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宾客们陆陆续续赶至。沈青和柳飘飘负责接待,楚南楠忙着安排饮食和住宿。
东方熠身边少了几十个仆从侍女,非常不习惯,他匆匆忙忙收拾好自己,吃过东西去找楚南楠时,却扑了个空。
在别苑里打听?了半天,才在后厨找到她?。当然?,谢风遥也在。
东方熠很不好意思,紧张攥着袖口:“我,我来晚了。”
楚南楠微挑眉,“师弟是客人的身份,既然?是客,便好好歇着,叙旧也不用急于一时的。”
再说,有什么好叙的呢,二十年前,你?也只是个小屁孩。难不成,一起坐在亭子里喝茶,追忆挖泥巴的往昔岁月吗?
另一边,谢风遥熟练指挥着仆从们做事,他力气大,常帮着一起搬东西,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游刃有余。还偶尔会讲两句俏皮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两者境遇一对比,东方熠更显窘迫。
谢风遥心中得意——这个废物花瓶,献殷勤也不知道早起。
他怀里抱着个大酒坛,站在墙根底下,看?了一会儿在回廊下说话的两个人,情绪却突然?急转直下。
东方熠他根本就不是做粗活的人,他站在那里,跟师尊站在那里,明显的,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他们就应该坐在荷塘水榭中聊天品茗,而不是在凌乱脏污的后厨撩袍挽袖干活。然?而就算在这样一个地方,他们身上,也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不堪隔绝开来。
谢风遥放下酒坛,忍不住上前。他神态有些迷茫,站在台阶底下仰头看?她?,“师尊。”
东方熠和楚南楠同时转过头。
东方熠身上干干净净的,还有香味,腰间挂着代?表身份的花形玉佩、绣有芍药花家徽的乾坤袋,袖口平整,刺绣精致,衣裳一点褶皱也没有。
谢风遥不用低头看?,也知道干了一上午活的自己有多狼狈。
他哀怨又?可怜地看?向?楚南楠。
楚南楠心中一紧,往前一步,隔着廊靠弯腰持帕为他拭汗。
她?身上的甜美气息笼罩着他,与他轻轻柔柔说话,“阿遥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谢风遥眼眶发?热,心里突然?有一万个委屈。
楚南楠见?他情绪不对,也不管东方熠了,牵起徒弟的手?,“走,这边都差不多了,换身衣裳,咱们下山去,乌月他们快来了。”
谢风遥第?一次这么感激乌月,他想,乌月挺好的,起码比这个东方熠好。
这个东方熠,他实在是讨厌死了!
师徒二人在前面走,东方熠在后面追,“那太好了,我父亲他们应该也快到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房中,谢风遥换了衣裳,打理干净自己才出来,楚南楠在屏风后等他,面带关?切,“你?怎么了?”
他扭着肩膀很不高兴地走过来,展臂抱住她?,声音哽咽:“我自卑。”
楚南楠身体僵住,听?见?他继续说:“我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感觉自己配不上你?,是你?的累赘。柳飘飘说我们是一种人,其实根本不是,他那么厉害,可以替沈老板分?忧,可以保护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话到末尾,已是无尽怅然?失落。
楚南楠静静听?着,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再轻轻地推开他,牵着他到床边坐下。
柔软的指腹擦拭掉他眼角的泪水,楚南楠说:“阿遥,你?弄错了一件事。你?对自己的位置,有误会。你?是我的徒弟,你?年纪还小,你?不应该跟东方熠和柳飘飘比。谁都有年少的时候,柳飘飘和东方熠少年时,也未必有你?做得好,不用自卑,你?已经很好了。”
说着这些话时,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海里闪过。
原著里,谢风遥自从认识了乌月,就一次一次想着从老楚身边逃跑,而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就是该翱翔天空的鹰,却被?人用锁链套住了爪子。他渴望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却被?困在囚笼,像井底之蛙,只能看?见?头顶的一片圆。
现在,她?同样成为了无形中束缚他的锁链。他变得敏感自卑,谨小慎微,这不该是一个少年人的样子。
一心想摆脱原剧情,却仍是走在老路上,楚南楠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相比之下,同龄的乌月,简直不知道比他成熟懂事多少,敢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偷偷拜师学艺,跟周围人关?系也都很不错,面对谢风遥的刁难,也能聪明的以退为进。
这便是家养的孩子和放养的区别。
谢风遥已经被?关?了十七年,不应该再在她?身边蹉跎。
原著里,谢风遥跟乌月和纪寒林有一段很有趣的经历,如果没有三角恋掺杂其中,他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如今,虽然?谢风遥没有明说,楚南楠却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只要他不喜欢乌月,不会因此而死,那他喜欢谁都没关?系的,只要活着就好。
楚南楠沉默片刻,起身说:“走吧,我们去接乌月。”
“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够好。”他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楚南楠:“我说了,你?不需要跟他们比。”
可是我就是要比,我就要跟他们站在一处比,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的男人,而不是只活在你?羽翼下的小徒弟。我不甘心。
他凝望着她?,奢想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些除了爱怜之外的情绪。
因为根本察觉不到她?对自己的喜欢,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一说。
谢风遥不想他们连师徒也做不成,如果她?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他,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垂天丧气坐在那里,楚南楠叉腰站在不远的地方,“还去不去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了。我今天很忙呢,忙完再说这些好不好?”
