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桃最近确实挺有时间。
而且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挺多。
让工匠帮忙打的齿轮啊大的小的一大堆。
回去后按照印象, 再和图纸一对比,在书房拼了三天半,居然还真弄成了一个。
只不过上头没弄跳舞的小人, 而是自己削了两只天鹅。
钥匙拧两圈,就能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挺好听。
赵子行前两天来的时候,知道他正在鼓捣一个新玩意,便每日都带着孩子来蹲点。
今日一进院门, 就听到小武喜滋滋地和小孙道:“成了, 成了,公子那音乐盒成了。”
说完还手舞足蹈了起来, 学着天鹅的样子,别提多可乐了。
小孙还没开口, 赵子行便拎着儿子走了过来,“成了?”
小武一幅与有荣蔫的模样, “成了, 声音可好听了!小的觉得比那梁姑娘买的海货可好听多了……”
赵子行拎着孩子大步就窜进了书房。
就见宁桃眼前一个半尺来长的圆柱状, 上头一大一小两只鸭子在转圈圈,伴随着音乐声倒是还有点儿意思。
宁桃趴在旁边看着, 直到赵子行把手伸了过去。
宁桃才发现屋里进了人,忙挡住他的手道:“离远点别挡光, 我瞧着里面有个东西卡得咯噔咯噔的,不是很丝滑。”
赵子行:“……”
你以为这是丝绸。
赵子行领着儿子玩了一会宁桃屋里的小汽车。
宁桃这才抬头揉了揉脖子道:“好像成功了。”
这次转动钥匙,明显的里头没有咯噔咯噔的声音了,反而音乐声更加的清脆好听, 仰扬顿挫的还颇有韵律。
赵子行道:“这次可以给我家孩子玩一会了吧。”
宁桃道:“还不行。”
被小朋友委屈的双眼一看, 宁桃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是不让你玩, 是我想再根据这个做两个,我现在有经验了,你明日过来了,我给你一个。”
怕小朋友伤心,宁桃塞给他一个小木马,“石头牵着小马去玩好不好。”
这马是他在边城的时候晚上没事琢磨着做了几只。
给小胖两兄弟一人一只,手里还留了两只,上头系个绳子,一拉动机巧小马就会咯噔咯噔的走路。
宁桃手一拉,小马就在桌上昂首挺胸的迈开了四蹄,还真有模有样的。
石头显然更喜欢这个小马,欢快地拿着跑走了。
宁桃见屋里没旁人了,这才道:“师兄这几日天天来,肯定不是为了我这音乐盒。”
赵子行道:“确实有个事,你听说了没。”
宁桃这几日连衙里都没去,哪知道什么事。
赵子行道:“今年不是秋闱吗?”
“主考官的事,秋闱的主考官会在翰林院选,到时候与省府的学政一道主持。”
这个宁桃知道。
可是现在才二月份,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赵子行道:“不早,今年事多,所以咱们得提前准备。”
宁桃道:“你想去?”
“难道你不想?”
宁桃抽抽嘴角:“我确实没想过。”
赵子行:“……”
不过被赵子行一提醒,他突然就有点想去了。
不管被分到哪个省,约等于公费旅游。
赵子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肯定憋什么坏水呢。
宁桃道:“这个需要什么条件吗?”
得考试,还得担风险,唯一的好处就是公费旅游,但是大家还是要抢着去。
可见利大于弊,所以赵子行和牛子渊几个都想去。
宁桃:“……”
这么多人抢有点儿危险呀!
