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他的妻【二更】

盛昭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将“人却极好”念了几遍,若是郁安易算好人,那他可就不知道好人二字怎么写了。

他脚步未停:“他在剑尊的眼中好,与在我的眼中坏,有什么关系吗?”

江千舟听不得任何人诋毁郁安易,他瞬间皱眉,但又因盛昭只是随口一说而忍了忍怒气。

他冷声:“慎言。”

盛昭冷着脸离去,他拐到杂物房,不紧不慢地推开门。

杂物房许久无人踏足,灰尘飞扬,肉眼可见,又因为有弟子归纳整理,虽脏但不乱。

一眼就能让人看见角落里的炊具。

盛昭将炊具连同底下的木桌都搬了出来,用洁尘决弄干净,又将芥子空间里的灵疏跟灵兽肉都拿了出来。

有些时候他想吃些什么,就会带些原料回天山,放进炊房里,第二日弟子做好,他就能解了馋。

盛昭洗净切好,他是用剑切的。

一旁看着的江千舟又是皱起眉:“本尊第一次见有人这般用剑。”

盛昭眼都未抬:“这是我的剑。”

江千舟一哽。

盛昭做得很简便,用灵力将清水弄沸,就将切好的灵疏灵兽肉通通倒了进去,准备烩一锅汤。

睡前喝一碗热乎的,能暖身。

盛昭将几颗火灵石堆在锅边,算了下时间,起码还得等半个时辰。

但他方才进杂物房又染了一身灰。

盛昭嫌自己脏,想去洗洗,便问:“你这里有沐浴的地方吗?”

江千舟颔首:“有。”

盛昭:“带我去。”

有倒是有,但是布置在江千舟的房内。

也可以称殿。

进门后拐上几处便是一处活水,不是热泉,而是冷泉。

盛昭看着,犯了难。

他畏寒,这怎么洗?

江千舟将人带到后,便想离开,他才转身,就被人扯住衣袖。

他回头:“何事?”

盛昭指了指身后的冷泉:“我怕冷,你能帮我将这水弄成温热吗?”

他语气是询问,抓着江千舟袖子的手却很紧,摆明了“不答应不给走”。

一锅的水盛昭可以弄热,一泉的水盛昭的灵力却支撑不住,更别说这一池水还是活的。

这表明就必须用灵力控制这时时刻刻流进池的水,极费心神。

对盛昭难,对江千舟也不轻松。

江千舟头疼:“无妄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娇贵?”

盛昭催促:“快点,剑尊总不能让客人洗冷水澡吧?多寒酸。”

于是江千舟只得站在一旁,释放灵力去控制水温,而盛昭坐在池边,褪了鞋,挽起裤腿。

江千舟一垂眸就瞧见那一截被红衣衬得犹如白玉般的小腿,以及泛着粉的膝盖。

连精致的脚裸都带着粉。

盛昭往后撑着手臂,用脚小心去试水温,一开始的泉水很冷,他的脚也被冻得僵白。

不满地嘟囔:“好冰啊,你还是人嘛,每天泡这么冰的水。”

江千舟依言把水温调高,那双□□的双足又立刻离开水面。

湿漉漉的双足被热水烫去了白,粉嫩至极,它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水流顺着脚背划下,又从脚尖滴落。

他听着盛昭轻呼:“好烫好烫,水温再低一点点。”

江千舟不知怎么,眉心一跳,他不自在地移开眼,依言调低,轻斥:“难伺候。”

恐怕没人敢像盛昭一般,让他元清剑尊用灵力温洗澡水,甚至还大胆地对他挥来喝去。

水温适宜后,盛昭舒舒服服地把脚伸进去,正想解衣带,又想到些什么,转过头:“你背过去。”

江千舟:“?”

盛昭:“难不成剑尊要看着我洗?”

因为要维持水温,江千舟走不了,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盛昭脱衣下水,只得背过身。

头一次体会这种憋屈滋味,江千舟却并未生怒。

从他的背影看,墨发披身,白衣笔直,长剑坠地,一派正人君子。

只有江千舟自己知道,他在听身后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布料沾着水全扔到了地上,是在水中脱的?怕他偷看?

可笑,他若是想看,躲在水下也没用。

撩拨水面的声音、时大时找的水花声、舒适的喟叹声……

江千舟拧了拧眉心,心中燥意渐起。

心中突地划过一个念头,这矜贵的小狐狸就连脚上肌肤都嫩得要紧,那身上的呢?

想到此,江千舟一怔,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立即念起清心咒,清空心中杂念。

没有用。

愈是克制,心中愈是燥乱。

“好了吗。”江千舟心中烦躁,嗓音便也冰得厉害,很凶。

盛昭不紧不慢地回:“等着。”

光从嗓音听就知道他有多舒适。

又怕江千舟气得直接走人,补了一句:“我才刚下来,急什么?”

