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楼上的薛真飘扬的长发忽然如松针般根根竖起, 空洞木然的眼神在听到“妈妈”两个字时,忽然就变得暴戾。
下一刻,那精神力竟然集结成束, 朝着“妈妈”两字传来的方向轰然而来。
崔景生脸色大变——
精神力暴动的人, 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 她所做的一切, 根本就是内心最直白的反应,换句话说, 她渴望什么厌倦什么, 在这一刻都会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只是于他们自己而言,或者是想要拥抱, 也或者是想要毁灭, 可不管拥抱还是毁灭,对那个承受他们这种极端情绪的人而言,就会受到不可预料的伤害,也意味着实施伤害的精神力暴动者已经触犯了华国的法律,执法队完全可以在危险到来时,把对方处以极刑。
更别说,吕若可不是普通人, 而是改革派树立起来的一面旗帜!真是攻击变成了现实, 怕是就是总统出面,也别想保下来薛真。
那样的话, 薛真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在千钧一发的时候, 魈上前一步, 抬手挡住了那束精神力。
“老大——”崔景生心里顿时一紧——
以老大的实力自然能一举成功, 彻底镇压薛镇的精神力暴动, 可要想最大限度的保住薛真, 让他往后余生不至于以废人的身份活在世上,最好的选择,是在薛真刚有崩溃征兆时。
眼下所有精神力暴涨到极致的时候,真是老大全力镇压,薛真怕是只有成为废人一个结局。
旁边越澈也明显想到这一点,忽然就上前一步,明显是想替薛真挡上一下,不防胳膊直接被越念念抓住,尖声道:
“爸爸……”
声音中充满哀求。
就在这一瞬间,魈的精神力也释放出去,和薛真的精神力撞在一起,空中爆出一朵宛若烟火般的璀璨光芒,下一刻,那光芒又四散开去。
“老大——”眼睁睁的瞧着魈嘴角淌下的血痕,崔景生眼睛都红了,忽然抬头,冲着楼上的薛真吼了起来,“薛真你你他娘的睁开眼看看,你打的人是谁,是老大,是老大啊!”
“……那些对不起你的人就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看老大,看看咱们这些兄弟……”
说道最后,崔景生声音都有些发哽——
老大对精神力的控制虽然已经是整个华国都无人匹敌,却也不可能这么精准的正好计算出薛真的精神力暴动阈值,分明是在碰撞的那一刻,凭着强大的掌控力,随即又撤回来一些。
这样做无疑就是把对薛真的攻击转回到他自己身上。
崔景生简直不敢想,老大这会儿精神力海不定痛成什么样呢。
老大平时看着好像并没有多少是人的热乎气,其实心底却是最重情的一条汉子,他身上每一处伤,几乎都是为了兄弟们!
崔景生甚至不敢想,他这会儿会痛成什么样。
偏偏薛真明明平时看着挺通透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和心盲了眼瞎了似的,眼里心里竟然只有那么两个黑心肠无情无义的人!
难道说这么多年的战友情,就真的比不上那两个人的虚心假意吗?
那边越澈也终于甩开用力抱着他,哭着求他保重自己的越念念,等瞧见依旧完好的站在楼上的薛真,眼圈一下红了。
只是下一刻,身边就传来一声痛呼,却是越念念,正捂着头,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薛真爆发出来的精神力攻击虽然被魈给挡掉,两者相撞爆发出的精神力气场依旧给周围这些人带来一定的冲击。
所有人中,属于普通人的越念念感受到的痛苦自然也是最重,竟是在即便穿着防护衣的情况下,也难过至极。
其他诸如吕若和韩骁,也明显受到了精神力波的正面冲击,脸色都有些不好。
“作为执法队,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华国境内每一个公民,而不是护着违法犯罪的人!”韩骁上前抱住越念念,神情严厉。
吕若也不住按压太阳穴,神情少见的有些焦躁——
精神力暴动的危害,只会越来越严重,刚才魈虽然表现出出色的应变能力,可谁知道,再来一次,还能不能这么给挡回去?
