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凉风徐徐,楚南楠却面庞发热。
少年感受到了她喜欢的情绪,提着一篮鲜花,倒退着走在她的前面,缠着她:“师尊说卖花的小女孩有酒窝可爱,那提花篮的有酒窝的小徒弟可爱么?”
楚南楠奇怪看着他:“你又不是小女孩。”
他托了托自己的胸:“谁说我不是,我是啊!”
“咳咳——”楚南楠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掩着唇,狐疑地上下打量他。
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扮女孩很好啊,我喜欢扮女孩。”他轻灵灵跳起来摘了一片树叶,于指尖捻玩,“女孩的衣裳穿着舒服又凉快,还很好看,女孩也招人喜欢,那个农夫见我是女孩,就送了好多桃子给我呢。”
原来是意识到了做女孩的好处,做女孩确实有很多好处,尤其是漂亮女孩。
楚南楠仔细回想,原书中的谢风遥是从来没有扮过女装的,自然也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是被她带歪了吗?
要是他因她一时之过染上什么怪癖,或是改变了取向那可就不太妙了。好好的孩子到她手里给带跑偏了,实在罪过。
晚风拂过,掀动她裙裾飞扬,薄裙迎风凹出她玲珑的轮廓。楚南楠小心翼翼问:“那你,现在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指的不是装扮,是,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意思,能明白吗?”
他倒退行走,一条柳枝从眼前荡过,挡住他眼中片刻的痴迷,少年扇动了两下睫毛,不由自主回答:“我喜欢师尊。”
楚南楠语速加快:“我是女人,所以你还是喜欢女人的对吧,只是觉得扮女人方便。”
“不是师尊让我扮女人的吗?”他拨开柳枝,歪头,像无辜的小狗。
河边小径,柳叶沙沙,月夜静谧,两个人都暂时失了神。
他倒退着不小心撞到路人,反应极快地转身道歉,对方正待发怒,抬头对上他明媚的笑容,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他回身过来抱住她的胳膊,附耳小声说:“师尊看,那个人刚才一定是想骂我,可是一见我,又不骂了……”
少年认真总结道:“都是因为我是女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阿遥,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本质上还是男的。”
“我是啊。”他用力点两下头,“虽然做女人是挺好的,但我只是暂时扮成女人,我喜欢的也还是师尊。”
楚南楠皱眉,纠正:“这世上有很多种喜欢,你对我的喜欢没有错,但绝非男女之情,更类似……”她恍然想到什么,又很高兴的接道:“类似你对陈伯那种喜欢!”
他目光懵懂,似乎还无法区别这些复杂的感情,反正师尊说是啥就是啥呗,很老实的嗯了一声。
想起那夜他跑来偷偷牵她的手,楚南楠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好,让他产生一些误会。
她强行洗脑:“其实你对师尊的喜欢,就是陈伯那种喜欢。你想啊,陈伯养大你,你对他产生依恋,师尊对你好,养着你教导你,你对师尊产生依恋,这种依恋都是一样的,对吧。”
“对啊。”他很爽快的回答。
楚南楠昂首偷偷觑他一眼,见他面无异色,倒也放下心。小少年不通情爱,确实只是对长辈的依恋之情。
这段时间,他也没再缠着她要献身,要跟她睡觉了,表现很好很乖。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无非也是为了自保,现下危机卸去,他自然也跟着改变了。
楚南楠想,少年人就是该活泼一些,现在没有人会欺负他了,他开心是正常的,她不应拘束着他。
十七岁的小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似乎对‘喜欢’这件事并不十分的在意,又转回女装的话题,一路都跟她热烈的讨论着。
楚南楠一边应承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孩子长大后,回想起自己少年时对女装的执着的黑历史,不要觉得太过难堪。毕竟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
