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桑洱就搬进这座宅邸好几天了。
原文写得清清楚楚,江折夜诱她到云中,是为了拿她当筹码,好和伶舟谈判。
桑洱本以为自己的待遇会和囚犯不相上下。没想到,在云中的日子,过得比她想象的要舒心很多。
江家双子是自律之人,并非纨绔子弟。即使没了奴仆伺候,也不会因此就生活不能自理。
所有的日常琐事,洗衣、打扫、收拾、刷碗等等,都由兄弟两人分工做了,俨然是“哥主外,弟主内”的模式。
离开江陵时,他们应该是带了积蓄的。不过,为免坐山吃空,江折夜现在会定期出门,在云中附近接一些除祟的活儿。
江折容因为身体状况,很少离开云中。平时会留在家里,照料院子里的花草鱼儿、买菜做饭等等。因为下厨比较多,做得熟手,他烹调的饭菜意外地很合桑洱的口味。
当年在裁缝铺里一剑惊鸿的少年,如今却再也拿不起剑,只能被局限在一方小天地里,桑洱打心底感到可惜。可江折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自怨自艾过,每天都只把他能做的事做好,对桑洱的态度也一如往昔。
桑洱不让他喊嫂子,江折容就从善如流地笑笑,而后,像以前一样,喊她桑桑。
另一边厢,桑洱和江折夜的关系,也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和谐状态里。
当然,桑洱很清楚,这只是因为江折夜要稳着她,以确保她会站在他这边。
江折夜不了解伶舟有多无情。他以常理推断,觉得桑洱对伶舟是有影响力的。在谈判开始后,如果桑洱能坚定不移地站在江家这边,帮腔助势,对促成他想要的谈判结果是很有利的。
拉拢人心,无非就是要定期给点甜头她尝,吊着她的瘾。
如今,亲吻每隔数天就会发生一次。
在原文里,这一时期的原主,可以说是被江折夜迷得五迷三道,沉浸在了即将有孩子的希冀里。为此,在剧本的强迫下,桑洱也演了不少羞耻剧情。
好在,江折夜不会无休止地满足她提的要求。如果他认为甜头已经给够了,即使小妖怪红着脸偎到他身边,暗示他可以继续,他也不会理会,依然继续做自己的事。
也许是因为桑洱演得太逼真,江折夜暂时相信了她现在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如果没有任何由头就把她关在家里,一定会惹她反感。而且,江折夜也不觉得伶舟能找到云中来,所以,根本没有限制桑洱的自由。
鉴于桑洱是妖怪,又人生地不熟。每次出门,都要找人陪同。
江折夜灵力稳定后,就恢复了过往的除祟习惯,不是天天都在云中。所以,陪桑洱出门的任务,就经常落在了江折容的身上。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初,农历新年快到了。
云中的大街小巷都盈满了年的气息。还没到除旧迎新的时刻,有些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找出炮仗来玩耍了。
年二十九的清早,桑洱被外面的小孩玩爆竹的声音吵醒了。打着呵欠,恹恹地坐起来,她就发现进度条又减少了——从1200变成了1150。
桑洱:“?”
最近她身边风平浪静的,所以,这变化应该和她无关。
前几天,江折夜倒是离开了云中。当时,他说的是接了除祟任务。
但如今,结合进度条的变化,桑洱觉得,除祟十有八九是幌子。江折夜多半是给伶舟送信去了。
江折夜早已牢牢记住了进出行止山的安全路线。要以不露面的方式把信交给伶舟,以他的智商,并不难做到。
最后一段主线剧情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希望最后能过个好年吧。
桑洱爬起床。
快到除夕了,各家各户都在装点房屋。他们这座府邸却冷冷清清的,一点大时大节的气氛都没有。桑洱想出去买点春联福贴。在宅邸里转了一圈,她在厨房找到了江折容。
灶台上的锅炉冒着香气,午饭还没做好。江折容坐在靠走廊的窗边,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折起袖子,正在包饺子,动作很灵巧。这安然又美好的一幕,会让人联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
“小道长!原来你在这里!”
江折容闻声抬头,就看到桑洱正趴在窗户上,探进上半身,活泼泼地看着他。
仿佛一束明亮的朝阳,让他的心情都好起来了。
江折容笑了笑:“现在才辰时,你怎么那么早就起了?”
