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旺最近在县城的一家汽修店当学徒,学修拖拉机,老板是他同村同族的乡亲。
在周末店里需要找零工帮忙卸货时,吴旺便会叫上崔文彦,好歹能挣一天的饭钱。
这会,崔文彦刚帮忙卸下一拖拉机的废旧轮胎,拍着身上的灰,被呛的咳嗽几声。
“小崔,我给你倒了杯水,放桌子上了哈。”汽修店老板吴兆鹏说。
“谢谢老板。”崔文彦看看自己的手,黑漆漆地黏了一层漆,“我先去洗个手,待会回来喝。”
“崔文彦,你等下我,我也去。”吴旺小跑追上崔文彦。
洗手的水龙头在汽修店门口,崔文彦蹲下搓手洗,吴旺蹲在他对面。
这时,有辆拖拉机停在对面的“林氏拖拉机”门口,吴旺好奇瞄了一眼,看到驾驶员是萧荷时,惊到口吃,“崔……崔文彦,那是不是你……媳妇?”
崔文彦皱眉回头,正好看见萧荷的手滑过耳垂,撩起一边的头发,笑着和何慧说话。
驾驶拖拉机的操作对萧荷来说很简单,早上林博一说,她便明白了。
学了两小时后,萧荷便能在直行道上开,而何慧力气小,光给发动机点火都吃力,进步便很小。
何慧嘟着嘴,励志发奋说:“等回家后,我一定要每天锻炼!”
“切。”何鸿升嘲讽地笑下,“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要努力把历史考及格,你现在呢,及格了吗?”
何慧的历史奇差,每次老师上课讲到某某战役,她总会有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考试要的答案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这次会认真的!”何慧瞪着何鸿升,“哥你不是说来这边办事的吗,那怎么一个上午过去了,你却还在这里?”
何鸿升讪讪笑下,目光飘向远处,“是你没注意,我已经办完事回来了。”
其实何鸿升来城南啥事也没有,早上他听到妹妹和萧荷要一起学拖拉机,心里突然有个声音,怂恿他跟来。
而鬼使神差地,他还真上了车。
到现在,何鸿升确实觉得看人学拖拉机没啥意思,可偏偏站在这里后,脚就不愿意动了。
学习开拖拉机已经让何慧很头疼了,她不想再听何鸿升在一旁叽叽咋咋,“那你先让吴叔送你回去,待会我送走萧荷姐,可以自己坐公车回家。”
何鸿升张了张嘴,差点就说想和她们一起,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变扭,便对何慧哼了一声,“看你那么蠢,我乐的开心,我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你!”何慧被当众说蠢,气得指着何鸿升瞪了好一会儿,她说不出脏话,只好说出她觉得最狠的诅咒,“何鸿升你嘴巴那么讨厌,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被点名的何鸿升听妹妹咒自己找不到对象,拧紧眉心,目光不由看了眼萧荷,很快又移开,却看到走过来的崔文彦。
上次被崔文彦打了一拳,何鸿升想在还记得,想起来就窝囊,若不是当时何慧不让他动手,他肯定是要打回去的。
他看到崔文彦,立刻握紧拳头,怒问,“你还敢出现?”
崔文彦眉毛上挑,尾音打趣:“总不能因为你害怕被我打,我看到自己老婆,都要离得远远的吧?”
空气逐渐凝固起来。
崔文彦比何鸿升要高上两三公分,这会他撇着嘴,目光充满了挑衅。
“你……”何鸿升哪里还忍得住,冲上去和崔文彦打成一团。
崔文彦小时候老倒霉,村里的小孩听大人们说他倒霉蛋听多了,便会一起取笑他是倒霉蛋。一开始小孩子们只是嘴上说说,长大些便会有人敲/诈他。
第一次被敲/诈,崔文彦没能保住自己的一分钱,还被打的鼻青脸肿。第二次被敲/诈,他仍旧没能保住钱,却把对方眼睛给打肿了。
多次以后,他慢慢意识到,和不讲道理的人,就别想靠嘴说服对方,拳头才是硬道理。
所以看他拿书时一副书香隽永的模样,打的架却不少。
而何鸿升从小就是宠儿,勉强学过一些格斗技巧,实战,还是第一次。
萧荷见两人打起来,但没预见崔文彦倒霉的模样,便没拦着,站在一边看戏。
何慧在一旁急得不行,喊着别打了。
可打上头的两人谁也不肯先松手,何慧只好让林博他们拉开两人。
“别拉我。”何鸿升怒吼,嘴里有血腥味,其实方才打架时他力气比不过崔文彦,被打更多的也是他,但这会气势不能输,“崔文彦,是男人就继续!”
