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她竟然又给我寄了回信, 这一来一去的,我们就聊上了……”
姜宁风简略说明了下自己跟这个笔友的交往过程,由于他捏造了身份, 他在信中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温文儒雅的学者,干得是辅助教学工作。
而现实中……
苏晓蔓打量眼前的姜宁风,心想怪不得了, 怪不得异想天开跑过来喝美容养颜粥, 可就算是养颜粥, 也不能把他周身的气势都填埋掉, 变成一个温文儒雅的无害青年?
再说还有几天就要“面基”了,这时喝几天粥也无异于临时抱佛脚。
“……所以我还是打算不去见她。”姜宁风叹了一口气,心里有过些许后悔,早知道以前就应该跟她说明情况,而不是这样瞒着对方, 不上不下,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他本来也可以去见她, 可他却不怎么情愿见到对方失望的眼神。
他的确在信上说了谎,给了不少错误的暗示, 以至于笔友“清”猜测他是位儒雅高挑的男人, 气质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秀气的眼镜, 身体病弱,如今还在亲人家中养病。
关震岳:“这跟你本人完全不相符。”
谢明途:“……温文尔雅?”
苏晓蔓:“?!”
——好一个时髦的病弱人设。
姜大哥真是会给自己的搞人设。
所以说网恋有风险, 哪怕是七八十年代的笔友恋,风险也非常大。
谁能猜想到这个病弱俊秀男现实里壮得一拳打死一头猪。
人家小姑娘面基会觉得货不对板。
所以姜大哥都不愿意去跟人家见面了。
关震岳:“这年头的小姑娘可真是好骗。”
听描述就知道,人家小姑娘早就把自己的底子原原本本告诉了姜宁风,她对他毫无保留, 而他对她全是欺骗。
姜宁风:“也不全是欺骗,我只是换了种说法,实际上还是我。”
苏晓蔓:“但是你引人误会了。”
若是放在小说里,这就是要追妻火葬场的节奏。
“对,是我的错,还是别见面了,我写信回拒她。”姜宁风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欺骗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姑娘。
谢明途一针见血:“你在自我欺骗。”
关震岳补刀:“他肯定想去见人家,若是真要回拒,就不会总是嘴上说说,一丁点行动都没有。”
苏晓蔓:“你们师徒说得对。”
姜宁风:“……你们过分了啊。”
“小弟,弟妹,还有小弟他师父,如今我遇见了这样的难题,你们就这样旁观吗?没有一丁点济世救人的慈心?”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帮我想想办法?”
“她说我要是不去跟她见面,这就会是我们俩之间的最后一封信。”
关震岳:“傻小子,这是她逼你。”
苏晓蔓:“是真看上大哥了。”无论见与不见,都能断了念想。
姜大哥火葬场扬灰。
如果剧情再狗血套路一点,人家姑娘估计这会儿还被父母逼婚相亲。
姜宁风犹豫:“没那回事吧。”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见面,就这么做单纯的笔友不好吗?”
关震岳:“……可人家不想跟你做单纯的笔友。”
苏晓蔓:“你们真不愧是两亲兄弟。”
姜宁风跟谢明途的情商都十分感人。
姜宁风好奇:“小弟他当初做了什么?”
谢明途:“……我让蔓蔓嫁给我。”
关震岳:“这恐怕是徒儿你唯一胜过你哥的地方,够直白,追小姑娘,就要直白一点。”
“你大哥就是别扭的,喜欢人家还不承认。”
苏晓蔓:“大哥,你还是去见她一面,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能有个决断。”
关震岳看戏不嫌事大:“指不定有了决断后,明年直接结婚三年抱两,赶超弟弟不是梦。”
姜宁风捂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是个粗人。”
“她喜欢那种文雅的,有文化内涵的男人。”
还得再加点病弱。
——可怜兮兮来京求医。
姜宁风别的本事没有,卖惨的本事倒是一绝,在认识的兄弟面前对自己的手伤表现得云淡风轻,在信上却是悲伤流成一片汪洋巨浪。
得了姑娘的伤心同情。
苏晓蔓等三人一致决定姜宁风要去见见人家姑娘,至少要把真相跟人家说清楚,哪怕人家姑娘不接受,也应该做一个了断,而不是继续欺骗着人家。
再说了,也不一定会是不好的结局。
关震岳:“万一两人一见面,王八看绿豆,登时看上眼了?”