宁桃在家里又憋了几天,直到小皇孙成亲那一日才出门。
手里还提了一个盒子。
小武要帮他拿他都不让,自己喜滋滋地提上了车,到宫里参加宫宴去了。
头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婚礼,宁桃两只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东西。
马富贵无语道:“你就不能表现的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能。”
因为小皇孙身份特殊,婚礼还不等同于别的皇子、皇孙,虽然时间紧,但是礼部众人还是按太子成婚的逼格来比划着来的。
一个人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这样一场婚礼呢。
宁桃全程都精神抖擞的。
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吃的饭实在不怎么样。
以前参加中秋宫宴,都在集英殿,那边也就那么二三十个大佬,哪像现在满朝文武,能到场的都来参加了。
不能参加的还送了许多的贺礼。
所以这饭就不怎么讲究了,有些都是前两天就做好的。
现在天气再冷快,宁桃也感觉味儿有点不对,亏得出门时秦先生塞给他一包零嘴,没事的时候嚼两颗,这才顶了下来。
吃过饭,小伙伴喊宁桃一道回去。
出了宫,马富贵喝得有点多,宁桃让小武把车驾到路口找个巷子先停一下,他刚才瞧见史家的马车还没离开,刚好趁这个机会把礼物送出去。
先前给梁姽修音乐盒时,宁桃感觉史青凝是喜欢的吧,虽然嘴上没说,不过眼神骗不了人。
结果,这一等还没等到史家人过来。
就见高乌国的大公主和六公主坐着马车过来了。
两位公主怕是为了入乡随俗,特意穿了京里最流行的衣裳,满头珠翠,活像个暴发户。
不过配上大公主那张高冷的脸,居然不显得艳俗。
大公主道:“宁大人许久不见。”
宁桃笑道:“是呀,公主还记得宁某,荣幸之致。”
“宁大人出了宫还不回去,是在等你的未婚妻吗?”
宁桃点头,大公主让人把马车给拐了个方向,停到宁桃车的旁边,笑道:“本宫倒要瞧瞧,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宁大人拒绝做本宫的驸马。”
宁桃抽抽嘴角,你特么怎么还记得这茬。
大公主说跟他一道等,也就没有再废话,双方尴尬地等了两刻钟,小武道:“公子史家的马车来了。”
已经被长流给拦了下来,此刻正往巷子里赶。
宁桃立马掀开帘子,史家的马车就停在了不远处。
梁姽掀开帘子,刚好看到宁桃与大公主一道下了车,微微挑了下眉,扭头对史青凝道:“看来传闻是真的。”
史青凝呼吸一窒,稳了稳神由冰月扶着下了马车。
宁桃还没开口,大公主上上下下将梁姽打量了个遍,居高临下道:“这位便是宁大人心心念念的姑娘吗?”
梁姽毫不客气道:“这位便是想要嫁给宁大人的高乌国大公主吗?”
宁桃张了张嘴,最后给闭上了。
看着这火花带闪电的架式,他也插不上嘴,于是便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史青凝,道:“自己做的小玩意,你拿着玩吧。”
史青凝:“……”
和梁姽互瞪的大公主缓缓扭头,就见宁桃把一个绘着小猫放风筝图案的盒子塞到了旁边一直没开口,甚至没什么存在感的姑娘手里。
大公主道:“她是?”
“我未婚妻!”想了想又介绍梁姽道:“我未来的四舅哥未过门的媳妇,简言之我未来的嫂子……”
大公主:“……”
什么鬼?
宁桃的礼物算是送出去的。
跟大公主和梁姽,还有史青凝说了一声回去还有点事,便带着小武离开了。
马富贵靠在车里,晕晕乎乎道:“桃子,刚才外头好吵。”
说着扒着帘子就要往外看,宁桃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道:“师兄,我听赵师兄说他和牛师兄都准备去考今年的乡试主考官,你准备考不考?”
马富贵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摇头道:“不考,我好不容易和老婆孩子团聚了。”
说完,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宁桃松了口气,出了巷子让小武一路驾着车赶紧回家。
他到现在都感觉背后两道目光,跟刀子似的直往他身上戳。
望着落荒而逃的宁桃,梁姽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六公主一边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奇怪道:“姐,你说夏朝的人怎么这么好玩,明明是个人,却要用鬼做名字,我觉得姑娘家用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梁姽脸色一变。
大公主道:“兴许他们风俗与咱们不一样。”
两人说的一本正经,梁姽想喝斥都不好开口,只得自己生闷气。
史青凝拉了她一把,“咱们快些回去吧。”
梁姽嗯了一声,上了车迫不及待的便把史青凝的盒子给打开了。
里头是个音乐盒。
虽然没她买的精致,但是上面的图案却特别好看,而且上头并不是什么跳舞的小人,而是几只可爱的小兔子,或仰或卧或跳或跑,看起来生动极了。
兔子的耳朵还很有特别,要么竖起来,要么耷拉在头上,每个神态都栩栩如生,就跟宁桃帮宁香在胭脂盒子上画的图案一样。
每一个都简单,但却能触动人心。
钥匙一扭动,音乐便跟着响了起来。
嘀嘀嗒嗒的特别好听。
梁姽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
咬牙切齿道:“哼,这个宁桃真是好重的心机,怪不得前头我让他帮忙修八宝盒的时候,他那么痛快的答应了,敢情是想着照做一个送给你。”
史青凝嘴角的弧度已经压不住了。
也没在意梁姽那酸溜溜的口气,望着手里的音乐盒,简直移不开眼,“怪不得他最近都没出门,原来是在家里做这个。”
梁姽磨磨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有!
