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沉重的木门撞到墙上,发出了天震地骇的“咣当”声。一脸阴沉的裴渡出现在了门外。

这突如其来的震响,不仅吓了青柳一跳,也把正在补眠的桑洱吵醒了。

桑洱疲倦地睁开了眼睛,揉着头,满脑子都是睡意未消的迷糊。

“咔咔”地转了转脖子,发现自己枕在了青柳的大腿上,桑洱:“……?”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正在听小曲儿吗?

难道她刚才睡着了?

那她是怎么躺到青柳的大腿上的?

桑洱还在蒙圈。那厢的裴渡,已经气得指尖在微微发抖了。

虽然在来之前,裴渡已经有预感,他不会看到让自己很开怀的画面。但没想到门开了会是这样的情景——桑洱正惬意地闭着眼,躺在软榻上,头枕着一个秀气的少年的大腿,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他的按摩。孤男寡女,气氛暧昧。门突然被撞开,这少年似乎受了惊吓,睁圆了水汪汪的眼。手却没有收回来,依然亲密地搭在桑洱的头上。

很刺眼的画面。

让裴渡恨不得上前折断那只手。

在从前,裴渡经常跟着桑洱来东街。他亲眼目睹过的她和这些人做的最亲密的事,也就是摸摸手、掐掐脸。谁知道,原来他不在场盯着她的时候,她竟会是另一副模样的。

刚才房间里没别人的时候,他们还做了什么?

只有按摩吗?还是说刚才那个人也抱过她、亲过她?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就在家睡了一个午觉而已,她就……

强烈的嫉妒,夹杂着几分不可名状的委屈,化作恼怒的火焰。裴渡咬牙切齿,大步上前来,粗暴地拎起了青柳,将他扔到地上,阴戾道:“滚出去!”

青柳屁股着了地:“啊!”

一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在裴渡的手里,竟轻得像一只小鸡崽,毫无抵抗之力。而且裴渡的眼睛,从头至尾都只盯着桑洱。

青柳被裴渡的脸色吓到了,满心惊惧,再也没有了向桑洱卖弄的心思,以臀触地,退后了数步,就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夺门而出了。

房间里明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门也是大敞着的,走廊上却静悄悄的,别说是凑热闹的人,就连端菜走过的小厮、奏乐的声音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都躲远了,免得触霉头。

刚才亦步亦趋地追在后面的老鸨,也已经销声匿迹。大概也是不想被卷进来。

“枕头”被赶跑了,桑洱也躺不下去了,揉着眼皮,坐了起来,道:“你别这么粗鲁,弄伤了人家怎么办。”

裴渡瞪着她,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桑洱本来还想解释几句,说她只是不小心睡着了,不知怎么的,头就到了青柳的腿上。可电光火石间,桑洱忽然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巩固花心大萝卜的人设、为变心的剧情做铺垫么?

一个合格的花心大萝卜,出来鬼混是天经地义的事。

即使被抓了个正,也是绝对不会心虚、不会作任何狡辩的——因为她本来就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错。

“从青雷谷回来这么累,我过来喝点小酒,听几支小曲儿放松一下,又怎么了?”桑洱撩起眼皮,模仿着影视剧里的渣男形象,用无所谓的语气道:“你不要闹了。”

第一次学,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

系统:“不用怀疑自己,宿主,你发挥得挺好的,是很标准的渣言渣语了。”

才睡醒不久,桑洱倦意未消,眼眸潋滟,又加之喝了酒,下眼睑和脸颊都泛着糜艳的酡红。发丝坠散,慵懒又漫不经心。

这番话配上她的模样,仿佛是在火上浇油。裴渡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分:“放松?这里有什么好放松的?在家里不行吗?”

桑洱其实也觉得在家睡觉更舒服,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道:“这里是挺好的啊,有人伺候我,还会给我按摩。”

裴渡瞪着她,眼睛微红。明明看起来是很生气的,但不知为何,与他对视了一眼,桑洱就怔了下,觉得裴渡好像有点儿……委屈?

裴渡也会委屈吗?