正头疼间,就听见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林蓉和祁凤鸣正陪着几个灵舞者匆匆而来——
本来接到这边的报警,灵舞者协会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的。
结果下一刻就听说,吕若竟然也在现场。以吕若的影响力,真是有个什么闪失,灵舞者协会也必然会处境堪忧。再有灵舞者协会内部,也有亲近改革派的人,比方说会长吴凤芝的弟弟吴凤轩。
知道这个消息,吴凤轩可不是带了两个年轻的灵舞者,跟着林蓉他们过来了?
“吕若姐,还好你没事……”瞧见依旧完好无缺站在那里的吕若,林蓉明显长出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吴凤轩,“这位是吴家的吴凤轩先生……”
吕若看着林蓉的眼神明显温和不少,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吴凤轩:
“有劳吴先生,眼下情形紧急,还请先生尽力。”
“吕女士真不愧女中巾帼,竟然亲临这样的险境,”吴凤轩看向吕若的眼神明显很是欣赏——
即便是穿着防护服,看不大清楚大致面容,依旧能隐约瞧出来这位改革派现党魁的风姿。
随即吩咐跟在身边的两个年轻舞者:
“祁宴,蒋行——”
知道精神力暴动者危害极大,来之人三人就有了预案,那就是跳一曲三人合舞。
他们这边刚摆开阵势,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我也一起。”
可不是匆匆跑过来的谢文潼——
从小在谢景予身边长大,谢文潼身上也继承了谢景予言出如山的性子,在确定谢文卓安全后,当即就往精神力波动最厉害的核心区域跑过来了。
穿着防护服的原因,其他人并没有认出谢文潼,倒是崔景生有些诧异——
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人,还以为谢文潼嘴里说的好听,其实是找地方藏起来了呢。
当即对吴凤轩道:
“这是谢家的谢文潼,你负责调配。”
“谢家人?”吴凤轩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想也不想就道,“谢家人算什么东西?想在灵舞者协会谋一席之地,也看他们配不配!”
即便他和姐姐吴凤芝政见不合,可有一点却是相通的,那就是对谢家的憎恶和排斥。甚至谢家收回主宅的请柬送过去,吴家嫡脉都没有一个人过去……
瞧着谢文潼冷冷一笑:
“还是说,谢家在自家故弄玄虚还不够,又想跑来这里分一杯羹?”
就差指着谢文潼的鼻子,说他是来滥竽充数的了——
谢家主宅发生的事,吴凤轩自然也隐隐约约听说了些,只他却根本一点没有听进去。
谢家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不然当初,为什么会对静怡下手?
要知道,吴静怡可是吴氏家族中最有天赋的后辈。结果却毁在了谢家人的手里。
随即提高声音,冲着祁宴和蒋行两人道:
“不用理会,开始吧。”
祁宴和蒋行自然以吴凤轩为主,闻言随即舒展四肢,三人之间形成一个闭合的圆环,根本就没有给谢文潼留下加入的余地。
而随着三人体内抚慰性的精神力朝着空中荡开,空中那些暴动的精神力果然散开了些,薛真那边虽然还没有什么反应,吕若等人的感受却是好多了。
尤其是越念念。她之前在国外,倒也听说过国内巫祝之力的神奇之处,却是远没有亲自接触体会后,来的深刻:
“吴家和祁家,都属于三大巫祝世家吗?还有那位蒋先生……”
“吴先生是蒋行的舅舅,”看她舒服多了,韩骁提着的心也放下些,闻言轻声给她解释——
从这个层面上说,蒋行其实也算是吴家的人。
或者说,灵舞者协会的人很多都要么是三大世家的人,要么是和三大世家有着这样那样关系的。
许是觉得灵舞者的到来,意味着危险很快会消除,气氛明显轻松起来。只是鉴于谢家如今的尴尬地位,却是并没有人同谢文潼说话。
倒是崔景生,明显很是看不上灵舞者这样的做派,招手叫过去谢文潼,随时见机行事——
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薛镇有怎样的实力。
更甚者,性子有多固执!要是真那么容易被拿下,老大何必委曲求全,逼着吕若过来,又让兄弟强行带来程珂?
