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谢鸠是谢风遥叔父的儿子,谢风遥小时候还叫他堂哥。

这次探查到谢风遥的下落,谢鸠亲自带人抓捕。为了避免灵兽被谢风遥策反,灵犬、灵鹰一类的都没带。料他孤身一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二十余个武修,已经是很给他面子。

却不料,谢风遥身边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法修相护,楼下两个看守的猝不及防就被疯长的草茎缠住,叫他二人先一步逃了出去。

一行人追至荒野,却不见了那法修的踪迹,但见谢风遥孤零零站在膝高的野草中。

谢鸠为防有诈,停在他几丈开外,他带来的狗腿子们则四散开,在附近寻找楚南楠的踪迹。

见他作女子装扮,谢鸠忍不住嘲讽:“风遥,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离家两个月,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两个月了,你也玩够了,该回家了,哥哥和叔父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总想着跑呢?”

站立荒草丛间的少年垂目一言不发。

几个狗腿子回转,自是一无所获,在谢鸠耳边低声禀告。

谢鸠当即冷笑:“傍上了法修?可惜,她已经弃你而去了。”

法道难修,对天赋根骨要求极高,这年头纯粹的法修极少,谢风遥自幼便被囚困,根本没机会认识什么高人,更别说厉害的法修。

谢鸠比谢风遥大两岁,从小养尊处优,心智却没比他成熟多少,为人轻浮狂妄,是以这时候他只认为,那个貌美的法修恐担心得罪谢家,抛弃了谢风遥。

谢鸠哼笑:“不过风遥也别难过,法修本就弱质,你什么本事都没有,早晚都是要被抛弃的,还是跟哥哥回家去吧。”

谢风遥懒得跟他废话,握着手腕,转了转拳头。

他尚没有自己的兵器,宗流昭传他一套拳法暂时修习,他日日苦练。

这套拳法配合锻身炼体之术一同修习,可炼成一副金刚不坏之体,谢风遥如今虽只修炼到二重境,双拳已有如铜铸,可徒手抵挡兵刃攻击。

他暗自调动体内灵气周转,双拳渐渐泛起光亮,光芒散去时,一双拳变成银灰的金属色,在月夜中散发森然冷光。

谢鸠一挑眉,“风遥离家两个月,倒是有不少新奇的际遇……”

谢风遥听得耳朵起茧,他自八岁被囚后便不曾唤谢鸠哥哥,跟他也没什么旧好叙,不等他话音落下已握拳往前冲去。

不待谢鸠下令,他身边的武修霎时将谢风遥团团围住,乱战即起。

少年凭蛮劲撂倒最近的两个,但双拳难敌四手,他后膝挨了一脚,顿时跪倒在地,拳脚雨点般落下。

谢鸠到底舍不得打坏了谢风遥,还得让他好好活到十八岁。小施惩戒后,谢鸠一抬手,两个武修提着谢风遥后领将人扔到他面前。

匍匐在地的少年抬眼,突然奋力跃起攻其不备,谢鸠退后,反手一扬欲将他掀开,少年身形却虚晃扑向他腰下。

眼看即将触到那枚血玉,谢鸠慌乱,袖中弹出一柄短匕,直朝他心口刺来。

恰在此时,柔软又坚韧的草叶裹住了少年的劲腰,猛地将他往后一拽,谢鸠一击落空。

一干武修只见身侧不如指粗的草叶猛地蹿高变大,迅速蛇一般缠上来将他们包裹其中,一行二十三人,包括谢鸠,没有一个人落下,顷刻被巨草包裹得严严实实。

草叶一层裹一层,绿粽子在地上打着滚。

谢风遥腰上力道卸去,楚南楠翩翩从高树上飘下来,落地时两手再那么一举,二十来个大粽子就被挂到了树上。

对方人多,正面交锋,谢风遥年幼实力不济,定然护不住楚南楠。法修体弱,若是被近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也亏她想得出来,把小徒弟扔出去当活靶子吸引注意力,自己偷偷躲藏起来,在少年争取到的短暂时间里,施术催长草木,将这帮人一举拿下。

楚南楠抬头望着树梢上那二十个绿茧,双手合十:“呀,我真厉害。”

“师尊——”身边传来少年含糊的声音。

楚南楠转头,顿时给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想触碰他,又不敢:“你怎么被打成这个猪头样子!”

