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持风,原来你在这里!”桑洱兴高采烈,大叫一声,奔向了他。

谢持风转眸看向她:“桑师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我这一路过来,一只妖兽都没见到。”桑洱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跟前:“你呢?刚才没遇到什么吧?”

谢持风摇了摇头:“我也没看到任何东西,很古怪。”

“唉,现在这么平静,我心里反而毛毛的。我宁可它们早点出现,随便来点什么,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要好。”桑洱一边说,一边扫视了这里的环境一圈。

嗯?

奇也怪哉。在原文里,原主是为了采一株长在悬崖边的珍贵异草,才会惹来毒蝎大军攻击两人的。

但这里的场景不是悬崖,而是一片光秃秃的沼泽。别说是传说中的珍奇异草了,连朵像样的花也没有。

没了罪魁祸首,还怎么引出毒蝎?

要是谢持风没被毒蝎咬到,那之后“吸出毒液、打妖兽、拿宝物”的剧情,不就进行不下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桑洱的大腿内侧,突然传来了一阵疼意,像是被某种小东西咬了一口。

桑洱:“……”

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颤巍巍地低头,正好看见一只乌黑泛紫的毒蝎跳到了泥地上,深藏功与名,倏地钻进了沼泽旁的土堆里。

桑洱:“!!!”

卧槽。

为什么毒蝎咬伤的人变成了她?

男主和舔狗二号相遇的剧情线是她替演的就算了,为什么连男主的美强惨受苦戏也变成了她来演啊!

扪心自问,这合理吗!(╯‵□′)╯︵┻━┻

不愧是九冥魔境里的毒物,才短短两秒,桑洱就感受不到这条腿的存在了,伤口又热又痛,膝盖一软,猛地朝谢持风跪了下去。

谢持风眼疾手快,托住了她:“你怎么了?!”

桑洱站不稳了,靠在他怀里,哭丧着脸:“我被一只毒蝎咬了,腿好麻。”

谢持风一凛,顾不得礼节了,一手抱着她软下的身体,一手撩开了她的裙裳,果然看见她的裤子上有一个小破口,里面有一个微微渗血的伤口。

祸不单行的是,这个时候,天气变了。

远方的天空变成了黑沉沉的一片。汹涌昏黄的沙尘裹挟着漆黑瘴气,不断膨胀。林野的树木被硬生生地拔地而出,吸入了其中,正滚滚朝着这边涌袭而来。

传说中,九冥魔境的天气比人界要恶劣得多。极端的天象说来就来。

桑洱苦于中毒,那条腿压根动不了,本来只敢指望谢持风扶一把自己,没想到谢持风当机立断,直接将虚软的她背了起来:“沙尘暴来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桑洱的冷汗如雨下,点了点头,求之不得:“好。”

这场沙尘暴来得蹊跷。应该是因为剧情偏移后,沼泽地附近没有毒蝎的巢穴。为了促成他们去山洞躲避,所以,临时安排了一场沙尘暴。

系统:“宿主很会举一反三。我想你被毒蝎咬伤,也是剧情偏移的连锁反应。原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一个萝卜移了位,后面的萝卜位置也会跟着变化。但问题不大,这一切都是为了达成最终的结果,请宿主放心。”

桑洱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脏话。

虽然很生气,但系统的话是有道理的——反正都是要引出【谢持风进山洞杀妖兽】这个事件,谁被咬了,还不是差不多!

谢持风体力很好,背着她且跑且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山洞。沙尘暴已逼近身后,没有别的选择了,谢持风带着桑洱钻了进去。

一直往里跑了数百米,他才微微喘了口气,停了下来,将桑洱轻轻放在平地上,点燃了一张凤凰符。

光照一亮,谢持风给她探了探灵脉,须臾脸色微变。

这蝎毒竟然这么厉害,桑洱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围绕伤口的那圈淤紫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圈。再这样下去,汇入心脉,全身毒发,很快就会发生。

毒力攻心,桑洱路上还能说点话,眼下已意识不清。伸手去拽自己的衣服,发着抖,痛苦地说:“好冷,好热……好像有火在烧我的腿……”

谢持风快速地翻找起了两人的乾坤袋。

他的乾坤袋里没有合适的解药。桑洱的乾坤袋更是直接不见了,说不定是在路上丢了。且丹药的起效速度,恐怕不及这蝎毒流经全身的速度快。

若是如此,要解毒,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谢持风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紧了。

——桑洱被咬伤的地方,在大腿靠内的位置。

光是卷折裤腿,是卷不到那个地方的,必须脱了裤子,再……

谢持风的指尖触上了她的腿,有点儿僵硬,但也很果决,动手轻轻解开了她的腰带,将裤子拉了下来。

藏在衣衫下不见日光的少女肌肤,细嫩如羊脂白玉,青色血络清晰纤细。连膝盖也泛着些粉意。渗血发紫的伤口,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谢持风盯着那里。

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与任何人身体接触,更从来没试过做这种事。

但是……桑洱在大禹山压住他的手,不让他碰有迷药那杯茶的画面、她毫不犹豫地搂住他的头,用自己的背撞树的画面,却不断浮现出来。

他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让她死在这里?

