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桃差点没崩住。
史青凝每次都给他画个大饼, 然后给他来个以物易物。
范二更直接，给他开空头支票。
宁桃稳了稳神道：“不知道是何商队？”
“丝绸之路。”
范二一开口，大牛就惊得瞪大了眼睛。
宁桃咽了下口水, 默默把刚才吐槽的话给收回来，痛快道：“行，只要姐姐肯带我玩。”
范二笑道：“痛快。”
大牛憋得脸通红。
他想说，能不能也带上我呀。
可范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只能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宁桃这幅画更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所以入股商队的事, 也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无。
大牛有点心灰意冷，眼瞧着别人大把银子大把银子的入账, 而自己还在赚零花钱，这种落差着实有些太刺激了。
范二这次来, 一是要跟宁桃谈画的价格。
二就是想让让他加入商队。
三还有一点，关于山货的事情, 她决定这批货里面, 也带一些山货出去。
大牛眼睛立马就亮了。
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山货这块一直都是二狗在村里那边收货，或者照看场地, 而他和柱子在外跑业务。
所以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熟。
范二把需要的货物清单给他, “如果行，最好找一批茶叶，再有一批瓷器。”
说完想了想又道：“我一会去找下你姐姐，看她那里的胭脂还有多少存货。”
宁香的胭脂不足为奇, 但宁香的胭脂盒子却十分漂亮, 丝绸之路这么卖得最好的就是瓷器和茶叶, 所以，就宁香那种漂亮的小盒子，着实可以带一些出去。
大牛道：“那这两年的账，咱们什么时候算？”
“吃完饭，你跟我走，那边的账房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下午可以和你清账。”
合作这么久以来，双方还是头一次彻底清账。
大牛原以为范二与他对账，还激动了大半宿，如今一听这话，就悟了，范二姑娘肯定不会干这种账房先生的事。
就跟他们家二毛一样，只会耍耍嘴皮子，动动脑子就足够了。
这叫什么，决胜于千里之外……
宁桃在家里待了一日，第二天便由柱子驾车送去了长天书院。
大牛这两日要与范二那边的账房先生对账。
再加上范二组建了一支商队，准备三月中旬出发。
据说这次是由朝廷牵头，民间组织的一次试水行动。
原先宁少源也与大老爷提过这事。
大老爷才开始采桑养蚕。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已经颇具规模，手里的货也在这次的清单之中。
所以，大牛对完账，就须得回老家一趟。
原本想着他与柱子一道把京城附近的州府的地盘给吃下来。
现在看来只能等办完这事再说了。
宁桃临走前，几个人讨论了一下，关于这次商队的事情，柱子道：“到时候要不我带着大武走趟吧，出去见识见识。”
大牛道：“你这一走，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宁桃默了一会道：“柱子哥，如果真要跟着商队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回来。”
就算是顺利，以现在的运输条件，起码得两三年才能一趟。
柱子一听这个就有点纠结了。
大牛道：“还不如你留下，我跟着去一趟。”
他最初干的就是市场调查，什么样的东西在哪里卖得好，小本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哪个季节的价格都一清二楚的。
而且大牛年纪小，又是一个人，在车队里面做个小伙计没人在意的。
宁桃道：“那你这几日问问范二姑娘，需要不需要咱们这边跟去。”
宁桃原先以为，做为交换生，他是不需要进行入学考试的。
结果，长天书院不按常理出牌。
把他按在长风楼里，考了一上午的试。
语文和数学卷子是分开的。
每张卷子一个半个时辰。
宁桃拿到卷子的时候，心头突的一跳。
长天的语文卷子很简单，只要求你写一篇文章，但是题目，却极其的凶残。
与宁桃见识过的乡试的大题差不多。
至于数学卷子，虽然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但是难度绝对又加大了两颗星，仔细看起来，这特么都快赶上初三了。
到了此刻，宁桃要是还觉得这是普通入学测试卷，那他就真是太天真了。
宁桃暗骂了一句，长天书院不要脸。
拿起笔就开始刷刷地写了起来。
隔壁六位先生，透过墙上的小孔，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宁桃拧眉的时候，瘦先生兴奋地搓搓小手：“看吧，这题把他难住了。”