他来闹了这么一通,桑洱也没办法坐下去了,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

桑洱拨了拨头发,装出一副被人扫兴的模样,懒洋洋地说:“好了好了,你这么一闹,我这次还怎么享受下去。先回去吧。”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责怪裴渡破坏了她的好事,而且,她下次还要再来。

裴渡脸色铁青而僵硬,平日里的三寸不烂之舌,在此时此刻,却好像被叼走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施展,只得猛地抓起了桑洱的手腕,将她带出房间,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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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花楼里的冲突,回家之后,两人的气氛也不是很好。

仆从们见状,都面面相觑,毕竟这情形太稀奇了——在他们的印象里,桑洱一直都对裴渡无限包容,舍不得让他有半分不开心。裴渡一有小情绪,她就会去哄。但今天,裴渡的脸色都难看成那样了,桑洱也没理会,直接回房补觉去了。

这是吵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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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青柳的房间里,桑洱根本没睡多久,就被打搅了,酒意未散,她还很困。再加上在外面吃点心已经吃了个半饱。所以,回家后,桑洱连晚饭也没吃,就溜回房间了。

这一趟出去,转变人设的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裴渡显然气得不轻。桑洱觉得,她还是先回避一下,让他一个人好好地消化消化吧。

在昏暗的房间里,桑洱换了件丝质的睡袍,钻进了熟悉的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桑洱感觉到漆黑的房间里,有人正在靠近自己。

这人在床头旁站定,似乎踟蹰了一会儿。一双手有点儿不熟练地触上了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比起青柳那娴熟有度的手法,这人显然生疏很多,时轻时重,但也不能说揉得不舒服。

被这样弄了一会儿,桑洱的睡意渐渐消散。惺忪之际,看到了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坐在床边,赫然就是裴渡,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裴渡?你来干什么?”

裴渡面无表情道:“我来给你按摩。”

明明已经如愿以偿,将秦桑栀带回家了,但憋在他胸口里的那股闷气和恼火,经过了大半个晚上的酝酿,却越来越旺了。

裴渡知道,秦桑栀最开始之所以会留下他,对他好,都是因为他长得像秦跃。

只是,三年过去了,他不相信秦桑栀一点也没有移情,不相信她对一个三年时间内只见过寥寥数面的人,还能始终如一、坚定不移。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一种深深的不安和自我怀疑,冉冉升起,开始取替了裴渡的笃定。

因为今天的青柳,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秦跃。

并不是秦桑栀以前会找的那一类替代品。

她是不是对秦跃真的已经没兴趣了,所以,连带着对他这个替代品也没兴趣了?这是不是说明了,在她的心里,他还是秦跃的附属品?

又或者是,她其实已经移情了。但因为一直处于下位、担任着捧人哄人的角色,她终于开始累了,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才会去外面找新鲜感,找人伺候她?

一个晚上下来,裴渡的思绪极为混乱,他发现自己竟分不清哪一个可能更糟糕。

假设秦桑栀真的厌倦了他,他似乎……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绑住一个人,却没有办法留住她已经开始抽离的感情。

如果任由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即使秦桑栀身体里的绝情蛊养成了,也会因为情感浓度的下滑而失去效力。

裴渡知道,已经差不多到他摊牌的时机了。

如果告诉秦桑栀真相之后,她的绝情蛊发作了,那一切就与他最初的计划一样。

如果没发作,那就只能说明,秦桑栀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他,或者曾经喜欢过,在当下已经淡了。无所谓,他也不是非要按照原计划来。都到这份上了,直接杀了她就行。

可为什么……他会这么地不甘心?

裴渡恨透了这种心烦意乱却又无计可施的躁郁感觉。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秦桑栀的床边。

望了她安静的睡颜片刻,裴渡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现在不是喜欢青柳那个类型的男人么?

不是喜欢别人伺候她么?

好。那就换他来试试。

他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

听了裴渡的回答,桑洱呆愣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你按什么摩,我又没让你按。”

“对,不是姐姐要求的。”裴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俯身凑近了她:“是我自己想按的。”

嘴上在说体贴的话,模样又是另一回事。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他的眼珠也是深浓的色泽,仿佛在寒潭深处燃灼着两簇幽暗的火焰,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近在咫尺地和他对视,即使知道自己还很安全、死遁的时刻没到,桑洱还是莫名地心颤、发恘。

“姐姐还有什么想做的,可以现在一起提出来,我全部都可以满足你。”裴渡加重了“满足”这两个字,微笑着,声音里却颇有几分磨牙凿齿之意:“那你就不用出去找别人这么麻烦了,我保证全都给你伺候好。”

桑洱干笑:“伺候什么啊,你和他们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裴渡抓紧了她的手腕,执拗地盯着她的眼睛,硬邦邦地说:“反正,有我在,你不准再出去找别人。”

桑洱:“……”

裴渡这个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不是应该从她的渣言渣行联想到董邵离、并感到厌恶的吗?为什么还会主动凑上来说要伺候她?

莫非,裴渡是不甘心绝情蛊还没发作,就被人偷摘了果实,所以赶过来巩固地位了?

很有可能!

