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宁桃也没想到, 自己运气这么好。

三次考试都第一。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望着街边挂着的大红灯笼,上头写着“赌坊”二字, 搓着小手道:“大牛,我是不是可以去买个彩票什么的,毕竟我现在感觉我这运气有些好。”

说着脚步往那边挪。

大牛奇怪道:“彩票是什么?”

“赌……”

才刚一张嘴,柱子就拎住他的后脖颈,“想什么呢, 要钱不要命了。”

若是有人知道, 新晋秀才公,一出榜就去赌场了, 让人怎么看你?

宁桃想想这话挺对,脚尖又给拐了回来, 不过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有点好。

简直牛子渊附体。

为了犒劳自己,又买了一只烤羊腿, 一群着人提着回了客栈。

宁桃过了院试, 且名次摆在这儿。

得到去府城读书的资格, 不过他压根没打算去。

和王三一商量,去庙里还完愿, 第二日就回家去。

大牛也心满意足地又谈了几个生意,柱子给他刚出生的小女儿买了两件小玩意, 也给媳妇买了一根金簪,给母亲和妹妹各买了个手镯。

给老董买了根烟袋锅子。

每个人都考虑得特别其全。

大牛羡慕得不得了。

他现在手里也有不少钱了,完全可以娶老婆了。

尤其是看到柱子一说到家人时,那双温柔的眼睛, 大牛心里就禁不住犯酸。

他是真羡慕呀。

他娘死的早, 老太太一手把他拉扯大, 为了不让他受苦,老太太一身的病硬是一声都不吭,直到这两年,他做点小生意,家里日子才好一些。

大牛道:“我想把我奶接过来,再不行到县城买个宅子,找人伺候着也成呀。”

宁桃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赶紧着吧,老太太还能享几年福。”

这么一说,大牛就决定,这次跟着王三一起回家去。

王三年纪不小了,这次又中了秀才,正好回乡把亲事给定了。

这次大太太在老家给他找了门亲事,其实宁桃也认识,是他们县学的彭教谕的大闺女。

是以,一还完愿,便与宁桃他们分道而行,回老家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明年夏季就能成亲。

宁桃现在终于不是白身了,几个人回去时还顺带着坐了一趟官船。

省了一笔路费钱。

宁桃别提多高兴了,这次他是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面子呀!

一进城,就瞧见宁少源站在马车旁和守卫在聊天,柱子把车靠过去。

宁少源挥挥手,那人便去值勤了。

宁桃头皮发麻,“爹,您怎么又来了?”

宁少源笑道:“想你了。”

宁桃抖去一身鸡皮疙瘩,“别呀,我这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

“熊孩子,这次考得不错嘛!”

宁少源最近简直不要太风光。

大儿子前年中了秀才,今年二儿子又中了,而且还是小三元。

来家里道喜的人一波又一波的。

因着宁林都订亲了,而宁桃的年纪也到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宁桃的身上,先前没定下宁林的,如今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这个老二貌似更好呀,这一波来的不亏呀。

他们这种人家也不像勋贵人家,老大那是要承爵的。

他们这完全靠自身能力。

明显宁桃要比哥哥强很多么!

王氏这些日子,神清气爽的,今天被这个太太叫去坐客,明天又去另一家,完全挑花眼了,回来还做了一份名录,让他从中挑。

宁少源不太着急。

他在东临府已经快满三年了,今年年底要进京述职。

若是运气好,能调回京。

所以,他的打算是等述完职再说,且宁桃的年纪还小,不急在这一两年,到时候若是中了举人,说道起来更好一些。

宁桃被他爹笑得心头直打鼓。

捏着一口气,道:“您这是专门来迎我的?应该不是吧。”

“不是,估摸着你这会儿该进城了,在这里等你一会。”

宁桃有点傻眼,“等我做什么?”

不会是又要去当猎犬吧。

他真的前两次都是侥幸,再来一次,他有个屁本事呀。

上次装模作样的听口供,西洋镜也得亏没戳穿。

宁少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快些回去吧,你娘和外祖母他们都很想你,晚些时候咱们再聊。”

宁桃有点傻眼,这不像他爹的风格。

特意来门口看他一眼,又去工作了,实在不像宁少源。

宁少源已然上了马车去了衙里。

宁桃不可置信道:“他是专程来看我的?”

趁着工作空闲,在城门口看一眼出门几个月的儿子?