宁桃提笔的时候，胖先生道：“我怎么感觉他都没看题，就下笔了？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这次的题目，不管从哪方面讲，他们都觉得难度系数非常高。
秦先生当时看他们拿这些题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阴险。”
瘦先生嘿嘿笑道：“唯有这样才能测出这位被你夸上天的孩子的真本事呀，若是能答对八成，那他就值得老唐为之跳脚。”
秦先生呵呵两声，把卷子还给他道：“若是他全做对了，你怎么说？”
瘦先生哈哈笑道：“若是全对了，我就把我那块鸡血石给你。”
秦先生道：“这敢情挺好，我们家桃子还缺一块印章呢！”
宁桃今年虚岁十四了，弄个印章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众位先生也知道瘦先生与秦先生两人这场豪赌。
一个个看热闹不怕事大。
秦先生听了胖先生的话，不置可否，“你们难道没有瞧见他提前就把试卷审了两遍吗？”
胖先生恍然，“怪不得，他拿到卷子后，看的时间比较长。”
瘦先生心头一咯噔，不过还是嘴硬道：“怕是他觉得题有些难，没瞧见过吧。”
“这题是有些难，但也不至于难倒他，你那块鸡血石，今日可是带来了？”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赖的，这么多人都给我做证着呢。”
瘦先生话音一落，就瞧见宁桃已经把一张卷子写完了，小书童忙拿到旁边晾去了。
瘦先生道：“这就完了？”
他们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呀……
众人跟他的想法差不多，刚才的热闹劲儿，此刻散了不少。
宁桃不知道自己的考试，被好几个人在围观。
更不知道大家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伴随着他一道题一道题的完成，心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其是瘦先生。
到了后来，隐隐有种感觉，他那块鸡血石今日怕是必须给出去。
怀着这种悲愤的心情，瘦先生和几位先生一起帮宁桃审卷子。
少年的字迹不算太工整，但是卷面却很整洁，尤其是数术题，就连草纸，都标明了题号。
另一边几位评文章的先生，商量了一会，给了一个很中肯的分数。
最后一致认为，如果宁桃的字能再好一些，那么分数还能再高一些。
秦先生陪着宁桃逛了一会书院，又顺便在食堂吃了顿饭。
这才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看着一张脸几乎对到试卷上的瘦先生道：“怎么样，可有错的？”
瘦先生叹了口气，把刚才差人回去取的鸡血石递给他，“愿赌服输。”
秦先生有点出乎意料。
他居然一点狡辩的话都没说。
给的太痛快，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我可真拿走了！”
“拿走吧，拿走吧，别让我瞧见就行。”
太心疼了，他统共就得了这么一块，自己都舍不得用，这倒好，被秦先生给拿走了。
瘦先生捂着心口，再次吐了口气，“也亏得我这身体还算健康。”
秦先生：“……”
你这也太小气了。
秦先生确实知道这东西难得。
更没想到，瘦先生一句话就用拿来赌，现在把东西拿到手，也就纠结了两秒，然后对身边的人道：“回去把我前些日子得来的那本《算学》拿来给送给瘦先生。”
小厮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道：“可是，您千两银子才求来的那本？”
秦先生道：“就是那本，否则怎能平他这失石之痛。”
小厮倒吸了口凉气。
这石头虽然贵重，但比起那本书，他感觉还是书难得些。
小厮还想再劲，秦先生已然挥了挥手，大踏步去找宁桃了。
宁桃今日上山，先被书院摆了这么一道，虽然心情有些郁闷，但是秦先生跟他说了原由之后，也算是平复了心境。
此刻小武正在里头帮他整理房间。
而他则被赵子行和牛子渊他们拉着在小厅里闲聊。
几个人顺便给他讲了一下长天书院的上课时间。
双方书院的着重点虽然不同，但是课程还是差不多的，时间也没多大变化。
不过长天书院唯有一点。
天下最有钱的人，几乎全在这儿读书了。
谁让人家在帝都办学呢？
所以，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一个搞不好，跟你说话的就是某某大人物的小舅子啊，小姨子啊，小姑子啊……
这里的大人物绝对比宁桃想象中的要大。
赵子行道：“你不知道，咱们班就有一个肃亲王的干儿子。”
“我们班才可怕，还有一个郡王呢。”
宁桃心头一凛，“怎么咱们来的这五个人，还得分开班里不成？”
“可不是，你以为呢？”
他没当过交换生，鬼知道还会把人分散开来。
是怕他们团结一致吗？