江千舟硬生生等了两刻钟,才听见盛昭从水中起来的声音。

水滴从身上滑落,在地面上溅起滴滴水花。

赤着脚走在地面上的声音格外惹人注意。

他听见盛昭好像转了一圈,向他走来。

小狐狸穿衣服了吗?

江千舟仔细想了想,似乎没听见过。

瞬间,他捏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青筋露出。

盛昭走了几步就停了,因为江千舟至始至终都未动一下,让他放下了心,直接问道:“我衣裳都湿掉了,你带了换洗的衣物吗?”

江千舟忍无可忍,他将芥子空间里未穿过的白衣迅速拿了出来,精准往后一扔,便大步走了出去:“赶紧穿上。”

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姿态。

盛昭被白衣劈头盖脸得砸了个准,面上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他知晓江千舟的剑道修得像无情道,不近美色,倒是方便了他。

盛昭慢条斯理地将白衣穿上了。

这白衣比他整个人都大,是江千舟自己穿的衣裳。

但应该是没穿过的,很新,没有褶皱,盛昭想,他忍着恶心,将领口与袖口都整理好。

弄得松垮随意了一些,就像在自己家那般随性。

毕竟,光是美色可还不够。

——

江千舟第一次见穿白衣的盛昭,少了红衣的张扬,多了份少年人该有的乖顺。

但因眉眼美得太过逼人,眼神依旧骄矜,到底还有着锋锐。

也正是因为这份锋锐,让江千舟消去了第一眼的熟悉感。

他总觉得在哪见过这样的盛昭,可又想不起来。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见过比盛昭长得还要好看的。

或许有,但漂亮得逼人至盛昭这般,只有这独一份。

见着他,眼里便看不见其他人。

盛昭拖着衣摆,慢慢走着,走快了他怕踩到衣裳,到时摔一跤就不好了。

“走吧,汤应该好了。”

火灵石蕴含的灵力几近告竭,热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江千舟静静看着盛昭挽起袖,拿玉勺舀起一点,用嘴轻轻吹着气。

盛昭还穿着他的白衣。

就像……就像凡间穿着丈夫衣物的妻子,洗手做羹汤。

江千舟微眯眸,他的妻?这倒是有些新奇。

他心内冷声呵笑,却又忍不住将这三个字在喉间滚了又滚。

嗓子发涩。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盛昭的眼神有多么专注。

盛昭垂眸尝了一口,被烫得轻嘶口气,舌尖泛红,他舔了舔下唇流下的汤水,又等了等,一口饮尽。

他很少下厨,摸不准,就只放了一点点调料,没想到味道却刚刚好。

好喝。

盛昭又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几下,然后对一旁看着的江千舟挥手:“你过来。”

江千舟紧皱着眉走近,刚张口,还未来得及问“何事”,就被盛昭抬手塞了一嘴。

精致小巧的玉勺被洁白的指间捏着,还没反应过来,舌上鲜美又滚烫的味道腾地炸开。

江千舟下意识咽下去,那股热便瞬间烫进了胃里,与他平时间的冰冷截然相反。

却又热进了心底。

微垂眸,就瞧见盛昭面上绽开的笑:“好喝吗?”

张扬得意,又不令人反感。

反而觉得,好看得紧。

好看得叫江千舟一瞬心悸,而后再也停不下来,他心中无半分斥责的想法,顺着心意,哑声回:“好喝。”

盛昭笑:“我也觉得。”

江千舟:“本尊不是说不要吗?”

盛昭:“对,所以你只能喝一点点,剩下的都是我的。”

说是一点点,就真的是一点点。

盛昭特地给了江千舟一个小碗,只舀了小半碗汤,一口都不够塞的量。

他放下玉勺,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江千舟无奈叹气,端碗喝了进去。

在等盛昭喝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回味。

那个玉勺,是盛昭吃过的。

江千舟想,盛昭为何不在意地又将玉勺塞自己嘴里?是因为盛昭对他还是亲近的?

先前的拒绝也只是对郁安易能独得他一人偏心而妒忌,口是心非罢了?

若是收盛昭为徒,他不可能只偏心盛昭一人,而摒弃他养大的小徒弟郁安易。

除非……

除非盛昭做他的道侣,当他的妻。

若是这只骄矜的小狐狸愿意雌伏在他的身下,想必要比跪在他膝头喊师尊的滋味要好。

江千舟几百年来都未动过心,如今起了念头,便愈发心痒难耐。

像被下了蛊,着了魔般,不停地在无声低念——他的妻。

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的逻辑出了错,例如,给他塞口水的盛昭为什么要在意?而不是被迫吃了口水的人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