往北走，街道上四处可见骑自行车的，客车往返了好几趟。
到了火车站，孔跃和秦明志负责取票。
孙娟一家三口站在孔家人对面，“到时候小诗就多麻烦你们了。”
原本她也想去送的，但在人口来往高峰时期，特别是学校普遍在同一天开学，周围县城的都来这里乘车，他们已经抢不到票了。
陆春浓看见对面长相青秀的小姑娘，一头齐到锁骨的短发柔散地披着。
她唇角一弯应下，“孙姐你放心。”
对面的秦诗正好跟陆春浓相视一笑。
陆秦一手抱着孔东东，关键时候他还是宝贝孔东东的，火车站人乱，万一他可爱又孝顺的外甥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婶，你放心啊，我和秦同志在同一个学校，说不定还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呢，我会帮忙照顾好她的。”
孙娟这才放心，又再三提醒秦诗看好钱包，但其实钱票都已经被她缝在闺女的衣服上的，只要不碰到眼尖手贱的，一般都很安全。
孔跃和秦明志的身影很明显，他们俩都身形高大笔直。
秦明志，“票已经取好了，走吧，趁现在人少不乱先上去。”
“好，那爸妈我去乘车了。”秦诗接过小叔手里的票，“谢谢小叔。”
秦明志嗯了一声，叮嘱他，“好好学习，在外面受欺负了就找你陆姐孔姐夫，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陆秦，这小子啥都明白。”
陆秦：嗯嗯？？他哪里就啥都明白了。
秦诗眼睛有些酸，“嗯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火车站的人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陆秦想了想，为了证明他真的会照顾好人，走过来伸手把她身上重的东西拎上，“秦同志你背着包就行了。”
“不用，我，”话还没说完。
陆秦已经转头喊，“姐夫你多拎点。”
他姐夫手臂上的肌肉鼓鼓的，可不是他能攀比的。
孔跃：“……”
不过东西还真挺多的，陆秦示意让孔东东盘在他身上搂好，他还腾出来一只手拎被褥。
大包小包，整个就乡下人进城的阵势，但并不奇怪。
秦家三人一直目送他们上了火车。
陆秦打头，被褥顶在前面，省得孔东东被人撞倒，边往里面走边喊，“让一让啊。”
原本就挤得暴躁的人回头一看，正好对上青年的的脸，他还说了一句，“谢谢啊。”
幸好五个人买的坐票都是在一起的，陆秦进到七车厢，找到位置后，把孔东东直接放他坐的椅子上站着，用身体挡着外面的人，省得一不小心被人掳走了。“站着不要动啊。”
孔东东站在椅子上有他肩膀高，看着车上人来人往的，他脆声声的，想到舅舅昨天跟他讲的人贩子故事，“好。”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外套红色高领毛衣，下面还有一条黑裤子。他板板正正地站在那一动不敢动，小眼睛一直盯着舅舅的动作。
陆秦把行李一股脑全塞桌子椅子底下，又陆续接过他姐夫递过来的行李塞进去。
等忙完了，他才把孔东东抱下来塞他姐夫怀里，然后拿着帕子擦了擦被他站过的位置。
陆春浓让孙来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又转过头，“小诗，你也坐里面吧。”
秦诗脸红红的，“没事，春浓姐，我随便坐都行。”
陆秦看了眼自己的票，是窗边的，“陆同志你坐里边吧，待会我坐你旁边，对面是我姐姐和姐夫坐。”
秦诗脑袋转得快，知道他们夫妻俩坐一起，“好，那麻烦你了。”
面对面的座位，孔跃这边已经坐满了，陆秦旁边靠近过道上还有个位置。
路程一共七个多小时，不晚点的话大约晚上十一点半才到。
他们刚坐下不久，车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各种喧闹声，呵斥声，小孩的哭闹声夹在一起。
孔东东刚才还新奇地看着，他现在觉得吵，晃了晃脑袋，身体探过去，张开手，“舅舅。”
陆秦两只腿还没伸开呢，来自外甥的孝顺让他无所适从。
“乖，舅舅先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找糖吃行不行？”
“好吧。”孔东东又坐了回去。
陆秦掏啊掏的，才想到糖在座位底下包裹里呢，现在去翻找还不如抱一会孔东东，毕竟人说话就要算话是不是。
就当他要改变主意时，眼前出现一颗糖，“橘子糖，东东吃吗？”