几个人正聊着，就见秦先生喜滋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人都人，笑道：“正好，给你们也见识见识，今日桃子帮我赢得好东西。”
宁桃：“……”
一块颜色很正的鸡血石，宁桃瞧出来，比起宁少源那块不知道要好多少。
秦先生等几位学生，每人夸了几句之后，很慷慨地把东西塞给了宁桃，“既然都说好，就送你了。”
牛子渊：“先生，我们也说好了呀！”
而且他夸得最用力。
秦先生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赢回来的。”
牛子渊被噎得打了个嗝。
宁桃却不敢收，忙给推了回去，“这哪行呀，我爹要是知道这东西又是赢回来的，非打断我的腿。”
秦先生道：“怕什么，他来了我顶着。”
宁桃咧咧嘴，“谢谢您，可我还是不能收。”
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说那位素未谋面的瘦先生得多心疼，就说他以后想要给秦先生还礼回去都难。
秦先生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瞧你平时胆子挺大的，现在怎么这么磨磨叽叽的，老子为了你这块石头，把我前几日得的那本《算经》都给送出去了，你居然还嫌弃。”
总之，这东西他是收还是收。
宁桃苦哈哈道：“不就一块石头嘛！”
“石头怎么了，你给我拿一块出来？”
秦先生一瞪眼，宁桃就怂了，他还真拿不出来。
秦先生怕他心里有负担，缓缓道：“也不是白送你的，一是因为你年纪到了，正好需要一个印章，二么，这两年，你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我讨论数术题。”
宁桃：“……”
您这算盘打的可真响呀。
完全是不给一点人身自由选择权利的买卖。
秦先生成功买了宁桃近两年的课余时间。
也顺利把鸡血石给送了出去，让他想想在上面刻什么。
宁桃啥也不想刻。
既然还不回去，那就先留着吧。
宁桃果然和牛子渊他们不在同一个班。
但是很幸运分到了赵子行班里。
第一节 课，进来是位又高又瘦的先生，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一进门就盯在了宁桃的身上，“很好，秦先生还算有点良心。”
宁桃听得心头砰砰直跳，这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瘦先生吧。
下意识的他扭头看了赵子行一眼。
瘦先生道：“你不用看别人，我那块鸡血石可还行？”
宁桃苦哈哈地起身，“非常行。”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想个字刻上去，好了，接下来咱们开始上课吧。”
宁桃还以为瘦先生起码得出个题为难为难他，谁知道就这么把他给放过了。
宁桃提心吊胆了一节课，发现瘦先生临走时，也没多给他一个眼神，好像多看他一眼，就想起自己那块石头似的。
下课后，宁桃正准备和赵子行一道去厕所。
结果，牛子渊一溜烟的闯进来，一把拉住他道：“桃子，快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牛子渊拉着他去看公示栏。
长天书院给他公开处刑了，把他早上考的两份卷子贴到了公示栏里。
宁桃咧咧嘴，“可真是够不要脸的呀。”
也亏得他做得都对了，万一成绩不理想，这样真是把学生的尊严踩到了泥里好吧。
宁桃对于长天书院的印象分又降了一些。
到了公示栏前，他们根本挤不进去，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既然知道了里面贴的是什么，宁桃就更没兴趣看了。
牛子渊却拉着不让他走。
“再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大家对你的评价吗？”
“没兴趣。”
他更想上个厕所。
中午秦先生太热情了，一直给他舀汤，说什么看他最近都瘦了，给他好好补补。
恰在这时，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一个特别不友善的声音道：“都让开，让开，看什么呢，没见咱们郡王来了吗？”
宁桃寻声望去。
就见一个穿着院服的少年，昂首挺胸的在几名同学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中间的少年个头不高，眼睛不大，鼻尖上还有一颗痘痘。
但是气场十足。
为他开道的少年又喊了两次，原先聚集在公示栏下的同学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有些看不惯的直接转身走人。
牛子渊道：“我们班的，跟你说过的那位皇亲国戚。”
嗯，他还说了，特别欠揍。
牛子渊又补充了一句，“别看他长得不好看，但是一直被称为算学小天才，连圣上都夸他是皇家子孙里面，算学最好的一位。”
牛子渊声音不大。
不过他在众人都跟木头杆子一样站着的时候，独趴在宁桃耳边叭啦，显得尤其突兀。
