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四合院, 谢明途原本不想要,还没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一抬眸就见到谢雅知含着泪看他, 此时四下热热闹闹的,都是来庆祝的人。
“就当是叔叔阿姨给你的……”
“给你新婚的贺礼。”
他们做父母的,原本就该抚养他长大, 看着他成家立业娶媳妇, 农村里还要帮盖房子, 出彩礼, 就怕他别的不要,谢雅知想着他们要去首都,那套小院子正好合适。
去了有个落脚的地方。
“收下吧。”谢雅知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生怕自己亲生的小儿子再一次拒绝自己。
于是谢明途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
下一秒, 就见谢雅知露出了喜极而泣的笑容,她揉了揉鼻子, 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哽咽地说了一句话, “去见见你姥姥。”
谢明途转身就走了, 他回到房间里,没多久拿出来一个小木盒, 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谢雅知。
“换给你。”
其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就剩下谢雅知看着手中的木盒发怔。
孩子说换给她?是什么意思?
她心思恍然, 当场想打开木盒看看,却又宝贝的很,舍不得此时就打开,这怎么说, 也是孩子第一次给她的东西,哪怕是什么别的……
谢雅知心中有些胆怯,怕是会看到一些令她伤心的东西。
她抱着这个木盒子回去,到了家里后,才把它打开,一打开,上面盖着一层浅色的丝绒布,谢雅知手指颤抖着将那丝绒布掀开,登时就看到了一片金灿灿的东西。
是一对金手镯、一对耳环,一条项链,底下还压了三百块钱。
谢雅知怔在了当场,她拿起了一个金手镯,笑却没笑出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换给我?他还给我钱?”
“我不要,明天就让他爷爷奶奶给小途。”
“他当是我把房子卖给他吗?”
姜立民在旁边见了,却是说道:“别还了,收下吧,这东西是他亲手打的。”
谢雅知拿起一个镯子,缓缓地摩挲上面的花纹,其上是代表着长寿的松鹤纹,她眼睛里带着薄泪:“你说什么?”
“应该是给他奶奶准备的,今天给了你,你要还也成,咱妈正巧高兴。”
“……这是那孩子亲手做的?”谢雅知睁大了眼睛。
“你还不知道这个小儿子吗?不仅人聪明,记忆力好,身体素质好,他还会雕刻,说是给你那儿媳妇做了不少木雕小玩意,也会打金银首饰。”
“这些东西不适合带出去,可以留着做念想。”
谢雅知很是欣喜:“你怎么知道是那孩子亲手打的——”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看到了手镯内侧的一个小小的“途”字,这个发现让她登时如同吃了蜜一样。
“小途。”
“真是我们儿子打的啊?这孩子咋还有这个手艺?”谢雅知立刻就戴上了自己的手腕,觉得这个金镯子十分配自己,金灿灿的衬得她皮肤白皙动人。
以前总认为黄金又土又俗的谢雅知再也说不出那种话了。
这些都是儿子亲手打的金首饰。
是给她这个母亲的。
还是松鹤延年!
是对她这个母亲的祝福。
谢雅知脑海里自动过滤掉了刚才从姜立民那听来的那些话,什么说是给他奶奶准备的,今天意外给了她,才不是!孩子就是主动要给她的!
这可不是她问孩子要的。
——这可是小儿子对她的一片心。
姜立民见了她那瞬间变脸的模样,顿觉好笑:“怎么?还不还回去?”
“什么?”谢雅知两个手腕上都带了个金手镯,美滋滋地给脖子上戴上金项链,“这是我小儿子给我的,我还给谁去啊?”
“就是我的东西,你以后别乱碰啊!!!”
姜立民笑着摇了摇头,“你晚上戴着睡觉,千万别咯到自己。”
*
苏晓蔓在最开始收到谢明途给她的那一箱子金饰时,也被吓了一跳,不仅仅有金手镯,戒指,项链,耳环,还有金步摇,金凤冠,金钗等等。
“你都是在哪弄来的这些东西?”苏晓蔓都担心他是去抢劫金库了。
哈哈,只不过这会儿也没听说什么金库,谁家有这么些东西,还不早藏起来了。
“我亲手做的。”
苏晓蔓把戒指戴上了自己的无名指,“是问你金子怎么来的?你可别告诉我是黄铜做的?”