奇怪,江折容今天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我也想多睡一会儿,是外面有小孩在玩爆竹,吵醒我了。”桑洱直起身,晃进厨房,看到满桌子的饺子,兴致勃勃道:“我也会包饺子,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快包好了。横竖也就我们三个吃,包多了也吃不完。”
大瓷碗里的馅料确实剩得不多了,桑洱瞄了一眼,只好作罢:“好吧。”
这段时间,桑洱过得很清闲,什么活儿都不用做。去问江折容有没有她能做的事,江折容也只是摇头,笑着说他和兄长已经习惯了现在的分工,不觉得这些家务事是负担,让她不必在意。
桑洱绕到江折容背后,忽然发现了什么:“小道长,你的发带没绑紧,头发快散了。”
“什么?”江折容蹙眉,下意识地就想摸一下头。
“别摸!你的手这么多面粉,摸了头发就变白了。”桑洱制止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梳子,在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询问:“我帮你梳吧?”
江折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你帮我?”
“对啊,我梳子都拿出来了。”
“那……就有劳了。”
到底给伶舟梳了两年多的头发,连随身带着梳子的习惯也是因此养成的,桑洱的动作很熟练,梳齿不轻不重地划过江折容的头皮,给他重新梳好了马尾。
不同于以前的是,伶舟有时候没睡醒,梳着梳着头,会懒洋洋地直接靠在她身上。江折容则有点拘谨,背脊挺直,脸也红扑扑的。
“好了。”桑洱拿来一面镜子,放到他前面,自己则站在江折容身后,叉着腰道:“怎么样?梳得不错吧。”
镜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江折容望了片刻,突然说:“桑桑,你好像很会梳男子的发型。”
桑洱看向镜子,发现江折容正与镜中的她对视。他的神色就与平时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隔了一层不真切的光影,那缕温柔里,仿佛藏了朦朦胧胧的暗影,不再纯澈无邪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桑洱装好梳子,老实说:“我以前帮我主人梳过头。”
江折容垂下视线,声音带了笑,眼底却平静:“原来是这样。”
“对了,小道长,等一下吃完午饭,你能不能陪我出个门?我想去买点过年用的春联。”
江折容很少拒绝桑洱的要求。
况且,来了半个月,她也只出过两次门。江折容欣然应允。
云中是一个很繁华安乐的地方。岁末年关将至,大街上卖春联、红包封、桃花枝的商铺小贩也多了起来。人潮摩肩接踵。拥挤的时候,江折容就将桑洱挡在身后。
从市集头挤到了市集尾,天色微暗,他们才差不多买齐了东西。
因为注意到桑洱这几天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外套,江折容说:“对了,桑桑,我看你这次带来的衣服好像不多,不如趁这次出来,去买一些吧。”
“不用了吧。”
“用,都快过年了。”
江折容带着桑洱进了裁缝铺。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桑洱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考虑到江折容现在已经不那么有钱了,桑洱故意选了一些便宜的布料。江折容看见了,就按照同样的颜色,让掌柜拿出质地更好更暖和,也更贵的布料出来,换下了她选的那些。
江折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最后她的妖丹会被江折夜挖走,也算是间接为江折容而死的。但是,反正炮灰都活不长,如果在她的戏份结束前,把妖丹给江折容就能延长他的寿命,桑洱还是愿意的。
桑洱跟着掌柜进去量身。出来时,恰好见到掌柜的妻子抱着一个小娃娃,正在善意地调侃江折容,似乎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夫妻:“公子,你对你的夫人这么好,谁嫁给你真是三生有幸了。”
江折容背对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的,他竟没有反驳,一声不吭。
桑洱连忙跑上去,替他解围:“不是的,我们只是家人。”
掌柜的妻子有点儿尴尬:“啊?这样啊……”
江折容的肩线微僵了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桑洱。
“今天这么开心,我们别做晚饭了,打包点好吃的回去吧。”从裁缝铺出来,桑洱就如此提议,一说完,她就闻到了风中的香味,踮起足尖,往前看去:“小道长,那是什么东西?”
江折容顺其目光看去,微笑着说:“那是云中很有名的一家食肆,招牌菜是猪蹄的各种做法。桑桑想尝一下吗?”