柱子道:“怕是了。”

他现在是当爹的人了,虽然还没见他家小丫头,但是现在早已归心似箭。

他走的时候翠珠还有一个多月就生了,凑巧的是,还提前了半个月,本来以为多少能赶回去陪产的。

现在只能捡现成的了。

一想到,孩子一出生看到的不是他这个爹。

柱子就有点心里难受。

宁桃在亲情这方面,体会只有跟老太太在一起时,所以,并不太深,无法了解柱子和宁少源这种感情。

柱子把马车驾的飞快,到了门口不急着等宁桃下车,就把马车交给门口的小厮,自己一溜烟的跑远了。

宁桃好险没吐出来。

扶着马车蹲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王氏知道他又把大牛放走了,柱子也是不管不顾的丢下他,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是不是再考虑找个书童了,我瞧着不管是大牛,还是柱子,心都不在你身上。”

宁桃想了想道:“要不,给我找个丫环吧。”

“你想得倒美!”

王氏伸手给了他一下,“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

“开玩笑呢,确实是需要再找两个人手。”

起码柱子身边得跟个人,而他身边也得找一个,大牛若是忙了,他这边连个倒水的都没有,这事一敲定,王氏便去张罗买人去了。

老太太望着狼虎咽的宁桃道:“你先前是如何选的大牛?”

怎么选的?

因为他与宁家众人其实有隔阂,又要背井离乡的,所以就想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

二狗留在村里,大牛无依无靠,就这么决定把他带出来了。

这两年大牛一心扑在生意上,也还好他又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有人帮忙也好,没人帮忙也罢,日子一个人也能过下去。

老太太听完叹了口气道:“要不这次我老婆子帮你选吧。”

宁桃笑道:“这挺好,我明日就回书院了,您帮我选好,再帮我调教调教,下次回来我直接领走。”

宁香有点惊:“你不在家里休息几日了?”

宁桃摇头:“不了,在家里也没事,我去了书院还能多学点东西。”

宁棋放学回来,本想找宁桃玩的,结果被宁香告知,宁桃已经睡觉去了,打算明天就去书院上课。

宁棋忍不住喊了一句:“他可真够拼的。”

宁香呵呵两声,要不是你这么逼着他去考试,估计他现在还在考虑是过几年还是再过几年。

宁桃这一觉睡了十来个小时。

起床后神清气爽的。

柱子第二天一大早送他去书院。

他们这两个多月不在,账本都没人看,柱子自己也看不懂,索性让宁桃给打包带到书院了,笑道:“等大牛回来,你就不用看了。”

宁桃磨磨牙,“我觉得,咱们还得找个账房先生。”

哪有大BOSS对账本的呀。

柱子不置可否,“大牛也只是一时抽不开身,先将就将就吧。”

……

所以,他还真是块砖了。

宁桃出门没多久。

史青凝听说他回来了,提着前段时间上京给小皇孙庆生时,从三皇子那儿打劫来的一小块寿山石,开开心心地给宁桃送来了。

还提了一盒一早让厨娘做的点心。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人说宁桃已经上书院去了。

宁香刚迎出来,瞧见小姑娘脸色微微一变,看到她后,立马扬起笑脸道:“香姐姐。”

宁香笑着招呼她进门。

史青凝有点郁闷地开口:“宁哥哥怎么这么着急要走呀,说好了给他弄了块石头雕个印章的,结果我把石头送来了,他人却又走了。”

“可能觉得出门太久了,怕再耽搁下去功课跟不上吧。”

宁桃现在基本上该学的都学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攻固复习,再加上先生的讲解和一些自己体悟。

是件需要沉淀的事情了吧。

宁香对他的课程不太了解,不像宁棋她还能说上一二。

史青凝颇为遗憾地揪了揪衣角。

宁香道:“今日刚好新的胭脂盒子回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宁桃这次画的是小猫咪的形状,又软又萌,再加上盒子的釉色上的是浅粉色,中间一只大猫脸,萌得人心都能化了。

史青凝欢喜道:“好呀,我要拿两个回去玩。”

“好!”

宁香的铺子里,最近还烧制了几套围棋。

虽然是黑白色,但是每个上面都绘制了一朵小花,或者小动物,简单的几笔,却栩栩如生,都是卖给小姑娘玩儿的。

徐家大奶奶,在京已经卖出去五套了。

价格也相当的不便宜,不过在东临府这边却不怎么卖得出去。

今日窑里了送来了几套,此刻还没拆封。

她正打算自己先验验货,再寄去京里。

“这是什么?”