崔文彦倒是不介意继续,但何鸿升毕竟是何慧的亲哥,若是他真把人打出个好歹,不好交代。
崔文彦指着自己的鼻子,呵呵说:“何鸿升,你还是先摸摸你的鼻子吧。”
何鸿升不明所以,伸手摸了下,黏糊糊的触感,当他看到手上鲜红的血时,随即晕了过去。
作为店家,林博看何鸿升晕了,主动和何慧献好说送何鸿升去医院。
但何慧知道哥哥只是晕血,没必要去医院,这会她感觉脸都要被哥哥丢光了,叫了吴叔,忙把她哥抬上车。
“萧荷姐,我先带我哥回家哈。”何慧很抱歉说,“等下个周末,我们再见啊。”
萧荷对她笑了笑,表达没事。
目送何家的车驶离后,见崔文彦的额头蹭破了点皮,拿出白手帕递给崔文彦,指了指他额头的地方。
崔文彦低头看手帕干净如新,浅笑说:“没事,何鸿升都是花拳绣腿,这点血我去洗把脸就可以。你待会要坐车回村里吧,你在这等我啊,我去洗把脸。”
说完,崔文彦便跑回汽修店,快速洗把脸,又拿湿面巾擦了擦衣服。
吴旺凑到他耳边,笑问:“崔文彦,刚刚那个是你情敌吗?”
情敌?
不不,何鸿升不喜欢萧荷,他也不喜欢萧荷,他们打架纯粹是互相看不顺眼。
嗯,就是这样——崔文彦告诉自己。
崔文彦说了个不是,回去找萧荷,“走吧。”
在去汽车站的路上,崔文彦一路没说话。
萧荷觉得气压有些莫名的低,但在公车上,多人拥挤时,崔文彦也会照顾着她,萧荷便没多想。
等到汽车站门口,萧荷买好回村的车票,要进站时,崔文彦才叫住她。
崔文彦也不懂自己为啥会不爽生气,但把话憋在心里,不是他的性格,“你什么时候会开拖拉机的?”
萧荷比划说因为需要拖拉机运货,如果她自己会开拖拉机比较方便,所以和何慧一起买了一辆拖拉机。
看到萧荷这么比划,崔文彦感觉胸口更加郁结,唇角抿紧,许久后,彷如隔世般长长地吐一口气,像抱怨,又像是无奈,问:“你怎么不让我陪你来呢?”
如果萧荷和他说要买拖拉机,他肯定会陪萧荷一起去买,也可以陪她去学,而且有他在,还能帮忙杀价。
崔文彦觉得自己的用处很大。
可是为什么没和崔文彦说呢?
一来萧荷觉得崔文彦学习忙,不想麻烦到他,二是她潜意识里并没有想到要不要崔文彦陪她这个问题。
在萧荷看来,她们只是假结婚而已,还是应该要有各自的生活,不用事事牵扯到对方。
所以当崔文彦这么一问时,萧荷想到的是因为要何慧先垫钱,所以她同何慧一起来买拖拉机,也不想打扰到崔文彦读书。
她是这么想的,怕自己手语表达崔文彦理解不了,她还特意写成文字解释。
崔文彦看了眼萧荷写的,紧皱的眉头依旧未得舒展,没头没尾地突然说了句,“我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能超第二名大几十分,而且这是我第五次学参加高考总复习了。”
——所以不用怕耽误我学习,你可以让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