“好啊。”
江折容嗯了声:“人多,你跟紧我。”
食肆在街对面,为了吸引人群,还特意在大门旁设了一个窗口,架起了几口大锅,让厨师展示自己娴熟的技艺。卤汁飘香,猪蹄泛着诱人的油光。
江折容在柜台前点菜。桑洱站在台阶下,新奇地看着厨师的手法。
这时,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从大街的转角钻了出来,互相推搡着往前跑,惊起了沿路一片抱怨声。桑洱也被他们撞了一下。
那一刹,桑洱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猛地抬手,摸了下衣服,就发现少了点东西——她的钱袋!
里面的钱不多,没了就没了。
关键是,伶舟送她的那只超级值钱的金镯子也在里面!
“折容,有贼偷了我的东西!我去追回!”匆匆抛下这句话,桑洱就拨开人群,拔腿追了上去。
江折容还在等待小二打包东西,闻言,东西也不拿了,立即追了出去:“桑桑,等一下!”
可左看右看,人海茫茫,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江折容站在台阶上,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那小贼是个小孩,如果单论跑步速度,肯定快不过桑洱。奈何,街上的人太多了,对方矮小的体型占了大优势,可以灵活地钻来钻去。也因为人多,气味杂乱,很难循着味道去找。桑洱追到了集市后方的那片低矮的民房里,就跟丢了。四周都是安静的巷道,那小贼早已不知去向了。
桑洱气愤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空箩筐。
只是,追不到也没办法。还是回去找江折容吧。
桑洱原路返回,走到巷口,前方的空气忽然袭来一阵冷风。一股危险直觉冲上心房,在本能反应下,桑洱猛然避退,一个漂亮的翻身,同时反手施以回击。
对面传来了一声闷哼,桑洱定睛一看,就发现自己遇到了两个捉妖道士!
短暂地交手了一下,桑洱就判断出这两人修为不高,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其中一个道士退了两步,竟突然从袖子里甩出了一条发光的长索。
捆仙索!
长长的仙索仿佛游龙,可无尽伸缩。桑洱避得再快也无济于事,还是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操!
这两个道士确实不是她的对手,联手都未必抓得住她。可他们手里的这条捆仙索却厉害得多。
这种等级的道士,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武器?简直像是小学生得到了机关枪!
左边的道士兴奋道:“师兄,太好了,我们捉到了!这捆仙索果然厉害!”
右边那个年老一点的道士也有些得意,哼了一声:“这妖怪的修为可不低,把她的妖丹拿去聚宝魔鼎,应该能换来不少钱了。”
一边说着,两个道士一边走近了桑洱,一个伸手抓她,一个配合地抖开乾坤袋。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桑洱奋力挣扎之时,两名道士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从背后击中了,一高一低地痛呼了起来,狠狠飞扑了出去:“啊——”
同时,桑洱身上的捆仙索也松绑了。
她现在是妖怪之躯,天生和仙器犯冲,被捆仙索绑了一会儿,皮肤就留下了灼痛的红痕。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得自由,桑洱就立即窜到一旁,躲在了那堆箩筐后。
这两个道士显然是遇到了仇人,如今还在地上痛吟。
捆仙索离开了桑洱的身体,却没有回到这两人手里,而是飞向了他们的仇家的乾坤袋中。
果然,捆仙索的主人根本就不是这两个家伙。
桑洱顺着那只乾坤袋,望向来人。出乎意料,看这位仇人大哥的身姿,他不过是一个少年而已。
他穿着一袭水洗得发白的衣裳,负着一柄剑,马尾高束,戴着一顶帷帽,看不清面容。
真正让桑洱变了脸色的,是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
“还挺会躲啊。偷了小爷的东西,从蜀地跑到了云中,让我一顿好找。”
这是……裴渡的声音!