谢持风睫毛猛颤,俯下了身。

……

桑洱在昏迷之间,隐约感觉到伤口处很疼,有热热湿湿软软的触感。像是有人把着她的大腿,大力挤压伤口周围的肉,逼出带毒的血。片刻后,一张唇覆上来,吸吮着伤口。

毒血被吸走时,麻疼之意加倍。

“疼……”桑洱带着些哭腔,委屈地挣扎了几下。两只手无力地捶打、抓挠身下人的肩。两腿也不安分地蹬动着。

但很快,它们都被一只大手给牢牢地压制住了。她再哭鼻子也动不了。

……

终于将毒血清走,伤口边缘还有些红肿,淤紫则已经淡了很多。比之更显眼的,是雪白的肌肤上那一道道手指印,还有脚踝被手指按住时,圈出的红印。

谢持风松开了她,坐起身来,耳垂滚烫,面颊也染了红意。他漱了漱口,慢慢用手背擦掉了水,有点出神。

因为中了毒,桑洱的身体很热,虚弱无力。脸颊酡红,沾了点眼泪。和平日轻浮又惹人生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也说不出那些奇怪的话了。

前段时间,她就又是脱衣服吓唬他,又是闯入玄机泉偷拿衣服。谢持风总是分不清她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又是恶意戏弄他的。每一次,他都被她弄得恼羞又狼狈,又无可奈何。

他讨厌桑洱顶着一张那么像“那个人”的脸,却总是做这些奇怪的事。更讨厌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因此,对桑洱避如蛇蝎。

而在刚才,他头一次尝到了彻头彻尾地反制她、让她乖下来的感觉——他明明是在救她,她却总是不老实,张牙舞爪地想踢他。他火气一上来,头一次放纵了脾气,强硬地按住她。她挣扎不出他的手心,抽噎了两下,最终还是乖乖地服了软。

那一瞬间,仿佛有种绝对控制的危险的愉快感,在胸臆里爆了开来。

尤其是,桑洱的脸,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是那么地相似。

上空,凤凰符的火光微闪了一下。

谢持风蓦然惊醒,心跳剧烈跳动。

师尊一直都教导他要行君子之礼,清心寡欲,坚定道心。

刚才他那种神差鬼使的,邪肆的控制欲和破坏欲,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

桑洱醒来时,看到了漆黑嶙峋的山洞顶,和一张飘在上空安静燃烧的凤凰符。

中毒没多久,她就两眼一黑了,之后的事也不太记得。

此刻,眼睛有点红肿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哭过。衣裳倒是穿得好好的,还搭了一件外套在身上,脑袋下也垫着一件,就这样平躺在了石地上。

太阳穴在抽疼,桑洱动了动,开口:“持风?”

一出声,她就被自己声音的沙哑吓了一跳。

“我在这里。”

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谢持风从洞口的方向走来,表情和平时一模一样,冷淡道:“外面的沙尘暴还没停下,你还发着高热,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好。”桑洱动了一动,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里已经裹上清凉的伤药了:“我的毒解了吗?”

谢持风背对着她坐下,闻言,肩微僵了下,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一段剧情里,解毒要用嘴吸。

但想也知道,谢持风这么讨厌她嫌弃她,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帮她吸走腿上的毒。估计是喂了她吃他这次带的灵丹妙药吧。

桑洱一想,就懂了,无比诚恳地道:“谢谢你的丹药啊,我回去一定炼出十倍的量还你。”

谢持风倏然抬眼看来,抿了抿唇,像压了股无名火。

“怎么了?”