因为得不到爱,小孩失魂落魄,一滴清泪顺着面颊滑落,“你?也不安慰我,不抱我。没人爱我,我好可怜。”
楚南楠忍不住笑,弯腰凑上去,在他面上摸到了眼泪,啧啧称奇:“还真哭了,你?是小女孩吗?”
小女孩楚遥遥梨花带雨,楚南楠到底是狠不下心,倾身来抱他,顺他的后背,“好了,有什么好哭的,你?也太脆弱了。”
她?抱着他,像抱小孩似的有节奏摇晃,嘴里还哼着莫名的歌。
谢风遥在心里哼哼,我要是不哭,你?会可怜我,来抱我吗。扮可怜虽然?没出息,但?很管用。
他立即开始顺杆爬,“再亲我的嘴巴一下,我马上就能好。”
楚南楠从来是吃软不吃硬,他这个样子,她?真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亲过之后,他果然?又?原地复活自信满满了,拼命给自己洗脑:其实师尊还是很爱我的,她?只是害羞,她?都没有亲过别人,也没有这样耐心哄过别人嘛。
下午,谢风遥心情好了很多,连见?到乌月也难得有了好脸色,他准备了一束花,要给乌月赔礼道歉。
楚南楠很欣慰,谢风遥能有这样的觉悟,交到新朋友,以后就可以乌月、纪寒林一起玩了。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认识了,楚南楠就给谢风遥分?配任务,让他安排乌月和纪寒林的住宿,照顾好他们。
乌月是跟着师父们一起来的,大人们聚在一起说话,乌月和师兄纪寒林走在后头,谢风遥真诚献上花束,“乌月,欢迎你?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乌月接过那束随便在树林里摘的树枝和野花,有点受宠若惊,转头看?向?纪寒林,“师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楠楠师尊的弟子,楚遥遥。”
纪寒林生得浓眉高鼻,是个英俊又?正直的长相,他对谢风遥印象倒是不错,“我是月月的师兄,你?也是月月的师兄,那我们也是师兄弟嘛。”
来之前,楚南楠与乌月偷偷传过音,让她?帮忙照应徒弟。于是,懂事的乌月便跟纪寒林说,谢风遥没有同龄的朋友,也没有旁的师兄弟妹,一个人孤零零很可怜。
见?面之后,纪寒林便热情与同谢风遥问好。谢风遥有一瞬间,被?他感染到。
纪寒林一边揽了一个,勾肩搭背走在石阶上,“不管有几个师尊,我们三个都是师兄弟妹。我已经十八了,楚遥遥你?多大啊……”
在纪寒林安排谁是老大,谁是老二的时候,谢风遥回头看?了一眼。山脚石阶下,楚南楠冲他点头,挥了挥手?。
远远的,他看?见?谢家的飞舟快到了,他不能在这种时刻给人添麻烦,只能跟着乌月他们走,找地方藏起来。
年龄相仿的人,更容易玩到一块,有共同话题。上次在五剑镇闹出的事,乌月仍心有余悸,大家都熟悉以后,乌月也不计前嫌地提醒他:“我听?我师父说,谢家主带着谢鸠来了,就是来找你?们算账的,你?可千万要藏好。”
纪寒林跟谢风遥交换了法?宝玩,谢风遥在看?他的剑,纪寒林在耍他的刀。
一袭蓝白劲衣的少年站在后山一处断崖的平台上,扛着刀,想象自己是救世的大英雄,“师弟别怕,师兄会保护你?的。”
乌月坐在一边的大石上,用力点头,“对,我师父带了很多酒来呢,说要看?热闹,外面肯定会打起来的,我们就藏在这里玩吧,等天黑了再去偷点菜来吃。”
谢风遥看?看?乌月,又?看?看?纪寒林,一时有些出神,“是我师尊让你?照顾我的吧。”
纪寒林很喜欢他的刀,举着刀,哼哼哈嘿地耍,“说什么见?外的话,我们不都已经是师兄弟了吗,我是老大,你?是老二,月月是小师妹。”
乌月笑得很和善,“对,楚师兄,咱们都是一个师尊,你?别客气了,以前的事我真的不计较,你?也别再自责了。”
谢风遥抿唇,不再多说。
小少年们藏在后山嘻嘻哈哈玩闹,前方,云绡苑大门口,婚宴还没有开始已经闹腾起来。