少年一边说,一边优哉游哉地走上前来,随手摘下了帷帽,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姣美明俊的少年脸庞。
桑洱的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是他。
这是十五岁的裴渡。
在遇到秦桑栀之前,裴渡是居无定所的,像自由自在的鸟儿。
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应该与主线剧情的安排无关。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场单纯的偶遇而已。
两个道士连声求饶,嘴上说着下次不敢偷了之类的话。但显然无用。
裴渡出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抹了他们的脖子。鲜血冲天直出,喷了几尺高,溅得围墙和箩筐到处都是。
裴渡后退一步,蹲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在两具尸首的衣服上擦了擦他那把软剑的血迹。
巷子里再无人声,非常很安静。
桑洱都没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裴渡擦完剑,忽然抬头,仿佛有透视眼一样,隔着箩筐,不偏不倚地盯上了她,噗嗤一笑:“别躲了,我早就看到你了。”
“……”
“不用紧张,我没那个闲工夫多管闲事的,妖怪姐姐。”
裴渡懒懒地说完,将剑入鞘,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鲜红的果子,咔嚓咬了一口,就起身离去了。
那背影显得潇洒又自在,天高海阔,越走越远,好像世上没有任何能困得住他的地方。
桑洱望着裴渡的身影远去,出神了一会儿,才低下头。
捆仙索在她的皮肤上烙下的一圈圈印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消去。好在,歇了一会儿,双腿酸软的滋味也退散了。
桑洱锤了锤膝盖,打算先远离这两个道士的尸体。要是被人看到她在这里,她肯定要背锅,有理也说不清。
没走几步,她的余光一角就闯入了一道身影。
桑洱扶在墙上的手指微微一蜷,抬头就看到了江折容。
看到这明显一片狼藉的现场,还有站不稳的桑洱,江折容便是一凛。
桑洱记得江折容很厌恶害人的妖怪,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差点因为误会而收了她,连忙解释:“小道长,这不是我干的……”
结果,江折容却根本没在意横在地上的尸体,大步走向了她,握住她的手,看着上面的痕迹,语气有点心疼:“捆仙索?”
“对,这两个道士用捆仙索捆了我一下。”桑洱说完,就感觉到江折容的手收紧了些。
沉默了一下,江折容才宽慰她:“不用怕,回去之后我给你擦点药就好了。你没什么力气了吧,来,我背你回去。”
桑洱被他背了起来。前行了一段路,还没听到江折容问刚才的事,她有点儿意外:“小道长,你不问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折容的反应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至少,她以为江折容对他人的生死,不会那么不在意的。
“嗯?”江折容侧过头,语气温柔:“那你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桑洱一五一十地把经过告诉了他。江折容听了,却默然了好一会儿。
“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信你。”江折容笑了一下,随后,才轻轻地说:“我只是在想,我现在拿不动仙剑。即使刚才我在你身边,我又能怎么办呢。”
桑洱听了,有点揪心:“折容……”
江折容没让桑洱说下去,不管那是鼓励还是同情,他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想吃的猪手,我让掌柜每个做法都来了一份,我们回去取吧。”
桑洱只好点了头。
之后的路上,为让江折容心情好一些,桑洱故意插科打诨,说了一些好玩的话题。在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中,有说有笑地朝家里走去。
快到府邸大门时,桑洱觉得自己已经歇够了,又记得江折容的身体不好,便提出自己可以下地走了,不劳烦他背。
江折容却不放她下来。
就这样走到了门口,却发现屋里有灯火的光亮,府门也开着。
桑洱和江折容都停了说话,看到前方的门里走出了一个身影。
江折夜回来了,就站在石阶上,淡淡地看着他们。
那只对他警惕又不怎么亲近的小妖怪,此时正亲密又信赖地趴在了江折容的背上。他们的手里还提着一些吃的。不知道是不是说到了开心的地方,他们面上的笑意还没消失。江折容的脸颊、耳根,更是泛着粉意。
桑洱呆了一呆:“折夜,你回来啦!”