谢持风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板着脸,转了回去,硬邦邦地说:“没什么。”

反正山洞里的妖兽还没出现,谢持风也在守着。桑洱的头还有点疼,余热未退,决定先睡一会儿,就拉起了衣服,盖到肩上。

哪知道,这一闭眼,就出了大事。

不知睡了多久,桑洱感觉到她身下出现了湿乎乎的水。

睡意一下跑光,她睁目,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山洞里了。而是置身在了一个黑乎乎的、晃荡的环境中。

湿润微腥的江水气味盈满了空气。

——这里,似乎是一艘在江上飘荡的小船。她正站在阴暗潮湿的船舱中央。

外面的天空泛着青色,所以船舱内的光线也很差。

桑洱懵了懵,摸了一下船舱里的木头。

果然,她现在是幽灵的状态,全身都是无实体的,手直接从船舱处穿了过去,根本碰不到任何东西。

也因此,身体变得很轻盈,连中毒的不适也消失了。

系统:“宿主,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桑洱思索道:“难道山洞里的妖兽是【梦魇】,我睡着的时候,它出来作乱了?”

系统:“正解。”

在原剧情里,谢持风的对手,即山洞里的妖兽,应该是一只百年道行的百足蜘蛛。现在却换成了梦魇,看来,这也是剧情偏移的结果。

梦魇,顾名思义,是魔境里一种难缠又罕见的魔物。

桑洱早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进入九冥魔境,之前有认真地研究毒物图谱和魔物图谱,对这玩意儿印象特别深刻。

梦魇本身的战斗力不算特别强悍,但却很难对付。因为它可以窥探到猎物内心深处不堪回首的秘密,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构造出无比真实的幻境,你连它何时布下圈套的都不知道,就已经入瓮了。

要知道,普通修士探听对方的神识,看到的是五花八门、有好有坏的记忆。而梦魇是专挑痛苦的事情来1:1制造幻境,并且无限循环播放。

等猎物深陷痛苦,不能自拔时,再从旁边偷袭。

有些人会被梦境折磨得疯掉,甚至是活活吓死。即使内心足够强大,也会因为精神恍惚而战斗力大减,被梦魇乘虚而入。

明的打不过,就专门玩阴招,可以说是非常阴损歹毒了。

桑洱确信自己没有这一段搭船的经历,原主也没有。

换言之,这里只可能是谢持风的梦境。

看来,因为蝎毒余威还没消除,梦魇压根就没把桑洱放在眼里。这次只想对付谢持风一个。

没想到桑洱因为身体虚弱,守不住心神,也被当成附带的客人,拽了进来。

等视线慢慢适应了船舱里的光线,桑洱才看见湿漉漉的船舱地面上,蜷缩着一个小孩儿。

十二三岁的模样,头发披散,五官精致,红潮弥漫,气息急促,显然正在高热。

他身上的衣裳潮乎乎的。又脏又臭,两腿间,仿佛还有些发黄微褐的便渍。显然已经被这样绑着好几天了。两只手被麻绳束得太紧,指甲已有些发紫。

桑洱惊得一晃,差点飘不稳了。

这脏兮兮的小孩,难道是小时候的谢持风?

回想一下时间线——这个年纪的谢持风,家族已被灭门,又还没拜入昭阳宗,应该正在到处流浪。

原文对他的这段经历一笔带过,没有详细描写。但想也知道,一个家境富裕的小少爷,一夜失去一切,在外摸爬滚打,肯定是过得很艰难的。

现在看来,其中的辛酸与黑暗,远超想象。

桑洱蹲了下来。

少年体的谢持风,应该就被梦魇困在了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但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而不记得自己进了九冥魔境。

桑洱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谢持风为何会在这艘船上,这艘船又要去哪里。

她也没有实体,触碰不到他,只能干着急:“持风,喂!醒醒!”

这时,船舱外传来了一阵响声,接着光线一暗,有人走进来了。

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桑洱还是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看到了一个长得黝黑壮实,光着膀子,眉毛上还有一颗大黑痣的艄公钻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碗饭,踢了谢持风一下,粗声粗气道:“起来吃饭了,小子。”

谢持风半掀开了眼皮,颧红唇白,低咳两声,无神地看了他一眼。

艄公抓着谢持风的头发,粗暴地将他扯了起来,用勺子塞他吃饭:“吃,给我咽下去。”

谢持风被饭呛着了,咳得几乎窒息,胸膛起伏不断。艄公塞他吃了几口饭,失了耐心,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骂骂咧咧地起身走了。

桑洱气愤不已,看不得小孩儿被欺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蹲在谢持风的旁边陪着他。

过了许久,小孩儿的眼睛才轻微地转了一下。没有泪水,只有麻木。

江上的日月升了又降。偶尔,艄公会与路过的邻船换点吃食和酒,再继续划船往前走。但那些好吃的东西永远轮不到谢持风。

高热让小孩儿浑身酸痛,对外界的反应都迟钝了起来。

也因此,在这天夜里,一只恶心的大手在悄悄解他的绳子,淫猥地拉扯他的衣裳时,谢持风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