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桃这一晚睡得特别足。
第二天, 天不亮就爬起来了,大牛和柱子两人你搭着我的腰,我搭着你的腿, 在床上都快拧成麻花了。
听到宁桃这边有动静,柱子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宁桃道:“我该起来读书了,你们继续睡。”
柱子没陪读过,只听大牛昨天洗澡的时候说什么宁桃现在特别拼命。
他也不能给好朋友拖后腿。
现在一瞧外面的天色,禁不住道:“这么早?”
宁桃一边拿着盆往外走, 一边道:“不早了, 洗漱好差不多天就亮了。”
在书院的时候,有的同学比这还早。
到了县学, 大家都这个点起来,他蹭了这么长时间的学, 多少也被影响了。
当一群人在努力学习时,你怎么好意思在那里睡大觉。
所以说, 学习气氛真的是会传染的呀。
宁桃出门打水时, 宁林那边房间也有动静了, 东桂见他提着个盆,忙伸手去接, “二公子,您先回去吧, 一会我给您送。”
宁桃笑道:“不用,我自己来,多走走清醒清醒。”
水房就在后院。
两人这么一过去,瞧见王四领着书童也在那里打水。
王四的脸黑如锅底, 看宁桃的时候, 眼里充满杀气。
宁桃微微挑眉, “四表哥昨天睡得如何?”
王四鼻孔一张一合,咬着后槽牙没理他,打完水领着人走了。
宁桃和东桂两人打了水,经过一楼时,听到王四在那儿跟小二理论。
说什么,太吵了,隔音不好,太影响休息了,能不能换房间。
万一考不上,这是谁的问题。
小二差点没翻白眼,你考不上不是技术问题吗?
跟我们店有什么关系。
这话他又不好直说,只得打着哈哈道:“不好意思,真的已经满了,那些没住人的,其实早早就预定出去了,如果实在不行,咱们退您钱,您到别家瞧瞧。”
王四一口气梗在心口。
要是能找到住处,他早就退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跟他们磨嘴皮子。
宁桃从栏杆后探出脑袋道:“小二哥,您是不是搞错了,房间是我们订的,要退钱也是退我们吧!”
小二把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甩,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两位公子有什么话好好商量。”
谁要跟他商量的。
这房间本来就是宁少源找人提前订好的。
王四走不走,跟房根本没关系好吧。
再说了,他们这么多人挤两间房,如果王四和王二几人走了,倒是可以把人挪开些。
宁桃端着盆一脚一脚的往上走,王四忍不住窜过来,“宁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我难道不能陈述一下事实吗?”
“你不要太过分!”
王四拳头都捏起来了。
宁桃无语道:“蹭吃蹭喝到你这种境界也是没谁了,表哥我跟你说吧,这附近想要租房,肯定是不可能了,要么忍,要么骨气。”
“还有,别以为谁都是你妈,我可不爱舔你的臭脸,给谁看呢。”
“我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但凡能过得去的,我就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若是你还再来挑衅我,不好意思,我绝对不会惯着你的。”
这货简直跟宁林以前一毛一样。
果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脑袋里面全是屎,他能把宁林掰过来,不代表他想掰二房这两位。
宁桃在楼下这么一磨叽,回去后天已经亮了。
柱子和大牛两人也起床了。
楼道里陆陆续续有人进进出去去,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大牛吃过早饭,拉着柱子去考察市场去了。
宁桃则是抱着书本,凑到宁林他们房间三人一起读书写字。
也不知道是王四被骂了一顿后清醒了,还是憋着一口气,准备什么大招。
王家两兄弟这几天都安安份份的。
偶尔在外头碰上,大家也只当是陌生人。
在这几日里,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宁桃认识人的师兄们赶过来。
四月十一这一日,宁林和王二、王三,三人一起进了考场。
这一日外头飘着细雨。
宁桃把人送进去之后,就跟大牛他们回到客栈了。
东桂这两天一直神神叨叨的,初八那日还借着佛诞日的由头,领着宁桃他们去庙里求了平安符,挂了红绳。
此刻,宁林一进考场,他又开始了。
对着买回来的一个小佛像在那儿念经似的。
宁桃提着自己的书,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大牛在他学习之前,把这几日做的调查记录给拿出来,让他瞧瞧。
“桃子,你还真别说,我仔细看了一下,白糖做的点心,确实很受欢迎,只不过价格高,吃的都是一些有钱人。”
府城这边可不比杨柳县。
有钱人自然是多上不少,更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宁桃这个想法,很站得住脚。
宁桃突然发现,他真是数据小天才呀。
条条框框,什么都写得很好。
“除了这个,你还调查出别的了吗?”