换言之,她做这些事,是可以挑动裴渡的情绪的。

做多几次,他应该就会忍无可忍了吧。

思绪一转,桑洱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裴渡逼到了床角,背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这位置和距离着实有点危险。桑洱意识到这点后,想爬出去,却来不及了,嘴唇被人重重地堵住,舌头顶了进来。仿佛为了惩罚她,纠缠的动作,又蛮横又野。

这是一个持续了很久的深吻。

末了,桑洱的嘴唇果然又被咬了一口,力道还不轻。

挣扎着分开后,桑洱摸了摸下唇,不禁恼了,脱口道:“你属狗的吗?这么喜欢咬人!”

看见她的嘴唇微微红肿,还浮现出了他留下的浅印,裴渡的心情竟奇异地变好了几分,哼笑道:“你不是知道么,我本来就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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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裴渡诡异的主动和最后那个吻,把两人都刺激得不轻。但这并没有改变桑洱的决心。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现在先例已开,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桑洱就继续大胆地进行她的转换人设行动了。

为了让裴渡无话可说,桑洱每次去,都会专门挑一些歌声动听、擅长唱小曲儿的少年。

裴渡不是说,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全部都能伺候好吗?唱歌这项才艺,总不能替代了吧。

对此,裴渡感到十分不满。可他又不能强行堵住府门,不让桑洱出去。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就好了。

好在,桑洱没有拒绝他跟着,这让裴渡的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来到了花楼里,裴渡就一直与她形影不离。桑洱去到哪,他就跟到哪。

遥想三年前,不管桑洱和谁喝酒调情,裴渡都是漠不关心的。偶尔余光瞥见了,心里头还会掠过几分嘲意。

如今却赫然成了一尊臭脸煞神,每日抱着剑,坐在她旁边。

花楼中的小妖精们,别说是依偎到桑洱肩上、对她投怀送抱了,就连靠近一点儿,都会被冷冷瞪着。

给桑洱倒杯茶,也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对面坐着的裴渡会突然翻脸,掀了桌子,将他们赶出去。

迥异的少年来来去去,其中,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青柳的身影。

桑洱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的。自从那一天被裴渡赶出去后,青柳就连半片衣角都没有出现过了。

桑洱不禁有点儿纳闷,某日,私下问了楼里的少年几句。大家的神色都有点闪躲,说他们都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青柳了。老鸨也气得不行,叨念着青柳肯定是逃跑了。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就是有点儿奇怪。

过了半个月,桑洱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真正的解答。

那一天,桑洱独自出门。裴渡难得没有当她的尾巴。

不是他不想跟,而是因为,这两天,裴渡的身体不舒服,生病了。烧得稀里糊涂。还嫌药难喝,还变得比平时粘人。桑洱有点无奈,等他睡着了,才出了一趟门。

这一趟,她只是出去买点东西。不是去花楼的。毕竟唯一的观众缺席了,她演花心大萝卜也没有意义。回程时,想起裴渡喝药时皱起的眉,桑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转了个方向,打算去河边一家卖蜜饯、陈皮等物的商铺里,买点零嘴回去。

平日里寂静少人的河边,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是闹哄哄地围了许多人。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发生什么事了?

桑洱不解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便闻到了河水的方向,飘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味。几个船夫用白布勒着鼻子,从河水里慢慢地勾出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尸首的相貌已被鱼虾啄食得面目全非了,唯有身上残存的艳丽衣着,可以让人推测出他的身份。

河堤上围观的人都捏着鼻子,退了几步,露出了好奇又恐惧的神色。

“这、这死了多久了?”

“谁知道,肯定有一段时间了,你看,骨头都出来了。”

“掉进河里淹死的吧,太倒霉了。”

……

桑洱站在人群中,死死盯着这具尸首的衣裳,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轰地炸开了。

她没认错的话,这件衣裳,是青柳那天见她时穿过的。

就连手腕上的一个镯子,也一模一样。

青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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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桑洱将蜜饯装进了小瓷碟里。端着它和煎好的药,来到了裴渡的房间。

正好差不多到平时喝药的时间了,一进去,裴渡果然已经醒了。

发烧的滋味不好受,裴渡满脸恹恹。但看见桑洱出现,他一愣后,还是笑了起来:“姐姐。”

因为生病,他的脸颊比之前清瘦了一点,唇色苍白,披着微卷的头发,看起来,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天真稚气。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副明俊姣美的皮囊下,藏了一个多么令人胆寒的灵魂。

桑洱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将盘子放下了。

裴渡瞄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小瓷碟里的蜜饯:“这是什么?蜜饯?给我的?”