少年亲昵揽着她的胳膊,目光低垂,凝视着她柔和美丽的面容,又将视线投向远方的明月,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笑过之后,到底是年少,他又开始迷茫,认真思索她刚才的话。
真的是跟陈伯一样的喜欢吗。
两个人在小镇转了一圈,才找到唯一一家客栈,相携入店,却被告知,只有一间客房了,小地方,也没有可同住的套间。
掌柜的憨厚道:“两位姑娘同住一间应当也无妨,实在是不好意思,下午突然来了一批客人,确实是只余一间了。”
这样的乡野小镇,难得见这般貌美女子,一边的小二目光灼灼,殷切接道:“是啊,我们这样的小地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来了这么多贵人……”
楚南楠蹙眉,转头冲谢风遥使了个眼色,“你先上楼。”
小二面上一喜,忙领着那位高个少女上楼,谢风遥长腿迈开,三步两步身影便在二楼拐角消失不见。
同时,客栈大门外,几个佩剑的男人簇拥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进店。
楚南楠不曾回头,听见那几个男人坐在大堂,感受到他们的视线毫不掩饰落在她的背影,气氛诡异的安静。
付了银钱,楚南楠提着裙子从容缓步上楼。
大堂里坐的七八个男人目光齐齐跟随着女子背影,拨弄算盘的掌柜不经意抬起头,开店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他对这种怪异的气氛太敏感了,替那两名女子忧心,又无可奈何。这些人一看就来路不凡,不是他一个平头百姓招惹得起的。
楼上小二哥与楚南楠打个照面,又勤快地将她引到房间门口。关上门,谢风遥立即靠了过来,“师尊。”
楚南楠抬头看他,“没事,先休息。”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当然是要让给楚南楠睡的。她撑在引枕上,闭着眼假寐,神识却放得很远很开。
客栈一共两层,上下二十个客房,一楼的前后门均有人把手,二楼对门、两边客房,一间里面分别有五个人。谢鸠就坐在对面的客房里,屋顶和一楼窗下也有人。
楚南楠睁开眼睛,“好多人呐。”
月光清幽,少年端坐在木桌边,低头往手上一圈一圈缠着绷带。他几次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
楚南楠掩口打了个哈欠,忆起原书的部分剧情,轻声道:“阿遥,这是你最后一次杀我的机会了,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想杀我吗。”
屋内未掌灯,谢风遥猛地抬头望过来,幽深的黑瞳充满惊惧和不可置信。
少年声音发颤:“师尊,不相信我?觉得是我引他们来的?”
皂荚水、钩吻草这些幼稚的小把戏根本无法伤害老楚。原书中,小徒弟便是在此借谢家的手重创老楚,趁机脱离她的掌控,开启了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囚禁之路。
楚南楠颇觉头疼,就是她知道这些人不是他引来的才头疼。
这一路她给了他很多机会,既为师尊,她修为比他强了不是一点点。事不过三,如果他再有一次威胁到她的性命,就算狠不下心杀了他一劳永逸,也可以趁此机会将他赶走,再不相见,避免后面的剧情发生。
可偏偏,这一路他那么老实那么乖,使她既无法狠心杀了他,也没有借口赶走他,甚至有些习惯了他的贴心照顾。
两个人,好像无论怎么挣扎,命运都纠缠在了一起。
楚南楠捂脸,躲避少年泛着泪光的、受伤的眼神,“我就是随便一问啦。”她还倒打一耙:“谁叫你之前给我下毒啊。”
他沉默,半晌才哽咽着回:“师尊明明说,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楚南楠:!!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法修强大的神识感觉到,谢家的人已经举刀走到了房门外,楚南楠自觉心中有愧,起身飘至他身前,牵了他的手,“走,先解决掉这些尾巴。”
少年倔强不吭声,她左手一翻,楼下花坛中草茎猛地变粗变大窜起,卷向楼下看守的两个人。
房门被破,谢鸠带人一涌而入时,楚南楠牵着少年从窗户里飞出,“走远些,打坏了房子要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