“调查出来了。”
他另一个本子上记得都是一些卖得好的商品,其中有几个,的确是他们那边无人问津的。
但是在这里却卖得很好的,而且他们那边遍地都是。
可惜运输方面并不好办。
至于其它的一些小东西,也就赚个差价。
宁桃随手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记录了刚买的东西,宁桃奇怪道:“这是什么?”
“我进的货,打算今日与你说一声,把货送回去。”
宁桃心口一梗,“你这是拿我的工资,办自己的事呀。”
大牛有不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想试试,我这调查也做了三个月了,看看自己行不行,你放心,我明日就回来了。”
“而且,赚了钱还是咱们三平分。”
好家伙,这还有二狗的事呢。
宁桃挥挥手,颇为心累道:“那你快去快回。”
宁林他们几个去考试了,他这边如果有什么情况的确可以喊东桂和来福来帮忙。
大牛欢快地把东西收了起来,拉着柱子就往楼下跑。
柱子还有些不放心,宁桃笑道:“没事的,我一个人习惯了。”
屋里少了两个人,宁桃看书的速度还快了不少。
一整天,除了吃饭时间跟东桂他们碰个面,其余时间他都在房里读书。
考生都下场了,余下的都是一些跟班什么的,客栈倒是安静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五天。
府试终于结束了。
大牛也如期而归,还真让他多少赚了些跑腿钱。
回来的路上,也办了一车货,来来回回算是两车,差不多赚了四两银子。
大牛对于这样的事情,更加上心了,打算回去之前再办一车的货。
宁林还是与上次一样。
把自己的答卷回来之后,重新再录一遍。
宁林也跟着他们的卷子自己答了一份。
做过几十份的县试卷子之后,对于府试的考题宁桃多少也习惯了不少。
答起题来,速度更快一些。
考完的第三天,宁桃他们约了几个师兄,一起去府城逛逛。
说实话来了十几天了,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在府城逛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去送宁林考试的那一天。
大牛做了好些天的调查,对于府城什么地方有吃的,有玩的,都能数得上来。
柱子笑道:“看来还是蛮有用的。”
大牛得意地咧咧嘴角,“那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
宁桃推了一下他的大脑袋,“可别飘了,再飘牛就上天了!”
大牛道:“那你说说我选的这几家饭好不好吃?”
宁林点头:“好吃。”
王三道:“何止是好吃,还很有特色,就是价格有些贵。”
大牛抽抽嘴角:“一份价钱一份货吗?”
宁桃眼皮一跳,好家伙,这是街市上混了几天,把人家老板的口头语都学会了。
府试的成绩在考完的第十天,终于贴榜公示了。
宁林说好的淡定。
可张榜前一天晚上和王三两人愣是大半夜没睡。
楼下的两兄弟更不用说了,宁桃也是好几次,被睡不着的邻居们的声音给吵醒。
最后大牛索性拉他起来道:“要不咱们玩会牌吧,这吵得我都睡不着。”
一会叮叮当当的桌椅声,一会私语声,还时不时的传来开门关门声,简直热闹的跟鬼市似的。
宁桃翻了个身表示自己还要睡。
明天榜出来,宁林若是中了,好像要去参加一个什么童生会。
若是不中,那就得早些回家去,到时候他们把东西一打包,就直接去东临府了。
左右都得熬。
宁桃一晚上被吵醒了好几回。
终于在第一声鸡叫之后,整个客栈都沸腾了。
一群人明目张胆的开始叮叮当当。
宁桃出去打水时,耳边传来的都是:“榜单出来没?”
“什么时候出?”
“会不会延期等等……”
他记得县试的时候,一大早就贴出来了。
不过县试时人数少,府试十几个县的考生一起,应该是工作量更大吧。
宁桃提着水回到房间,就见宁林坐立不安地在他屋里走走停停,见宁桃回来,扯着笑脸道:“要不,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若说县试的时候,他不太在意。
那是因为考完之后,先生就帮他看了卷子,给出的评语很肯定。
但是现在不一样。
你卷子都默出来了,可身边也没有人帮你瞧瞧。
心里总归不踏实。
宁桃道:“要不咱们陪大牛去进货吧。”
宁林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
有点小激动,结果几个人刚到楼下,东桂和来福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门口人太多。
东桂瞧见宁林,大声道:“公子,公子,好消息,好消息……”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里挤。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宁林的身上。
宁林那口吊在胸口好几天的气,立马就散了,咧嘴道:“二毛,我可能没法跟你去了。”
神特么二毛。
能不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老喊他二毛。
他不要面子呀!