谢家、沈家,东方家以及上清宫的人都聚在前厅院子里。
谢安把儿子往地上一放,要找沈家要个说法?。
沈青作为今天的新娘子,仍是一身劲装,只是头上不伦不类插了几只金钗。
她?双手?抱臂,将谢鸠上下打量:“哪来的裹尸,我不认识这个人。”
谢安大怒,他身后的武修立即上前,揭开谢鸠脸上的绷带,谢安道:“你?好好看?看?,这是我儿谢鸠,他就是被?你?们打成这个样子的!”
沈青揉揉眼睛,“哎呀”一声:“还真是,可是我真的没有见?过他,你?问他,我们见?过吗?”
在五剑镇时,谢鸠和沈青确实是没有碰面。半躺在椅子上的谢鸠艰难地伸手?指楚南楠,“是这个女人,是她?打的我!我虽没有跟沈青碰面,但?这个女人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就是她?!”
楚南楠站在沈青身边,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裙,手?握团扇,弱质柔美。
她?团扇半掩着脸,跺着小脚,又?恼又?气:“谢公子怎能凭空诬人清白,我一个柔弱法?修,怎么可能会把你?打成这样呢!我是沈少主的朋友,受她?之托,一路同行,替她?操持婚礼而已,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谢鸠仍指着她?:“就是你?!你?的武修把我打成这样的,你?还放毒杀了我谢家好几个武修!休想抵赖!”
楚南楠垂下眉眼,面微红,似乎很是心虚。谢鸠立即大喊:“看?见?了吧!就是她?!”
沈青皱眉看?向?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楚南楠抱住她?的胳膊,声音很低,但?在场皆为修道之人,耳力极佳,她?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楚南楠说:“我不知道谢公子与沈少主有什么矛盾,但?我本山野小门,无权无势,因着这张还算看?得过的脸,平日?里多遇不平。我是有些不入流的手?段,但?若非公子仗势欺人,领着几个武修调戏非礼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沈青勃然?大怒:“好啊谢鸠,你?欺负我朋友!还倒打一耙,可真不要脸!”
谢鸠气昏了头,“你?!这个毒妇,颠倒黑白可真有一手?!明明就是你?指使你?的武修把我打成这样的……你?,赶紧把那个小武修交出来,你?杀我武修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楚南楠无辜摊手?:“可是,我没有武修啊。”
武修与法?修之间,通常都会立下生死契,立契后手?腕会出现印记,这样法?修灵力枯竭时,便可通过印记向?武修借法?,武修亦然?。
多个法?修和武修可以同时立契,有几个契约,手?腕就有几条印记。
沈青抓住楚南楠的手?腕,展示给众人:“看?好了,人家没有武修。”
楚南楠说:“至于打人那位,我确实见?过他。”
她?双手?合十,面露向?往:“那位好心的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便匆匆离去了,想来也是不愿多招惹是非。”
再低头,看?向?谢鸠:“所以,我真的没办法?把他交给你?,我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啊。再者,难道谢公子,就一点错处都没有吗?你?要是不耍流氓,怎么会被?打呢?”
沈青唤出鞭锏,直指谢鸠,“好啊姓谢的,你?上个月跟着萧蕴来找我的麻烦,我不计前嫌请你?来吃酒,你?居然?还敢来砸我的场子!”