史青凝拿拿胭脂盒把玩,见她准备拆这个大盒子,好奇地凑了过来。

“围棋,在京卖得还不错。”

宁香把盒子拆开,一个子一个子的瞧,史青凝惊讶道:“这又是姐姐铺子里的吗?我前段时间上京,见我姐姐屋里摆了一套,是姐夫在她生辰的时候送的。”

“说是什么一个叫徐香居的铺子里的,原来那是姐姐的铺子呀!”

史青凝说完满怀敬佩地看着宁香。

被她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宁香道:“不算我自己的,京里那间铺子是我与徐家姐姐一起开的。”

史青凝嘻嘻笑道:“这有何不一样的呀,姐姐马上也要是徐家的人了。”

宁香一张脸腾的一下子烧得通红。

史青凝见好就收,但又舍不得将这个话题给绕开。

于是,一边瞧着棋子,一边红着脸道:“也不知道,我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徐泽立了好几次功了。

无论是营里,还是东临府这些百姓心里,多少都有些分量的。

大家知道宁家与徐家订亲,哪一个道一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

而且徐泽还时不时的送东西过来。

觉得宁香在家里闷了,还会让姐姐喊她出去逛逛街。

在她看来这样的夫婿,比起什么皇子、王爷的可是要好太多了。

旁人都说史家大姑娘嫁的好。

可史青凝看了姐姐好几次。

衣食是比旁人好,伺候的人也比旁人多,可偏偏身边的事一件都没让人省心的。

她这次去,三皇子的那两位侧妃都有孕了。

三皇子身边似乎又多了两个美人。

她能感觉到姐姐心情不好,可又能怎么样?

宁香笑道:“你可有喜欢的人?”

史青凝忙摇头:“没有,没有。”

“你还小,不着急的!”

都好好事多磨,宁香觉得正是这个道理吧。

因为徐泽年纪比她小,所以,两人家并不着急着成亲。

反而她还能在家里多留两年。

史青凝在宁家用过了午膳这才离开,临走时思索再三,还是把寿山石给拿了回去。

宁香:“……”

其实我可以转交的。

宁桃早上去刚好赶上一位今年中了进士的师兄途经此地,来给书院送匾额。

刘泊便邀请他给师弟们讲讲学。

宁拿着小小本本听得特别认真,还提了好几个问题。

据说下午还有两场,是去年中了举人的两位师兄,这两位师兄宁桃也认得。

一起吃过饭呢。

宁桃边吃饭,边回味师兄讲的内容。

觉得哪一句都是重点,哪一句都很有深意。

马富贵道:“桃子,不是我说你这人运气也太差了,黄先生带着黄姑娘走了。”

宁桃看得仔细没注意听,含着一嘴的米哼哼道:“走哪呀?”

“离开书院了。”

牛子渊没学过琴,但黄先生的八卦还是听说过的。

据说是今年的院试成绩挂出来之后,他第二天就带着闺女走了。

宁桃道:“好可惜,教了我一场,我没来得及送送他们。”

赵子行一脸便秘的表情,“你没送还好着呢,听说黄姑娘哭着喊着不想走,就是想再教你一首曲子。”

宁桃不明觉厉,“那还是不送的好。”

黄姑娘真是他音乐路上的铲屎官呀,生生把他对音乐拥有的那一点点幻想,全给磨灭了。

“那他们能去哪了呀?”

吃完饭大家一起走出食堂,宁桃被风一吹,猛地开口了。

众人:“谁啊?”

宁桃记得黄先生来书院教书,是因为家里没人了。

而且他这一辈子,父母砸锅卖铁供他读书,可他偏偏只对音律痴迷。

刘泊当年在山下碰到他的时候,他怀里还抱个女孩儿,大风大雪的,刘泊便将人给带上了山,从此黄先生在书院成了琴师。

不过据说,他年轻的时候还给宫里的贵人抚过琴。

宁桃想不通,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落迫至此。

既然当年已是走投无路。

那么这次离开,又要去哪呀?

赵子行道:“他琴弹得那么好,哪里不能去。”

这话倒是不假。

左右不过人都走了。

宁桃把心思收了收,下午又跟着大家听了两场讲学。

吃过晚饭,一群人在书院的小径上遛哒,众人才有时间交流信息。

宁桃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了。

牛子渊搂着他的肩道:“我就知道桃子不简单,平时藏得挺深的呀。”

宁桃窘,“别陷害我,我这次是真运气好。”

在客栈还能蒙几道题,这也是没谁了,而且牛子渊留给他的笔记,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尤其是那个什么文章套路图。

只要按照套路写,不说能拿多高的分,起码文章写出来,那是规规整整的,比起他先前那种通篇大白话,硬是加一些修辞上去,要好看细腻许多。

“老牛,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给我……”

马富贵伸手就要掐牛子渊。

牛子渊吓得把宁桃往前一推,“你傻呀,我给了桃子不等于也给了你么?你是懒得自己不看吧!”