大毛这次中了,不过排在二十多名。
王三比宁林要靠后几名,至于王二榜上无名。
王四气哼哼地过来就要打宁桃。
原因嘛,他住的地方不好,影响他哥复习了。
却被柱子单手给按头堵在了楼梯口。
那模样特别的滑稽,众人一个个都憋着笑看好戏。
宁桃从柱子身后探出脑袋,好笑道:“表哥你们自己不行,就怪我了?”
“那人家景师兄跟你住隔壁,为什么景师兄考了第二名。”
景昭南突然被CUE,抬头微微一笑。
宁林不好意思道:“师兄别理他,他就是嘴巴快,其实没什么恶意。”
景昭南道:“我明白,二毛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客栈里本来人就多,听了这话,纷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王四。
王四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额上的青筋突然直跳。
宁桃道:“哥,你们聊吧,我和大牛、柱子哥去进货。”
今日放榜。
天不亮就有人在街上徘徊,更何况是宁桃他们这家离考点最近的客栈。
到了此刻,门口依旧人来人往。
大牛道:“公子,你最近总怼表公子,就不怕他……”
“怕他做什么,明明就是他自己不在理嘛,瞧着我年纪小,又在村里长大的,便想着一有气就撒我头上,谁给他的脸呀。”
宁桃觉得自己其实是很记仇的。
当时在王家时,若不是王四告诉他,他能去揪那花吗?
设了个圈套套他。
他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还处处挑衅,真以为他怕他不成。
大牛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可大家毕竟是亲戚。”
“要不是亲戚,我拿块板砖早就给他开瓢了。”
大牛:“……”
大牛这次进的货,和上次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小玩意。
满满当当进了一马车。
不过这次回去,他们可没空余的马车了。
大牛顾了一辆驴车,坐着车先行离开了。
宁桃又在客栈等了宁林两天,他们一群童生又是约了一起吃饭庆祝,一起爬山联诗什么的。
宁桃就跟着去蹭了一场踏青。
东桂给宁林请的那个平安符,他们几个还去还愿了。
东桂偷偷拉着宁桃道:“二公子,您发现没,这家道观的平安符真是好灵呢!”
宁桃:“??”
“三表公子和大公子都请了,两人都上榜了,唯有二表公子没请平安符,最后落榜了。”
宁桃心头一凛。
你这都上升到玄学领域了。
不过说起这个,宁桃在宁林他们考试之前,还扫了几遍他们脸上的气色。
王二脸上啥也没看出来。
也有可能,因为他心情不好,整个人气压太低。
倒是,像宁林和景照南他们这样的,宁桃在考后就瞧出来了,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
如今这么一瞧,一群童生里面,倒还真是脸上的气色差不多。
跟他先前看的没什么区别。
东桂不知道他在瞧啥,也跟着扭头看了过去,就瞧见宁林正和景昭南两人在掰手腕。
别看景昭南黑瘦黑瘦的,力气倒是挺大。
两个呼吸就把宁林给掰倒了。
东桂无奈道:“大公子还是太瘦弱了些。”
还完愿,大家陆陆续续的各回各家了。
这一次少了大牛,天气又好,宁桃直接跟柱子在外头驾车。
倒是比来时挤在车厢里感觉好很多,再者,回去的路上,二房两兄弟早就走了,他们这一路,倒是乐哈哈的。
宁林过了府试之事,在放榜的那一日,他就给宁少源去信了。
大概可能,宁少源那边收到消息,比他的信快,不过宁桃看得出来,这小子还是很开心的。
嘴上说什么,二十多名不足为奇,但是心情明显很好么。
宁桃这几日又陆陆续续的,从书局里买到了一些其它府的试卷。
与前几年的一对比,果然今年的力度更大。
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的院试怕也是这样的水平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大牛喜滋滋的在外头等他,一边帮他搬东西,一边得意道:“这次多亏了公子帮我选东西,多赚了这个数。”
宁桃看他竖起的三根手指,不可思议道:“除了车马费,最后还多赚了这么多?”
大牛点头:“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
这年头一家人辛辛苦苦大半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
可大牛,这几天,来回三车货,就赚了十一两,果然,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宁桃道:“那你打算以后就这么来了?”