谢鸠气得翻白眼,偏他不能说出谢风遥的名字,谢家追捕谢风遥的事都是偷偷进行,毕竟谢风遥才是真正的少主,偏生现在还杀他不得。
沈青继续道:“我看?你?就是成心捣乱,你?要实在气不过,是谁雇了你?家的灵犬,是谁带你?出去,谁让你?受伤,你?去找谁啊!”
终于轮到了萧家。
沈青的父亲高居上座,这时才开口,“好了青青,不要闹了……”
沈青冷哼,不理会他,柳飘飘将账本和木匣递给她?。沈青接过账本,翻得哗啦啦响,准备跟他们算总账。
沈青的继母完全不在意这场闹剧,她?甚至都没有看?过沈青一眼,她?知道自己完了,也不在乎沈青会将她?如何,目光牢牢锁定人群中的萧鼎。
萧鼎目不斜视,只当她?不存在。萧蕴没来,萧鼎此行也只带了两个贴身的法?修,备了贺礼,已经是默认婚约作废的意思。
周玲盯了他半晌,移开目光,漠然?看?着脚下的地砖。
谢鸠和谢安还欲再理论,沈青专门找了一面锣,把锣敲得震天响,“先听?我说!这是我的婚礼!今天先把我的账掰清楚,你?们的事,明天再说。”
这到底是沈青家的地盘,加之沈青大婚,谢安卖她?个面子,暂按下不耐,心里盘算明日?该如何把谢风遥揪出来。
萧鼎一脸坦然?,东方家作壁上观。上清宫的含元上人和玹琴散人也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他们站在外围,防着这群人动武。
此时夜幕初临,仆从们在四处点了起灯笼,将整个庭院照得亮堂堂。
沈青如何与萧家算账,又?如何牵扯出她?生母之死和继母一事,跟楚南楠没有关?系。
她?悄然?退出人群外,却感觉到了附近有强大的木灵法?修气息。
那人藏在庭院边的一棵花树下,全身都笼在黑色的斗篷里,男女莫辨。若不是因为木灵法?修之间的感应,楚南楠也根本发?现不了他。
楚南楠有些不安,欲上前探查,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一个扭捏造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美人,忙完啦?”
她?回头,身边人已经揽住她?的肩将她?带走,“你?忙完啦,该我啦!”
楚南楠再回头去看?,花树下的人影已经消失。
谢风遥扮作小丫鬟亲密地搂着她?,不准她?逃跑,楚南楠抬头看?他,“你?干嘛呢?”
谢风遥跟她?咬耳朵,“师尊替我解围挡灾,我也要好好孝敬师尊,我会让师尊快乐的。”
一见?他,适才的烦恼和忧愁顿时一扫而空,楚南楠脸颊蒸红,抿着唇,压制上扬的嘴角。
他弯腰来看?她?,凑过来亲她?嘴角,“不要装冷酷啦!我知道师尊也很期待很开心的!”
谢风遥带着她?回了住处,将四处的门窗全部关?闭。楚南楠坐在床边,有些不安,他挨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他身上湿润的水汽,惊讶:“你?竟然?已经沐浴过了!”