郡王的跟班们立刻瞪了他一眼。
牛子渊不以为意，还扬了扬下巴。
宁桃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怕是有仇，拉他过来挡枪来了。
宁桃磨了磨牙道：“师兄，你这样利用你单纯的师弟可不好呀。”
他的两只爪子，还不停地做出了搓钱的动作。
牛子渊磨牙：“帮我出了这口气，我送你一套笔墨。”
“再加一个笔筒吧，我喜欢它很久了……”
牛子渊心梗，“你这是趁火打劫呀。”
两人正嘀咕着，就听见扫了试卷一眼的郡王道：“就这种题吗？有什么难的？真是大惊小怪。”
“看来，这位传说中很厉害的同学也不过如此嘛！”
“是吧，奴才就说了，这等题目，也就是骗骗小孩子，一些不懂行的，其实什么都瞒不过咱们郡王的眼睛。”
牛子渊道：“听见没，又开始了。”
宁桃弯弯嘴角，心想，你不懂一个舔狗的快乐。
两人话音一落，旁边有人忍不住道：“既然如此，那么郡王帮咱们讲讲这道题吧。”
“这道题，咱们几个研究了好一会了，也没研究个所以然来。”
牛子渊拉着宁桃凑上去，“对对对，郡王可是连圣上都承认的算学小天才，不如就给咱们讲讲吧，也让咱们多学点东西，以后好报效朝廷。”
跟班看了一眼牛子渊，呵呵道：“牛公子，怎么哪哪都有你呀，你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在咱们郡王手下吃了亏，今日想借机报复呀，我可告诉你，咱们郡王什么样的题目没瞧过，你且瞧好了，郡王来给他们讲讲，让他们见识见识……”
郡王脸一黑，一脚就踹了上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挥本王了？”
跟班脸一白，忙缩到一旁道：“不敢，不敢，小的就是想让您……”
“滚！”
郡王把人骂走，回头望着几十双求知若渴的目光。
最后冷哼道：“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凭什么让本王给你们讲题？想知道问先生去。”
说完领着人就走。
牛子渊一时有点傻眼。
这也太不像平时他的风格了。
所以，这货肯定自己也不会——
思及此，牛子渊立马出声：“唉，郡王您这就走了呀，该不会其实是您也自己不会吧。”
他纯碎是想激一激对方的。
谁知道，郡王脸颊一红，吱吱唔唔地甩了下袖子道：“谁说我不会了。”
说完，又大步走了回来。
咬牙道：“本王就是不想告诉你们，看你们抓心挠肺的样子，本王很开心。”
“害，这还不是不会吗？”
人群里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郡王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宁桃想笑，但是忍住了。
倒是牛子渊见好就收，对众人道：“既然郡王不给大家讲，那么咱们一会一起去找先生吧，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宁桃都快被憋死了。
甩下牛子渊的手，一溜烟的跑进了厕所。
放水出来，上课铃声已然响起。
小武道：“公子，我瞧见大家都搬着凳子往你们教室那个小院走，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两人初来乍到，小武跟了时他们聊了一节课的时间，也没摸清个头肚，而且几人也没跟人说，上课期间搬着凳子乱走的呀。
宁桃就更懵了，“你没打听出什么？”
“没有。”
小武很惭愧地垂下头，“奴才听说，以前大牛哥在的时候，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的耳朵。”
这话倒是不假，宁桃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小，学习的机会多着呢，跟着了时他们这几天多了解一下长天书院，走咱们走上课。”
小武脸胀得通红。
宁桃从厕所回教室这段路程，的确见了许多人排着队往他们班那边走。
正疑惑着，就见赵子行从人群里跑了出来，拉着他道：“先生让你趁着这节课的时间，把那份卷子给同学讲讲。”
宁桃额角跳了跳，“几个意思？”
赵子行也不知道，只是上课之前，瘦先生突然来到教室，让宁桃准备一下，一会书院的学生会过来听他讲题。
因为今日的试卷一贴出来，书院的学生都纷纷表示，这题目太难了。
有很多人，除了前面的几道小题会，后面的题几乎两眼一摸黑。
就算是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是以，就有人提议，能不能让宁桃给大家讲讲。
宁桃呵呵道：“这个书院的先生还真是有意思呀，给学生解除疑惑不是他们的责任吗？凭什么都推给我？”
赵子行吐了口气，“还记得康郡王吗？就是今日那个大脑袋小眼睛，看起来很欠揍的。”
宁桃点头。
“据说是他让人找的先生。”
宁桃：“……”
强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