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凤在家修养的时候无事可干, 她自己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没事都要找点事来做,以前在村里的时候, 每天忙前忙后,还能照顾着点鸡啊鸭的,现在来到城里, 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
四合院里也能种东西, 奈何人多地少, 还有几双眼睛眼巴巴地瞅着呢, 浇花都能抢着来。
苏晓蔓见她大早上的闲得长草,干脆拉着自家亲娘去帮自己管理瓜子厂,“娘,您以后就是柳厂长了。”
柳淑凤连连拒绝:“这我哪成啊,你娘连书都没读过几天, 我怎么能管好一个厂子,更别说当什么厂长了, 瑶瑶她们班里的班长我都当不好。”
苏晓蔓鼓励她,“娘, 没事, 您先试试,一个瓜子厂而已, 你可以的。”
“您当初有眼光有远见让我嫁给小途,现在肯定更有远见搞好瓜子厂。”
“你这也说得对啊。”柳淑凤被女儿一阵洗脑忽悠, 接下了瓜子厂的重担。
于是新鲜出炉的柳厂长上任了。
柳淑凤是个有事业心的,哪怕是被女儿忽悠推上去的,她却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整个人干劲十足, 她还戴上了老花镜,每天带着个小笔记本,拿着圆珠笔写写画画。
为了更好的管理瓜子厂,柳淑凤还去读了个夜校。
“我女婿是个大学生,我怎么就不能读书啦?要是有机会,我也要去考个大学。”
苏国栋就笑她:“你个小学毕业生,还好意思说什么考大学。”
“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文化的老头子离我远点。”柳淑凤啐了他一脸,风风火火推开门,上厂子里巡视去了。
自打柳淑凤当上厂长以来,不需要苏晓蔓提醒,在跟外人不断打交道中,柳淑凤整个人都发生了改变,就连外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喜欢上了干净利落的短发,去把自己那一撮白了不少的小马尾给剪掉了,跟着去染了个时髦的小棕发,最后还烫成一头小卷,苏国栋见了惊呼:“跟我小时候养的羊好像!现在都流行些什么东西,要学羊的头发。”
“是你没见识,这叫羊毛卷。”柳淑凤带着公文包出门,“算了不跟你解释了。”
苏国栋看着不断远去的羊毛卷,抬手摸了摸自己秃了大半的后脑勺,犹豫着拉过女儿问:“你爹我这样的,能弄个什么样的发型?”
妻子柳淑凤染了头发后,人是显得越来越年轻了,两厢映衬之下,他却显得越来越老了,苏国栋同志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不得行。
苏晓蔓:“爹,您需要假发吗?”
“假发?”苏国栋愣住了:“还有这种玩意?”
“当然有啊!”假发也算是秃顶患者的福音。
“那给我来一顶。”
苏晓蔓比了个“OK”的手势,出门给老爹买了一顶假发,苏国栋鬼鬼祟祟的戴在头顶,还不好意思出去,“女儿,你说假发掉了怎么办?”
“爹,放心,不会掉的。”就算掉了,我们也不会笑话你。
苏国栋:“……万一我一低头,这假发不是就掉了吗?万一风大呢?怎么办啊女儿,我到底要不要戴这个假发?”
他沉溺在一种戴不戴假发的烦恼和忧愁中。
这大概就是中老年男人的危机。
苏晓蔓觉得自己可以叮嘱谢明途,让谢狗子注意着点。
“没事,爹,假发放你这,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
苏国栋抓着那一撮假发,默默的不说话,似是在犹豫中。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苏晓蔓也没见他戴上假发,看来老父亲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苏晓蔓对此也不催促。
“老苏,你也别闲着了,跟我一起干事业去!”柳厂长开始热烈激情地邀请苏国栋同志加入自己的瓜子厂,“我们瓜子厂最近要加一个地瓜干的生意。”
苏国栋把嘴一撇,“这年头的人都吃红薯吃伤了,谁还买你的地瓜干。”
“你可别乱说,我是做过那啥市场调查的,你不懂。”
“说真的,你要不要找点事做,别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
苏国栋“呦呵”一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正是带孙子孙女颐养天年的时候,还去干什么工作?咱都这个岁数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你上你的班去吧。”
柳淑凤也不再劝他,自己开开心心当自己的女厂长。
苏国栋则美滋滋的听着收音机,还从女婿那学了点养鸽子的手艺,每天早上带着几只鸽子出门散步,再去跟人下几盘象棋,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直到某天——
苏国栋听到一些人谈话:
“你说那家老苏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长得不错?”