她?被?推倒在榻上,他俯身过来,用鼻尖蹭她?的脸颊、睫毛,“人家等好久了,但?是听?你?们吵架还挺好玩的……”
屋里没有点灯,到处黑漆漆的,帷帐里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楚南楠手?贴在他后背,腿挂在他腰上,声音像蚊子哼哼:“我想看?你?。”
心口阵阵细密的咬痛消失,谢风遥抬起头在黑暗中抚摸她?的脸,“其实我也想看?看?你?,但?是我又?害羞。”
明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四处都静悄悄的,他们却不自觉把声音放得很小很小,悄咪咪的,一点动静也不好意思弄出来。偶尔有湿漉漉的口允口及声,在这黑暗里太过响亮,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南楠有些憋不住,轻轻挣扎了一下:“我的乾坤袋里有颗夜明珠,我去拿。”她?起身四处摸索,“我衣裳呢。”
谢风遥把她?按回去,“衣裳在外面,地上,我去拿。”
他撩开帘子,楚南楠看?见?一道瘦瘦的黑影,猴子般灵活地跳下去,脚后跟踩着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咚”的响声。
她?捂着嘴笑,不一会儿他找到乾坤袋,窸窸窣窣摸回赖,塞进她?手?里。
楚南楠摸珠子的时候,谢风遥一下别过脸去,“我去擦擦我的脚。”
他藏到屏风后面,深呼吸,吐气,低头跟小小遥悄声说话:“这次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帷帐里亮起朦胧的光,隔着半透明的帐子,谢风遥看?见?那颗宝珠被?裹在她?的腰带里,挂在床头。
急促的“咚咚”声再次响起,楚南楠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他掀开帐子进来,垂着脑袋爬上去,偷偷掀眼瞧她?。
飞快看?了一眼,只觉得很好看?,没看?清,又?忍不住再看?。她?的脸颊透出一些诡异的殷红,唇微张,因为适才黑暗中的混乱,唇缝里还含了一缕碎发?,衣襟也很乱。
那颗宝珠,便挂在她?头顶,照亮这狭小的一方,为她?的肌肤渡上一层亮白的珠光。谢风遥看?得痴了,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清楚的看?她?,看?这具与他构造完全不一样的身体。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美,因着这份美,看?过的人,都不会舍得与人分?享。每一道弧线,每一点颜色,都难描难画。
这份长久的注视,让楚南楠有些僵硬,她?一动不敢动,感觉自己像被?豺狼锁定的兔子。他的呼吸渐渐乱了节奏,帐中温度攀升。
虽然?已经有过一次,但?那次……等于是没有。上次没有准备,这次临到头,她?心中生出惧意,腿往后缩。谢风遥立即握住她?脚踝,喉头干渴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哑,“别怕。”
推进仍是很慢,很艰难,楚南楠偏头,微拧眉。谢风遥也忍耐着,缓缓的,不断亲吻她?的耳垂、脖颈,锁骨,小心地安抚。
难得的,炎热了许久的天,竟突然?下起大雨。也许是因为这大雨,也许是已渐渐进入状态,谢风遥明显感觉她?变得不一样了。
那一坯清清冷冷的白雪,在怀中暖化、流淌,潺潺溪流解冻,春来到。
楚南楠气息不稳,软软歪在一边,他勾着她?的长发?不甘心地绕圈,眼尾泛着红,燃起灼人的火焰:“还想。”
楚南楠被?这火烫伤,长颈后仰,纱帐上绣着的素色芙蓉花在眼前大朵大朵盛开。
然?而在这时,屋外回廊上响起脚步声,楚南楠还不曾察觉,只感觉他速度慢了下来。
门外有人喊:“师姐?”
楚南楠被?惊得一颤,收紧,那瞬间谢风遥勒紧她?腰肢,手?臂青筋鼓起,浑身发?抖,呼吸停顿,心都漏跳了一拍,险些死过去。
楚南楠慌忙地推他,他死也不放,堵住她?的唇,封闭她?的呼吸。窒息感中遇沸水浇淋,双重?刺激下,楚南楠窝在他怀里颤抖。
东方熠觉得奇怪,刚才,他明明感觉到屋内有两个人的气息,待走进,气息又?突然?消失了。
“师姐?师侄,你?们在吗。”东方熠试探着喊。
那颗宝珠被?谢风遥快速摘下来,塞进被?褥里,周围再次陷入黑暗。帐中,楚南楠被?雷电劈中头颅,被?灭顶快意袭击,眼前一阵发?黑又?发?白。
她?快死了。
廊下东方熠踌躇不前,身后有人喊:“东方大哥?”
东方熠回头:“乌月?”
乌月快速扫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着急来拉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师兄到处找你?,前院出事了……”
东方熠:“我,我找我师姐……”
乌月拖着他走:“楠楠师尊吗?她?跟阿遥一早就下山了,他们说山上太乱了。”
人声渐渐远去,楚南楠脱离他的怀抱,直直倒下去,在即将砸在床板时,被?身前人手?疾眼快捞住。
她?躺在他臂弯里,紧闭着双眼,心口距离起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然?而危机并没有远去,歇息半刻钟后,楚南楠再次于困倦中醒来,她?流着泪推拒,身边人声音含碳,沙哑至极:“师尊,还没有两个半时辰呢。你?还记得吗,你?上次晾了我两个半时辰。”
“你?还一直笑话我,笑话了我好几天。”他补充。
楚南楠求饶,“对不起,我错了,我很不应该……我好累,我想休息。”
谢风遥困惑,“可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她?退而求其次,“那你?也累了。”
谢风遥笑:“我不累。”
潮热未散,暴雨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