小皇孙的婚礼一过。
各衙门又步入了正轨,宁桃开始背着包上班去了。
他现在的工作,是把数术题整理好的几册再过一遍,要是没问题,下个月就能开始印制了。
大家已经开始准备今年乡试主考官的事了,所以一群人没事的时候,都拿着书背了起来。
宁桃也想公费旅游,于是,也加入了其中。
岳贵山见他拿着书背,忍不住道:“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吧。”
宁桃不置可否,“我算过了,咱们一共二十几个省,除却特别远的大家都不想去的,也有二十个可供选择,你想想,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不防碍你。”
岳贵山点头,“是这个理。”
其实想出去的人并不多,也就是赵子行和牛子渊这种世家子弟,想趁机放个风,像齐望这种还是希望可以留在京里好好工作的,毕竟这小子才成亲不久,而且还想着通过自己努力,在京里买房,把老家的父母给接过来。
所以这种事情就不怎么想来凑热闹了。这么一想,压力倒是没那么大了。
宁桃他们边工作边准备主考官的事。
也不知道谁一宣传,宁桃也要来分一杯羹,于是准备的人就更少了。
一晃就到了三月。
上巳节这一日,工部和翰林院依旧进行了蹴鞠比赛,今年也有别的部门参加,所以,人完全是打乱的。
宁桃他们上午踢球,下午回家吃烤串。
牛子渊一边撸串,一边道:“桃子商队快回来了吧。”
宁桃把烤腰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差不多了吧,前几天收到二狗的信,家里那边的丝绸和白糖还有山货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过些日子就可以上京。”
“师兄要不要也投点钱进来,能赚大钱不敢说,小钱还是管够的。”
牛子渊还真是这个意思。
现在他得养老婆孩子,家里的丫头婆子,外头的人事来往一大堆。
不赚点外块那是不行了。
宁桃道:“今年边城的集市也开了,师兄们要是有兴趣也能到那边去,比起商队的风险小些,也赚得更快一些。”
大牛就准备带人过去。
而且,高乌国等几个小国,上个月在庆贺小皇孙成亲之时,也提出了希望工部可以支持他们建水渠或者水车的事情。
对于边城那边的引水设施非常的满意。
朝廷对于武器方面肯定不能外卖,但是这些基建设施还是很放心的。
对方给的价格也不低。
宁桃这个月开始,又去工部工作了,目前和安宇等人根据他们提供的地形地貌设计水渠和引水方式。
虽说小国,但毕竟也是一个国家,在用钱方面,倒是不用考虑太多,怎么美观实用怎么来。
正说着,就见小武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公子,全城戒严了,怕是皇帝不太好了……”
宁桃心头一紧,与牛子渊对视一眼,牛子渊脸色微微一变,放下了手里的签子。
众人望着满桌的串串,一时都没说话。
宁桃想起去年牛子渊和赵子行两人的猜测,叹息一声果然应验了。
不过他还是更倾于另一种,皇帝怕是早就不在了,只是秘而不宣,如今看来小皇孙已经十六,又取了亲亲政方面完全不成问题。
这才对外宣布皇帝驾崩了。
有了上次太子丧事的经验,这次大家显然都是熟手了。
该干嘛干嘛,该准备怎么就准备什么,等丧钟一旦敲响,就该过宫哭丧去了。
皇帝驾崩依旧是隔天去哭一次丧。
第二日倒是不用哭,就有人开始请小皇孙继位。
此话一出,算是一呼百应。
小皇孙监国至今也有一年半了,虽说年纪小,但该办的事情都办得让人无法挑剔,再加上文有裴家,武有镇国公。
边关又有徐家军在镇守。
皇帝此刻没了,倒是对于局势半点影响都没。
朝臣们似乎都在等着这一日,反倒是因为皇帝这病拖了这么久,该有的伤心倒是淡了不少。
众人在朝上了请三日,小皇孙终于答应择日登基,但必须给皇帝守孝满一个月。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守孝期间,礼部那边关于新帝登基的事情也在认真的准备。
人手不够继续从翰林院借,如此一来,赵子行这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就在礼部忙了一个多月,直到新帝登基才松了口气。
宁桃翻了下日历,可不是正如赵子行所说,今年事多。
什么事情都得提前准备。
如今已渐然进入了四月底。
距离秋闱满打满算也就一百天的时间。
主考官的考试也正式提上日程。
乡试主考官虽说录取的人数不多,但报考的人数还是蛮可观的。
足足有三百多人,约等于十五取一。
在进场之前,马富贵道:“原先我还想着中了进士之后,就圆满完成了学习任务,后来才知道,还得考庶吉士,如今连乡试的主考官也得参加考核。”
牛子渊呵呵两声,“你难道忘了年终考核?”