“跟他家那个姓谢的女婿差不多吧,年轻时候肯定是俊俏的……”
听到这里,苏国栋心里那叫一个美丽,心想这四合院里的大伙都是很有眼光的,都有一双堪比显微镜的眼睛,能看出他苏国栋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十里八乡的俊小伙。
他摸了摸头顶上的假发,心想难不成是头上的假发起了作用?
“小苏看起来跟她娘一样能干。”
“他们家的女人能干啊!”
“他们母女都是个大能人,女的在外面赚钱开厂子,男的在家里闲着。”
“前些天还跟他在一起下象棋呢。”
“看来他们翁婿俩是一伙人。”
“同吃媳妇儿软饭。”
“长得俊的没出息!”
苏国栋听到这里,一肚子的问号,什么叫做“同吃软饭”?
呸,你才吃媳妇儿软饭。
没出息。
苏国栋绷着一张脸,他寻思着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要干点事业才行。
难不成他也该去考一考老年大学?
嘶……
“我想学开车!”
恐怕没有男人不爱车,苏国栋一出火车站,上了女婿的桑塔纳后,他心里就惦记上了这辆车,这可比医院里的轮椅高端多了。
苏国栋想跟女婿说学开车,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十分委婉地找女儿,表达自己想学车的意思。
“晓蔓呐,这个车多少钱?”
你爹我不仅想学车,我还想要攒钱买车。
为了自己心爱的车,苏国栋不禁多了几分雄心壮志,他家的老婆子还能去当厂长,他怎么就不能当厂长?
一定不能像女婿那样吃软饭,哼!
毕竟他已经年华老去,年轻俊俏的容颜不再,再也不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更没有女婿那样读过点书的小小才华,干不了科研,也写不了小说。
“爹,女儿给你买一辆车吧,就当晓蔓孝敬您的。”
“不不不,不能让你买,这哪成啊。”苏国栋一摆手,坚决拒绝。
他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让小辈出钱呢?
苏晓蔓打趣道:“那让娘给你买?”
“不!”苏国栋更加坚定的拒绝,“这更不行了!”
他怎么能吃软饭呢!
“那这样,我们家里的车也该换了,买了新车,旧车就给爹你来开什么样?”
“爹你也别买什么新车了,劳烦您开开女儿家的旧车。”
苏国栋纠结了一会儿,同意道:“那行吧。”
“晓蔓啊,你这车多少钱买的?”
“要是刮花了要多少钱修?”
……
“爹,八千多买的。”
“嘶!”苏国栋抽了一抽气,“八千,这么贵啊!”
苏晓蔓点头,“是啊。”
她也没说十八万,而是做了稍许删减。
“得亏是旧车了,要是这么贵的新车,我还不敢开。”苏国栋默默地接受了价格,接着不耻下问跟着女婿学开车。
被迫换新车的谢明途还能怎么办,只能含泪换新车,单位的人发现谢总工又换了一辆车,想必是媳妇儿给他新买的车。
“又换车了啊?”
“又换车了。”
说话的人默默看了一眼谢明途的脸之后,又默默的不说话了。
这边谢明途开新车,那边的苏国栋则开着八千块的小旧车快快乐乐兜圈子。
男人嘛,都爱车,无论是什么年纪,都对自己的爱车一片痴恋,在这种对爱车的痴恋下,他很快就上手了,还给搞到了驾照。
之前一起下象棋的棋友们,全都眼馋他的车。
“多少钱买的?”
“女儿买的,八千多。”
“……”
苏晓蔓一回家,就瞅见她爹苏国栋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晓蔓啊,今天有人说想花一万来买我八千的车。”
苏晓蔓:“……”
雾草!
她嘴角一抽:“爹,你该不会真卖了吧?”
莫不成八千卖了,还觉得自己赚了?
“没卖!”苏国栋哼哼了几声,“你爹我有那么傻吗?”
“你娘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就来说说吧,这车你究竟是多少钱买的。”
苏晓蔓:“……爹,您跟咱娘一样机灵。”
*
九月。
“表彰大会?”
“我也要去参加吗?”苏晓蔓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神情满是疑惑。“可以带家属?”
谢明途点点头,此时见她完全不在状态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
“蔓蔓,你是我妻子。”
苏晓蔓点头,“我知道啊。”
“你别装傻。”
“你还从没去过我单位。”
苏晓蔓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打谢明途回首都工作后,她的确没有去过男人的工作单位,因为他们单位是保密单位,哪怕家属进进出出所需要的手续也很麻烦,还有好几项检查程序,于是苏晓蔓很少去谢明途的单位。
两个崽崽倒是经常去。
至于苏晓蔓,一是因为进出麻烦,二是因为她要忙事业的事,导致她还真没怎么去过谢明途的单位。
最多也不过是去外围逛一圈,因为她觉得里面的氛围实在是太严肃了,一道一道关卡都有人守着,更别提还要对口令。
苏晓蔓:“……”
谢明途以前干着飞行员的工作,后来还参与了某个保密机型的设计研发,具体的苏晓蔓也不太清楚,但她知道今年的确是攻破了一个重大技术难题,现在要开表彰大会了吗?