“小时候的。”
苏晓蔓听他说明了缘由,约莫十多年前的事情,隔壁村那会儿有个大地主,下场不怎么好,子女在那场中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老头子,独自住在山上,没什么人照看,有次在山上被蛇咬了,让谢明途救了,偶尔还给他送了食物。
那个老头送了两块金砖给他,说是感谢,谢明途那会儿还小,当时那年代环境,这玩意价值还不如几口吃的,同样也是烫手山芋,他随便在山上找了个地方埋了。
“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宝贝啊?”苏晓蔓实在是佩服这个谢狗子的经历,同时还想问这个见义勇为的少年究竟救了多少老头子。
不仅是这个送金砖的老头,当年她爹也受过谢狗子的恩。
听起来都有点像起-点少年了,尽遇老爷爷。
“没什么,都给蔓蔓了。”谢明途笑着捏了捏苏晓蔓的脸。
“他还告诉我家里有不少东西埋在什么地方……别人家的东西,我没去挖过。”
苏晓蔓趴在谢明途的胸膛上,心想你这哪里是反派,明明有起-点少年的潜质,遇见那么多老爷爷,但凡心黑一点……
她激动地在谢明途的怀里滚了一圈。
后来想想这大概也是时代的局限性,苏晓蔓是后世来的,当然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而谢明途是从六十年代过来的,那些个被埋的古董宝贝,可不是什么好物件。
又不能换一口吃的!
耿直的小兔子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懒得去挖,还不如掏兔子洞,还能烤兔子吃。
苏晓蔓:“……”
这大概也是时代赋予人机遇。
哪怕是现在谢明途给她送了一小箱子金首饰,这些东西也是不能拿出去见光的,苏晓蔓摸了下自己的耳垂,即便是文工团的姑娘,也没见人打了耳洞。
所以只能收起来,当成压箱底。
再等个几年后,等到风气慢慢开放,就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至于那些被埋在土里的东西,有机会当然也要挖出来见光,如果是很宝贝的古董,自然要捐给博物馆作为文化遗产保留。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视金银为粪土了。
今天谢雅知说要送谢明途一套四合院,苏晓蔓也给吓了一跳,更惊讶的是谢雅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十分羞愧,认为这破房子完全拿不出手。
哪怕再破再烂,这也是一套京城四合院啊。
这个时候的房子,并不像后来那样值钱,城里都是单位分房,有工作就有住的地方,能分房子,至于乡下,盖房子就是申请一块地,材料钱和工钱的事情,所以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房子并不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再穷苦的家里,攒攒都能够得着。
怪不得都说八-九十年代遍地是黄金呢,去首都买几块地,盖几栋楼,哪怕躺着都能赢。
说那些事情都太早了,现在还是1976年,说起来时间也过得很快,明年就能恢复高考了。
苏晓蔓心底有点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参加明年年底的高考,再去读一次大学,谢狗子这家伙则不用,他已经被推荐去读大学了。
姜宴堂应该也会去考大学吧,谢明途跟她说起姜宴堂参军的事,苏晓蔓都觉得震惊了,姜宴堂这个原书男主竟然也去参军?他之前不是宁愿下乡都不去吗?
现在居然也当兵去了。
至于姜宴堂如今在哪个连队,苏晓蔓和谢明途都没有去了解过,当然,苏晓蔓此时想起姜宴堂,主要还是因为好奇心。
就连姜宴堂都不回桥心村了,那么他跟女主张莉莉还有没有可能?
苏晓蔓:“……”
她上次回村里看过了,女主张莉莉如今正在乡下努力养蚕干活,似乎打听过男主姜宴堂的事情,但在知道他参军之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哀伤的眼神。
兴许他们几年之后还能重逢,张莉莉肯定是会做生意的,至于姜宴堂……苏晓蔓觉得张莉莉也完全没必要在姜宴堂这棵树上吊死,七八十年代正是演绎传奇人生的时候,优秀的人才层出不穷,各种暴富实现阶级跨越的神话更是多不胜数。
算了,他们的事情此时也跟她和谢明途无关。
过好当下吧。
苏晓蔓抱着谢明途的脖颈,告诉他一件悲伤的事情,“我们办了两次婚酒之后,口袋里的钱花光光了,口袋比脸干净。”
谢明途笑着亲她,“以后努力给蔓蔓赚钱。”
“当然要努力赚钱。”还得给孩子赚奶粉钱。
*
这个除夕苏晓蔓和谢明途没有回桥心村,而是跟姜爷爷姜奶奶一起过年,苏晓蔓跟姜奶奶一起去买年货,筹备年夜饭,就连苏晓蔓先前养的兔子,也已经变成了炒兔肉丁。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只兔子是兔子杀手——小途同学亲手解决干净的。
他杀兔子是真的干净利索。
苏晓蔓自己都比不得。
只不过看他杀完两只兔子后,苏晓蔓隐隐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我养这两只兔子,难道不是为了在他面前表演“杀兔子警告”吗?