头一年在翰林院太子去逝了,考核的事情就走了个过程。
去年他们跟着宁桃一起在编数术书,考核的分数自然给的挺高。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新帝登基。
新官上任都要三把火的,更何况这是皇帝。
马富贵心头咯噔一声,哭朝着脸道:“说真的,咱们家做生意的时候哪有这些说道,只要东西好吃自然不缺回头客。”
正说着,进场的铃声响起。
马富贵立马闭了嘴,跟着众人一道进去了。
原先他是不想参加的,所以大家都在认真看书的时候,他在逗孩子玩儿。
结果,就在考试的前两天,陈大人告诉他们,因为新帝登基,今年的秋闱又是登基后的头一件大事儿,上头对此特别重视,所以他们这些翰林院的都得参加。
马富贵:“……”
马富贵是赶鸭子上架,宁桃他们几个倒是真准备了。
两年没进考场,这次进来宁桃还有点小激动,拿到卷子的一瞬间,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满足感。
宁桃被自己这种渴望考试的变态心理给吓了一跳。
深吸了口气,将卷子从头到尾瞧了两遍,每道题都不难,就算是最后的文章也只要求三百字,考试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
他一边磨墨一边思索着最后的文章。
磨墨好了文章也想的差不多了,提起笔在草纸上写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抄到了卷子上。
他是先答的后面的大题,起始速度虽然慢些,但是越到后来手感越好。
尤其是数术题,想都不用想答案刷刷地就出来了。
卷子答完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宁桃停手后,将卷子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把卷子交给了旁边的小太监。
马富贵咬着笔杆想着后面的文章时,猛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这一抬头,就瞧见宁桃起身离开,顿时被噎了一下。
本来他心里就没底,虽说这些东西以前都学过,可自打入了翰林院,他那份读书的拼搏劲就没了。
而且这次考试他也是没有任何准备,如此一来答起题来就有些吃力。
尤其是需要对原文的题目,有那么一瞬间,都差点把书名给搞错了。
这样一紧张,后面的题是越写越不顺,本来都会的到了后来心里也没底了。
磨到了交卷时间,他还抓着卷子在写文章。
小太监催了好几次,他才把卷子给交了上去。
出了大殿见到师兄弟们,马富贵差点哭出声来。
“老牛怎么办,我答得很不好……”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浆糊。
“都怪桃子,他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唉桃子呢?”
牛子渊摇头,他出来的也算早的,可并没有宁桃的影子。
宁桃出了大殿就瞧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又瘦又弯的腰背,走起路来还有点蹒跚。
宁桃起先以为自己看错了,可随口问了一下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道:“是惠公公。”
宁桃立马追了上去。
他初见惠公公的那一年才八岁。
宁少源刚过了孝期去新州任知县,那时候惠公公满头黑发,虽说瘦小,但腰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意气风发的,一晃过了十二年了……
这两年每次见到惠公公,他都能感觉惠公公比上次老了一些。
今日再见,老的已经快让他认不出了。
惠公公弯着腰走得不快,宁桃在一片宫墙处追上了他。
“公公!”
宁桃喊出声,才惊觉自己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惠公公缓缓回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认出是宁桃来,笑道:“宁大人怎么在这儿,今日不是在殿内考试吗?”