陆秦也没客气接过来，“谢了啊，他吃的。”
他拆开糖塞进孔东东嘴里，正好他待会要是晕车的话还能缓缓。
孔东东知道糖是谁给的，吃到嘴里后，眼睛弯弯的，“谢谢姐姐。”
秦诗笑了，“不用谢。”
她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全是橘子糖，“婶子，春浓姐，你们吃，我听说坐车会难受特意带的。”
“谢谢。”陆春浓不好意思拒绝小姑娘的好意。
“不用谢。”秦诗分完之后还剩四五个，她转头，“陆同志？”
陆秦掌心打开，“谢了啊，你给自己留两颗。”
孙来妹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看久了之后转过头来歇歇眼睛，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视线在两个小年轻身上晃过。
糖还没吃完，陆秦旁边空着的位置有人坐下来了。来人是个五六十出头的男同志，他坐下不到两分钟就看出来了这是一家人，又见他们的长相，眼中闪过一片欣赏。
陆秦见他塞不了行李还帮了把手，得了他一声道谢。他忙说不用谢。
很快，火车启动。
车上喧闹声依然在，谁家小孩可能被吓着了，哭闹声一片，断断续续的。
一行人除了陆秦，都在往窗外看，陆秦刚要闭上眼睛，又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睛。
狂次狂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车渐渐安静下来。
秦诗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边陌生的景色，也渐渐闭上了眼睛休息。
一路景色晃过，可能过了有两三个站了。
有人压低了声音，轻轻柔柔的，“是不是晕车啊？头晕不晕？”
“你先抱着，我喂他喝口温水。”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陆秦睁开眼睛，迷蒙着目光，只见孔东东蔫巴巴地坐在他姐夫怀里，平日里灵动的小眼睛也闭着。而他姐正在拧开水壶给他喂水。
陆秦一下就醒了，他抹了把脸，“东东晕车啊？”
这方面不像他啊。
听到舅舅的声音，孔东东睁开眼看了一眼，又无精打采地闭上。
陆春浓嗯了一声，“没事，你先睡一会，我喂他喝口水缓缓，你婶娘还弄了酸梅粉，待会让他含一含。”
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出门很正常，陆春浓一早就预料到了。
陆秦都睡完一觉了，这会儿精神得很，“我来抱会吧，你们先休息。”
陆春浓刚要说不用，孔东东小耳朵一动，已经张开了手。
要不是看出他是真的难受，陆秦都以为这娃装的了。
陆秦起身把孔东东抱过来，顺手捋捋他的头发。
秦诗这会儿也醒了，“春浓姐，你手里的壶给我吧。”
那个五六十出头的男同志也醒了，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移动，最后落在一大一小的脸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孔跃注意到这道视线，见人没恶意，就没出声。
陆秦让秦诗帮忙把壶拧开，“东东，喝水。”
孔东东闭着眼睛听话张开嘴，咕咚喝了两口，撇开头不愿再喝了。
孙来妹隔着座位把酸梅粉递过来，“给他含含，别吃太多。”
“嗯。”
一阵折腾，孔东东吃到酸梅粉，脸蛋都扭曲了，那小眼睛都睁开了，他吧唧了两下嘴，“酸。”
见他精神一下就起来了，“没事，含含就不难受了，我陪你吃。”
说着，他就往嘴里倒了半包，孙来妹拦都没拦住。
那一刹那，陆秦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婶娘是往里倒醋了吗？！
孔东东小眼睛含着泪花，看着舅舅的表情，他扭曲的小脸蛋渐渐抚平，眨巴着眼睛盯着舅舅的表情。
这时候，在陆秦平复心情的时候，旁边的男同志终于忍不住探过头，“这位同志，你儿子长得跟你真像啊，一看就是你的。”
陆秦嘴里的酸意还没缓解，低下头跟孔东东大眼瞪小眼，大眼小眼都有泪花：“？？？？”
他慢慢抬头，忽然觉得现在谁能酸得过他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