苏晓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谢明途这个弟弟也没什么好说的,拍了拍姜宁风的肩膀作为最后的兄弟情义支持。
“等会儿我把事情告诉二哥,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姜宁风立刻蹦了起来,拦住谢明途,他心想最要防的人原来是你小子啊,“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老二。”
老二知道了,那肯定全家知道了,全家知道了,那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明途:“以后你挑水洗菜。”
“我的一只手断了你竟然还这样对我,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
关震岳提醒他:“你这不是还有一只健康的手。”
“谁让你骗人家小姑娘感情。”
苏晓蔓鼓励大哥:“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大哥,加油吧。”
*
姜宁风最后决定跟笔友杨敏清见面,在未见面前,他早已经知道了杨敏清的家世背景,她同样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是个音乐老师,成长过程十分单纯,所以才这么好骗。
他希望弟妹苏晓蔓能帮他重整形象。
苏晓蔓咽了咽口水,觉得姜宁风这形象再怎么整,都整不成病弱公子。
哪怕找个金丝边眼镜戴着,也觉得是个西装暴徒。
关震岳建议:“你表情温柔一点,眼神深情款款一点,对了,你观察观察里小弟,你看我徒弟是怎么看媳妇儿的,你跟着学学。”
姜宁风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关师父说的很有道理。
他这小弟也跟他一样长得人高马大,都是姜家兄弟,自然十分相似。
于是姜宁风一整天都在观察苏晓蔓夫妻俩,把夫妻俩都看得头皮发麻,甚至谢明途说想要跟他打一架。
谢明途:“我不占你便宜,我绑着一只手。”
姜宁风:“你看不起你大哥是不是?”
“打人不打脸。”
……
苏晓蔓:“……”她是不是该说一句,你们别打了。
关震岳:“徒弟媳妇儿,你回屋子去吧,不要教坏孩子,”
苏晓蔓又回头看了眼两兄弟,心想这大概就是放松解压增强兄弟感情的方式,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于是她溜回了房间。
有关震岳这么个大夫在旁边,也不会出什么事。
后来据关师父的描述,其过程十分激烈,这一场下来,姜大哥不仅没有学会谢明途身上对媳妇儿的温柔和深情,反倒是把谢明途逼出了凶性,两人跟两煞星似的,谁看谁害怕。
谢明途近来学了中医穴位,下手可比之前有套路多了,而姜大哥是生死线拼下来的,就是快、狠、准,哪怕是屋子里的苏晓蔓,都能听见外面拳脚相加的声响。
她只好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大一点。
没多久,两人结束了,哥俩好地坐在台阶上,顺带交流一下经验,姜大哥发现这中医穴位也有点意思。
两人都出了一身汗,身上裹的是草皮碎屑,还有小鸡仔们吃过的菜叶子。
苏小姐一出来,就见这两人头顶都顶着片菜叶,明明互相知道,却都没告诉对方。
——你头顶有菜叶。
两个大高个凑在一起,画面倒是有点莫名的温馨之感。
苏晓蔓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想要是肚子里的是两个男孩,会不会也是从小打打闹闹后,又哥俩好的窝在小角落里研究蚂蚁,或者一起去欺负家里的小鸡小鸭小兔子。
“跟你发泄了一通后,大哥心情好多了。”热汗过后,心头尽是畅快,几日积压下来的沉闷一扫而空,想他姜宁风,这辈子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还能怕见一个小姑娘?
这么一想后,姜宁风心底登时勇气倍增,多了几分坦然。
“不改了,我就这模样过去。”
姜宁风打算让她见到自己真实的模样,好歹也有两三年笔友的感情,怎么着也得做个了断。
苏晓蔓:“大哥,你这样想就对了。”
关震岳:“是,没错,哪能到了现在还想着去欺骗人家小姑娘。”
谢明途:“蔓蔓说得对。”
姜宁风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再回想起照片上姑娘的容颜,不禁又心生一阵后悔,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给我回信的不是个姑娘就好了。”
这会儿也就不会那么纠结。
苏晓蔓:“……”大哥你这样的想法十分危险。
谢明途:“好兄弟你就可以欺骗他?”
苏晓蔓:“……”狗子哥的情商也没得救了。
“好兄弟那就可以继续跟他做兄弟。”
关震岳:“你怕是太单纯。”
苏晓蔓心想还是师父见多识广。
姜宁风:“那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乱编这个身份,我还不如说自己是个女人。”
“这样……也没那么多烦恼。”
苏晓蔓偷偷跑去跟谢明途耳语:“……你们姜家男人的情商恐怕是没得救了。”
姜大哥只会想到更严重的火葬场。
装女人都能想出来,万一真的陷下去了,苦逼的是谁?
“你能娶到我全凭运气。”
“我当初真是太傻太好骗了。”
当初她还一直心疼这个傻狗子。
谢明途搂着她的腰,低头道:“我比大哥运气好。”
苏晓蔓抱了下他,心想你哪里运气好了,薛定谔的运气。
“你们夫妻俩在偷偷说什么呢?”
“说大哥你好好准备跟人家姑娘见面吧,也许这就是爱情的萌芽。”
“那是笔友,只是笔友,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我这人十分正直。”
姜宁风再三解释,可都没人相信。
苏晓蔓等三个人只是觉得他十分别扭,当然,可能唯一相信姜宁风话的,唯有他的弟弟谢明途。
这两兄弟纯属一丘之貉。
木得不能再木。
关震岳好奇那女孩子的照片,让他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这家伙还舍不得。
“怎么好意思把人家姑娘的照片拿出来供人观赏呢?”