这一转脸,宁桃才发现,惠公公比他想象的还要老得快。
宁桃心头发酸,惠公公的年纪,事实上并不比宁少源大多少。
而且惠公公对他一直挺照顾的,想到此宁桃心里更不好受,咧了咧嘴道:“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马上就端午节了,福寿宫那边有不少的粽叶,圣上在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老奴想着去摘一些,做几个粽子……”
说着惠公公眼眶就红了起来。
别过脸擦了擦眼泪。
宁桃也想哭,深吸了口气道:“我小时候也跟着老太太一起包过粽子,现在也没什么事,陪着公公一道去吧。”
惠公公哎了一声,颤巍巍地转身。
脚尖踩到了袍子的前端差点摔倒。
宁桃一把扶住他道:“公公小心些。”
宁桃陪着惠公公到了福寿宫外的,果然看到一大片的芭蕉,按照惠公公说的摘了三十来片,整个过程时间并不短。
可一个小太监都没来找惠公公。
宁桃一手扶着惠公公,一手拿着叶子往回走,“小杜和小勇呢?他们两人今日都当差吗?”
惠公公身子一僵,随后苦笑道:“都忙着呢。”
宁桃把他送回住处,这才发现,惠公公屋里的摆设和以前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可能因为年纪大了,行动不太方便,屋角的桶里放着未洗的衣裳,桌上的茶具也不如原先的那套贵重。
宁桃微微拧了眉,给他倒了杯水,陪着说了会话。
估摸着时间不早了,惠公公催他赶紧回去,宁桃这才离开。
出了惠公公的住处没走多远,宁桃就瞧见惠公公的徒弟小杜正和一个小宫女在聊天,小宫女宁桃在小皇孙那儿瞧见过。
好像是伺候茶水的,小杜道:“姐姐,那边有消息了吗?”
小宫女摇头:“没听六公公说。”
宁桃听了一会,大概听明白了,惠公公这是想出宫养老,可最近皇帝没了,小皇孙登基,人走茶凉,如今都巴着新帝身边的小六,谁还在意惠公公这个旧人呀。
而且惠公公年纪大了,连新帝的面都见不着。
所以,惠公公要出宫这事一拖再拖,都两个月了,居然还没递到上头去。
不止惠公公连他身边的两个徒弟如今的差事都比以前差了不少。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宁桃听到这里,又折了回去。
惠公公坐在窗前借着光在包粽子,宁桃道:“公公想出宫,为什么不差人来找我呀?”
他也不是想多管闲事。
不过惠公公待他确实不错,有什么消息都会差人与他说一声。
不管目的是什么,宁桃都领这份情。
惠公公头也没抬道:“大人这么忙,老奴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公公只管像以前一样差人找我就是了。”
惠公公手一颤,包好的粽子就散了。
宁桃一边帮他把东西捡一起来,一边道:“我听说公公家里已经没人了,若是公公不嫌弃就先来我那儿吧,等公公找到了好的去处再走也不迟。”
惠公公心头一梗,半天说不出来。
只能别过头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宁桃道:“公公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没有,我瞧见小杜在前头呢,不如让他先帮您收拾收拾,过几日我进宫侍读,再问问六公公。”
惠公公颤巍巍地把手里的粽子包好,颤声道:“那就麻烦大人。”
宁桃从惠公公这儿出去,考试已经结束,大家纷纷出宫去了,成绩还得等两天。
出了宫,马富贵和齐望几人坐在车里还在等着他,见人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马富贵道:“还以为你迷失在宫里了。”
宁桃道:“碰见个熟人。”
他宫里的熟人也就是惠公公,马富贵道:“他情况不太好?”