为什么这个家伙他竟然自己亲手杀了?
苏晓蔓暗搓搓地跑到兔子杀手面前,往他下面瞅了瞅,“你杀兔子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疼吗?”
兔子杀手同志十分冷漠无情,“不觉得。”
杀手同志手底下死过的兔子,没有几千也有上百,不就是了结两只兔子,这算什么难事?
苏晓蔓抱着脸颊,“是我小看你了,对同类都能痛下杀手。”
谢明途挑了挑眉,“难不成你真敢杀兔子?”
苏晓蔓被他噎了一下,“……”
她还真的从来没有杀过兔子,别说没杀过兔子,她连鸡鸭鱼都没杀过,以前谢明途在的时候,都是谢狗子代劳。
后来单独在爷爷奶奶家煮鱼,姜奶奶指挥她拿着菜刀,在旁边教她怎么直接将鱼一菜刀拍晕,苏晓蔓横着握刀,愣是拍了大半天都没把鱼拍晕。
鱼弹跳起来甩了她一脸,翻滚到了地上。
姜奶奶恨铁不成钢,夺过她手里的菜刀,提起地上的鱼,啪一下那鱼一动不动。
连杀鱼都不会,至于杀鸡杀鸭就更不会了,不敢不敢,完全不敢。
但是在敌人面前丝毫不能露怯,“少看不起人了,下次我杀个兔子给你看!”
谢明途笑了,凑到她的耳边,“要不你吃个小兔子给我看。”
苏晓蔓抬手揉他的脸。
“我不吃兔子。”说完这句后,苏晓蔓蓦地想起一句话,故意恶心吧唧道: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谢明途满头写着问号,“???!!!”
姜爷爷这时候从门口路过,好奇:“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谢明途提着手上的兔子,开心道:“在聊吃兔子的事情。”
姜爷爷点点头:“这可是蔓蔓亲手养的兔子,很肥!”
姜奶奶伸出一个脑袋接口道:“那可不,蔓蔓不在的时候,他爷爷总是偷偷喂兔子。”
谢明途:“……”
苏晓蔓:“……”
苏晓蔓笑着在谢明途的腰上掐了一把,“这可是爷爷偷偷喂大的兔子,你等会儿好好尝尝味道吧。”
“奶奶,咱们包饺子去!”
过年苏晓蔓夫妻俩跟姜爷爷奶奶一起准备年夜饭,干休所里居然还有年底打糍粑的活动,苏晓蔓带着谢明途也去凑了个热闹,谢明途力气大,做了不少贡献,事后两人得了好几个糯米糍粑。
苏晓蔓跟姜奶奶包饺子,谢明途就跟姜爷爷一起写春联,剪窗花,做了好几个红灯笼挂在屋檐底下,屋外放了噼里啪啦的炮仗,屋内红红火火的一片,苏晓蔓给爷爷奶奶做了一套大红色的棉袄,这会儿穿出来可喜庆了。
姜爷爷批评:“怎么不给你们小夫妻俩也做一套,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姜奶奶:“小年轻就不爱穿得这么喜庆。”
“今年过年可热闹了,有晓蔓和小途陪着。”
“明年要是再多个曾孙子就好了。”
“小途你可得加点油。”
苏晓蔓红着脸听爷爷奶奶的话,谢明途则是一边吃一边笑,那模样让苏晓蔓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可谢明途还是笑,还主动给苏晓蔓夹兔子肉。
“蔓蔓多吃点。”
苏晓蔓也给他夹兔子肉,“小途也多吃点。”
谢明途笑眯眯地吃兔子肉。
晚上小兔子照样找对地方跨年。
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明年他们夫妻俩要北上,还不知道会迎接什么样的生活,不仅是谢明途,就连她也是,他们夫妻俩都没多少在北方待过的经验。