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 我记得大致,就是这个位置……”谢锦程嘴唇都有些哆嗦。
“是,这里。”谢景予声音不是一般的紧绷。这些年来虽然从未再踏足主宅, 夜深人静的时候, 主宅里的一草一木却会一遍遍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也因此, 拿出那块瓷片后, 谢景予第一时间判断,这是第九根廊柱上的……
好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 招呼谢林晚:
“晚晚你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上面的花纹模样的?”
“我也不知道, ”谢林晚也有些困惑, “就好像梦里见过似的……”
和之前瞧见雁鸣湖畔男子机械的舞蹈动作,所有相关的舞蹈马上就全在眼前一般,刚才瞧见谢景予瓷片贴合在廊柱上的一瞬间,一副饕餮壁画可不就是立刻出现在脑海里。
梦里见过?谢锦程怔怔的瞧着谢林晚,眼泪忽然就直直的落下来:
“是,薇薇,给你托的梦吗?”
从小要学习家族灵舞相关, 女儿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在主宅这里。
犹记得十二岁时, 女儿还用稚嫩的笔触给自己画过一幅画,画的内容, 正是谢氏主宅。
他的女儿啊, 最是心软, 平常就是养的小猫病了, 都会哭鼻子。若然地下有知, 因为她的关系, 给家族带来这么大的灾难,怕是会更加肝肠寸断……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薇薇才把晚晚送过来不算,还把主宅的一切在梦里托付给晚晚……
谢林晚想说不是,更甚者事实的真相其实是,在那位周公子出现后,谢林晚发现她脑海里贮存的多余的东西好像更多了。
可瞧着外公难过中又欣慰的模样,再有就是,谢林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该画什么,迟疑了下,到底没有摇头,上前一步抱住谢锦程的胳膊:
“外公你别难过了,妈妈地下有知,也肯定不想你伤心的……”
又看向谢景予:
“不然舅舅你看能不能回忆起来,这些砖瓦都应该在哪个地方,说不好我还能想起来些,那样咱们就可以恢复家里的旧貌了。”
谢景予明显不敢相信,谢林晚还能画出其他地方,却到底又存了点儿侥幸,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块青砖,只看了一眼上面斑驳的纹理,谢林晚脑海里立即出现了无比清晰的相关的画面……
眼瞧着青砖和记忆中的那块再次完美重合,饶是谢景予,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忽然丢下青砖,朝着谢家祠堂疾步而去。
“予舅舅……”谢林晚心里一慌——予舅舅脸色明显很不对啊。
刚想跟过去,却被谢锦程拦住:
“好孩子,让你予舅舅,一个人,静一静……”
这些年来,谢家所有人日子都不好过,可要说最难最痛的那个人,绝对是谢景予……
谢景予一直在祠堂跪了整整两个小时,再出来时,身上的肃穆沉重气息明显消融去很多。
谢锦程正拿了张纸写写画画,看他过来,忙招手:
“景予你过来看看……”
谢景予过去,拿起谢锦程手上的那张纸,入目第一行字就是谢景卿的名字,后面赫然写着“十亿”两个数字,后面还有一大溜人名,最少的也写了五千万。
薄薄一张纸上的数字,合起来竟然有三十多亿。
“大家的意思是,把咱们主宅,由内而外给翻修一遍……”
“我我我……”一直被忽视的谢林晚委委屈屈的举手——
刚刚其他舅舅和哥哥们要掏钱的时候,她可也积极的排队等着,结果她刚一靠近,就会被挤开,一直到现在,她还一毛钱都没往上写呢。
谢景予在兜里摸了一下,在谢林晚期待的眼神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利索的撕了外皮后,递给谢林晚:
“晚晚乖啊,到时候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咱们家啊,不缺钱。”
谁都不用出钱,他手里谢氏私藏,用来修葺主宅就绰绰有余。
“予舅舅我是二十,不是两岁……”谢林晚顿时囧囧,到底接过棒棒糖,郁闷的塞到嘴里——
她现在真的超有钱,除了让周崖管理的符篆小店外,赚的钱周崖又买了股票,还有之前关于祁凤鸣和舅舅之间的对赌,虽然不知道大概数字,但总得有个好几亿了……
正嗦着棒棒糖,手机响了一下。谢林晚拿出来,瞧见是周崖的电话,随手点了接通:
“喂?”
“……大人您之前不是给我传过来一张画,让我留意一下画的具体是那里吗……”周崖低沉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这么快就找到了……”谢林晚明显惊了一下——
周崖说的那幅图画,是刚刚见到那位神秘的周公子后,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的。就和瞧见那位周公子油然而生一种故人的感觉一样,那画面中的风水山物,也让谢林晚觉得如此熟悉。
“您画的,是樗里啊……就在京市西山脚下……大启朝周太、祖的地宫所在地……”
大启朝周太、祖?
放下电话,谢林晚还有些懵懂。
谢文潼正好过来,听她念叨,笑着道:
“晚晚你想去樗里吗?那儿距离市里也就一百多里,风景很好的,赶明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那里了,我记得樗里的大肉包真的是一绝,正好这会儿有空,我们去看看吧?”谢文卓正好过来,闻言就开始“斯哈斯哈”的流口水——
樗里的大肉包子也是大启朝周太、祖传下来的,味道真是一绝。
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回海市,听谢文潼说有时间就带谢林晚去樗里逛逛,顿时就馋的不得了
看那些长辈们忙得不亦乐乎,根本顾不得他们,三人一商量,索性溜到外面,开了辆车,就往樗里方向去了。
一坐上车,谢林晚就开始搜索有关几人口中的那位周太、祖——
这什么大启朝,还有什么周太、祖,她怎么就那么陌生呢?