桑洱淡淡地说:“你不是说药苦么?这是给你送药的。”

“谢谢姐姐。”

桑洱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窗边的一张矮塌上坐下。在河边看见的画面,仿佛还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桑洱知道,这些NPC都是纸上的角色。可当她和他们置身在同一个维度的世界里,能看见他们的一颦一笑、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体温……是很难将他们当成没有血肉、纯粹的纸片人的。

如今,并没有证据表明青柳的死亡和裴渡有关。可裴渡的性格,桑洱很清楚。真的很难不怀疑。

或许,迄今为止,她所见到的“恶”,还不及裴渡真正的狠毒的一半。

裴渡每一次作恶,桑洱都会阻止。但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如果这事儿真的是裴渡下的手,那么,青柳的死,她也是有一点责任的。

那厢,裴渡这次难得没有耍赖,很快就喝光了药。一手放下空碗,一手拎起蜜饯,不动声色地看了桑洱一眼。

从进房间开始,桑洱就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但裴渡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来自于她的冷漠,抿了抿唇,忽然,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桑洱听见动静,起身走了过来:“还生病呢,下地干什么?”

“我不舒服,就想离你近一点。”

“这样还不够近吗?”桑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手立刻就被抓住了。

桑洱没有抽手,任由裴渡握着。可心里还是有点儿过不去青柳死亡的疑团,她没有说话。

片刻后,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哼歌声。旋律动听而悠扬,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陌生,像是异族的语言。

桑洱一怔,低头。

处于病中,裴渡的嗓音有点沙哑。等他小声地唱完,桑洱才问:“这是什么歌?”

“不知道,我娘教我的。”裴渡侧躺着,在下方看着她,微微弯起眼睛:“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生病的时候还喜欢哭。我娘就会唱这首歌来哄我。我只记得一些片段了。这几天,想了好久,记起一段,写下一段,才想起了这些。”

桑洱低声道:“生病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为什么要对我唱?”

裴渡将她的手抓得更紧,贴在了他滚烫的颊边,嘟哝道:“你不是……喜欢去听小曲儿吗?我也会唱的。”

秦桑栀想要的,他都能给。那么她能不能就不要看别人?能不能只对他一个好?

裴渡不知道自己这想法是从何而起的。但独占她的心思,却是那么地浓烈。

桑洱听了,许久没说话。片刻后,她抬手,摸了摸裴渡的额头。

她的手很小,在黥字处停了停,再下落,捂住了裴渡的眼,感觉到他的睫毛轻轻划了划她的手心。

“嗓子不舒服就别唱了。老实点睡觉。”

她的声音,仿佛有了一点儿软化。裴渡不安的心慢慢定了下来,不知不觉,被她捂着眼,沉进了梦乡。

到底还是年轻,过了几日,裴渡的病,渐渐地好了起来。

在这期间,桑洱也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再去东街那边了。

如果还有别的选择,她尽量不想用会死人的法子达成目的。

讲道理,她和青柳那些人,其实都是这本书的炮灰。炮灰又何苦为难炮灰呢?

闲来无事,桑洱就窝在秋阳下逗狗,也是存了一点躲避裴渡的心思。

自从生病后,裴渡粘人的指数大涨。她则恰好反过来,出于种种原因,对裴渡没有之前那么主动了。

裴渡介意外人,但总不会连一条狗都介意,还硬要挤进来吧?

松松的年纪大了。天气越冷,就越是不爱动,经常趴在桑洱的怀里,被她抚摸着后背,晒着阳光打盹。

裴渡病好之后,经常坐在她身旁,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她怀里的狗——被她温柔搂着,占据了她所有心神的那条蠢狗。

以前觉得,秦桑栀少点出门,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但现在,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却觉得,她离自己还是很远。时间都留给了这条狗。

裴渡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也会嫉妒一条狗所得到的优待。

这天,在阳光下,桑洱给松松梳好了毛。它抖了抖尾巴,从她腿上跳了下去,爪子前爬,伸了个懒腰,走了。

怀里少了个小暖炉,桑洱露出了一点儿遗憾的神色,就听见旁边的裴渡幽幽道:“狗就那么好玩?”

这语气似乎有点委屈。

桑洱靠回椅背,捡着梳子上的狗毛,随口道:“好玩啊,松松这么听话。”

“……”

裴渡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神差鬼使地道:“汪。”

这个字轻得人耳几乎捕捉不到。桑洱却听见了,梳子差点没拿稳:“你,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裴渡霍地起了身,别开头,道:“你听不到就算了。”

桑洱正要说话,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忠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小姐、小姐!外面有客。”

桑洱一愣:“客人?谁啊?”

“是,是一个……姓宫的小公子,带着他的家仆和一大堆礼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