只崔景生虽然更多的是为了以防万一,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了不同的含义,尤其是韩骁,看向谢文潼的眼神就有些警惕——
执法队因其特殊性,自来是两党都争着拉拢的存在。
只魈的性情却是太过怪异,平常倒是瞧着对那边都不太在意,却是有好几次在改革派和保守派发生争端时,偏向了保守派一边。
作为谢家的新生代,谢文潼眼下却和崔景生关系颇为亲密,明显就是昭示了谢家的政治立场——
难不成,谢家其实更偏向保守党那边?
还没等他想清楚个所以然,薛真新一轮精神力暴动席卷而来。
最先遭到冲击的就是冲着薛真放出精神力的吴凤轩和祁宴三个。
巨大的精神力波冲击之下,三人只觉本是平静的精神力海瞬时如同巨浪翻卷,三人必须要全力维持,才能让自己保持之前的舞步。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三人动作越来越快。尤其是越念念,看三人恍如旋转的风车,带动的精神力波也让她感觉越来越舒服,不觉喃喃道:
“这就是巫祝世家的魔力吗?真是太厉……”
后面的“害”字还没有说出来,又一股精神力波袭来,下一刻,距离越念念最近的蒋行身体一个趔趄,朝着越念念就撞了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越念念“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谢先生——”崔景生急促的声音跟着响起。
下一刻,一个翩然的影子随即代替了蒋行。
随着谢文潼的加入,已经汗水涔涔的吴凤轩顿时觉得压力大大减轻,可他心里,却是比让人抽了一巴掌,除此之外,还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还以为谢家是虚张声势,怎么传言竟然是真的?
更甚者谢文潼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明明其他人刚跨入灵舞者行列的话,需要一段时间磨合,才能稳定发挥出疗治之力,比方说祁宴,即便天赋不错,可现在输出的时候,依旧会有滞涩的感觉。
反倒是谢文潼那里,哪里像刚刚激发出精神力的灵舞者?
动作之曼妙,舞步之圆融,根本堪比吴凤轩。
更让吴凤轩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谢文潼天赋的强度,竟然隐隐有可以和自己匹敌的势头。
心如乱麻之下,吴凤轩的舞步就有些凌乱,再有薛镇那边暴动的精神力依旧在持续不断的波动中,渐渐的又开始左支右绌。
不过十多分钟后,就轮到祁宴体力不支之下黯然退出。
至于说吴凤轩,也能看出来,根本就是勉强支撑罢了。
明显看出来情形不妙,崔景生顿时就有些烦躁,一咬牙,就按住了腰间的武器——
他和薛真之间,自然也是感情深厚,可执法队可以没有薛真,也可以没有他崔景生,却绝对不能没有老大。
真是老大没了,很多兄弟必然就会失去庇护,执法队也会重新成为之前牺牲率奇高的一个地方……
正要拔出武器时,就听见男子的咆哮声传来,崔景生下意识回头,却是两个执法队员正拖着一个挣扎的太厉害,鞋子都掉了的男人过来,三人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防护服,怀里抱着个琵琶的女子。
愤怒咆哮的人可不正是程柯?
他之前就根本是被“押”着过来的——
因为遭遇精神力波动而出现精神疾病的事件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对于早就厌倦了薛真的程珂而言,他肯冒着危险过来救薛真才怪。
期间想尽种种办法拖延,却到底拗不过两个孔武有力的执法队员。
可随着越靠近暴动中心区,感受到越来越大的精神力波动,程柯的绝望就越来越深:
“我不去!薛真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放开我——”
两个联防队员明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可没有崔景生的命令,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
眼瞧着薛真那边的精神力波动再次开始扭曲,谢林晚回头冲着执法队员厉声道:
“堵住他的嘴!”
崔景生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表示,就察觉到旁边的魈身上气势一变,那凛冽的杀机令得崔景生一哆嗦:
“老大——”
“谁让她来的?”
魈的语气何止是狰狞。
还是第一次瞧见魈如此情绪外露,崔景生一时小腿肚子都有些发抖,心说谢家那位姑娘到底怎么着老大了?
之前在谢宅时,老大就是这样突然爆发。现在不过是听见声音,就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
不会是,那个谢林晚,曾经辜负或者玩、弄过老大的感情吧?
还没等他彻底厘清思绪,谢林晚已经瞧见人群中的谢文潼,随即取下琵琶,一声雄浑而苍凉的琵琶声随即在众人耳边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