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佩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品着茶,想象着陆怀远到来时她应该做什么。
她的计划很简单,陆怀远虽不见的对她有男女之情,可从小长大的情谊也不能抹去,以他放荡不羁的个性,到时候聊天到兴致高涨之时,自己无意间将衣衫弄乱,他必不会注意。等柳玉引众位夫人、小姐到来,自己再装作站不稳的样子摔倒在陆怀远的怀中,必然会让那些闺阁中人误会两人的关系。
郑子佩的计划有其高明之处,先不说现在的风气对于男女之间的行为看的有多么重,毕竟林未染前世就曾因被下人自水中救起坏了贞操而自尽。
另外一方面,郑学明也不会看着自己疼爱的后辈遭受非议,届时势必会对皇室施压。一个是名声不显的小家嫡女,一个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想必安王爷和陆世子会做出更正确的选择,毕竟王府需要一个精明又立得住的女主人。
不得不说,这郑子佩又恶毒又可悲,一个为了获得自己以为的爱情,可以利用自己的名声又利用了养大自己的祖父的女人。可是她并不了解陆怀远,哪怕是原主,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的名声而屈就自己。
她喜欢陆怀远的放荡不羁,可又怎么知道放荡不羁的人从不会为世俗绊住脚步。
当听到脚步声,郑子佩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转身望去时来的却是太子陆乾志,满眼的星光瞬间熄灭……
“见到我就这么失望?我可是还想着你小时候追在我身后喊太子哥哥的场景。”虽然那时候她的殷勤也是因为别的男孩子。
“太子言重了,子佩只是对于太子的出现感到惊讶,并没有失望之说。”郑子佩怎么会察觉不到这陆乾志对自己的心思,可惜,陆乾志空顶了太子的名号,却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容貌,无论小的时候还是现在,郑子佩都难以对他产生任何旖旎之情。
陆乾志坐在石凳上,就着郑子佩的杯子喝了口茶水,“你倒是会享受。”说起来,陆乾志并没有遗传到他母亲的美貌,国字脸粗眉毛,奇怪的是也没有同样国字脸的皇上来的伟岸,都说外甥随舅,太子做事经常被臣子夸赞,但气质却与刘向南如出一辙,这是十几年的皇室教导也无法扭转的。
“此处风景极佳,我也是一不小心走到这里的。”郑子佩忍不住皱眉,如果陆怀远用她的杯子喝水,那是不拘一格,太子这样做却只让她觉得恶心不已。
“姑姑府上,这一处景观最为幽美,子佩何不与我一同欣赏这美景?”
郑子佩已经听到人群的喧闹声,离此处越来越近,“难得长公主在入冬之后还能找到这么多花草,确实颇为难得,但子佩还是不打扰殿下,这就告辞了。”她已经没有办法伪装了,为今之计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转身的她没有看见陆乾志脸上挂着的一丝冷笑。
郑子佩疾走两步,刚走到树下感觉脚腕一痛,刹那间稳不住身子,眼看就要倒地……
“子佩?!”陆乾志一声惊呼,几步踏了过来,右手捞住郑子佩的腰,左手不小心扶在了郑子佩的胸口处,而郑子佩因为紧张拉开了陆乾志的领口,露出了大片的…肉。这时大部队正好到达了现场。
众人怎么也想不到,跟随柳玉而来看到的是眼前这种场景,刚出嫁的少妇和未出嫁的姑娘都惊呼一声转身,倒是一些年龄颇大的老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注视着两人。
在她们看来郑子佩正斜倚在太子怀中,两人的肢体已不能用简单的接触来形容,而含情脉脉的相望,似乎在诉说着彼此的情深。
郑子佩羞愤难当,站起身来,不顾疼痛的脚踝和欲言又止的陆乾志捂着脸跑走了。
“小姐!”柳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乾志盯着郑子佩逃离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转过头来时,又是以前的风淡云轻,他轻扯嘴角,满脸无可奈何的神色:“让诸位见笑了。”
“殿下言重了。”陆乾志虽然已经成婚,但身为太子,皇上唯一的孩子,是注定成为下一任皇上的人,在场不少少女都盯紧了太子侧妃的位置,连林婉如都肖想过成为太子的女人,可惜林未染成为安王府世子妃,就注定了林婉如不能成为太子府一个小小侍妾,而林家终究实力太过单薄,无法为她谋求一个侧妃之位,彻底斩断了她的皇妃之路。
在场不明真相的人都觉得郑子佩心思深沉,差遣自己丫鬟引众人前来,证实她与太子关系匪浅,这样为了掩盖流言,无论是皇帝还是郑大人,都会赞成这桩婚事,她成为太子两位侧妃之一,似乎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此处景色颇为秀美,诸位可以一观。不过,本宫还有要事在身,就无法陪各位一同欣赏了。”目的已经达到,陆乾志没有了继续赏景的雅兴,只想回去进行下一步计划。陆云觉得郑大人虽然在朝堂还有部分影响力,郑家却没有了注意的必要,在陆乾志看来这是妇人之见,朝堂之上多数文人都受过郑大人的儿子郑太傅的指导,武将多是郑大人战友的后代,和郑大人感情颇深,更别提郑家学作为开国功臣的影响力,虽然郑太傅如今在朝堂很是低调,但郑家绝不像陆云想象的那么无用。
得到了郑家的助力,大燕国有谁还能敌得过他的势力。
“恭送太子殿下。”
公主府门前一架马车已等待多时,陆乾志钻进车厢,闭眼片刻,突然开口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话已经传出去了,估计今天下午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殿下与郡主的至死不渝。”
“干得不错!”