马富贵:“……”

老子想装下逼都不成。

马富贵这次成绩也蛮好,地榜上面特别靠前。

宁桃他们班,这两次考试来了两个小三元,可把教他们的几位先生给牛逼坏了。

尤其是这两年科举更偏实用性一些。

像秦先生这样的数术先生,身份日渐走高。

今日本来有堂数术课的,结果先生没来,一问才知道,秦先生去省府参加一个什么学术交流去了。

来的都是一些教数术的先生。

宁桃听得心头一跳,敢情学术研究很早就流行了。

再仔细一打听,可不是咋滴,除了数术,还有各种流派,就跟诗会一样,大家平时还会互通有无。

宁桃不知道的是,他本人已经在交流会上引起了一阵轰动。

还有两人曾经一起解过的一些疑难杂症的题。

秦先生就挑了几个在交流会的黑板上,抄了一遍,而后用宁桃告诉他的思路,与传统的思路一一作了对比。

来自紫金书院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惊道:“秦先生这等方法看起来是没问题,且简单易懂,可秦先生有没有觉得,这种方法,只有这道题才行得通?”

秦先生微微一笑道:“行先生不防自己代入其它数字,无论什么数字都可。”

“如果列位觉得这种法子有问题,大可给我出几道题,我用这种方法再给大家演算一遍,大家再与传统的方式演一变,如果可行,且每步推理都正确,是否说明我这种法子可以载入史册了。”

秦先生一向不苟言笑的。

此刻微向一笑,颇具震慑力。

“也就是我那位学生最近去参加院试了,可能还没回到家中,否则让他来给大家讲解一翻,比我讲得更能清晰一些。”

众人:“……”

一个参加院试的学生。

一群人狂抽了一会嘴角,有些极具怀疑性的又出了几道类似的题。

甚至在语言和数字方面,更加的刁钻。

秦先生都不慌不忙的把题给解了出来,且答案也与众人给出的一致。

除了一些应用题的解题思路之外,本次的交流会,主要交流了最近几场考试中,各家所出的数术题难度问题。

觉得什么样的考场上该出现什么样的题目。

这样才不致于让学生们全军覆灭。

就像宁桃他们省的考题,就涉及到了角应用问题。

宁桃这次考试能稳拿小三元,也是因为科举改革才刚施实没两年,大家都还处于摸索阶段,乃至于有些数术题,与物理题出的,远远超出了大家的理解范围。

宁桃着实占了这么一方面的光。

成绩遥遥领先其余考生。

所以,等宁桃他们省的卷子拿出来时,所有人都觉得,难度有些大。

再把宁桃的标准答案抛出时,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十二岁的少年。

待那位先生读出名字的时候,与秦先生一道来的寒山书院的刘先生,伸手碰了碰秦先生的衣袖,“这不是你的学生吗?”

秦先生:“……”

刚走了下神,想着这份题要是宁桃来做,需要多长时间。

结果,他家学生就被CEU了。

秦先生刚一扭头,就有一位叶先生似笑非笑地问道:“秦先生,不知道这份试卷,你那位学生能否全对。”

“噗”回味了两秒的刘先生差点没崩住。

秦先生抿了口茶,这才抬眸看了过去,而后道:“不瞒您说,这位宁桃就是我所说的那位数术极有天分的学生。”

叶先生:“……”

刘先生没忍住,抖得眼前的桌子都跟着动了起来。

叶先生稳了稳神道:“噢?这可真是怪老朽孤陋寡闻了,这位宁秀才是杨柳县人,就算是求学,应该也在洪州府吧,怎么就跑到东临府去了?”

“只怕是与秦先生那位学生是同名同姓了吧。”

秦先生挑眉,“咱们寒山书院的先生好,教出的学生好,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

杉省府学的文先生恍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宁秀才,怕是与东临府的知府宁少源有什么关系吧,按年龄算,应该是他的子侄一辈的。”

刘先生道:“文先生果然聪明人,宁大人今年救了东临府府试榜首一事大家应该还记得吧,这位宁秀才,便是协助宁大人一起破案,与徐将军的二公子徐泽立下大功的宁二公子。”

众人:“……”

紫金书院的两位先生一听这话,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白头发的一时受不了这刺激,疯狂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