少年眼下两圈青黑,一边腮帮子鼓起来,嘴角也破了,头上满是草屑,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楚南楠惊讶捂住小嘴,随即抬手往树上一招,一具绿色的大茧飘到她面前,“是谢鸠打的!都怪谢鸠,为师这就给你出气。”

绿茧悬浮在半空,楚南楠提裙举着那大茧往前跑,“为师替你惩治这个小人!”

谢风遥无奈:“师尊——”

裹在草叶里的谢鸠挣扎不得,像风筝被楚南楠牵至河流断崖处。低头看,下方便是百尺瀑布,她手一扬就把人扔了下去,谢风遥拦都拦不住。

干完坏事,她又牵了小徒弟的手,回到先前的草甸,跳入事先布好的法阵,瞬间遁至五里外,逃之夭夭了。

月朗星疏,林间草木浓密,谢风遥一晃眼,站定后发现已经离开很远,周围地貌都变得不一样。

这一番消耗过大,尤其是遁术,楚南楠扶着一棵大树微微张口喘息,“累死了。”

被揍成猪头的谢风遥很是无奈,楚南楠抬头看他,“你不怪我怀疑你,还把你丢出去当靶子吧?”

谢风遥牵她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下,蹲在她脚边看她,语重心长,“师尊,万一让谢鸠发现你,恐怕会给扶风山带去麻烦的。”

他这个徒弟当得实在是很操心,“师尊下次再不可这般冲动了。”

“啊?”楚南楠不解,“我没有让他看到我啊,他也摔不死的,我就是替你治治他,我看他实在是很讨厌!”

他现在样子很挫,一身白衣破破烂烂,沾满了绿色的草浆,发髻和妆容也是一团糟。唯独那双眼睛,映着从头顶稀疏树影撒下的月光,如一汪深潭,静静凝视着她。

楚南楠与他对视,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移目光。

因为原书中这段关键的剧情,使得今天的楚南楠有些反常,不过幸好还是有惊无险度过了。他没有逃走,也没有记恨她。

那是不是,以后都不用再提心吊胆了?谢风遥就好好留在扶风山学艺了,在遇见男女主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变故了?

一直以来,楚南楠都在顺从他意愿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改变剧情,走到现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起码没有真正威胁到她的性命,证明这条路是对的。

男二光环肯定比她这个早死女配要强,楚南楠不敢对他随便下手,赶也赶不走,现在想通,只能勉为其难养在身边了。

她兀自出神,眉心微皱,少年敏锐感觉到她的情绪,很奇怪:“为什么总觉得,师尊很怕我。”

“有吗?”楚南楠回神,见他形容狼狈,两手贴在他面颊,丝缕的萤光随即溢出,治愈他的伤。

她闭上眼不去看他,专注为他疗伤,“你别怪我把你丢出去,害你受伤,万一你再被抓回去,那我不是白养你这么久了。”

顿了顿又补充:“再说,我会治伤的嘛。”

她话音刚落,手腕被握住。

许是月夜幽冷,少年的声音也与往日的天真迷惘不同,变得低沉又清润:“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师尊不必为我耗费灵力。”

“哦。”她拧开他的手,起身朝前走。

他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师尊还没回答,为什么总是对我流露出恐惧。”

楚南楠开始心慌:“胡说八道,我是师尊,你是徒弟,我会怕你?”

“可是师尊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是怕你啊?”

“可是师尊以前对我不好。”

楚南楠心里咯噔一下,书中世界自成,她试探过,宗流昭和君宁这般和老楚亲近的人都不觉她身上异样,就好像她从来如此,性情不曾变过。

为什么小徒弟还记得这么清楚,没有顺应她的变化而变化呢?还是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亲密?转变太大无法忽视?

楚南楠尽力狡辩,“从前是从前,我从前对你是不好,是因为你不听话。”

“原来如此。”少年了然,“师尊突然对我好,是因为我听话了。”

楚南楠茫然地点头:“对,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变乖了嘛,你看你这么勤快又懂事,师尊心里过意不去,才会改变呐!”

“是这样啊。”他疾步往前,堵住她去路,垂首看她:“那师尊,是因为我后来自愿献身才对我好的是吗?”

楚南楠一时屏住了呼吸,她应该怎么回答……

说不是,事实无法掩盖,说是,她现在确实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是这样的。”楚南楠斟酌着小心回答:“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是年纪太小,而且……不太放得开,我想再等两年,等你长大……对,就是这样。”

她深深觉得给自己挖了好大好大一个坑,可不这么说,如何将转变圆过来呢?

静默,长久的静默后。

楚南楠听见少年悠长的一声叹息,“原来是这样啊。师尊别急,徒儿很快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