她本来就在担心江折容在逞强,又知道江折夜是弟控,万一被他误会她趁他不在家时奴役他弟弟,那就不好了。桑洱立即松开了江折容的脖子,朝江折夜伸出手,像是解释,又像是提要求:“我被两个坏道士的捆仙索捆了,腿没劲儿,你快来背我。”
感觉到了桑洱迫切离开自己的意图,江折容的笑意消失了。
“过来。”江折夜走下了台阶,将桑洱挪到了他的背上。
桑洱松了口气,这下终于敢放心地压着对方的背了,伏在江折夜身上,让他背了进去。
他们后面,江折容关上了府门,站在长廊的尽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远去。
……
江折夜背着桑洱,回到了她的房间,在床边放下了她。
已经傍晚了,房间里很暗。
皮肤触到了冰凉的被子,刚才还不明显的灼痛和痒感,开始变得有点刺刺的,桑洱扯起了袖子,忍不住抓了几下那些印子。
江折夜扣住了她的手腕,冷淡道:“别抓了,涂药才能好。”
桑洱哼了一声:“我知道啊,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住又是另一回事。”
江折夜坐了下来,食中二指的指腹沾了些雪白的药膏。药膏泛着淡淡的草药香味,碰到温热的肌肤,化成了水一样的质地,既像涂药,又像是抚摸。
手臂涂好了,该到腿和背了。可方才的感觉有点奇怪,桑洱一把夺过了小瓷瓶,垂着眼赶人:“好了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快出去。”
最后一缕夕阳隐没在窗边,映得她的面容也幽幽的。大概是有些不满,她的唇不知不觉地微微嘟着。
江折夜垂首,看着她,“嗯”了一声。
可话音落下后,他却单膝跪在了床上,偏头吻上了她的唇。桑洱一惊,因为这根本不符合他“给甜头”的规律,下意识地后退,后腰却被圈紧了,退无可退,只能仰起头承受。
因为光线暗,周遭的景象都看不清。但一些亲吻的水声和凌乱的气息声却会分外明显。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桑洱好像看见了那敞开的门外,投下了一道很浅的黑影。
似乎有人正站在外面。
但一眨眼,那黑影就消失了。
……
到了比平时更晚一点的吃饭时间,桑洱才姗姗来迟,出现在了饭厅。
虽然神色还算平静,但她的嘴唇和眼尾都比平时红,是一种糜艳的红,还有一点肿,很容易让人猜到她遭受过什么对待。
江折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咀嚼得很缓慢。似乎想藉由吞咽的动作,去压抑某种情绪。
等了片刻,仿佛觉得没问题,他才给桑洱夹了块猪蹄儿,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多吃一点,专门为你打包回来的。”
“不用不用,我都饱了,吃不下了,你们多吃点吧。”
江折容只好把猪蹄儿放到了自己的碗里,默然垂下眼睫。
……
这普普通通的一天过去后,暗地里某种约定俗成的平衡,仿佛遭到了破坏。
新年期间,云中附近都很太平,无邪祟生事。所以,江折夜也很少出门。
相比之前,他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改变——以前“给甜头”,他是浅尝辄止的。可最近,似乎是因为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天气冷,也贪恋挨在一起的温度,他渐渐有了一丝沉迷的征兆,总喜欢捏着桑洱的下颌亲吻,很强势,不让她退避。
在外面如此冰冷克制的人,原来私下也会有如此放浪的一面。手是冷的,舌头和气息却很热。
而江折容,因为对他的那种没有缘由的异样感觉,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而且,他的身体似乎比年前差了一点,桑洱不想打扰他休息,所以,她最近反而和江折夜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这天,依然是新年期间。难得天气温暖了许多,又没有冷风,桑洱在院子里支了一把椅子,沐浴着阳光睡午觉。太阳太猛烈了,闭上眼也不够。桑洱还特地自制了一个睡眠眼罩,美滋滋地搭在眼上。
院子里很静,只有偶尔的沙沙树叶响声。桑洱歪着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在朦胧间,感觉到嘴唇有点湿湿热热的。
好像有人在轻柔而小心地吻着她的唇。
桑洱被彻底弄醒了,知道江折夜又来了,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和不满:“你又干什么啊……”
江折夜今天倒是客气,听了她有点不高兴的语气,竟是顿了一下。可转瞬,他又吻了下来,带了一丝凶狠。
他今天的力气也分外地大。桑洱还蒙着眼,想扯下眼罩的系带,手腕却被压在了两旁,动弹不得。嘴唇被咬得有点疼,桑洱忍不住“呜呜”了两声,反抗了起来,抬腿蹬踢,竟一下子就踩住了对方的腰。
江折夜伤愈之后,他的这个位置就留下了一片狰狞的疤。修仙之人,哪怕冬日,衣衫也穿得颇薄,故而隔着衣服也能摸出一二。
但此刻,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足心所抵的那一处,根本没有那些疤。
桑洱的身子微微一僵,头皮猛地窜上了一阵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