宁桃点头。
先帝在时惠公公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凄凉。
惠公公这个人要说风光吧,其实跟历史书上那些大宦官那是差远了,他是一心向着皇帝,平时别人送他的东西,他也就捡个零嘴给收了,都是些无伤大雅,让人拿不住把柄的事情,而且收的还是没什么劣迹,能被皇帝重用的人……
皇帝一没了,他就跟没了孩子的老母亲似的,精气神都没了,宁桃感觉他时日也不多了,若是能解开心结,还能活下去,若是……
只能听天由命了。
马富贵道:“怪可怜的。”
他们这批翰林院的起初还被宣进宫当过值,后来皇帝生病,除了惠公公和太医,连皇后都近不了跟前。
马富贵也去过两次,头一次去的时候,惠公公给每人都讲过注意事项。
如果皇帝今日身体不舒服,你去当值了,惠公公也会提醒你一下,马富贵当时还以为他们和宁桃关系好,所以惠公公才提醒的。
直到后来,大家聊起来才知道,老头儿只要是新人去,能帮的都会帮一下。
所以,马富贵对于惠公公的印象也蛮好。
如今听到惠公公的情况,不免有些感慨。
正准备离开,就听小武道:“公子,六公公来了。”
话音未落,小六已经到了马车跟前。
宁桃掀开帘子,小六恭恭敬敬道:“先生,圣上请您过去一趟。”
宁桃跟着小六又折了回去。
想起惠公公出宫的事,便随口提了一句。
小六道:“奴才倒是听说了,不过最近圣上新登基,政事有些烦忙,还没顾得上放人出宫,最近正让人在宫里统计着,大概有不少的宫女到了年纪是要出去的。”
宁桃了然,“那麻烦公公把惠公公的名字给添上,定了放出宫的日子,记得通知我一声。”
小六笑道:“先生放心。”
放心个屁。
惠公公可不是一般的宫女,结果要出宫这事,居然连个门路都没有。
宁桃总感觉这中间有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宁桃缓了缓神,又跟小六聊了几句圣上最近都忙的事,就到了皇帝所在乾清宫。
进到里头,宁桃才发现,今日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各部的大佬几乎都来了,就连钦天监的也有人在,讨论的是边城开集市的事。
因为当时签契约时,大家就提前说好了,将来以贸易经商,提高民生为主。
如今那几个小国,已向夏朝提供了几个单子。
里面除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外,还会让夏朝过去帮忙建桥啊,水利方面的事情。
朝廷与朝廷之间的贸易算是拉开了序幕,不过仅这些还不够。
更重要的是民间生意。
所以,今日讨论的就是一直说要开的集市,具体怎么开、规则是什么都在今日的讨论范围之内,如果定好了,到时候就得让人过去谈判。
杨大人的意思,这事由宁桃提出来的,而且宁桃手上有一品楼和书局,还管着商队这一块儿,所以这事他最有发言权。
宁桃:“……”
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就是一个甩手掌柜。
皇帝道:“宁爱卿有什么想法?”
爱卿~
宁桃:“……”
这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买进卖出吗?
控制价格不规则上长,像黑市那样坐地起价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须得在进场之前,把单价给写清楚。
再交给相关人士查看,价格如果真的公道,那就管理者那里备一份,商户手里一份,再在纸上挂清楚,这想也免得有的人借着漏洞坑人。
破坏了集市的规则。
除了这些,他还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比如高乌国盛产人参、灵芝之类的贵重药材,咱们需要的话,他们可能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咱们就可以提前与他们签定购买协议,他们可以按照咱们的需求来种植……
好吧,约等于把那里变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准确的说算是定点购买了。
自然,他们也能给对方提供这样的舞台。
这样大家的利益都会最大化。
也不会因为说,大葱赚钱,大家一窝蜂的都种大葱,到头来大葱过多,全烂地里了没人要这样的情况发生,算是双方互惠互利。
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意见和见意了。
要是大牛在这儿,可能还能跟你扒啦一大堆,就他这点少得可怜的经验,也只能这样了。
宁桃尴尬地抽抽嘴角。
大家对于他提出来的定点购买讨论了几句,均觉得可行。
买卖是不难,但难就在需要人过去主持。
杨大人推举宁桃。
宁桃心里咯噔一声,他就知道这种简单的议案喊他过来准没好事儿。
张大人不同意,“那可不行,最近咱们工部接了几个水渠的单子,宁大人和安大人两人正做这一方面的工作呢,哪有时间去边城管集市。”
“再说了,这是你们户部的事情,拉咱们工部的人做什么。”
陈大人幽幽道:“宁大人是咱们翰林院的。”
又来了……
几位大佬当场就谁能去的问题给吵得特别大声。
宁桃弱弱道:“微臣倒是有个人选不知道行不行。”
他声音不大,不过在坐的各位也都听到了,于是立马闭了嘴,齐刷刷地看过来。
宁桃推选的是马富贵。
马富贵家里一直经商的,在这一方面比他有经验多了。
陈大人对马富贵印象还不错,宁桃提起来,他就顺嘴巴把马富贵的简介给背了一遍,众人一听确实挺靠谱,便没有非得让宁桃过去了。
宁桃暗自松了口气。
小会散了,宁桃抹了汗跟着大家一并离开。
也不知道马富贵知道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他推选马富贵还有一个私心,大牛要过去,经验肯定比马富贵丰富多了,到时候马富贵出头,大牛在旁边协助一二。
旁的人大牛就不好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