“殿下,听说步维松要回来了。”
陆乾志声音变得很是低沉:“嗯,快了。”步维松,一个正直的保皇派,只听皇上的命令,对陆家格外忠诚,听说是太上皇救过步维松父亲的性命,三代以内步家子孙都将会是陆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另一边,陆怀远完全没有在乎这个“太子哥哥”的视而不见,他正与林未染站在池边欣赏池中的荷花。
“这荷花开的似乎比夏季的还要鲜艳。”林未染小声说道,“冬天怎么会有这么多如此娇艳的花朵?”
“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含情脉脉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说这么庸俗的话语。
“世子懂得真多。”爱情让不让人盲目陆怀远并不清楚,不过林未染的爱确实让她智商直降。
这一院子的名贵花草也不过是坚持一天甚至半天的盛放,之后面临的将会是永远的凋零,可是对于陆云来说,花季到来时举办赏花宴那和一般的夫人有什么不同?陆远认为兄长即为天子,作为妹妹的她自然是天女。即为天女,寒冬时节百花盛开也是应该的,这个时候举行赏花宴才不负她大燕国唯一公主的盛名。
此等劳民伤财之事,陆云并不是第一次干,这一行为和日行节俭的陆轩宇形成了鲜明对比,陆家就是典型的富养女穷养儿,先皇在培养自己唯一的女儿时竭尽心力,养成了陆云不懂世故、天真而又自私的性格,先皇死后,陆云所做的一切错事都由陆轩宇一力承担,这破费人力物力的宴会,都是陆轩宇自掏的腰包,身为一国之主时不时的还要舔着脸问皇后要银子,不得不感叹声奇葩。
“再好的景色不及未染你的一抹笑容。”适时地甜言蜜语,展现一下纨绔的不羁及深情。
“你再这样胡说,我可是要走了。”林未染羞红了脸颊,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好了,不戏弄你了。我的一腔热情只能在婚后体现了,谁让我未过门的妻子如此害羞。”陆怀远的言行不仅让林未染红了脸,更是让不远处的林婉如红了眼。
“母亲,这世子一直在身旁,计划还能不能实施?”林婉如一刻都等不了了,她现在就想让那个没娘教养的贱胚子坠入地狱。
“婉如,做事情怎么能毛躁呢,你这要是进了王府,如何能管好王府中的下人?”林夫人颇为不满的皱皱眉头,自己这女儿长相、女红什么的都是极好的,唯独性格太急,她和瑾瑜都是心思缜密的人,怎么生的女儿却是个急性子?