大牛摇头:“那倒不急,我还是做好准备再来,公子说得对,不打无准备之仗。”
“我这两天在舅老爷这边听说了一些,大老爷的山地已经买好了,桑树现在开始种了,离咱们村不远,村里很多人被请去帮忙了。”
宁桃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大牛无奈道:“你要是想做白糖的生意,是不是也得买山,到时候种地。”
宁桃惚然,“可我至今没想好,咱们这边并不适合种甘蔗。”
“公子,如果有机会,我能不能跟舅老爷跑跑生意呀!”
“能。”
王大老爷出门的时候,一般会带几个人。
到时候多带一个少带一个也没啥。
大牛见他答得这么痛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又不是没走过。”
他算是发现了,大牛这货心大的很。
而且还特别的野。
不过也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大牛总不能给他当一辈子的书童。
宁桃第二天去县学,悄然发现,他们班又少了十来位同学。
参加考试的二十多位同学,现在除了以前就过了童子试的,再加上这次的七名同学。
一个教室都填不满了。
课间,宁桃把他的答卷拿给先生瞧了瞧。
先生笑道:“答得不错,这次的题倒是不难。”
宁桃点头。
确实是他都会的,但是文章写起来,和你知道又是一另一回事。
这次他还发现一个问题,他们县里的考生,排名最高的也在十几位,所以说,并不题目的问题,而是他们教育的问题。
宁林的答卷问题依旧。
跟在书院时考得情况差不多,所有点都会。
主要还是文章的深度上,因为八月份还要参加院试。
先生现在已经不怎么讲课了,而是根据每位学生的特点,出相应的题目,每天重复又枯燥的练习。
宁桃每天依旧翻大量的释译,背课文、练字。
不知不觉宁香的第二封信又来了。
与此一道过来的,还有宁少海给宁林的信。
除了让他继续努力之外,还叮嘱他一定要看好宁桃,让他好好学习,回来要考检。
他爹特别的惜字,半张纸写了封信。
后面就针对宁林的答卷问题,进行了一些指点。
宁桃看完,他爹和先生讲的虽然道理一样,但切入点却有很大的不同,按照宁少源说的,把文章一改,突然感觉升上了好几个度。
宁林若有所思道:“我回去再改改。”
相比于宁少源那种公式公办的风格,宁香的信内容就丰富多了。
上次宁桃画的胭脂盒,已经找人开始烧制了。
胭脂又断断续续的卖出去了不少,现在连王老太太都建议,她可以开个铺子,里面除了胭脂水粉之外,还可以卖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所以,最近正在选铺子。
算是创业成功的第二步,由线上变为线下了。
宁桃羡慕的直吞口水。
好家伙,在他还愁该做什么项目的时候,人家已经有了实体店了。
上个月徐将军一家来了东临府。
徐将军现在为东临府参将,和宁少源刚好一文一武。
徐泽听说他回老家了,本来想追过来的,结果被他爹给拎去营里训练去了。
宁桃有点担心,徐洁都离京了。
宁香在京里的胭脂还卖得动么?
发现自己弯度超车了,宁桃忙将思绪拉了回来。
给宁香回信后,又顺便给徐泽写了一封。
这一天宁桃刚起床,就见宁林穿戴整齐的推开他的门道:“我想好了,咱们回东临府去。”
“啥?”
宁桃有点懵。
“我想了好几天,每次写完文章,让先生帮忙看,再寄回去给爹,他再寄回来,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想,咱们不如回去吧。”
好家伙,这啥说一套是一套。
“我现在就去与先生说,你一会去看下大表哥和三表哥,两人要不要一起去。”
宁桃以为自己没睡醒,用凉水冲了把脸。
透过支起的窗户,就见宁林迈着大步,急吼吼地去找先生了。
“还真要回去呀。”
回去一趟要七八天。
不过院试的时候,会在连水城考。
从东临府到连水城,大概只要四五天。
这么算起来,好像两边的时间差不多,宁桃确实有些动心。
他还没收拾好,王家两兄弟已经进门了。
王三张口便道:“什么时候走?”
宁桃抽抽嘴角,一抬眼,宁林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宁林道:“今日就走。”
宁桃:“……”
怎么连给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呀。
宁林说到做到。
柱子一听说要回去,和东桂两人急忙去订了船。
不过今日那趟已经满员了,只能等明天再去,宁桃松了口气,早上和大牛把东西收拾好,下午回了村里一趟。
二狗知道他又要走了,虽然不舍,还是拍了拍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