“晚晚你高考时历史一定考得不是一般的糟糕……”谢文卓没心没肺笑的哈哈响,“那可是迷倒了万千少女的周太、祖啊,你竟然都不知道……”
不怪谢文卓这么说,实在是周太、祖这人,在历史上名气太大了。
不但武力值超高,还长得超帅,身世还特别凄惨,根本就是现在小说中流行的美强惨本惨——
家族本是高门大户,却因为皇帝昏庸而抄家灭族,满门抄斩前被家中忠仆给带出来,仆人又死在半路。
彼时九岁的周太、祖,为了活命,不得不自毁容貌,卖身为奴。那之后没人知道周太、祖经历了什么,人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卖身为奴后一直到十五岁恢复俊美容颜后横空出世前,周太、祖应该都是住在樗里。
那之后,周太、祖就开始了他开挂一般的人生——
十五岁走出樗里后参加义军,二十二岁名声鹊起,三十一岁横扫天下,建立大启朝,一直到四十九岁时溘然而逝……
而周太、祖之所以会牵动万千少女的心,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终身未婚——
现在保守派的党魁周文龙,虽说确然具有周朝皇室血统,却并非周太、祖血亲,其实是周太、祖养子后裔。
和大启朝其他帝王陵都在彼时京都建安城附近不同,周太、祖却是早早的在樗里给自己修了一座地宫。
等地宫被盗墓贼打开后,人们更是赫然发现,周太、祖的尸骸怀里竟然环抱着一副明显是娇小女孩子的骸骨……
因为历史上没有丝毫记载,那被周太、祖无比珍惜的抱在怀里的骸骨也就成了千古迷案。无数多情人以此为素材,写出一曲又一曲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故事里女子的名字虽是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出身樗里……
更是有无数女孩子,为故事中英俊无敌的周太、祖洒下一掬伤心泪,恨不得真有时空穿梭机,助她们穿越回古代,去抚慰周太、祖受伤的心灵……
就在谢文卓飞来京市前,公司才刚购买下来一个大IP穿越剧,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就是周太、祖和他未成眷属的爱人。其中女主角已经敲定,由白雁蓉出演……
“文卓,停车……”正说的眉飞色舞的谢文卓后脑勺忽然挨了一下,谢文潼紧张的声音跟着响起。
“二哥你别老是揍我脑袋,打傻了你赔不赔啊……”谢文卓捂着脑袋抱怨,一回头,却是吓了一跳,忙一踩刹车,“晚晚你怎么哭了?”
哭了?谢林晚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在脸上蹭了一下,果然有些湿意。
“你还说!”谢文潼横了谢文卓一眼,“都是你胡说八道,晚晚心肠软,肯定以为是真的了!”
又去安抚谢林晚:
“晚晚你别听你三哥瞎白活,全都是瞎编的……”
“是啊,”谢文卓也忙不迭补救,“都说帝王心海底针,说不好那周太、祖也不是不想娶媳妇,是他自己不行……”
一句话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谢文潼脸都黑了:
“谢、文、卓!”
“我看你是想要回去跪祠堂!”
一句话吓得谢文卓冷汗都下来了,可怜巴巴的瞧着谢林晚,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兄妹三个这么打打闹闹的往樗里赶时,一辆车也在“樗里之家”这个华国最大的慈善机构大门前停下。
执法队负责人崔景生先从车上下来,躬身拉开车门,低头屏息,恭迎车上的人。
两条大长腿随即落到地上,那肩宽背窄的黄金比例身材,和冷漠无情的眉眼,明显暴露了对方的身份,可不正是之前从谢家离开的周迟?
离开谢家,腿上的剧痛倒是减轻了不少,周迟整个人却是陷入无法挣脱的精神漩涡中,那种痛苦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
车走到一半,周迟索性让崔景生把他送到樗里来——
从很小的时候,周迟就开始噩梦不断,这两年更是越发清晰。因为对梦中的事情太过排斥,周迟甚至用强大的精神力对抗睡眠,曾经一度把自己熬到快要崩溃的地步。
后来偶然发现,樗里这里,竟然能让他暂时逃避噩梦,灵魂得到暂时的平静。
周迟可不就经常在熬不下去的时候,跑到樗里来睡一宿……
一直目送周迟进了樗里之家的大门,崔景生才驾车离开。他前脚走,后脚谢文卓的车子也到了目的地——
樗里之家作为慈善机构,除了收养孤寡老人和被抛弃的孩子之外,还有一间提供游客住宿的酒店。所得收入,全部用于慈善机构的运营。
谢文卓提起来就馋的不得了的大肉包,就是樗里之家的特产。
“我先去餐厅那边抢大肉包,这会儿供应的大肉包,都是野山菌调的馅,贼好吃……二哥你陪着晚晚慢慢走……”
樗里之家的大肉包每天都是定量供应,卖完了绝不会追加。
当天晚上,谢林晚也尝到了谢文卓心心念念的大肉包,新鲜的野山菌,配合独特的调制手法,入口当真是鲜香无比。
“这调制方法,据说就是周太、祖独创的……”
“不过今天这包子,比我之前哪次吃的都香,还有包子的形状也漂亮的很,是不是饭店的大师傅换了?”
谢文卓边吃边兴致勃勃的评价。
谢林晚吃饱喝足了,跟着谢文潼和谢文卓往房间走时,回头时不经意间发现一个穿着白色厨师罩衣的年轻男子从厨房那里一闪而过,不觉就愣了一下——
这厨师也太年轻了吧?而且厨师的背影,怎么瞧着,有些熟悉啊?
殊不知酒店的经理,这会儿也正冷汗淋漓——
也不知是哪个有眼无珠的,把眼前这位小祖宗气成这样?
毕竟据他所知,周迟但凡是这样跑过来闷着头开始自己调陷擀皮包包子,第二天,一准有人要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