“母亲?”林婉如委屈极了,难道最急迫的不应该是母亲吗?林夫人嫉妒林未染的母亲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是比林夫人早认识林瑾瑜,哪怕是死了也可以占着林瑾瑜原配的位置,而林夫人呢,就算辛辛苦苦照顾林府十几年,也不过只是林瑾瑜的继室,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称号。
死去的原配可以为自己的女儿找个王爷世子做相公,而她这个实实在在的林夫人,却只能为自己的女儿找个不那么落魄的小官之子,谁让女儿的父亲是个京城中一抓一大把的六品官员。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看着这个自小就饱受她欺凌的孩子终有一天成为她们需要仰视的存在,想想未来婉如见了林未染还得行跪拜礼,林夫人能咬碎自己一口白牙。
“放心,母亲都计划好了,这陆世子不会水,我们的人会看准机会将林未染撞到水中,但是计划势必会照常进行。”林夫人顺了顺林婉如绸缎般的黑发,“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安安心心的等待,世子妃的名号非你莫属。”
阳光洒落在淡粉色的衣衫上,转身间微微带起裙尾的摆动,映衬着此时因激动微红着脸蛋的林婉如更加美艳。
陆怀远倒是对林未染相当满意,虽然有点以夫为纲的意思,当这个夫变成了自己的时候,就格外的受用了,而且林未染并不是没有主见,在一些看法上和陆怀远出奇的一致,倒是更加深了夫唱妇随之感,一时之间聊得颇为愉快。
但就是有人看不得这种愉快,林夫人轻笑一声,指着远处的一朵盛开着、花瓣却已经被冻焉了的莲花,“婉如,去那边看看,都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这公主府的莲花好像更为高洁。”
推搡着林婉如向前,林婉如没反应过来,一下被推倒在地,衣服很厚,倒是没有多少疼痛感,她还是因为这突来的变故懵了一下,接着就听见自己母亲略显夸张的声音。
“婉如?!”林夫人朝着一个方向微微点头,随后赶紧上前扶住林婉如,很是心疼拍拍女儿衣裙上的草屑。
“这是怎么了?”附近的夫人小姐也都围了过来,倒不是关心,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怎么回事。
“都怪我,刚才不小心踩到了这块石头,”说着还颇为气愤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块,让大家看看确实是有石头在这里挡路,“要摔倒的时候,多亏婉如拉了我一把,谁想到她反而倒下了。”林夫人露出既感动又心疼的神色,“我家姑娘啊,就是太孝顺了,宁愿自己受伤,也看不得父母受伤。”
林婉如虽然脾气很急,但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温婉大方的样子,表面功夫做得很成功,一些看不上林婉如的小姐也不过是撇撇嘴,内心黑暗的想她怎么没扭断腿,对她这一行为倒是没有怀疑。
丫鬟已经去叫大夫了,众人见没什么可看的,正准备散开,就听见旁边水池传来很大的“噗通”声,却原来是在众人围观林婉如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冲了过来,将林未染撞进了水中。
陆怀远一时疏忽,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能让青玉看管住这行凶之人,不管自己会不会水就扎进了池中,抱住了不断挣扎的林未染。
“来人啊,世子落水了!”青玉按压下自己紧张和担心,扯着嗓门喊道。
陆怀远则抱紧了林未染,水中的双脚暗暗做着踩水的动作,面上还是透漏出一丝无助,始终让林未染保持在水面之上,自己却不停地上下浮动,不时呼喊一声断断续续地“救命!”,将不会游泳的形象饰演的很夸张。
“天哪!”众位夫人捂嘴惊呼,没有看到隐藏在众人中脸色晦暗的林氏母女。
这个时候正在奋力表演的陆怀远看到远处一个人逐渐接近,并且从林未染身后把住了她的腰,想要将她从陆怀远怀中扯走,来人边用力边说:“世子,林小姐情况危急,小人先救小姐。”
先救小姐?正常的公主府下人都会选择先救助世子爷,怎么会愿意将这个功劳拱手让人?这个下人绝对有问题!
“我不行了~”叫喊着顺便踢出一脚,下人被踢中,感觉下身剧烈疼痛,瞬间就沉入了池底。
这时其他下人才游了过来,三个游到陆怀远身后,架住他的胳膊,其中有一人更是揪住了他后领部的衣服。
其他人来的略晚,现在也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遗憾地去救助这个被世子抱得紧紧的女孩。
陆怀远的脑袋终于保持在了水面之上,也有了说话的力气,“等等,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己亲自救助。”
本来就没有人愿意接这个苦差事,下等人也有下等人的活法,不少奴才中的前辈都是因为救了大家的小姐被赐死,久而久之反而没有下人有善心,小姐死了也不过是责打当时值班的奴才,也算是法不责众的另一种表现。听到陆怀远这么说,自然是没有人找不痛快,跟在几人身后随时防止意外发生。
在陆怀远的配合下,两人很快就被救上了岸。陆怀远接过青玉递上来的外褂,包裹住林未染湿漉漉的身体,之后命令尚在水中的人:“池底还有一个男人,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连着这跪着的丫鬟一并送到王府,本世子倒是要看看是谁要在姑姑府上谋害她侄儿!”
“遵命,世子殿下!”
人群后方的林氏母女已经一脸惨白,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不会水的陆怀远竟为了林未染甘愿冒如此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