关震岳:“切。”
“活该你这么多年还是没对象。”
“自找的!!!”
*
“敏清,你真的要去见那个笔友?”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杨敏清的好友周晓晓简直觉得她被魔怔了,她不知道那个叫做“枫”的笔友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她才会不管不顾地去见一个陌生的男人。
尽管那个男人是跟她通信三年的笔友。
“你不怕他在信上全是骗你的吗?”
什么温文尔雅的病弱俊秀男子,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斯文败类,只是为了欺骗女孩子,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以前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可不都是这样欺骗女孩子的?只是故作温柔,背地里指不定与多少个女人暧昧不清。
杨敏清可真是着了魔了。
“敏清,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晓晓,你别劝我了,我只是要去见见他,见见他是什么模样的。”杨敏清的表情十分沉静,并不像周晓晓所说的那样着了魔,她只是想去见一见那个叫做“枫”的男人。
她对他十分感兴趣。
“敏清,我怎么感觉他是在骗你,我听你的描述,总觉得他是在骗你。”
“他该不会是故意招惹你吧,就连当初送错信都是故意的。”
杨敏清:“他能骗我什么?是我主动想要见他,又不是他主动来见我。”
“他说他受伤了,要养病。”
周晓晓觉得这个叫做“枫”的男人十分不靠谱,低声道:“等你们见面之后,指不定连所谓的生病都是骗人的。”
“你就是太傻了,你看你看,你对他多实诚啊,什么都告诉他了,但是他呢,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肯给你,哪怕地址都是别人的,根本找不到这个叫做枫的男人。”
“他的背景家世都成迷。”
“你还对他这么上心。”
杨敏清轻轻道:“我只是觉得他很神秘。”
“鬼鬼祟祟的,指不定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敏清摇了摇头,“我相信他肯定不是坏人,再说只是见一面而已,又能怎么样?”
“他不能对我做什么。”
周晓晓:“我怕他对你骗财骗色,骗你嫁给他。”
这男人一听就像是那种故意装神秘,却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软饭凤凰男,天天只知道吟诗作对,弄些什么风花雪月的故事来打动女孩子。
也就杨敏清太单纯了,才会被他给糊弄住。
怕就怕的是,这人知道敏清的身份,故意想钓一个家世好的结婚对象。
杨敏清笑了笑,摇摇头:“我没那么好骗,他至少得长得好看。”
杨敏清只是好奇这个通信两三年的笔友究竟长什么模样,她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出于男女之间微妙的好感和心动,甚至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那人的模样。
可脑海里的那个人,总是看不清面容。
父母近来要求她相亲结婚了,总是给她介绍各式各样的男人,那些人杨敏清都没有动心,心里总忍不住惦记着那个叫做“枫”的奇怪男人。
他表面看起来像个掉书袋的普通文人,但有时候说得话特别有趣,跟她现实中碰上的文化人完全不一样。
——特别能逗笑她。
杨敏清觉得他是个精神十分丰富的男人,哪怕他说自己受伤生病,未来的人生无望了,她都能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一种蓬勃向上的积极,他仿佛完全不知道悲伤和绝望是何物。
至于什么伤春悲秋,那都是没有的事。
杨敏清自己就是个天性开朗且十分看得开的人,看见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往好处去想,她不太喜欢整天悲伤抱怨的人,以前她学弹钢琴,为人清丽文静,总有人将她误会成一个在春日里为落花伤感的多情女子。
实际上她看见漫天的落花,只会觉得好玩、高兴、漂亮,花瓣还能做糕点,根本就不记得去感慨什么韶光易逝。
约笔友见面的事情,她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知道他如今在首都,跟她所在地方距离不远,那么就见一见,想知道对方现实中的样子。
或许会大失所望,可那也没有关系,至少她不用在脑海里再对他进行无端猜测。
至于像周晓晓所说的,自己被他欺骗感情?被骗婚?杨敏清也觉得不太可能,哪怕真对他上心了,那么他只要能逗她高兴就行了。
她总觉得这个“枫”像是一只不断“瞎扑腾”的大公鸡。
让她觉得特别好玩。
周晓晓:“……”
这听起来怎么又不像个多情渣男,反而像个二愣子。
可这不对劲啊?
二愣子会跟你当笔友通信三年吗?!!
还能有这样的男人?
周晓晓摇了摇头,感慨道:“你还不如继续喜欢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姜宁风。”
她这个发小朋友,每次喜欢的对象都十分不靠谱,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喜欢他还靠谱一点。”
杨敏清摇了摇头:“接触不到,没机会。”
几年前的某次表彰会上,她作为钢琴演奏者,对表彰会上的大英雄姜宁风一见钟情。
正是因为那封寄错信上所属的“枫”与“风”相似,所以她才有兴趣回了一封。
“而且我现在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