“对,这一次表彰之后,单位要改革拆分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单位跟我同事见见,他们都以为我要离婚了。”
苏晓蔓无语凝噎:“怎么可能,难道你在单位里表现的一点都不爱老婆吗?”
谢明途:“难道我只配演独角戏?”
苏晓蔓捂嘴笑,秀恩爱恐怕是要两个人才行。
“崽崽们总去陪你,你们明明是三角戏,怎么会是你的独角戏?”
“小途同志,你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明途挑了挑眉:“去不去?”
“去去去!”
谢明途笑着点点头,“让他们见见我连买两辆车的好老婆。”
苏晓蔓:“……”
她心想狗子哥你在单位里的形象该不会是被小富婆养着的俊俏年轻爸爸?
富婆苏同志对他不管不问,可怜兮兮的小兔同志每天抱着两个孩子黯然神伤……
想想还挺惨的。
到了表彰大会的那天,苏晓蔓带着两个崽崽一起去找他们爸爸,她虽然没有来过谢明途的工作单位,但是两个小崽崽却对地方很熟,跟门口的站岗大哥更熟。
“嫂子好。”
苏晓蔓挨个打招呼,上楼去找谢明途的所在地,两个崽崽们尤其是小瑶瑶同志,则是笑眯眯的,一口一个叔叔阿姨。
今天表彰大会,带家属来单位的不止他们一家。
她去找谢明途的时候,谢明途跟他的同事们正在开会,开完会一起出去,两个崽崽立刻从一群人中找到了自家亲爸。
“爸爸!我带妈妈来看你了!”小瑶瑶同志个子小,嗓门却不小,声音又甜又大。
瞧她这话说的,活像是带着妈妈来探监。
边上的叔叔阿姨都笑了。
苏晓蔓咳嗽了两声,走过去跟谢明途的同事们认识认识,这些人一个个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他们不是飞行员,而是研发团队的人员。
所以他们跟飞行员同志们的区别就是……也没什么,就是发量少了点。
“你是谢同志的妻子,你们长得挺般配……”
“哎呦你们夫妻俩男才女貌,怪不得生出瑶瑶和小砚崽这两个孩子……”
苏晓蔓脾气是个随和的,很快就加入了谢明途的同事群体,同时她还听见了许多八卦。
居然蛮多人怀疑她跟小谢同志要离婚了。
苏晓蔓:“……”
“是啊,谢总工来咱们这的时候,他说自己结婚了,偏生没人信啊,等到见到瑶瑶两个孩子,照样没人信,说是他亲戚家的孩子。”
“要不是听瑶瑶亲口喊他爸爸,我也不信,他才多大岁数,这个年纪这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了。”
“像那些三十多岁才参加高考的,这会儿大学都没毕业……”
……
“他调过来工作这么久了,媳妇儿都没来看看,也怪不得人怀疑你们感情不好。”
“人说小谢喜欢你,你不喜欢他。”
苏晓蔓觉得好冤哦,“我还给他买了车。”
她可是一个很大方的媳妇儿。
不是有传言说他们家小途同志吃软饭的么?
“是哦,你还给他买了两辆车,你家换车换这么快?”
……
一家子从表彰大会回来,苏晓蔓身上挂了不少红色奖章,她倒是挺高兴的,女儿瑶瑶则趴在她怀里睡着了,儿子独自一崽称霸后车厢,一个倾斜的大字型睡得格外香甜。
“这一趟过去总算是打破了小谢同志你濒临离婚的谣言。”
“你说你怎么混得那么惨。”
谢明途开着车,无奈道:“娶妻如此,我也没办法。”
“小途同志,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凭什么说你老婆不喜欢你啊?你怎么就不敢去跟这么说的人打一架呢?”
谢明途失笑:“……下次我听媳妇儿的,我去跟他打一架。”
苏晓蔓赶紧打住:“还是算了吧,万一打一架,人家怀疑是你恼羞成怒。”
“更不相信你老婆喜欢你了。”
“唏嘘,你说你怎么这么惨呢……”
谢明途:“蔓蔓,现在组织要警告你,不少人希望我赶紧离婚,好给我介绍年轻漂亮的新对象。”
“希望你能产生一点危机感。”
“你得对丈夫温柔体贴一点,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